第14章

皇帝大婚之夜不在皇後寝宮,此事很快傳言開來,朝臣微有物議都被樞密使急報一事壓制下去,後宮卻依舊猜測萬千,鳳栖宮人心惶惶,太後一面着人寬慰皇後,一面暗查大婚之夜皇帝是否真為國事所累。

三日後,密探回報了栖麟閣的事,太後震怒,派人前往栖麟閣以探真假。

寶兒哪知禍事将近?他只知道天翼要他好好休養,雖然身上已經不疼了,但是銷假的話就得去禦書房做樣子,跟在天翼身邊是好,可是聽那些受诏前來的大臣們說事一點不好玩,催眠倒是真的。

所以決定了,乖乖休養比較好,否則總是在禦書房打瞌睡,很丢天翼的臉哎!

寶兒繼續吃橘子,繼續翻看從禦書房偷來的書,不是他勤奮好學,實在是無聊所致啊!

門外傳來腳步聲,寶兒高興得跑去開門,還以為是天翼呢,誰知是個不認識的太監,“你在找人嗎?”寶兒倚門笑問。

太監尴尬陪笑,指着牆角一只長毛狗,“那是太後的寵物,不知怎麽跑到這兒來了,奴才不知寶常侍也在這兒,實在驚擾了!”

“沒事沒事。”寶兒笑眯眯跑去抱起狗兒,太監先是驚了一下,随即又忙陪笑,“寶常侍不知道,瑞雪一直是奴才照看着,不肯親近別的人,今兒卻肯讓寶常侍抱着,看來是真喜歡寶常侍呢!”

“我也很喜歡它啊!瑞雪是吧?你好漂亮哦!”寶兒輕柔撫玩,見太監似乎有些着急,忙把瑞雪還了回去,心裏卻很舍不得,一直看到太監走遠了才回身進屋,也突然地覺得好孤單啊!

難怪天翼說這裏是一城浮華,其實何止?簡直沉悶得讓人想死!

找點什麽有趣的事來玩呢?看着果盤裏的橘子,寶兒高興了,可以做小橘燈啊!多做幾盞,晚上點起來會很漂亮!

床邊櫃子裏有匕首,是天翼拿給他防身的,寶兒鄭重收下了,因為這是皇宮,如果有刺客,一定是來殺皇帝,那麽保護天翼就是他的責任!

當然了,沒刺客的時候也可以用嘛,可是小橘燈要怎麽做呢?記憶中,那個人好像是拿刀削開頂蓋,然後……然後是什麽?

寶兒拿着匕首苦思冥想,卻怎麽也想不起下面的步驟,但是一定要想起,而且要做得很漂亮,挂得到處都是,等天翼來了一定會覺得很溫情,那麽暖暖的小燈在橙色的小殼裏跳動,天翼會喜歡的吧?你什麽時候回來啊?好想你,好想……

嗖的一聲,寶兒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再看,竟是被一顆花生打掉的,奇怪了,這顆花生為什麽阻止他做小橘燈?

“我惹你了嗎?”寶兒一腳跺碎花生,剛要撿匕首,又一顆花生飛過來,直接把匕首掃進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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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為什麽啊?”寶兒抱頭哭喊,是真的哭,因為心裏莫名其妙難受,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充斥在胸口,類似被人抛棄的無助和凄惶——洞房之後,天翼再沒來過,只是叫人送吃的,叫人傳話,叫人……來的都是別人,不是天翼……

“我又被抛棄了。”寶兒喃喃,但是不能因為難受就不做小橘燈,寶兒趴到床邊找那把匕首,卻被人一把揪了起來。

“天翼!”寶兒反身抱住,卻一下就愣住了,随即又笑開了臉,“怎麽是你啊,小黑黑?”

“放手。”很平淡的一聲,不過唯一露出的眼睛裏有冰冷的東西,不是殺意,而是壓制的怒氣。

“我不放!”寶兒勒得更緊,又哭又笑,道:“我們好久不見了,你都不想我嗎?還是說,今天是專程來看我的?”

