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燈籠,樓邊種着櫻花。”

易葉想象了一下那樣的建築,覺得似乎要比單調的灰色大廈好看的多了。不過從親切感和熟悉度上來說,果然還是長得普普通通的大廈不會讓她感到太過緊張。

光團一路帶着她們走過去,人流越來越少,等到了大廈底下,視線裏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

她們按照手續登記進門,坐電梯到相應樓層,在填了一大堆表說了一大堆寒暄的話之後,終于到了最終的步驟。

發,工,資!

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值得高興的事?

易葉覺得,沒有。

總部發的并不是她世界內的現金,而是點數。之後她可以自行去銀行裏轉換成各個世界的貨幣,或者直接拿着點數在周邊購物。

作為一個新人,她現在可以拿到手的點數共計300點。

因為不清楚貨幣的兌換比,易葉在為少少的三百點感到如墜冰窟之前,先抓住了團子。“能換多少現金?”

被她捏到變形的光團很肯定地回答道:“三十三萬。”

易葉的心平靜了。

負責發薪的同事微笑起來,那是個纖瘦的少年,笑起來的時,溫柔的像是春日的陽光。“保障生活應該問題不大,那個……你的手?”

他問出來的時候有些猶豫,似乎是害怕冒犯到易葉。

易葉不覺得這件事需要向他遮掩,簡單地概括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少年沉吟片刻,推了推從易葉進門開始就一直在桌上趴着睡覺的貓咪。

圓滾滾胖嘟嘟的貓紋絲不動,只有柔軟的肉随着少年的動作一顫一顫地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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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又叫了它一聲,用的似乎是日語。易葉看向一旁安靜侍立的長谷部,長谷部俯下身,湊到她耳邊輕聲給她翻譯。

易葉條件反射地往後躲了一下。

太近了。

雖然是刀劍所化,但畢竟是以男性的形象出現。忽然一下湊到耳朵邊上,連呼吸都能感覺的到……這對于一只單身多年的狗來說,刺激太過了。

長谷部先是一愣,然後才意識到易葉為什麽躲開。性別對于一把剛具有人形的刀來說,才剛剛被賦予新的意義沒多久,有很多時候并不能一瞬間就反應過來。

性別真是件麻煩的東西。

他只是想更多的為主做一些事,得到親近和信重,卻要因為這件東西加上限制。

易葉揉了揉耳朵,長谷部的翻譯一句都沒聽見,耳朵通紅一片。少年這時已經和那只明顯不是正常貓的妖怪說完了,他給易葉身旁的長谷部遞上紙和筆,口述了兩個地址。

“這家店能讓付喪神在修複後的狀态最好,這家店裏出售的入門指引應該能解決她的問題。”少年笑了笑,“我還沒學會寫漢字,只能麻煩你了。”

長谷部搖頭,“是我的分內之事。”

紙條寫好,易葉向少年道謝之後離開。在長谷部自動自發尋找第二個地址的方向的時候,往修複工坊的方向走去。

先把長谷部一身傷修複了再說其他。

作者有話要說: 易葉:完全不會為自己打算,這把刀怕不是傻的。

傻得真可愛(ˇωˇ」∠)_

極化長谷部真甜!炒雞甜!想把這顆小糖果吃掉!

☆、等待修複的時間

修複工坊距離天市很近。

“天市最開始是給工作人員進行物品互換的地方,規模大起來之後成為了有名的集市,吸引了大量前來交易的人。”光團邊說邊飛,“感興趣的話,你一會兒可以去看看,裏面有很多不錯的東西。”

到了這裏人流量又開始漸漸增大,易葉緊跟在光團身後,點頭應了一聲。長谷部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從後面挪到了她旁邊。

