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切國絕望地撐着軟綿綿的身體,只是克制着不要主動撲過去,就已經用盡了全力。“求你了……這樣……我還具有什麽意義……”
眼淚悄無聲息地掉下來,砸在他髒污的衣服上,“決心……都沒有意義了……”
那是一種瀕臨破滅的神态,任何人只要一看就知道,這把刀即将報廢。
在絕境山岳般沉重的壓迫下,切國包圍住內心的殼終于破碎。光彩被強行剝奪之後,軟弱被迫暴露在外,恐懼而柔弱地顫抖着。
他終于哭了出來,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哽咽着,斷斷續續地繼續着無望的懇求,“存在的意義……不是山姥切。我也很優秀的,不只是仿品啊!”
“如果……如果不能堅持下去。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安土桃山時期,天正18年,刀匠堀川國廣受城主長尾顯長之托,作山姥切國廣。
仿制山姥切而作,因山姥切而生。從一開始存在的意義,就已經永遠地和山姥切交纏在了一起。
“被永遠地比較,以為主會是那樣看着我,以為擁有了真正的山姥切仿品就沒有意義……她說,是仿品也是她的刀,絕對不會因此就賣掉我,不會抛棄我……”
易葉托着他的臉,聽他崩潰地,将所有心事傾瀉出來。
“我也是優秀的,明明想證明給她看的,不想被輕視……”
因此加倍加倍加倍地努力,沖鋒陷陣,沖在最危險的地方,不顧安危地打敗難以戰勝的敵人,即使因此身負重傷。
最終卻還是被刀解了。
“我盡力了……”切國的視線已經一片模糊,“最後能證明的……只有這個了。”
當拼盡全力都無法得到愛惜,他唯一能自證的地方,只有忠誠了。
切國的聲音走調而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摻着血,“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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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葉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玉珠,用紙巾擦掉了他的淚水,在切國面前投影出一片屏幕,“知道這個吧?”
聯絡器,總部版的手機。
切國的目光投注在上面。
“犬夜叉給她發了信息,說你不找新主,切腹自盡,被救下來重傷垂危,讓她趕緊回來。”
那個時候沒有人猜到切國的打算,犬夜叉只是單純編一個借口來唬弄他的前主回來。
而對方的回答。
[都刀解了不關我的事!他明明可以找下家的!別再聯系我了,他不找新主随便,當流莺還是怎麽樣都跟我無關!只不過是個仿品!還是有正品之後的仿品!這麽沒完沒了地鬧騰,哄他這麽久我早就受夠了!]
切國的身體僵硬,希望也好絕望也好,他的臉上失去了所有的情緒。徹底的,完全的,破碎了。
他不再推拒易葉,不再抗拒滴在唇邊的血,神色空洞,外表和內裏,都已經被破壞一空。
易葉繼續伸手拉他,這一次無比輕松,沒受到任何抵抗地将他一把拉出了光陣。
靈力的聯系被構架,易葉擦去了他臉上的血,“不說話嗎?”
“還有……意義嗎?”
“不知道,這該問你自己。”易葉托着他的臉,讓他擡頭與她對視,“自身的意義由自身決定的吧。”
切國的眼睛茫然而空洞。
易葉抿了抿唇,扣住了他的下巴,“算了,既然你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那麽我的話就是你的意義!”
她拽着切國的領口把他拎起來,一路拽着扔進了一間屋子。
犬夜叉在裏面等候多時。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洛琴”,灌溉營養液
讀者“餘霞尤染淡紅妝”,灌溉營養液
讀者“惆悵的貓”,灌溉營養液
讀者“兔子”,灌溉營養液
咕嘟咕嘟咕嘟,補充營養的一天
餘霞尤染淡紅妝扔了1個火箭炮
hhhhhhh這次終于屏蔽了後綴的幹擾,後臺大法好(^o^)/~
虎摸揉頭麽麽噠(づ ̄3 ̄)づ╭?~
☆、修複工坊的老板
犬夜叉面前放着兩案食物,一桌上面擺着的是些小零食,另一案上面是正經的日料。
“帶來了?”犬夜叉放下手裏的零食袋子,“七寶一會兒過來,會帶你去看手傷,你先吃飯吧。”
易葉手上的血很容易被誤會成切國的,但是犬夜叉并沒有這樣的困擾,早在她過來之前就聞到了傷口的血氣。
易葉落座,動筷之前先問了一句,“長谷部吃過晚飯了嗎?”