“你放手,有人來了,不能讓人看見我。”很低沉的吼令,卻不帶一絲怒氣——盡管可以輕易甩脫,卻甩不掉天真笑顏的傻小孩,因為小孩一臉依賴,甚至情深義重。

“小黑黑放心,我不會出賣你!”寶兒松了手,門外的腳步聲已經很近很近,但是不怕,小黑黑已經躲起來了,先前還以為小黑黑專程來看他,現在這情形則說明小黑黑被人發現了,但也說明很信任他,不然不會躲到這兒來!

門被踢開,寶兒愣了一下,覺得這些人真失禮,就算是來捉拿小黑黑,也應該好好敲門啊!

“你們回去吧,我是不會把他交給你們的!”寶兒義正辭嚴,暗裏為自己喝彩。

領頭的是太後的随身宮女,別說不會買寶兒的帳,就是鳳天翼也得給她幾分薄面,之前打探消息的太監回報說栖麟閣住的是寶常侍,這雖有些不合禮制,但也有過先例,太祖曾特許一個侍書住在栖麟閣,但是今事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太後命她帶人前來,誰知還沒問話,寶常侍就明說了此間果然藏了人。

“寶常侍言重了,奴婢只是奉了太後懿旨前來查問,既然寶常侍承認人就在這兒,還望寶常侍請出人來,奴婢親眼見過了,才好如實回太後的話。”

“我不會請他出來的,你們有什麽都沖我來好了!”

“寶常侍這是要為難奴婢了?”

“你們……你們要做什麽?”寶兒連連後退,又覺得很不英雄,于是沖上去伸開雙臂,“不許你們亂來,官府拿人還有搜捕令呢,這是皇宮,你們竟敢私自搜查,而且他是皇上的人,你們不怕皇上生氣嗎?”

跟着來的四個太監愣住了,其中一個低聲詢問,“刑姑姑,他也供認這兒的人是皇上的了,不如回禀了太後再說?”

刑姑姑不置可否,沖寶兒福了一禮,“奴婢剛才驚了寶常侍,還請寶常侍見諒,其實奴婢并無搜查之意,只是想拜見一下這位新人,既已是皇上的人,又何必屈居此間?等奴婢見過了,自會禀明太後,盡早給新人封個宮位不是更好嗎?”

“不好,別說你們,就是我也不是能随便就看到他,除了皇上,誰也不能想見就見!”

寶兒說着就覺得有些委屈,因為小黑黑是他的朋友啊,但也一樣不能随便就見到,真是神秘莫測的朋友呢!

“寶常侍真的不請人出來?”

“真的啊!難不成是說笑?”

“既如此,還請寶常侍跟奴婢去一趟昭明宮,親自跟太後回禀吧!”

“我不去,皇上特別吩咐我呆在這兒,哪也不能去,我要是去了,皇上回來會生氣的!”

寶兒很嚴肅,刑姑姑則得出如下判斷,栖麟閣果然是皇帝藏嬌之所,寶常侍果然深得皇帝寵信,竟能近身侍候皇帝暗自寵幸的女人,看來這個女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不輕啊!

此時不見,總有見的時候!刑姑姑悻悻而去,寶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拍着胸口東張西望,“出來吧小黑黑!壞人走了!”

連喊幾聲不見回應,寶兒覺得小黑黑沒義氣,自己那麽英勇地幫他打發了壞人,就算不謝他,也應該陪他玩會兒啊,太沒義氣了!

寶兒決定繼續做小橘燈,匕首還在床底,要找出來才行,可是好神奇啊,仿佛自己打算鑽床底,小黑黑就會出現似的!

“如果天翼想見你,用不用鑽床底啊?”寶兒緊緊拉着小黑黑,擔心他又嗖地一下不見了。

十三深吸氣,再深吸,“我出現是為了阻止你自殺。”

“誰自殺?”

“你。”

“為什麽啊?”寶兒驚詫。

十三冷眼一瞥,顯然是鄙視,“你疑心被皇上所棄,所以持刀自殺。”

“這樣啊!”寶兒受教點頭,随即愣住,“我只在心裏懷疑,你怎麽知道的?”

十三更現鄙夷,甚至微翻白眼,“你念叨出口,還喃呼陛下名諱,下次當心些!”