周圍除了人類還有妖怪,甚至有幽魂在不遠處飄蕩。總部附近禁飛,這些幽魂打着傘在地面上飄,修煉有成的那種看起來和人類沒有什麽分別。

越靠近修複工坊,就能看到越多受傷的付喪神。易葉走到店門底下,一只身後長着毛茸茸狐尾的小妖怪一邊咬着波板糖舔,一邊給入內的客人發了一張又一張的牌子。

易葉走過去,準備領一張。這時候後方的人群忽然分開,她轉過頭,看見正朝這邊快步行走的男性。

“對不起,請稍微讓一讓!”男人大聲地喊道。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被男人背在身上,幾只小老虎踩在那位滿頭汗水的主人肩頭,一下一下地舔少年眉頭緊皺的臉。在男人的腳邊也亦步亦趨地跟着幾只小老虎,其中一只沒有注意旁邊的人,撞在行人腿上,摔成一團骨碌碌地滾了一段,又暈頭暈腦地趕着追過去了。

“主人……我要死了麽……”少年的聲音弱弱的,聽不出一絲元氣,似乎已經瀕臨滅亡。

“不會的!不會的!”男人大聲喊着,沖開人群,三兩步搶到小狐妖的面前,“牌子!快!”

護着易葉的長谷部被男人挂了一下,勾動了和雨女戰鬥時留下的傷。臉色一瞬蒼白,咬緊了牙關沒說話,想若無其事地忍過去。

一低頭,他對上了易葉望着他的目光。

被撞了一下就會臉色煞白,就算一聲不吭易葉也明白過來他傷勢有多嚴重了。

男人對他造成的損傷毫無所覺,焦急地催促着小狐妖。

小狐妖嘴裏的糖都沒吐,半點不急地從抽屜裏抓出一張牌子丢到男人懷裏。“不用那麽緊張,右轉二樓,乖乖排隊。”

小狐妖半點不緊張的态度和讓他排隊的話一下激怒了男人。

男人瞪大了眼睛,猛地逼近小狐妖,兩個鼻孔氣的冒出了煙來,一點火星随着他的氣飛濺而出。他的眼睛變得通紅如血,伸手想把小狐妖提起來,“他的傷已經這麽嚴重了!怎麽等的了!”

被捉的小狐妖向後一仰,波板糖掉在地上,手腳并用地飛快逃開,向着屋內呼喊求救,“犬夜叉!”

“砰!”

二樓的窗子洞開,一道火紅色的影子飛躍而下,一腳踩中了追逐着七寶的男人,把體格高大的男人按在地面上摩擦。

整套流程幹脆利落不帶半點泥水,像是演練過成千上萬次。

大概是這座工坊的保安吧。

“這振付喪神是中傷,也沒有繼續損壞的可能!”有了撐腰壯膽的人,小狐妖停下了逃跑的步伐,跳上了桌子,伸手一指站在一邊的易葉,“她的這振付喪神都處于重傷狀态了,也在安靜地等待,你這家夥再胡鬧我就向你們總部投訴了!這次修理費算你雙倍!還要賠我的波板糖!”

被點到的易葉正扶着長谷部找個地方靠一下,雖然被光團判過重傷,但後來雨女給的肉末讓長谷部恢複了體力,長谷部又表現如常,所以雖然易葉一直記挂着他受傷的事,但預期裏他的身體狀況并沒有現實這麽糟糕。

中傷的少年付喪神怯怯地道歉,“對……對不起!可以把我的主人放……放開麽?”

他害怕又着急地看着被保安犬夜叉暴力鎮壓的主人,似乎都要急的哭出來了,相當地緊張主人。他的主人卻不緊張他自己受制于人的處境,大聲地和小狐妖對吵。

圍觀的群衆議論紛紛,周圍一片哄亂。

這時一只身材嬌小的妖怪竄到易葉腿邊,它長着兩條尾巴,外形類貓,長得非常可愛。這只可愛的妖怪輕輕用它的頭碰了碰易葉的身體,嘴裏叼着塊牌子,轉身示意易葉跟上。

易葉着急長谷部的狀況,沒心情看外面這場熱鬧。帶着長谷部入內,跟着引路的妖怪進了一樓門店後面的庭院,在一扇泛着熱氣的門前停了下來。

嬌小的妖怪發出了一聲絕不可怕的可愛叫聲。

“雲母嗎?”屋子裏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直接帶人進來吧。”

被稱為雲母的妖怪頂開了房門,長谷部伸手為易葉把門開大,然後當先走進去。

在陌生的環境裏,他似乎從來都是先行一步在易葉前面。

屋裏坐着個幹瘦的老頭,他的眼前燃燒着熊熊的火焰,将他的臉照的一片通紅。他的目光在易葉和長谷部中間轉了一圈,對準了長谷部,“受了很嚴重的損傷啊,你坐到這裏來。”