“啊,吃過。”犬夜叉拎起渾身破爛的切國,把神情麻木屈服于宿命的刀輕而易舉地扛在了肩上,踏出了房門,“那家夥在刀刀齋那裏,明早才能出來。”
帶着切國轉過幾個彎,犬夜叉拐進了升騰着爐火的房間裏,把他扔到了地板上。“把身上的衣服脫掉,那邊有水,自己去清洗幹淨。”
易葉說過的缺錢,此時讓他脫衣的要求,這一切讓切國得出了一個十分糟糕的結論。為什麽犬夜叉之前不讓別人接近,到了易葉這裏卻不管,似乎有了答案。
切國眼簾低垂,沉默着沒有動,良久之後才低聲道:“這就是……仿品的宿命嗎?”
他的聲音很小,按理來說不會被聽見,可惜前一個易葉聽力靈敏,現在待在他旁邊的犬夜叉聽覺比易葉更勝一籌。
“砰!”
半點不溫柔,犬夜叉的拳頭砸在了切國的頭上,“別想奇怪的事。”
切國頭皮一跳一跳地疼,不用摸也知道起了一個包。成為付喪神,擁有聲音和驅動肢體的自由後,疼痛也随之而來。
犬夜叉拾起他的本體,比用對待人形慎重的多的态度拆解開來。切國并不是沒有接受過修複,立刻明白過來他要做什麽。
“她請你……修複我嗎?”
付喪神安靜下來,那雙灰暗的眼睛再一次,微微地透出希望的光來。
徹底地摧毀,破壞,信念連根拔起,意義全部喪失之後。随着一滴水地落下,荒蕪皲裂的土壤中終于又有新芽小心翼翼地掙紮着鑽出。
自掏腰包修刀請人的犬夜叉動作頓了一下,而後取出打粉棒等物,并不解釋,作心不在焉狀,“不然是拆了你嗎?”
那一點含着希望的微光終于停留在了切國碧綠的眼睛裏。
……
“你不介意是剩飯就行啦。”
吃飽的易葉将剩下的食物分給并不介意的七寶和雲母,看他們捧着碟子開始風卷殘雲。
犬夜叉備下的食物确實好吃,完爆了她曾經吃過的日料。倒不是做法特殊,主要是食材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她坐在一邊,傷口已經被包紮好,白色的紗布被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随着她的動作一顫一顫。
七寶狼吞虎咽過後打了個飽嗝,對易葉道,“明天你就能接長谷部回去了,切國那個狀态,你得七天後來接。”
“這個是犬夜叉那家夥讓我轉交的,裏面是說好的600點報酬,和切國整一年的生活費120點,共計720,你看看有沒有錯。”
易葉收起七寶遞來的卡,交給光團查看無誤後,收好放入了包中。
之前她問過光團,現在天市上切國這類刀的成交價,穩定在120點左右。
犬夜叉付出的生活費不算,僅僅委托費就是市價的五倍,還要親自貼補資材修複切國。
這些事情說出去,三歲的孩子也不會相信他不中意這把刀。可偏偏他一點也沒有收下這刀的意思,反而委托她收下使用。
這中間一定有什麽緣故,犬夜叉和七寶都不提,易葉也不打算貿然追問。
天色已經很晚,她準備和七寶告辭回家。七寶帶着她向外走,遠遠地聽見門店處一片歡聲笑語。
易葉跟着加快腳步的七寶一起過去,雲母竄到了店內刀匠——它的主人珊瑚身上。
在珊瑚的身邊,除了之前見過的法師彌勒外,另站着一男一女。女子梳着姬發,白衣紅褲,巫女裝扮。皮膚瑩白勝雪,瑕疵全無,白皙細膩的程度壓過易葉所見一切女子。
如此出衆的白,竟顯得她不真實起來。仿佛側身站在那裏的并不是具有血肉之軀的一個人,而是燒制出的一樽美人像。
易葉的鼻端聞到一種陌生的味道,那味道帶着淡淡的土腥味,給她一種說不上的冰冷荒蕪感。
女子發現了她的目光,看了過來。易葉因此得以見到她的正臉,冰冷聖潔,清麗無雙。
發覺到易葉和女子的對視,女子身邊穿着現代服裝的男子也轉過頭,喉結突出,棱角分明,五官剛硬些許,卻和身邊女子的長相貼合了九成。
兩人簡直像是從一個模子中倒出來的,是龍鳳胎嗎?
