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使每個與他目光相接的人都感受到一片死灰般的心。但這種低沉陰郁并不影響他的容貌,某些成年向的本子裏尤其喜歡征服這樣的類型。
劇情總是千篇一律的,無非是逼迫他,折磨他,調,教,他。在他的屈辱中打碎他的全部,再塗抹上淺薄暧昧,一眼看去非常生動的顏色。
易葉并沒有那樣的愛好。
對于別人家的刀,她沒有任何想法。
她沒有任何暧昧的反應。
切國的主人反應激烈。
之前曾拉着切國彎腰請求援助的少女捂着肩上的傷口,目光交織着易葉難以理解的憤怒與不可置信。少女緊緊抓住付喪神的肩膀,易葉看到切國那塊血跡幹涸的白布又無聲地濕潤了起來。
“山姥切國廣!”少女大聲地叫喊,眼裏的淚水斷線的珠子一樣不要錢地掉,“你在幹什麽?!你怎麽能……怎麽能對這樣的人彎腰呢!像這樣的人求饒,你就真的沒有尊嚴驕傲可言了! ”
全程膝蓋中箭的易葉再中一箭,腿都快被射成篩子了。
切國——山姥切國廣将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條血線,目光低垂,沒有去看他的主人,“是仿品的話,也要像對真正的本體一樣抱有期待嗎?”
七寶頭疼地站在一旁,沒從少女滿含失望厭惡的眼中看出期待,倒是從切國的話裏聽出來一點點期待。
付喪神的期待沒有得到回應。
“假的最終還是假的!我怎麽會對假貨抱有什麽期望呢!”少女的眼淚啪嗒直掉,“我幹什麽要因為你是我的刀就想修好你呢?這幅破破爛爛的樣子才最适合你啊!我的血還在流着,傷疤還沒有愈合,你就這樣心驚膽戰地向着敵人求饒?你的鑄造者沒有給你仿出刀劍的血性呢!你這麽着急地去讨好她,是不是還想趁機讓她修複你?!”
切國臉色煞白。
少女身體顫抖,已經要氣的發瘋了,她伸出手,對準了切國,“山姥切國廣,你那麽想得到敵人的青睐嗎?好啊,我成全你,就當是做主人的最後一點餘情吧!”
一道青色的光從她指尖綻放,延伸成一條細細的線,牽扯着她和付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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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國的嘴唇動了一下,“不……”
一陣奇異的聲響淹沒了他口中的聲音,那是那條細線斷裂所發出的,最後的也是唯一的聲響。
少女收回了手。
切國徒勞地用手抓了一下斷裂後慢慢消散于空中的線,“主……”
“別這麽叫!”少女後退一步,“刀解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關系!”
少女再也沒有看一眼原地站立的切國,她扶起被犬夜叉制服的另一振付喪神,頭也不回地向外走。
光團攔阻在了她們面前,“你們想要畏罪潛逃嗎?”
少女擡起帶淚的臉,聲音越往後說越委屈“你們還想怎麽樣,這樣欺負我一個小女孩難道會使你感到光榮嗎?!”
翻譯機七寶看起來非常想罷工。
光團冷漠以對,“紅藻精,你已經三百六十七歲了,欺負一個年紀還不到你零頭的小女孩,你也沒有臉紅。”
易葉看着那張稚嫩的像是未成年的臉,頭一次懷疑起耳朵的靈敏性。
被刀解的切國擋在易葉面前,深湖般的眼沒有一點神采,那張平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臉望着易葉,再一次深深、深深地折下了他的腰。
遠處的街道口,已經隐隐約約的出現了監管員趕來的身影。
易葉按住了光團,“想和解的話,我要她裙子上的寶石!”
那些按照常理來說并不應該出現在賒賬者身上的寶石。
☆、寶石,付喪神,雙向拒絕
“你做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聽完七寶轉述的要求,臉色大變的少女跳起腳來,“這是我最喜歡的裙子!你不幫忙就算了,居然還要搶我的東西!你怎麽這麽小氣!”