易葉聽不懂老頭的話,長谷部做了翻譯後才坐到老頭旁邊。被看似幹癟的老頭按住扒掉了衣服,上半身帶着傷痕的肌肉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易葉眼前,老頭查看着他的身體狀況,抓了抓頭發,“把褲子也脫下來,你的主人如果介意就讓她出去等。”

長谷部如實轉述,并沒有因為這個話題而變得尴尬,和平常的語氣一樣平穩。

他們兩個都這麽坦誠,反而讓臉頰溫度升高的易葉覺得自己腦子裏塞了太多的黃色廢料。立刻轉身出門,把空間留給醫生和患者。

雲母跟着出來,在她腳邊輕輕地叫。

易葉伸出手,又想到她這指甲不能毫無顧忌地上手揉摸,重新縮了回去。反而是光團從她肩上滾下來,在雲母身上蹭了一個來回。

……大概就類似人類撸貓的動作吧。

雲母并沒有反抗,還用爪子撲着光團玩。易葉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等裏面的檢查好了又進去。把衣服整理的一絲不亂的長谷部站起來,并沒有因為傷痛而怠慢,恭敬地侍立在她身邊。

“按照他的傷勢需要耗費的資源折算,你需要支付八十點。你是新客會有折扣,算下來應該……是五十點。”

長谷部一一轉譯。

易葉:“好。”

作為一個不會鍛刀修刀的主人,她除了好字還能說什麽呢?

交過預付之後,刀刀齋着手準備材料,讓長谷部留下,易葉随意,或者出去找一下住所。

修刀需要七天,他這裏,不包住。

易葉:……感到十分悲傷。

光團很清楚她才剛剛上任,手上需要積攢資源,建議道,“不然還是回去住,我可以幫你開門過來看望長谷部。”

易葉也覺得這樣比較穩妥,不過就是她辛苦一點。指甲的事還沒處理,不知道要花多少點數,她得節省。

易葉覺得好的事,長谷部絕不會反對。對于主要離開這件事并沒有以任何形式表達反對。

“好好配合修複,這幾天我會回來看你。”

“只要主還會回來接我,”長谷部讓嘴角上翹露出笑容,“無論多久我都會等的。”

這話聽起來不大對,長谷部仿佛在忐忑。

“我怎麽可能不來接?”易葉盯着他的眼睛,很久之後終于找到了一絲深埋的不安,“我很中意你。”

☆、論選擇體型的重要性

該直接一點的時候還是不要含糊。

對于傷病期心靈脆弱的病人,應該用最直接最溫暖的話讓他得到安全感,從而用最好的心理狀态去接受治療。

雖然在長谷部之前并沒有跟刀相處的經驗,但是抛開武力值只談心靈的話,應該和人類差不多的吧?

多鼓勵他一點好了。

易葉想起那些少年模樣的付喪神。

這些由刀劍化生的付喪神雖然存在了長久的年月,可能任何一把都比她活的長。但成為人類的時間,不過才是剛剛開始。

暈眩之後被關懷的付喪神,受了中傷就被主人急吼吼送過來的付喪神,和受了重傷仍然在履行職責侍立在他身旁的長谷部,怎麽想都覺得她不夠體貼。

不能因為長谷部的外表成熟,沒有短刀少年的模樣稚嫩可愛就不關愛他。

他們是同樣的,即使身體不同,但都是被主人賦予靈性,首次擁有人形的初生付喪神。

易葉用掌心按住長谷部的肩,試圖用目光把贊美和誠懇傳達出去。

可是……

做不到

跪坐在地板上的長谷部揚起頭,想說的話沒有說,只有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棱角分明的臉退去戰鬥時濃重的殺氣,但依然存留着一絲無法散去的銳意。偏偏那雙眼睛無限依戀地看着她,沒有任何傷害的企圖,軟的一塌糊塗,望進去如同深深陷入了紫藤花海。

上了高中以後,就很少有人相信人的眼睛裏有銀河有花海了。現在易葉發覺,只要對方長得夠好看,眼睛裏要什麽有什麽,甚至隐藏着星辰大海。

易葉覺得少女心中了一箭。

目光根本無法跳出外在皮囊,胸中的心髒鼓動不停,和理智互相抗衡相愛相殺,分外頑強地奪去了半壁江山。本來與長谷部對視的目光有點撐不住了,目光非常想往旁邊飄。

然而剛給予了肯定就不敢直視,不論怎麽解讀也都是說了假話做賊心虛吧?