易葉猜測。
七寶撲到了那名男子身前,向易葉介紹到,“這就是我之前說過的老板,日暮籬。”
“籬?這個含義……籠目歌嗎?還是六芒星印?”光團探究道,“好有趣的名字。”
易葉不明白光團說的典故,只是單純覺得用日暮籬這名字的應該是個女孩子。
“籬是神社出身,大概是因為這樣才會有這名字吧。不過要說起咒術來,還是他的妻子更精通。”七寶笑起來,示意她們去看那巫女裝束的女子,“這是我們老板娘,桔梗。”
“她們……是夫妻?”易葉望着那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容,覺得可能走進了骨科現場。實在是……無論誰來看,第一個想到的都會是龍鳳胎而非夫妻。
不過要真的只是平常夫妻,模樣相似到這種程度,真的是奇緣。
七寶又對日暮籬說了些什麽,他看過來,點頭笑了笑,十分的友善開朗。
易葉禮貌性地回以一笑,老板人大概不錯,只是交流不起來。
唯一能擔當翻譯的七寶知道她要回去,略作幾句介紹後就沒再留她。
他們坐下來聊天說話,一派和樂,景象溫馨。易葉告辭出門的時候,還從并不理解的語言中分辨出了刀刀齋的名字。
只是……即使以她的耳力,從頭到尾,也沒聽見有人提過犬夜叉一句。
這裏面大概有個很深的故事,只是越深的故事越無法為外人所知。
她把光團放在裝了報酬的包上,帶着對點數豐收的愉悅感,腳步不停地離開了修複工坊。這一次到了半路的時候,沒再次忘記買一只營養劑。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寶寶們不喜歡紅白玫瑰,我也不喜歡,所以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
被被這個情況吧,因為前主擁有山姥切,心理壓力和內心症結成井噴式翻湧。然而被被是個笨拙的被被,撒嬌技能零,甜言蜜語技能零,喜鑽牛角尖,簡單的事情被搞得複雜化,何況這個事情本來就很糾結。
前章可以看出來,對原主本來的孺慕忠誠和對自身的意義交纏在一起,比起死亡更害怕沒有意義。
結果前主以前都是騙他的,從頭到尾完全否定了他作為付喪神和作為刀的存在意義。
所以徹底崩壞成眼神空洞。
作為這時候收下他的易葉,即使作大死,都不會受到反抗。假如易葉真的接的是桃色委托的話,此處應有結局——【刀男的沉淪,歡愉地獄,無機質的活色生香】
當然易葉是個并不開桃色的寶寶,比起随便變賣的刀子,其實更把付喪神看做人類。這是剛剛化形,更看重主刀關系的付喪神都不太具備的。
假如是正常入手的被被,永遠不會像現在的被被一樣這麽馴順,因為那是正常生長而不是遭遇毀滅性打擊的付喪神。
而且,正常入手,易葉她,買不起orz
這只被被真的很甜的,我們先觀察他一段時間,讓實習生被表現出他的魅力。如果行,我們留用。不行的話,到時候送到二狗叽身邊。
剛好二狗子現在身上沒刀【劇透劃掉】
然後
評論區來更多的評好不好,需要動力才能茁壯成長啊翻滾
到一百評的時候加一更!
就這麽說定了!
不反悔!