切國沉默着,他看上去不想開口,但随着慢慢接近工坊的監管員,他還是放開了不知何時被咬的出血的嘴唇,啞聲道:“我……可以嗎?代替……寶石。”
他說完之後立刻挪開了目光,又強行一寸寸地轉回來。明明是在向她提出要求,但是身上找不出一點期望,反而做好了被踐踏被羞辱的準備。
就好像……明知無望,卻依然要護在主人身前揮出最後一刀一樣。
易葉不語。
客觀來說,這振付喪神對她的價值真的不大。她已經有了長谷部,還有一株培育中的小妖。這樣重傷又心系舊主的付喪神,其價值遠遠小于她将付出的成本。
做好被拒絕羞辱準備的切國,比她更清楚這點。
他在用最後的一點努力保護已經刀解他的主人,這确實是把好刀,可惜保護的并不是易葉。
少女站在切國身後,并沒有露出欣喜神色,臉上找不出一點回心轉意的痕跡。但是她在弄懂切國在做什麽後,護着裙子的手松開,明顯松了一口氣。
易葉忽然想到好友。
好友愛好釵簪等飾物,動手做過很多飾物,在微薄上有一批粉絲。不止一次地被私信刷屏,聲稱學生黨沒有錢,但是真的喜歡她的東西,要求一定要回複她,不收錢白送給她。
好友那時候的生活費根本沒有原材料的預算,易葉親眼看着她一份份零工的打,晚飯一頓又一頓地省,才積攢下來足夠購買原料的錢。
好友選擇了拒絕。
結果被私信辱罵,拉黑取關,連帶着祖宗三代問候了個幹淨。
她聽着就憤怒,好友還反過來安慰,說世界上什麽樣的人都有,前天還看見要求美妝博主送化妝品被拒後人參攻擊的。說是愛,其實是份輕薄的愛。
也許少女能賺到修複付喪神的錢,也許不能。不過顯然,她從沒想過要為了切國放棄裙子上的寶石。
主人擁有對付喪神絕對的處置權利,切國點背,沒有遇見一個愛他勝過裙飾的主人。
少女正瞪着眼睛對七寶吼叫着些什麽,其實也是受害者的七寶忍耐着聽她說。
監管員已經走到了大門前。
少女哼了一聲,大步地迎了上去。
七寶臉色複雜地看着她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她說,切國給你,讓你快點過去為她解釋。”
原話比七寶說的難聽,沒有被他全部轉述。
切國身體僵硬地看着她,渾身籠罩着絕望。無論拒絕還是接受,對于他來說都是深淵。
而這個惡人,易葉已經被當選。
易葉如鲠在喉,厭惡被這樣莫名其妙牽扯其中。
耳邊忽的傳來“切”的一聲。
一身紅衣的犬夜叉與她擦肩而過,對着滿臉委屈的少女揚眉一笑,向監管員開口,“剛好你們過來,她在我們店裏騷擾搗亂,店面因此損毀……”
“你什麽意思?!”少女尖叫起來。
“閉嘴笨蛋!”犬夜叉的手動了一下,似乎想出手,又強行克制住了,“我可沒說要不追究吧!七寶說了,修牆很貴,我可沒錢幫你賠給日暮!”
光團在七寶面前蹦跳,“他們說什麽?”
“他說他打算追究責任,讓她給老板賠錢。”
這一刻,易葉對犬夜叉的好感度飙升。
少女在跳着腳大罵,切國的腰再一次彎下,卻被犬夜叉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拒絕。監管員把他們分開問詢,現場完全亂成一團。
“別再說廢話了!”犬夜叉臉上流淌着的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拿不出錢就抵押裙子,不然就去受罰。”
“沒有別的辦法嗎?我……我一個女孩子,哪有什麽錢?就不能讓他們大度一點麽,怎麽能讓我為了一把刀,把衣服都抵押掉……”少女淚眼朦胧地看向監管員,肩膀一抖一抖地哭着。
監管員搖頭。
少女最後的一絲掙紮也被按了下去。
盡管千百個不情願,在完全不利的情勢面前,少女還是伸出手,一塊一塊地拽掉了裙子上的寶石點綴。
最後嘩啦啦往犬夜叉腳下一扔,哭着就要走。
沉默良久的易葉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和工坊的賬結清了,和我的還沒有。”
這次不用七寶翻譯,離監管員的距離近了,語言的隔閡似乎被什麽力量消除了,不需要任何翻譯。
少女往身邊另一振付喪神背後躲,“你還想怎麽樣?我的寶石已經沒有了,你去管他要啊!切國就算了,山姥切我絕對不會給你的!”