自己誇的刀,跪着也要鼓勵完。

一把錘子敲在了兩人腳邊,老頭敲打着那把大概是用來鍛刀的錘,非常及時雨地拯救了發虛的易葉,大聲道:“沒有人能在我們家賴賬,她想丢你在這裏也不可能,跟我過來,要開始修你了。”

易葉立刻挪開視線,拍了拍長谷部的肩,“去吧,晚飯的時候過來看你。”

長谷部的目光一直追随者她,直到她關上半開的大門。光團蹭了蹭雲母的臉,跳上了易葉的肩頭,和她一起向下一家店進發。

那是家叫做萬卷屋的店,牌匾高高地挂在門上,用兩種語言上下書寫了一遍。下面的霓虹語易葉看不懂,辨認起上面的華夏楷書卻沒有什麽難度。

周圍往來的大多都是妖怪,有的連基本的人形都沒有,完完全全的怪異體貌。時不時地還會有妖怪看着她舔嘴唇,仿佛面對着是一塊香嫩可口的小排肉。

脊背發涼的易葉把團子揉捏在手裏,有點壓制不住的煩躁感。那些使她芒刺在背的殺意一直在微弱地刺激她,使她的血脈抑制不住地躁動。

光團以為她在害怕,勸說道:“冷靜,他們不敢在總部動手。而且,他們也是你的紅燒肉。”

它從易葉的手中脫出,轉向一個方向,“那個,黑豬精,打不過你,肥瘦均勻肉質彈軟,紅燒肉一絕。那個,蛇精,打不過你,鮮嫩柔滑,蛇蛻值錢,肉量足你吃半個月的蛇肉羹。那個……”

沉默的,易葉和據說肉質彈軟的黑豬對視片刻,然後……

易葉的肚子發出“咕嚕”一聲。

從昨晚開始任務到現在快中午,她還沒有吃過飯。

她盯着黑豬精,舔了舔有點發癢的牙。

黑豬精用一種驚恐的目光看着她,然後……轉頭就跑!

易葉舔着唇收回目光,感覺身邊窺視的目光驀然間少去了一大半。

她踏入店門,櫃臺上懶洋洋地趴着一只貓妖,尖尖的耳朵在她進來後動彈了兩下,尾巴在身後一下又一下地掃着,“要什麽東西?”

易葉:聽不懂。

貓妖煩躁地甩了甩身後的兩條尾巴,沖裏面叫喊了一聲。不一會兒裏面就轉出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粉裳金飾,背負雙劍。潇灑風流,帶着股浩蕩的俠氣。

“客官裏面請。”女子一開口,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總算解決了語言的問題,門上雙語的牌匾果然不是白挂。

和女子詳細交談過之後,女子從書架最上方為她取下一塊絹帛。那書架最高處少說也跟二層樓等高,女子輕功上下,梯子都沒搬一個。那生着兩只尾巴的貓妖往這邊看過來一眼,發出輕蔑地一聲鼻音。

易葉看過去,那貓妖對着她呲了呲牙。

“那是九命貓,不大喜歡人類。”女子将布帛遞到她手中,“我被老板雇傭下來時就看我不順眼,客官不必在意。”

布帛不知道是什麽材料,易葉的指甲沒在上面劃掉一根絲。她将這份布帛收好,按照價錢給出二百點。

總共三百點工資,瞬間就花出去一大半,只剩下五十點。

光團安慰她,“初期都是資源匮乏的,慢慢就好了。”

背負雙劍的女子明白這是個拮據的新人,沉思片刻,開口道:“我聽客官有些周轉不開的意思,我這裏有筆生意,不知道您願不願意做。”