☆、主與刀的談心
營養液一點十瓶,因為對任何時期的植物類都有着好處。最後出店門的時候,本來只打算買一支的易葉幹脆拿了十瓶走。
回到家給草籽灌溉過後,第二天起來時,那抹新綠果然拔高了一大截,玉色的草莖在晨曦籠罩下恍若生光,看着極美。
易葉輕輕摸了摸它,為它灌溉過後才出門去了工坊。長谷部已經修複完畢,她到的時候,他正在和切國說話。
易葉收下切國的事他是知情的,比切國本人更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主人會擁有更多的刀劍從來不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長谷部接受這件事的速度很快。并未向易葉表達不滿和委屈,甚至在她之前先一步地開始熟悉未來的同僚。
切國泡在池子裏,之前破爛髒污的衣服早就被當做垃圾處理了,身上裹着件白色的浴袍,金色的發絲濕漉漉地貼在臉頰旁。
切國的神情随着易葉的接近變得更加拘謹,下意識地低下頭,掩去臉上的慌張無措。
易葉在他們身邊坐下,取出三人份的小籠包,豆漿還騰騰地冒着熱氣。
長谷部有條不紊地将袋子裏的食物分好擺正,筷子掰好放在易葉面前。
切國的人形僵的跟鐵塊一樣,易葉沒有強行和他搭話,沾好調料專心對付小籠包。
等到吃完飯之後,易葉站起身,伸出了手。看着瑟縮一下最後并沒躲開的切國,上手揉了揉那頭柔細的金發,“晚上和長谷部一起來看你。”
長谷部的目光在易葉的手上停留了很久,渴望被牢牢地壓制在眼底。轉開眼先一步地收好塑料袋,把東西整理幹淨,和易葉一起離開了工坊。
回到家之後,易葉繼續去對着帛書鑽研妖力的控制。她這兩天精力都集中在這上面,房間沒怎麽整理過。
雖然算不上髒亂,但明顯沒有之前整潔了。長谷部沒有打擾她,自行取了清潔工具掃除。
等到易葉告一段落的時候,他已經把所有房間都收拾好,進浴室沖洗滿身灰的他自己了。
放在花盆裏的草又蹿高了一截,易葉給它灌溉了營養液,懷疑這株才發芽沒多久的植物等到晚上就能竄到孩童那麽高。
光團窩在沙發上,對着電視機看的入神,面前擺着雖然不能吃但十分應景的薯片可樂。
易葉坐在它旁邊,稍微側過去一點就可以看到洗臉間。長谷部換了身長袖長褲出來,對着鏡子用幹毛巾擦頭發。
水珠不怎麽往下掉之後,長谷部并沒有着急吹幹。他看了會兒鏡子,修長的手指搓揉了一下煤色的發絲。發質觸感并不細軟,偏硬,很順滑。
他用手指撚了一會兒,才拿出吹風機,插上電使用。吹風機的噪聲很大,客廳裏電視機的聲音完全被蓋住。
易葉原本一個人住,有噪音也不會影響什麽,從沒在意過吹風機過大的聲音。聽不清聲音的團子終于不再沉迷電視,在沙發上滾來滾去的自娛自樂。
長谷部吹幹了頭發之後收好吹風機,易葉按了下身旁的沙發,示意他坐下。
浴室裏從洗發水到沐浴液放的全是易葉新買的套裝,帶着檸檬的味道,每次洗澡後她都能從身上聞到。現在也不例外的,從使用相同産品的長谷部身上聞到了。
易葉伸出手,揉了揉剛被吹幹,隐約還有一丁點潮意的發絲。“你盯着切國看了很久,沒理解錯的話,是這個意思嗎?”
長谷部才清理幹淨沒多久的地面上又多了幾瓣櫻花,這幾乎已經是日常了。
他不需要回答,憑花瓣易葉也知道他心裏的答案了。
果然是很想和她親近一點。
“我收下新的付喪神,長谷部會不安嗎?”
長谷部回答道,“只要是主的意願,收集刀劍也……”
易葉按着他的頭前後搖晃了一下,語氣很耐心和溫和,帶着股循循善誘的味道,“不用說套話,對待我可以誠實一點,長谷部不信任我嗎?如果不是我太笨理解錯誤,長谷部應該很想成為我最信重的付喪神吧,要做到這點就要比其他刀劍都更誠實,長谷部說對不對?”