易葉皺眉,“切國不是我的。”
她回過頭,看向披着白布的切國,“我讓你攻擊這個人,你做嗎?”
切國後退了一步,仿佛這個要求是洪水猛獸。
易葉輕笑了一聲,“心不在我這裏的刀,怎麽算是我的刀!”
“你的兩把刀我都不要,寶石沒有了,就賠禮道歉。”
少女恨得想要撲上來掐易葉的脖子,“我又沒把你怎麽樣!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所以才這麽整我!你這個醜八怪!老女人!”
“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易葉沖着張牙舞爪的她亮了亮指甲,看着她退回去,“老女人叫着有趣麽,白比我多活了三百多年的廢物?”
少女的臉皮漲的赤紅,半天沒有說話,最後憋着氣在她面前彎下腰,“對……不起!”
她的眼淚滾落,掉在地面上。
這一次她再走,易葉冷眼看着,沒有攔她。
切國追了幾步,被惡聲惡氣地趕回來後,像根木樁一樣戳在那裏,不動了。
犬夜叉從七寶手中拾走一塊紫寶石,隔空抛給了她。易葉一把接住,疑惑地看他。
“我也想聽道歉,你讓我聽到了,就分你一塊!”犬夜叉看向切國,“反正你給他用,到最後還是要回到工坊。”
切國擡起頭,“不需要,我的主人,只有……”
易葉:“我不打算給他用啊?”
兩個人的聲音碰撞在一起,全部表達了對對方的拒絕之意。
犬夜叉:……
爛好心果然是要不得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上可能會多次修改前文,大家不要看到更新誤點進來
☆、刀裝,手串,紫寶石
翌日,清晨。
“喜歡嗎?”易葉咬着燒麥,擡眼看着發呆的長谷部。
長谷部的手上,正捧着一串刀裝手串。圓潤的珠子非金非玉,散發出朦胧的光輝。偏藍紫色的寶石被零星點綴了幾顆在裏面,被光照着的模樣尤其璀璨。
“好漂亮。”在長谷部的旁邊,同樣被趕來這裏休息的少年付喪神五虎退感嘆道。
這手串算不上巧奪天工,可能都不多麽精致。然而用的原材料太美,即使只是粗粗加工,也已經非常好看了。
“不勝感激。”長谷部将手串鄭重地戴在手腕上,“主的禮物,我會非常珍惜的。”
易葉拂去衣袖上沾到的櫻花一瓣,咽下了口中的燒麥,嘴角露出笑意,“喜歡就好。”
她是昨天注意到的,很多付喪神的手上都帶着或金或綠的手串。詢問過後才知道,是種類似寶物一樣的東西,可以為付喪神抵消一定的傷害。
本來如果沒有昨晚的事,她會先用次一點質量的刀裝給長谷部做一串,攢攢資源之後再換成金刀裝。有了那塊紫寶石之後,倒是不用攢那麽長時間。
賣掉之前她特意切下來一點邊角料,做成了刀裝中間的點綴,那個顏色很襯長谷部。
“主人第一次任務的時候很窮困……”五虎退抓住差點從他頭上滾下來的小老虎,小心地把它抱在懷裏,“真好啊……希望主也變得不那麽艱難。”
光團蹭了蹭他的臉,“這屬于意外情況,你好好變強保護你的主人,慢慢就會好起來。”
長谷部很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意外嗎?”
除了易葉本人之外最了解她財務狀況的就是長谷部,他心裏有疑惑,剛好這個時候問出來。
易葉開始粗略地講述昨夜的事。
“那個……”聽到最後,五虎退怯怯地舉起手發問,五只小老虎或趴或挂地黏在他身上,“其實我不太明白,寶石在總部不值錢嗎?賣了寶石,沒有能修那個付喪神的錢嗎?”