易葉倒沒有她想的那麽周轉不開,然而對她所說的生意還是感興趣的,等着她往下說。

“是這樣,在下門中有位師長,琴藝高絕,卻不幸被奸人損了雙手。在下找到了緩解的藥方,只是需要大量用藥。這中間一味輔藥是半妖的指甲,如果姑娘願意,按照市價,一片指甲在下願出十點。”

易葉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在點數和賣身之間思考了片刻,讓對方斬下了兩片小指的指甲,換回了二十點。

交易完成,女子留下了自身的聯系方式,說明要長期收購。同時建議易葉後面有富裕的點數之後,去買一個特制的通訊器。這種通訊器可以聯系其他世界的人,聯絡起來比較方便。

易葉一一記下之後,離開總部,返回了現世。

☆、工作的福利在哪裏?

到了晚上的時候,易葉提着一兜子打包好的外賣,再次出現在了入口的傳送廣場。

她的指甲已經被暫時壓到了平常狀态,只是受不了激,一旦受到外界刺激就會重新彈出來。任何突然的聲響,沉澱的殺意,都屬于刺激範圍內。

總的來說,暫時平穩,還是高危。

又一次被路過妖怪的殺意刺激的露出了指甲後,易葉一邊收一邊對光團感嘆,“感覺到了狐貍精隐藏自己的辛酸。”

“不是的,狐貍精沒有你這麽辛苦。”光團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好歹還有層衣服罩着。”

易葉:……

紮心了。

她揉捏着光團,踏入了修複工坊的大門。上午見過的小狐妖正和雲母坐在一起啃幹貨,五只小老虎圍在周圍的一張桌子底下探頭探腦地看着,目光在他們吃的幹貨上纏綿不去,圓溜溜的眼睛看上去可愛的要命。

大概是被上午的保安揍到鼻青臉腫的男人撈起一只,捂住了小老虎渴望的眼睛,“別看!要有志氣,不能對他們家的東西感興趣!”

小老虎委委屈屈地嗚咽了一聲,耳朵尾巴都蔫蔫地耷拉下去了。

光團撲到雲母身上,在它背脊上滾了一圈。雲母和它嬉鬧起來,小狐妖便嚼幹貨邊站了起來,“來看你的付喪神嗎?跟我來吧。”

易葉跟着他在廊上左折右繞,終于到了一扇門前,打開門進去,先映入眼簾的是滿牆滿地的符文,不大的屋子裏沒有任何擺設家具,只有地上開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池子,長谷部的本體被立在中心,他的人形像最開始被召喚時一樣半虛化,從腰腹往下全是彎曲的煙霧,上身也變得有些透明。

“……長谷部?”易葉的目光有點詫異地聚集在煙霧上。

那些煙霧猛地一攏,長谷部落入水中,身上的衣服打濕貼在身上,向着池邊走來。

“不可以出來哦!”小狐妖看見開始飄花的刀,立刻警告以免前面的功夫白費。

長谷部微笑點頭,冷靜而克制,仿佛池上漂浮的花瓣都是幻覺,“我記得限制,多謝你的提醒,七寶君。”

小狐妖七寶出了口氣,“記得就好,你們聊吧,我走了。”

易葉在池邊停下,晃了晃手上提着的晚餐,“你現在能吃嗎?”

“沒有飲食上的限制,這是……主給我的嗎?”

易葉把飯盒一個個地拆出來,“想着和你一起吃飯打包了外賣,你的筷子。”

“是!”長谷部雙手接過,水面上的櫻花越來越多,如同下過一場花雨。

易葉先動筷,夾了一塊切好的豬肘。

之前光團把黑豬精描述的太鮮嫩可口,弄得她晚餐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豬肉。如果不是分量太多,她還想再要一份五花肉的。

長谷部拿着筷子,完美避過了所有看起來好吃的地方,從盤子角落夾了一塊碎肉,把對主的尊敬實行在各方各面。

易葉眨了眨眼,直接夾起一塊放到他的碗裏,“幹嘛只挑零碎的地方,好好吃飯,把身體養好。”

“謹遵主命。”長谷部低下頭回答,将碗裏的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目光珍惜,完全舍不得一下吃掉。

主賜予的,親手夾在他碗裏的,怎麽可以毫不珍惜地一口解決?