“還是說……”易葉笑了起來,“長谷部想做個佞臣?只要是我最喜歡的就好,其他都不管了。”
長谷部低下身,從原本坐在沙發上的姿勢變成跪坐在地,“主想要什麽?忠臣?佞幸?只要是主的意願,長谷部一切遵循。”
易葉覺得這個回答非常狡猾,一切由易葉來決定,雖然決斷權在她,但是給長谷部留下了非常大的餘地退路。
比如,她回答的是忠臣。那麽即使有一天長谷部因為耿直觸怒了她,也可以瞬間按照她的意願重置行事風格,而這一切的出發點都是因為她是決定他全部,最重要的主。
這個出發點是真誠的,不帶絲毫雜質。正是因為這樣,即使覺得這樣的回答非常的狡猾,也無法感到讨厭,反而讓長谷部顯得很讨人喜歡。
“要你誠實地先回答之前的問題,你會感到不安嗎?”易葉問。
這樣直白的問題,像是拿着探照燈直探長谷部的內心。這樣單刀直入略顯粗暴的做法,使長谷部無法隐瞞或回避。
直呈自己的心使他感到不安,然而與易葉視線相錯的時候,望着那雙偏琥珀色的眼睛,他忽然覺得不安的同時又有種奇異的安定。
在矛盾的情緒中,長谷部開了口,“有一點不安,害怕被主人輕視,遺忘。”
乃至抛棄。
易葉一圈一圈地搓揉他煤色的發絲,“你放心,我永遠不會扔掉你的。”
長谷部試探着搭上她的手腕,發現沒有被拒絕,将她的手掌貼在了他的眉眼上。“不會另主失望的。”
易葉感覺到手掌被輕輕蹭了蹭。
長谷部曾是刀刃時,是無法這麽做的,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嘗試。這樣溫熱的親昵,只有具有生命後才能體味。
這應該就像被一只汪星人撒嬌。
易葉這麽想。
可是身體直接的感官和理智分析出了偏差,落在她手背上的發絲蹭的她有些癢,那雙充滿依戀的眼睛看的她心底一顫。
明明這次做好了準備,可心跳還是止不住的,加快了。
☆、你身上有別的味道
他是刀。
去到總部的時間裏,易葉總是會被各種各樣的大事小事接二連三地側面提醒這個事實。然而長谷部這麽坐在她身邊的時候,她還是覺得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如何與付喪神相處,這是比怎麽和人相處麻煩的多的事。刀心人貌,要考慮的事情就有很多。
就像現在,抽回手傷害自家刀敞開交付的心靈,不抽手傷害她高速跳動起來的心髒。
難以抉擇的易葉感受着完全不能算是痛苦的煎熬,直到衣服口袋裏的手機發出鈴響。
長谷部很克制地松開手,沒有真的像粘人的寵物一樣扒着易葉不放。他起身從冰箱裏取出幾個橙子,默默地給她榨起了橙汁,預備一會兒給她解渴用。
來電的是易葉的好友,對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透着股溫暖柔和的味道,極度的熟悉讓易葉毫不費力地就能勾勒出電話另一端好友甜軟的笑顏。
“小葉子。”好友說話的調子是綿綿的,很軟,“周末有時間麽,去漫展玩呀。”
她們有很長時間沒有聚在一起過了,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抽不出什麽空閑來。或者有了閑暇的時間,卻互相錯開了。
這樣的邀約已經夭折過幾次了。
易葉此時已經辭去正在實習中的工作,雖說空閑的時間是大把抓,然而這幾天依然奔波不斷,勞心勞力。
雖然心裏是想去的,然而帛書上的內容沒有吃透,稍微刺激一下尖爪就會原形畢露。漫展那樣熱鬧的場合,去了簡直是坐等上新聞。
易葉除了拒絕沒法給出第二個答案。
好友還不知道她辭去工作的事,以為是要加班,還關切了她幾句,要她照顧好身體。