“嗯嗯!”寶兒使勁點頭,然後拉住小黑黑的手不停甩,“你幫我找匕首嘛……”

“休想!”十三冷哼,“你雖孱弱,好歹也是男子,若為主命而死也罷,吃撐了胡思亂想而自殺,可恥!”

“你……”寶兒紅了眼眶,“我那麽英勇幫你打發壞人,你罵我可恥?究竟誰……”寶兒愣住,“不對啊,我根本沒想過自殺,你冤枉我!”

十三悄聲冷笑,倒是很明顯地給了一個白眼,“你自殺與否,沒死就成,只是那夥東西本就是沖你而來,打發與否,于我無關!”

哈?沖我來的?寶兒莫名其妙,“這兒是我住的地方哎,他們是來找新人,你不是突然冒出來的嗎?當然是新人了!”

十三閉眼深呼吸,“我想吃橘子。”

“好!”寶兒松了手,跑去剝開一個,回頭一看,小黑黑竟然不見了,看來又被他騙了,上次騙他去領銀子,這次騙他去剝橘子,真是個愛撒謊騙人的朋友呢!

寶兒放下橘子,再次趴床底,可是小黑黑沒有再出來,看來自己猜錯了,這個動作并不能召喚小黑黑,等天翼來的時候一定問問他,要怎麽樣,小黑黑才肯乖乖出來?

但是,天翼要什麽時候才會來呢?

禦書房裏,王福回話完畢,鳳天翼擺手令其退下,另一手則繼續批折子,旁邊坐着替他作初閱批示的沈文玉,此時又将一本可閱的折子遞了過來。

鳳天翼微微一瞥,冷笑道:“同樣奏章,你這是第三次讓我批閱了,我倒想準了曹相的辭呈,可是誰來補這個缺?”

鳳天翼說着推開曹相的折子,“你何時應了這個缺,我就何時準他!”

沈文玉奈何一笑,“陛下既知臣三番請閱,怎不疑心臣乃一心相位?”

你若一心相位,我會三閱三退?鳳天翼暗裏實實地撇了一下嘴,面上則是驚喜萬分,“文玉怎麽不早說?相位本就是為文玉準備的,只是太辛苦文玉了,樞密使一職也不輕松啊,還有內閣諸多要務也在文玉一身,不如……合後兩者于丞相一職,文玉覺得可好?”

沈文玉暗裏咬牙又咬牙才不至于黑了一張清俊容顏,輕笑道:“沈文玉才疏德淺,卻能得陛下洪恩如此,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望日後莫再令臣涉務陛下後宮之事……”

“啊對了,方才你也聽到了,王福說太後那邊已經派人去過栖麟閣,你覺得……”

“陛下!”沈文玉愠怒低吼,随即撫額苦嘆,“臣頭疼。”

“是嗎?”鳳天翼擲筆上前,強行替沈文玉按撫,嘴上嗔嘆,“你也是的,頭疼怎麽不早說?我這手法可是民間高人所授,記得嗎?那年我們同去陽州,當夜還首次去了萬花樓,這手法就是跟一個叫什麽花還是什麽朵的女人學的……”

“陛下!”沈文玉羞惱,那根本是他一個人的首次好吧?

“怎麽了?”鳳天翼一臉關懷。

沈文玉溫潤一笑,“臣不頭疼了。”

“這就好。”鳳天翼撤了手,坐回椅上依舊批折子,閑扯一般,道:“剛才我們好像在商議栖麟閣的事,你接着說吧!”

那是你提起來的,我根本不想參與!沈文玉暗裏磨牙,面上還得故作沉吟,否則不顯得出言謹慎。

“陛下,臣以為寶常侍率真耿直,所謂真人鬥垮小鬼,虛妄敗于實誠,因此,宮闱中不靜之事,可暫由寶常侍直拳出招,即便不得肅清,或可得見奇效亦是戰果。”

“嗯,就依文玉所言。”鳳天翼欣然點頭。

沈文玉謙恭一笑,暗裏氣得打擺子,什麽叫我所言?我不過言你所欲言罷了!總是這樣……這樣……

也罷,除了你,誰又能讓我這樣?

只有你,要我怎樣,都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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