易葉沒怎麽好好吃飯,這時候吃的比長谷部還快一點,一份米飯很快見底。她放下碗筷,拆開了一盒酸梅汁,托腮看着還在吃飯的長谷部,有一口沒一口地吸着。

一頓飯的功夫,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小狐妖七寶專門又過來,提醒她要記得早點回去。

易葉點頭,動了動有點發麻的腿,站了起來,“早上再來看你,早餐有什麽想吃的嗎?”

長谷部的目光依然暗藏着黏着不舍,他擡起頭,“只要是主帶給我的……”

無論什麽都可以。

門緩緩地合上,易葉的身影消失在長谷部的視線中。七寶領着易葉在地形複雜地院子裏往回走,“我見過其他世界作為付喪神存在的壓切長谷部,都非常的忠誠省心,作為第一把刀是相當不錯的。”

“另外的世界?”易葉難免好奇。

“是啊,有一次還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我’,完全沒有想到。”七寶邊走邊聊,說起以前的經歷,“看起來已經是完全不同的人了,非常的孤獨。”

“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光團在易葉身邊飛舞,“你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人。”

“這麽說的話……”易葉想到一個問題,“我可能會碰到長得一模一樣的別的長谷部?”

七寶肯定,“有這種可能性哦,之前我就看見過好幾振長谷部呢!”

“不需要擔心。”光團道,“沒有一模一樣的存在,分不出來只是你的境界還沒有到,可以直接問我,我可以察覺出來哪一個才是你的。

“雖然是這麽說,但是自己沒法分……”她開口說到一半,前面門店處忽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們腳邊一直安靜地跟着行走的雲母陡然變大,從小小一團寵物變得足以擔當人的坐騎,它低頭一咬,扯住七寶的衣服将他背在背上,足下有風般一躍而出,迅速地趕向了前面。

那哭喊一直在繼續,易葉耳力從小就比別的孩子靈敏一點。現在血脈被激發,站在這個距離足以讓她把哭喊的內容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顧客在悲戚無比的……求賒賬。

修刀的價格并不便宜,那位……似乎無錢修刀了。

而且聽起來,不是第一次了。

易葉幽幽地看了光團一眼,“福利好,後期資源充足,分分鐘走上人生巅峰。”

光團:十分委屈.JPG

它按照點數兌換比給易葉擺事實講道理,“一夜能賺到三十三萬,不算人生巅峰嗎?”

易·無fu可說·葉:……

她居然無法反駁。

作者有話要說: 易葉:一夜能賺到三十三萬,可還是修不起老……刀

☆、雙生?突襲!紅衣妖怪?!

前面的哭聲仿佛再也停不下了,對方一直在懇求賒賬,除此之外倒是沒別的什麽。易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等到了折回來接她的七寶。

“前面出了點小問題,對不起,我送你回去入口廣場吧?”他向前坐了一點,給易葉留出足夠的位置。雲母叫了一聲,回頭看着易葉,示意她上來。

“沒事。”易葉渾不在意,“我自己回去也行。”

“不用客氣啦,我送你回去,這樣快一點,剛好也不用去處理前面的麻煩事。”七寶活潑的臉上露出一點深沉,好像不勝其煩的憂郁王者,“他們太依賴我了,我也是需要放松的。”

易葉沒有再推辭,接受了想要躲懶的七寶的邀請,動作生疏地上了雲母的背。

在此之前易葉并沒有駕馭坐騎的經驗,只在景區騎過馬,騎馬是件帥氣潇灑有趣但也要吃點苦頭的事。她這樣從沒上過馬背的,只是微微颠簸着走了一圈,兩腿都被磨的起了紅腫。

可是有了這樣的機會還是很想試試看,妖怪坐騎不是什麽人都能騎的了的,何況還是雲母這樣乖巧可愛的,像她這樣新入職毫無積蓄的職工還不知道到哪年哪月才有這個機會。

老話說的好,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雲母很貼心地用尾巴扶着她直到坐好,光團完全抛棄了易葉的肩,埋進雲母柔軟的皮毛中,大有沉溺不起的意思。

兩側的風景呼呼後退,易葉抓緊雲母,憑借着它的速度,易葉感受到了一種并風而行的美妙。耳邊的其他雜聲都遠去了,只有呼嘯的風聲在耳邊穿梭。

易葉的嘴角在她本身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上揚了起來。

這一刻,她下定決心,等到她有了足夠的積蓄,她一定,一定要買一匹坐騎!