“值錢。”光團肯定道,“也許是因為已經習慣了靠別人度過難關,并沒有想過自己變賣財産。也有可能……是因為身邊有了真品,所以不願意為仿品花錢。我也不是很理解她的想法。”
“仿品?”這點光團之前沒說,易葉奇怪,付喪神這種存在,也可以仿的嗎?
“那振披了白布,被刀解的付喪神叫做山姥切國廣,是古代的工匠仿制山姥切創造的作品。雖然是仿品,但也是具有着相當水平的傑作,化作付喪神之後的能力并不低劣。但是……可惜了。”
昨晚的記憶在腦海中回放,易葉想起少女身邊的另一位付喪神,兩位付喪神一模一樣的臉,迥然不同的氣質……
最後那個付喪神被叫走的時候,少女似乎就是稱呼他山姥切。
“她身邊的另一個付喪神,就是被仿制的山姥切?”易葉問。
“是的。”光團回到,“人總是更愛真品的,即使山姥切國廣是仿品,不是假貨。”
“啊……”五虎退抱緊了他的小老虎,聲音有些難過,“他能等到主人回心轉意嗎?其實……切國并不壞啊。”
易葉揉摸了一把五虎退毛茸茸的頭頂,安慰道,“啊,應該會的,笑一笑!”
天真的五虎退被成功安慰,露出了有點羞澀的可愛笑容。
長谷部沉默着,沒有說話。他用手摩挲着手串,緩緩吐出一口氣。
切國被抛棄了,他的主人,恐怕永遠也不會接他回去。
刀劍遇到不好的主人,乃是最大的不幸。
一塊燒麥被塞進了他的口中。
“再不吃就涼了,起了大早買的,不要浪費啊。”易葉把筷子和剩下的燒麥都塞給長谷部,“味道怎麽樣,明天還買嗎?”
一點都不涼。
舌尖被燒麥流出的一點油汁燙了一下,是身為刀時不會感知到的麻痛。
他囫囵地吞下去,第一時間回答,“只要是主喜歡的。”
他腳邊爬上一只小老虎,小小的爪子撲着他的腿,眼睛裏面充滿了渴望的光。
被它圓溜溜的眼睛注視了一會兒,長谷部拈起了一塊燒麥,另一只手撈起了小老虎,眉眼間帶着一點笑意,“老虎也可以吃嗎?”
“啊……不……還是不了!”五虎退手忙腳亂地想去接,謝絕了長谷部想要投食的意圖。
五虎退想,老虎能不能吃燒麥,這種事他也不知道。總之……不吃總是對的?
小老虎:……
小老虎被五虎退緊緊地禁锢在懷裏,爪子徒勞地掙紮了幾下,眼看着燒麥一個兩個被解決幹淨,圓溜溜的眼睛裏露出了絕望的目光。
虎生無望!
……
陪着長谷部吃完了早餐,易葉把東西收拾起來,準備回家繼續琢磨對妖力的控制。
長谷部的目光膠着在她身上,似乎不想跟她分開。易葉從包裏抽出一本書,放在他手中。
“怕你無聊給你帶的。”易葉從書攤上買的漫畫,據說是賣的最好的,“可以和五虎退一起看,之後給你帶新的。”
長谷部珍重地收好,“我會一直等着您來的。”
易葉點頭,轉身離開的時候,長谷部的目光還是忍不住追随着她直到看不見。
光團感慨:“真像哈士奇啊。”
戀戀不舍委屈巴巴,很想主人一直陪着他玩的樣子。
易葉聯想了一下,嘴角忍不住上翹,“長谷部沒有二哈那麽二。”
光團辯道:“哈士奇乍一看不也唬人。”
“我回頭把你的聯想轉達給長谷部。”
光團:???
