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意,山姥切毫不懷疑,如果他阻擋不住,這振付喪神會把他和紅藻精切成兩半。
長谷部已經從方才的忍耐和克制中釋放,山姥切能夠清晰地感知到,他以血洗恥的決心!
紅藻精緊緊扣住易葉刺入她腹部的手,努力想要把她拉扯開,另一只手也試圖從易葉鐵鑄般的手掌中掙脫。
半妖的指甲像是五柄利刃,将她刺穿。
這不是致死的攻擊,但紅藻精感到了瀕死的恐懼。周圍并沒有人會幫助她,山姥切被纏住,她也許就會被這麽殺掉。
鶴丸國永還在她手中。
這并不是通過支付點數再次抽取召喚的刃,是她挖掘墓葬從墓室中取來。因此沒有成為付喪神,要等她去專門喚醒的店喚醒才能用。
易葉方才說過的話回蕩在她腦海裏。
在無用的主人手中,名刀也不過是廢鐵。
不甘和憤恨,痛苦與恐懼,種種情緒交雜。凡是戰鬥都由付喪神代勞,疏遠戰鬥已久的紅藻精竟然在此時完成了她早該完成的突破。
易葉原本鉗制着紅藻精的手被妖力彈開,鶴丸國永被她拔刀出鞘,妖氣卷在鋒利的刃上,撞向易葉的脖頸。
一股微弱的力量在刀刃上擋了一下,包裏的螢草臉色煞白,體內力量抽調一空,渾身發軟地倒了下去。
她還太小了,初生沒多久的小妖怪,還無法參與戰鬥。
她拼盡全力使出的一絲力量,就真的只是一絲,仿佛放了根頭發在削鐵如泥的利刃前。
易葉從紅藻精的身體中抽出手,她拔的一點也不溫柔,疼痛讓紅藻精抽搐一下,連手上揮動的刀刃都變慢。
就在這個瞬間裏,還沒有再次出手的易葉,感受到了一陣令她頭皮發麻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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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葉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一支純粹由力量構架而成的箭矢距離她就已經只有咫尺。
心髒劇烈地跳動,易葉的瞳孔放大。
而那支她不可阻擋的箭,并沒有傷害到她。
萬幸,被攻擊的并不是易葉,她只是距離狩獵者的目标太近,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危險。
那只箭矢,射在了紅藻精持刀的手上。
鶴丸國永從紅藻精手裏落下,紅藻精半條手臂都消失在這一箭裏,跌坐在地上冒冷汗。
連同易葉在內,圍觀的群衆都感受到了浸入骨髓的冷意。
紅藻精去看箭矢飛來的方向,然而沒有任何人影出現在她的視野裏。能看到的只有輕紗也似的白雲,和湛藍如洗的天空。
“這裏。”随着一陣力量的波動,原本空無一人的達摩店屋頂,顯露出一個男人的身影來。他手上正持着弓,貼身的黑色輕甲勾勒出他身體的線條,紅色的衣擺在力量擠壓出的氣浪中獵獵作響。
他向後梳起的短發是全然的白色,眉毛也是如此。棕色的眼睛鷹隼一般俯視着地上的紅藻精。
“無能又愚蠢的人反而更喜歡做無法承擔後果的事,該怎麽說呢……這就是沒有自知之明的集合具現嗎?”
“你……你是誰?!”紅藻精色厲內荏,身上滿溢而出的恐懼并不像她所以為的那樣被完美隐藏。
山姥切和長谷部已經停手,在場沒有一個人再起兵戈,原本圍觀的群衆退出三丈遠,不再像之前那樣圍攏靠近。
“執法者。”山姥切退到紅藻精身邊,身上帶着大大小小的傷口。“主,他被激怒事情會變得麻煩。”
長谷部站在易葉身前,整理着亂掉的領口。他身上沒有一絲傷痕,手上的刀裝手串裏,一顆金色刀裝微微黯淡了,不複從前的光華。
有沒有刀裝護身對于付喪神來說有什麽不一樣,此時一目了然。
作者有話要說: 鶴丸國永從紅藻精手裏落下,紅藻精半條手臂都消失在這一箭裏,跌坐在地上冒冷汗。
受到驚吓的鶴球:呼,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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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攢萬字了,吐魂.JPG
☆、抛出的橄榄枝
螢草此時正被切國托在掌心, 心疼地想碰碰易葉通紅的臉頰,又不敢碰。易葉沒為臉上的傷涕淚洶湧,倒是螢草和切國, 都一副要哭的樣子。
切國愧疚的目光都要把易葉淹沒了。
易葉毫無心理負擔地把手按在切國頭頂, 把那手感細軟的發絲揉來搓去,弄得亂蓬蓬一團, “又不是你的錯,幹什麽要這麽愧疚?”