這條路很快到了盡頭。

對易葉來說需要一段時間的路程在雲母腳下只是片刻,她們很快到了門店前廳。出了這道門,外面的道路嚴格禁飛,也禁止坐騎奔跑。雲母的速度慢下來,盡管七寶悄悄地拍它示意它快點跨出店門。

賒賬的客人正和一位法師打扮的男人哭訴,身邊左右侍立着兩位付喪神。一個金發碧眼,鋒芒畢露,銳意逼人。另一個披着塊白布,目光內斂,陰郁低沉。

然而他們卻長着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恍若孿生兄弟。

客人年輕稚嫩的臉上沾滿了淚水,點綴着璀璨寶石和精致緞帶的蓬蓬裙被她的雙手捏的皺皺巴巴,上面絲線刺繡的星月魔法陣紋飾被扭曲成了一團亂線。不管是她纖細的身材還是稚嫩的面容,都讓易葉覺得她可能還沒有超過十五歲。

看穿着打扮,并不像是一個需要賒賬的人。可是她是真的哭的情真意切,一點也不像作假。

這位少女顧客哭的淚眼朦胧,模糊的視線裏出現雲母的影子,她追上去兩步,緊緊抱住了雲母的尾巴,“是鍛造的工匠姐姐嗎?”

易葉覺得她大概是認錯人了。

“這是我們的客人。”七寶和法師無奈的臉交相輝映,七寶解釋的同時,法師也過來想勸開少女。

在法師離少女的後背還剩三步時,兩柄刀劍同時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法師張開手,苦笑着退後一步。

架上法師脖頸的鋒刃讓七寶炸了毛,“你們想幹什麽?!犬夜叉!!!”

這已經是易葉第二次聽七寶喊這個名字,每次都是在情況超出他的控制之外時。少女也很清楚七寶是在叫誰,大力地搖頭,“別喊他!別喊!山姥切,切國,都先停手!”

易葉的指甲已經在殺氣牽引下彈了出來,少女對着她解釋,“他們只是擔心那位法師再對我做什麽,我們沒有惡意。”

法師眼觀鼻鼻觀心,哈哈尬笑。

經過七寶的解釋,少女也明白易葉不是工坊的人,但抱住雲母的手依然沒松,像是在波濤洶湧的海上抓着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這位……能夠讓工坊的人親自送出去,一定是一位很重要的客人吧。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請求您救一救我的切國!我會一直記得您的恩情的!”

少女拉過那振披着白布的付喪神,按着他的脖頸,和他一起深深地彎下了腰肢,燃起最後一絲希望的目光明亮到可怕。

易葉……一句也聽不懂。

之前她還沒有注意到,七寶和她說話時,是無交流障礙的。

易葉看向了七寶。

七寶開始給她翻譯,易葉聽見更遠的地方,走廊上有人在疾奔。少女充滿期望的目光緊緊盯着易葉,被稱為切國的付喪神半邊身體都被染紅了,臨近那一側身體的白布成了紅布。他并沒有像主人一般熱忱到瘋狂地看着易葉,整個人像一灘死氣沉沉的水。

走廊上疾奔的人離這裏越來越近。

易葉搖頭,“我只是新入職的員工,沒有那個能力。”

聽完七寶的轉譯,少女眼裏的明亮驟滅。她緩緩地低下頭,聲音沮喪,“騙人的吧……”

那一剎那,易葉感受到了敵意。

下一刻,少女猛地拉住了她的腿,用力地拉扯,“是騙人的吧!你欺騙我!你怎麽可能會沒有錢!你根本就不想救切國!”

易葉被她拉的猛地一墜,從雲母背上滑了下來。已經擺好架勢的手順着跌落的力道刺入少女肩頭,使她痛苦地嘶喊出聲。這一聲,比之前哭訴的任何一句都更痛苦沙啞,是切膚之痛。

“铮!”