它一下縮到了易葉的肩窩,“我想了想他其實在敵人面前的時候還是很像狼的。”
易葉:“哦,所以平時還是像哈士奇。”
光團:……
易葉心情愉悅地走回門店處,七寶正在店門口發牌,因為昨天共患難增進了情誼,特意跟她揮了揮手告別。
犬夜叉坐在七寶旁邊,正盯着某處看。
易葉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視野中出現了重傷窩在牆角的切國。那張根本已經不白的白布罩着他,遮去了所有的光線。
他還在等他的主人。
本來追着易葉讓她保證不告訴長谷部的光團靜靜地懸在空中,最後嘆氣道:“再不重新去找主人,這孩子不會有好結果的。”
作者有話要說: 要寶石是為了給部部做手串。
不帶刀裝,傾家蕩産啊,諸君!
☆、內裏,傻刀,死棋
“他撐不住了就會去找了。”易葉摸了摸光團,把它托到肩頭,“走吧。”
她經過切國身邊的時候,聽見了他緊咬牙關得得打顫的聲音。他身上披着的布從他金色的發絲上滑落下來,露出泛紅的眼圈,和含着渴望仿佛蕩漾着波光的翠色瞳孔。
易葉的目光與他相對。
那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生動,然而望着她的瞳孔卻失了焦。
光團跟她說過的,主人擁有着對刀劍絕對的控制權。
刀劍由主人賦予靈性,化出人形,以主人的靈力為食糧,保持行動的自如。靈力缺乏後,會極度的渴望靈力。
切國不去尋找新的主人,執意在這裏等待前主,不足的靈力卻不會容他慢慢等候。
易葉看見他把嘴唇咬破了。
一絲紅痕順着白瓷般的皮膚滴下,切國低下頭,緊閉雙眼鴕鳥般抱住了膝蓋,強行切斷了對易葉無聲表達渴望的目光。
她與切國錯身而過。
走出了很遠之後,光團依然關注着切國,因此還不小心從她肩上掉下去好幾次。
易葉把它拍扁拍圓,“醒醒神,就快到了,營養劑買哪種?”
家裏那粒草籽已經有了一點點破土的綠意,除了靈力外再給它加一些這邊特質的營養劑,會生長的更加快速和完美。
店面就在回去的路上,易葉順路買回去,家裏的草籽就可以開餐了。
光團的注意力沒被轉移開,“再這樣下去,他會變成流莺的。”
易葉的腳步一頓,“他不是男……”
話說了一半,易葉也反應過來,世界上的人不全都是異性戀。
“這種……”易葉一時無言,這樣的可能性,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之外。
“刀劍失去靈力會失去靈性,重新成為普通的物品。但是生命的本能會阻止這種逆發展,讓他變得極度渴求靈力。”
“這些我記得。”易葉道。
所以切國用含着渴望的目光看着她,她并不感到奇怪。
本能來說,他應該是很想擁有新主的。
“當渴望的程度沖破了某一個極限,付喪神可以為了獲得靈力做出任何事。”光團沉默片刻,才接着補充,“沒有主人的刀劍,可以通過體.液來獲取蘊含其中的靈力。”
易葉的思路無法和光團重合,“該擔心的難道不是他發狂吸血,還是……體.液是特指?”
光團嘆氣,“即使是血也需要那樣才能正常吸收,就像人類不吃生肉。而且普通的人類初期會盡量和本身的付喪神待在一起,何況這裏是總部。沒有誰能在總部襲擊吸血,不可能成功的。”
“以昨天那個效率?”
如果她是需要血液的刀劍,那時間足夠她在監管員到來之前得手。
光團做了類比,“喝酒鬧事和攔路搶劫的性質是不一樣的,而且你看看路上……”
易葉望向了身邊的人群,或者帶着付喪神,或者沒有帶。但是無一例外都有自保的能力,缺乏靈力瀕臨絕境的付喪神,是一個也打不過的。
來往的人群,并不會因為切國而産生任何安全的隐患。
正因為安全,切國才能一直待在工坊門口,沒有任何一個人強制驅趕他。
因為真正不安全的,是失去了主人,随時可能因為本能失去理智控制的切國。
易葉回了頭,在這個距離,已經看不到修複工坊的影子。她沉默站在原地,最終收回了視線,“怎麽會有這麽傻的刀?腦袋裏面裝的還是木頭和鐵塊嗎?”