“如果不為了我這樣的……”
易葉打斷了他, 臉上的笑容如一線陽光,刺穿陰霾,進入了切國的內心深處。“那我這個主人不就太沒用了嗎?”
“明明該是我保護主的……”切國乖乖讓她搓揉發絲, 有一刻他想撲進易葉懷裏,但是又很委屈地忍住了自己的沖動。
和長谷部一樣,他也不是少年外表的短刀,更不是不必顧忌男女之別的女孩子。
不過, 即使只是這樣摸着頭,也很幸福了。
氣氛溫馨而甜蜜,但幾步之隔的另一邊,紅藻精他們周身的氛圍卻迥然不同。
紅藻精一口氣堵在胸口, 淚眼汪汪地瞪視着屋頂上的執法者,顧忌着山姥切的話, 盡量把語氣放的柔軟,話意卻并不如她本身以為的那般和軟。“執法者……執法者就可以這樣攻擊我嗎?我明明……明明就什麽也沒做啊……”
執法者嘆了口氣,手掌扶額, “不但腦筋有些不大靈光,其實連眼睛也是無法被期待的擺設品嗎?啊,似乎又遇到了一個見不得的人呢。”
“你……你的眼睛才是擺設呢!”紅藻精又氣又痛,一時腦熱下,将山姥切的告誡完全抛在腦後,憤怒地反駁起來,“你難道沒有看到我肚子上的傷嗎?這都是那個人類造成的,她對我下了這麽重的手。你難道不應該打她麽?結果你卻這麽狠毒地對我動手……”
“你這樣善惡不分,叫什麽執法者?!”
黑甲紅衫的執法者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如同觀衆在看一個手舞足蹈的小醜。不,如果是馬戲團的小醜,至少還會笑一下吧,他卻完全沒有。
“你是認真的麽?那麽……”他擡起了弓,目光對準了紅藻精。“看來是說不通道理的類型。”
幾乎所有人都往後退了一步。
說如果說不通,那麽接下來要做什麽呢?
沒有人想做被殃及的池魚。
恐懼完全地湧現,紅藻精閉上了嘴,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執法者并沒有對這樣的反應感到意外,似乎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而且,他那種輕松過頭的模樣,讓他的行為變得像是從一開始就毫不走心的恫吓。
山姥切應對戰鬥裏大大小小的傷勢也有些經驗了,他身上還帶着便攜的急救包,此時已經拿出了裹傷的物品,為紅藻精緊急處理傷情。
紅藻精被他的動作弄得疼了,臉色一片煞白,下意識将山姥切一把推開。急救包中的東西灑了一地,山姥切的傷口正巧被她推到,剎那間撕裂更開。
他坐在地上,半天動彈不得,鮮血染透重衫。
“山……山姥切!”紅藻精也沒想過要這樣,遠處人群的議論聲令她非常的不自在,“你怎麽不躲着一點?”
想了想,又捂着傷口可憐兮兮地擡頭對執法者說,“你看……我和我的付喪神全都傷成了這幅模樣,即使之前有誤解,現在情況已經很明顯了吧?不管怎麽看,吃虧的都是我啊?你傷了我的胳膊我可以不跟你計較,只要你逮捕……”
“這位小姐,你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啊。”執法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露出不勝其擾的煩躁,“誰先動手傷人,就是直接責任人。即使再怎麽可憐,也沒有被赦免無罪的餘地。你的引導離開之前沒有告訴你,還是說那時候不以為意地神游去了呢?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我沒有先出手啊?你怎麽會這麽覺得,明明是她先動的手!”紅藻精情緒激動,想站起來,扯動傷口造成的疼痛又使她跌坐回去。“是她先刺了我的肚子啊!”