山姥切出鞘,毫不遲疑地向着易葉劈下。

刀光雪亮,鋒芒逼人,一如他的人形。

那一刀,以一種不容躲避,一往無前的氣勢斜劈而下,一旦落實,易葉的身體就要一分為二。

“又是誰……”一道紅影卷攜着風聲而來,衣袍獵獵,銀絲亂舞。“……敢在店裏鬧事!”

一只手臂,橫在了易葉和山姥切之間。

本該斬在易葉身上的刀劈在了那光潔卻強健的手臂上,留下了一絲淺淺的白印。那條根本不像是被刀砍過的手臂呈現在易葉面前,她能看到與她同樣尖利的指甲,卻凝聚着更深的力量。犬夜叉的手向前一揮,利爪劃過,山姥切倒飛而出,砸在了店內的牆壁上。

七寶一聲凄厲的尖叫,“你悠着點啊笨蛋,修牆的經費很貴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七寶:操碎一顆心,絕望.JPG

☆、仿品誕生出的付喪神

易葉能感受到七寶語氣中的悲憤辛酸。

持家不易。

“我知道了!”犬夜叉應了一聲,忽然轉身看向易葉,爪上的血滴還未落盡,“喂,你!也可以放開她了吧?”

少女在易葉懷中掙紮着,因為呼吸困難而臉色通紅。

易葉看看被拍到牆上的山姥切,又看了眼因為重傷難以行動的切國,松開了山姥切襲來時扼住少女脖頸的手臂。

如果犬夜叉沒有出手,這就是她脫身的憑依。

少女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紅着眼睛對易葉呼喝道,“混蛋!你!你真卑鄙!”

她委屈的淚珠直往下掉,柔嫩的皮膚因為表情的扭曲皺成一團。

易葉:聽不懂。

她收回指甲,厭惡地看着手上沾染着的血。在七寶給她找條手帕遞上來之前,一把抓過少女的衣領,在少女恐懼的哇哇大叫的同時,把手上的黏膩全部蹭到了那條做工精巧的裙子上。

七寶:= =

犬·已經做好準備把少女從易葉手裏搶出來·夜·免得店裏出了人命·叉:= =

在兩人出奇一致的表情下,易葉享用完了她的擦手布。

少女臉上的憤恨與窘迫交織,怒火燒去了之前她眼中的絕望,她尖叫道:“我不會放過你的!”

“不好意思。”光團窩在易葉肩頭,圓乎乎的身體滾動了一下,就像是人類在變換角度,“是我們不會放過你。”

七寶認命地擔當起狐肉翻譯機。

“你主動在總部附近尋釁,已經違反了總部制定的條令,我已經錄下全程并觸發警報,相關工作人員将在五分鐘內趕到。”

聽了翻譯的少女不可思議道:“明明是她先動的手!”

“按照總部條令和過往事例分析,在對方明顯表現出抗拒姿态的前提下,依然主動挑釁伸手攻擊,是蓄意挑事。”

少女捂着肩頭,“騙人!怎麽會有這樣的條令?我的世界明明是傷人者受罰!現在……現在受傷的是我!她不但冷酷自私,還攻擊了我,怎麽可能會是我的錯呢!”

犬夜叉嗤了一聲,左臉寫着兇,右臉寫着惡,“你也知道是你的世界!”

少女哭的梨花帶雨,看着他那張兇性十足的臉,抽噎全堵在喉嚨裏。

她那振被稱為切國的付喪神再一次走到易葉的面前,在安全距離外停下腳步,深深地彎折下了腰肢,吐露出腔調有些怪異的中文,“對不起,我的主人是無心的,請……請求你撤銷對她的控訴,只要能消除你的怒火,無論……無論對我做什麽也可以。”

這可真是句糟糕的話。

易葉仿佛跳戲到了某個惡霸調戲良家子的高潮片段,切國是那個可憐兮兮的良家子,她則是那個設計陷害企圖得到美人的惡霸。

仔細看看,名為切國的付喪神确實長得很好看。

他的眼睛是灰暗的,一模一樣的綠色瞳孔,在山姥切眼中綻放出寶石般刺目的光彩,卻成了他眼中一片寂靜的死湖,襯着自嘲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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