“應該不是沒轉化幹淨。”光團認認真真地考慮了可能性,“付喪神的靈性是由主人給予的,意志、生命、機緣……以切國的單純,很難斬斷這些牽絆吧。那個,可不可以……”
“……我幫不了他。”易葉按住光團,打斷了它接下去的話。
切國不願意放下原主,她也沒有足夠的資源。這是死棋,無解。
“我知道,所以……只要一點點唾液就好,随便吐幾口給他。有點東西墊着,至少不會餓昏頭。”
時間長了,也就能想通了……吧。
“聽着有點惡心……”不過不是不能答應,幾口口水不痛也不癢,最後要用的也不是她。
“怎麽會惡心呢?”光團疑惑不解,“吞體.液而已。”
“這種說法更糟糕了吧!”易葉不忍直視地把它按回了肩上。
“可是……!”光團在她手裏掙紮彈起,光明正大聲音郎朗地提出心中的疑惑,“你不是每天都在吃體.液嗎?”
路人:…………
那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易葉身上,她身邊的人群驟然空了一圈,自動自發地給吃瓜群衆留出完美的圍觀視野。
易葉:……我不是!我沒有!
她把光團捏在手心,“我什麽時候吃了?”
“長谷部給你榨的橙子可以堆滿一個垃圾桶!”
橙汁不就是橙子的體.液嗎?
易葉:“……”
她想把光團榨了。
抓着團子離開了群衆們探究的視線,易葉沒能轉移光團的注意力成功,被它攪得徹底把營養劑的事忘記了。
回到家之後,面對着隐約可以看見綠色的土壤,才想起還有顆嗷嗷待哺的草籽。
只能下午回來的時候再買了。
她為草籽輸送了一些靈力,那點嫩苗又抽出來一點點,嫩嫩的顏色在深色的土壤裏格外顯眼。
易葉的手機在茶幾上震動起來,乍起的動靜吓了易葉一個激靈,指甲一根根彈了出來。她平複一下心境重新壓回去。把手機拿起來,來電顯示是她的公司。
她已經請了很久的假。
她看了眼暫時恢複平常的手,沉默地望着震動不停的手,直到鈴聲挂斷,才如夢初醒。
她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最後吐出一口氣,伸手回撥過去。
“喂?陳姐好。是……我可能……對,抱歉……”
另一間屋裏的光團聽着她們隐約的談話聲音,在猶豫了良久之後,易葉最終還是辭去了正在實習中的工作。
作者有話要說: 橙汁也是□□啊!
——那些年,你所不知道的沒節操人類。
☆、委托,搞事,切國
再一次去看長谷部之前,易葉先去進行了資金兌換。她從剩餘的七十點中支出了三十點,換取了三萬三千塊。
光團貼着她的臉鼓勵她,“再接再厲,總有一天能身家億萬,走上人生巅峰!”
易葉背着深棕色的挎包,包的內側襯布已經破損,外面的pu皮沒有出什麽問題,還能夠進行使用。她收好銀行卡,吐出口氣,“希望那天快點來。”
“美好的一天總會到的!工資也發下來了,你要不要去買個新包!”光團在她面前飛舞,“電影裏那個白色的就很好看!”
光團看的電影易葉也掃過一眼,這時候目光複雜地摸了摸它的頭,“這些錢只夠買那個包的一根包帶。”
光團停在包上,呆住了。
易葉沒有捏揉它,放任它當了一個守包小精靈,一路守護挎包直到她們到達修複工坊。
今天來修護刀劍的人并不太多,七寶坐在門口咬着幹貨吃,卻心不在焉地差點咬到舌頭。易葉不意外地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了靠在牆邊的切國,那張白布将他整個人覆蓋,不停地顫抖着。
光團撞了撞她的包,等待着她把之前用旅行裝盛好的靈力取出來。
易葉把它撈到肩上,剛打開包,聽見屋頂上的瓦片響動,一道紅影已經落在了切國面前。
犬夜叉粗暴地扯掉包裹着切國的白布,切國埋着頭不肯起,發出動物般的嗚咽聲。犬夜叉捏着他的脖子把他硬拉的後仰,扳住他的下巴,強行把滴着血的手腕塞進了他的口中。
那一瞬間,切國安靜了下來。
像是汲取乳汁的嬰兒一樣貪婪地吮吸着犬夜叉的血,一滴都不肯浪費和遺漏。從一開始的抗拒,漸漸變成了貪婪和沉迷。到了後面,已經不是犬夜叉扳着他給他硬塞,而是他主動抱住犬夜叉不放。
“嘶!”被舔舐到傷口的犬夜叉腳掌踏在切國肩上,把八爪魚一樣的付喪神踩着從身上撕開。“差不多有神智了吧,趕緊去天市找個主人,別在工坊門口堵着!”