挂斷電話之後,光團滾到了易葉膝上,安慰道,“慢慢就能學會的。”
易葉應了一聲,又展開了那卷從買來開始就幾乎沒怎麽放下過的帛書繼續鑽研,好徹底控制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彈出去的指甲。
在這方面長谷部幫不上什麽忙,榨了壺果汁出來之後安靜地坐在光團旁邊,跟它一起盯着電影頻道看,在觀影中飛速擴展着詞彙量。
然後在晚上到來之前,帶好零錢出門買菜,準備親手做晚餐。
易葉櫃子裏的方便面已經被長谷部處理掉了,這兩天易葉沒有自己動手做飯,冰箱裏剩下的一點點食材怎麽也不夠三個人吃,出門勢在必行。
作為沖鋒陷陣的刀,切菜做飯也是從前并未有過的事。不過是為了主,那麽也沒有什麽難以接受。
從分不清哪個菜要怎麽做,到烹饪地好吃,長谷部很努力地提升着廚藝的熟練度,并且卓有成效。
菜鋪的老板已經和他熟悉起來,在他挑菜的時候,還會和他閑聊幾句。
其實現在長谷部在小區周圍的存在感很強烈,畢竟他模樣英挺俊朗,而大多數人類都是誠實的顏控。
易葉沒有費心遮掩他紫色的眼睛,把一切都歸在混血頭上。其他人也果然沒有起疑心,從正常的思維角度來說,混血比付喪神要容易想到和接受的多。
結賬的時候,旁邊同樣買菜的女孩子悄悄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紫色的美瞳女孩自己也有,可是感覺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其中的差距就好像劣質塑料球和打磨好的寶石那麽大。每一絲微妙的色彩,還有僞物無法被模仿出的神采,都使兩者天差地別。
明明是戴了之後讓自己變得更好看的東西,被真正的美色一比,頓時成了地上的泥巴。
這種級別的顏值完全可以放到熒幕中去,她相信絕對可以碾壓一片當紅鮮肉。看着靠臉也能闖出一片天的人拿着零錢包在這裏買菜,總覺得有種如在夢中的虛幻感。
長谷部拎着菜走出很遠,她還沒從這種感覺中脫離。等到回過神來才恨不得捶胸頓足地發現,這種也許人生只能遇一回的顏,她居然沒有求拍照!
懷抱遺憾回了家,心塞塞地發了條微薄。沒感嘆多久,就被發現少買了一樣菜的老媽重新趕出去買菜了。
站在寒風裏,凍成狗的女孩縮了縮脖子。
有道是美色誤人,古人誠不我欺!
……
溫暖的室內,捧着帛書的易葉正全神貫注地研讀。整個下午的時光并非毫無功效,就在剛才她又吃透了一節,隐約感到了一點力量的提升。
長谷部把買回來的菜放在廚房,給易葉加了一條薄毯。剛要轉身,被易葉抓住了手腕。“你去了哪裏?”
易葉依然能從他身上聞到很淡的檸檬味,但除此之外又夾雜着什麽,具體的味道她也形容不出來,只是感覺上非常讨厭。
比累了一天得知要加班的感覺還讨厭。
長谷部也舉起了袖口細嗅,然而沒有察覺到半點異味。他看着易葉眉頭緊撇的樣子放下了手,退遠了一點,“我這就去洗幹淨,請主稍等。”
易葉覺得可能是她過于敏感,然而心裏實在是貓抓一般的煩亂,因此點了點頭。
長谷部進了浴室,易葉再想細細地看會兒帛書,卻怎麽也看不進去了。水聲嘩嘩不斷地響着,易葉卻覺得那股味道越來越濃了。
指甲已經彈了出來,易葉心裏的煩躁感越來越盛,口中蔓延起一股細微地癢,用舌頭輕輕一舔,感受到了不同往日的鋒利。
易葉有種不妙的預感,到梳妝鏡前一照,就看到她口中伸長的兩根尖牙。
她之前長出指甲的時候想到了金剛狼,現在看着獠牙想起了吸血鬼,拒絕去回憶聊齋女鬼的形象。
沉迷電視的光團被她的模樣驚地蹦了過來,“你怎麽了,修煉出了什麽岔子麽?”