切國舔掉唇邊的血跡,失焦的眼睛好半天才恢複神采。他抓住掉在一邊的破布,低下頭輕聲道,“她會回來的。”
犬夜叉被他固執的回答氣的放下袖子就走,臉上重新挂滿了冷漠神色,“随便你!要是被人抓到了,不要指望我會出來救你!”
切國抓着破布重新蜷縮成一團,他的身體再次顫抖起來,這一次卻不是缺乏靈力……易葉聽見了他壓抑不住的低啞哭聲。
抓住想去勸解的光團,易葉踏進了店內,“他應該明白那個人不會來了。”
光團茫然地“啊?”了一聲。
它不大明白,看着易葉的眉目中也挂上了和犬夜叉一樣的煩躁,覺得可能不是個追問的好時機,沉默地停在了包上。
“喂!”門店通往二樓的樓梯上,屈着腿坐在那裏的犬夜叉低下頭,與易葉目光相接,“聽說你缺錢,接外快嗎?”
……
進入工坊之後沒多久,易葉折返到了切國面前。
白布下的切國微弱的哭聲停止,擡起頭來的時候,臉上的淚漬已經抹淨了,那張總是陰郁着沒什麽表情的臉還是和往常一樣泛善可陳,無味無趣。
易葉站在他面前,眼中流淌着的并不是溫柔的憐憫,要光團來說的話,那更像是某種審視。
“你堅持的是什麽?”易葉望着他的眼睛,沒有說他絕對等不到前主,而是這麽發問了。
沒有說什麽仿品不仿品,切國垂下眼,一句話也沒有說。
易葉沉默了片刻,就像剛剛離開的犬夜叉,也轉身離開了。
切國低下頭,覺得她不會再來了。
他靠在牆上,髒污的白布遮住了落下來的陽光。直接咽下的鮮血效果并不夠好,轉化的時候身體還會疼痛。
進出工坊的人,總會把目光停留在身上。好奇的,同情的,還有的帶着暧昧的黏膩。
有些人蠢蠢欲動地走過來的時候,切國能感受到工坊裏刀一般劈過來的妖氣。在他昏昏沉沉的時候很難感受到,現在稍微精神了一點,才能分辨出是誰。
紅衣的……半妖。
時間推移,血液帶給他的力量慢慢減退,他的面前出現了一道陰影,擡頭去看,是從工坊出來的易葉。
她站在那裏,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話。
切國依然不答,渾身乏力,身體又開始渴求靈力。只是理智地理解着她的問話,就已經是一種疲勞的消耗。
易葉好像并不在乎答案一樣,切國沉默,她也沉默。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又走了。
她肩上的光團跳下來,停在切國面前,猶豫着小聲道,“你的前主……”
切國打斷了它的話,吐字很費力,卻依然回道,“她會來的。”
光團也離開了。
這個下午,陸陸續續地有人來詢問,又陸陸續續地離開。暧昧的在他身上徘徊的目光已經無法清晰地感知到了,極度缺乏清醒的神智反而在昭示着他的安全。
日落月升,易葉又一次站在了他面前,開口,還是同樣的老問題。
切國在聽,然而腦子已經停止了運轉,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回答。
然而這一次,沒有得到答案的易葉卻沒有走。
她伸手掀開了包裹着他的白布,仔仔細細地端詳着他的臉,然後揪住了他的衣領。
“唔!”毫無抵抗的力氣,切國整個人都被她拖了出去,一路摩擦着地面被她拽着拖進工坊。
“我改變主意了!”易葉翻開包,在他面前打開了一個小小的瓶子,一點一滴,倒進了工坊庭院的樹下。
切國的目光從瓶子拿出來開始就沒挪開過,手指想去挖掘濕潤的土壤,被易葉扯着摔在了地上。
“雖然作為刀來說不合适,但是人形長得很好看。”易葉輕而易舉地把沒什麽力氣的付喪神按的動彈不得,“我最近有點缺錢……你懂吧?”