“不知道……”她明明是有了增進才對,摸了摸那看起來也能戳破個把東西的尖牙,易葉敲了敲浴室的門。
果然怎麽想,都和長谷部身上的味道有關系。
“長谷部,你洗好了麽?”易葉問,“你今天去了哪裏,帶我去看看。”
她說完的下一秒,門就被拉開了。把自己擦幹穿戴整齊的長谷部出現在她面前,頭發還濕着,檸檬味更濃了,然而那股另易葉感到煩躁的味道卻更重了。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餘霞尤染淡紅妝”,灌溉營養液+12017-11-13 20:53:48
讀者“四月桃花”,灌溉營養液+12017-11-12 21:09:23
讀者“餘霞尤染淡紅妝”,灌溉營養液+12017-11-12 20:40:32
讀者“四月桃花”,灌溉營養液+12017-11-11 22:04:42
讀者“四月桃花”,灌溉營養液+12017-11-11 22:02:49
讀者“四月桃花”,灌溉營養液+12017-11-11 22:02:47
說起營養液,草籽要成熟了w
餘霞尤染淡紅妝扔了1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17-11-13 20:53:48
比一個心,是愛你的形狀~
☆、本能殺
鑒于讓易葉産生不适的源頭也許并不安全,再次出門的時候,長谷部換上了出陣服。
盔甲帶刀上街的人在現在的人類社會并不常見,光團試圖阻止,“不是任務範疇內的事,後勤不會管,這樣容易被發現。”
易葉穿上大衣,“所以你之前是有後勤打底才敢和我一起放飛自我嗎?”
光團理所當然地回答,“是啊。”
長谷部的手握着刀柄,請示的目光挪向易葉。易葉給了長谷部一個公園老太太練劍養生用的劍袋,讓他委屈一下遮着刀。然後進了趟卧室,從衣櫥中找出一件深黑色的毛呢大衣,讓長谷部套在外面。
她的衣櫥裏面放着些不太好讓長谷部看到的隐私衣物,所以長谷部是不整理那裏的。在此之前,完全不知道這件大衣的存在。
因為是非常寬大的版型,除非按下去摸,否則穿上之後一點也看不出來出陣服的痕跡。
易葉站遠了前後看了看,光團在她身側上下晃動模仿點頭,“挺合适的,原來這件是給長谷部買的嗎?”
它還記得那個場景,狐貍絨,一千七百塊。領到工資卻并沒有放開花錢的易葉肉痛了一會兒,還是把它打包買回了家。
易葉渾身上下的每一件東西沒有超過一百塊的,那時候光團以為她是特別喜歡,有工資後終于舍得買給自己。
其實大衣是明顯的男款,但它還不太能分的清男女款式,接受現在的男人已經不會穿高跟鞋的事實都用了段時間。
長谷部用手摸了下面料,敏銳地發問,“這件衣服……是否讓主破費了?”
作為國寶,長谷部接觸的東西并沒有太廉價的。他身上毛呢大衣的用料還不能算是首屈一指的好料子,但是按照易葉展露出的經濟情況,這樣一件衣服已經遠超出她的消費水準。
“還好。”易葉給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的後面,“剛剛領到報酬。喜歡嗎?”
長谷部露出笑容,“不勝喜愛,主的禮物,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易葉帶上口罩,套了雙貓爪形的毛絨手套,長谷部打開門鎖,循着他之前走過的路又走了一遍。
在小區側門的位置,易葉聞到了比長谷部身上濃烈多的氣味,并且還在逐漸加重。
往味道的源頭探尋,半路上易葉在草叢中發現了一袋已經碎掉的豆腐,一塊塊的渣子和土壤混在一起,染上了灰塵泥垢。
易葉的耳朵動了一下。
隐約地,她聽見了沉悶的嗚咽聲。含混不清,幾乎捕捉不到。
聲源……和味道的源頭一樣!
胸中的煩躁感越來越強,恨不得抓些什麽東西來摧毀破壞才好。她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是以前從沒有達到過的速度狀态。
光團緊緊地貼在她身上,長谷部緊跟着,沒有半點吃力的樣子。
随着距離的拉近,他和光團也能聽到微弱的悶哼聲。他先一步拐過牆角,握刀的手蓄勢待發。
出現在眼前的既非鬼怪也非妖精,使得易葉狀态失常的源頭,是兩個普通的人類。年輕的女孩被男人壓在身下,嘴巴被牢牢封住,只能傳出含糊不清的音節。
“唰!”
易葉沒有絲毫停頓和思考,從牆後拐出,一秒的凝滞都不存在。牆角的景象似乎映入了她的眼底,又似乎沒有。
那一刻她的眼中滿是燃燒般的殺意,利爪彈起,從厚厚絨絨的手套中刺出。丁點弄清始末的意思都沒有,無比幹脆地一爪劈開了才剛剛驚慌起來的男人。
連發出聲音的機會都沒有,男人當場倒斃,表情凝固在兇惡又驚慌的臉上。
随着男人的死亡,那種令易葉心神不定的味道消散了。殺意像潮水一般從她身上褪去,她深吸一口氣,被本能所支配的頭腦重新回歸到理智手中。
牆角的女孩睜大了眼睛求救地看着易葉,被束縛的手腳掙紮着。她的右胸插着一把折疊刀,在她胸口上起伏着,上半身的衣服已經成了角落的一堆破布。
長谷部擋在易葉前面,握刀的手并沒有松開。
“主。”他表現的很平靜,不像第一次動手奪命後有些恍惚的易葉,“她看到你了,怎麽處理?”
非任務期間,是沒有後勤幫忙收拾善後的。可是把女孩子放掉,也許後患無窮。
女孩掙紮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驚恐地看着甚至還在微笑的長谷部,往牆角縮了縮。
易葉扯掉手套,女孩的眼淚流下來,拼命地對着她搖頭,目光籠罩上一層絕望。
易葉恢複正常的手按在她的肩上,“你別動!”
女孩傷的很重,易葉甚至不需要殺她,只要把她放在這裏不管,她就會死去。這種時候掙紮扭動,只會讓她死的更快。
“團子。”易葉把光團托到另一只手上,“在這裏能開總部的門不?”
“可以。”光團飛到空中,撐起了門,“你要帶她過去?”
易葉沒把女孩弄起來,讓光團過來直接把她沒進去。忽然想到件事,又擋了光團一下。“她不會也暈門吧?”
光團否定,“暈門是開門的技術不好,我的技術不用懷疑。”
“你不覺得你的話哪裏怪怪的麽。”易葉松開手,在光團把女孩拉入門中前,把外套脫下來給她蓋在了身上。
女孩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眼前一黑,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易葉把男人的屍體也踹到了過去,将現場抹消地除了血液什麽也不剩。
除非是同行,否則再高明的偵探,也找不到跑到另一個世界去的線索。
廣場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往這邊看了幾眼,但并沒有震驚嘩然的趨勢,反而透着股司空見慣的意思。
還有幾個人觀察了一下她們的情況,過來詢問需不需要幫助。
“我想帶她去櫻桃屋。”易葉直言,“但是她太脆弱了,恐怕不能被我随便搬着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易葉:再高明的偵探,也找不到跑到另一個世界去的線索。
女孩:是要被拉到什麽特殊地界封口了麽(ΩДΩ)
卡文卡的銷魂orz
說好了過一百評加更,我繼續去碼下一更,可能會很晚,寶寶們該碎覺就碎覺了
☆、桃花妖,桃花污
刀劍付喪神有修複自身狀态的工坊,易葉這樣的血肉之軀也有專門治療的店門。櫻桃屋就是其中一家,之前和七寶聊天的時候,他曾提起過。
這是家新開的店面,然而水準是絕對不差的。質量高價格低,只是宣傳的薄弱,口碑暫時只在相熟的人裏面流傳。
讓女孩簽了借據,易葉為她先付了十點的治療費用。男人的屍體被易葉拖到了之前透着鐵鏽味的飲品店,店主十分熱情地收下了那個麻煩,大概用不到一天就會連渣都徹底消失。
順手幫忙的人已經走了,櫻桃屋裏只留下兩位店主和易葉她們。門店不大,各處角落擺滿了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