切國的頭腦空白,終于來了和震驚恐慌的情緒複雜地交織在一起,“你說過……不要我。”
“人是會變的嘛。”易葉扯着他的白布,用力地去擦他的臉,“你長得好看,男客女客應該都喜歡,能給我賺很多錢吧。反正都要做流莺,家養野生區別也不大?”
切國躺在地上,喉結滾動了一下,本體被他送向易葉的肚腹。綿軟無力的動作被易葉輕易擋住,她握住切國刀鞘的那一瞬間,切國爆發出了最後全部的力量——回抽了刀刃。
更理想的應當是切腹。
這個念頭滑過切國的腦海,他揚起脖頸,讓刀刃撞上去的更為順暢。
然而刀刃被抓住了,易葉伸出手,緊緊握住了缺乏靈力的切國本體。即使切國沒什麽靈力和氣力,她的血也溢滿了刀刃。
作者有話要說: 叮!您的客人向您發出委托,請選擇是否接受。
【是,否】
易葉:還選什麽當然是拿錢搞事!
☆、破碎後的重生
切國的目光凝滞在她受傷的手心上,呼吸粗重起來,眼眶發紅,目光恍惚間能和餓極了的野獸重疊。他的腿在爆發過力量後徹底失去了站着的力氣,咕咚一下跪倒在地面上,渾身只剩下喉嚨不斷滾動。
他之前的反應讓易葉有了猜測,“向傷害了主人的敵人示弱而被抛棄,表明了忠誠就能夠回去……哪怕是以消亡的形式回到她手中?”
切國之前的回答始終沒有變過。
——她會回來的。
所有人都清楚他的主人不會回來接走他,但所有人得出這個結論的前提都是切國還活着。假如他死了,為了守候主人而死了,他的舊主會不會至少回來看上他一眼?
切國沒有接受任何人的好意,他當然不會接受——他下定了決心要送死。
他的左手向着易葉的方向伸出,去抓他所渴求的靈力。右手卻遞到嘴邊,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一點都沒有對自己手下留情,手腕上瞬間湧出了比易葉更多的血液,疼痛使他從本能中解脫出來,往常沉郁的翠色瞳孔明亮的使人心驚。
那不再是一雙黯淡的眼,蒙在上面的灰塵一旦被拭去,便露出底下驚世的華彩,勝過世間一切珠玉寶石。
絢爛生光,動人心魄。
這是他的堅持,絕跡于易葉曾經的生活。或許愚蠢,或許可敬,烈烈燃燒,其勢咄咄!
非常可惜……
她的前主,永遠也不會知道曾錯過了什麽。
“你這麽堅持,就是為了你的主人?”
易葉放下刀刃,手指捏住了他的臉。切國原本緊咬着的牙關被迫分開,離開了他的手腕。
“抱歉……”帶着靈力的血被易葉塗在切國的唇上,她自上而下,看着切國痙攣了一下,那使人目眩的神采山呼海嘯般搖晃,一點點崩塌破碎。
他燃燒一切綻放出的光彩,來之不易,要摧毀卻輕而易舉。
靈力,那是食糧,也是毒素。
切國無力地掙紮着。
“團子。”易葉喊出光團,“準備易主。”
“不……”切國竭力吐出嘴裏的血,靈力的幹擾使他腦子混沌地如同一鍋漿糊。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堅定的聲音已經裹上了軟弱的哀求,“不……不要!”
易葉的血還沒凝,在他唇邊又覆上一層。切國渾身沒有一處不抖,抓住他的手腕,像是要抗拒,又似乎想索取。
光團懸在空中,一絲一縷的光垂下,在易葉和切國之間隔出一道光幕。若以更深的境界去看,可以看到光幕裏交疊變換的複雜陣法,精妙絕倫。
易葉握緊了他的手,一點點地将他向光幕的這邊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