終于有躲在遠處遙遙圍觀的觀衆忍不住大聲喊道,“怎麽在你眼裏往人臉上招呼不算是打人的嗎?人姑娘嘴角現在還挂着血呢!”
“不……不過是個巴掌。”紅藻精想擦去模糊視線的淚水,卻被帶着血污的手抹的更花。“我又沒把她怎麽樣,最多……就算個教訓吧?”
仍是那人反駁道:“那巴掌也分輕重!你擱她臉上輕輕拍一下,和連紅帶腫挂血跡的能一樣事?”
到了這個時候,紅藻精隐隐約約回過來一點味兒,意識到那看似爽快的一巴掌為她挖下了怎樣的一個坑,猛地轉頭瞪向易葉,“你……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讓我打你!是不是?是不是你設計騙我!”
虛脫的螢草被易葉喂了瓶營養液,此時元氣恢複過來了一點,但聲音還是有些虛,“你先罵國,國的!罵阿媽,罵大家!你……你才是壞人!”
紅藻精張嘴想反駁螢草,卻被執法者中止。這樣車轱辘地争吵下去,對于結果并不能改變半分,執法者并不想為無意義的口水而耗費時間。“跟我走,或者你想嘗試着進行一下逃跑?話說在前面,你一定是跑不掉的,只會令懲罰更重。”
他說話時給人的那種感覺,就像是紅藻精答是他也不會勃然大怒,只會身體力行地把不自量力這四個字徹底地用行動解讀給她而已。
令人齒癢,令人戰栗。
紅藻精瑟瑟發抖,拼命搖手,躲在山姥切身後,“我不跟你走!山姥切!山姥切我該怎麽辦?”
山姥切看向了易葉,又轉回頭看着紅藻精,“主,舍得鶴丸國永嗎?”
紅藻精并沒有傷害到其他人,只要易葉不追究,紅藻精就可以不受責罰。
而他們身上還有什麽比鶴丸國永更能取得易葉的原諒?
那是一振被人追捧,受人青睐的名刀。
它未能傷害到易葉秋毫,但正因此它不會擁有被怨憎的可能。若說實力不足,也只是在未曾被喚醒的狀态下,落到了不足以使用他的主人手裏而已,并非是自身不夠鋒利。
敵人已經重傷斷臂,惡氣已經出過。在執法者面前,易葉不可能再下殺手。不在眼前的敵人所遭受的苦難,怎麽比得過送上門來分文不取的太刀?
紅藻精愣了一下,然後垂下頭猶豫。
她從陵墓中取來的鶴丸國永,要說高昂的代價,也并未付出多少。為鶴丸國永配的金刀裝給山姥切用有些可惜了,但是好歹也是她的近侍,就當是給他的寵愛,讓他奢侈一次也好。在緊迫的情況下稍微猶豫了一會兒,紅藻精就點了點頭,對易葉道,“就……像上次那樣。你不要追究我的責任,鶴丸國永就是你的。”
☆、白刃戰
這個提議抛出, 并未得到欣喜若狂的目光。
反倒是長谷部望着紅藻精,眉目間的殺意層層疊疊。目光若能殺人,紅藻精早就被他千刀萬剮。連同那柄被用來平息這場風波的太刀, 也一并斬做千片萬片。
“你還記得我上次怎麽回答的吧?”易葉看向紅藻精, 臉上不帶半點對名刀的渴求,自身積累的氣勢不斷壓迫着紅藻精。“這一次, 不但要賠禮道歉,以後凡是我到的地方你都要避開, 無論是我還是我的付喪神,都不許你再說半句。怎麽樣,做得到嗎?”
當初低頭認錯的場景又回到紅藻精腦海之中。
被迫回憶起那段對于紅藻精而言過分屈辱的記憶, 使她的臉上紅紅白白,“你不要欺人太甚!收下鶴丸國永,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地方?”
“既然不願意,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你乖乖跟着執法者走吧!”
紅藻精猛地站起來,氣怒攻心地想說些什麽,拉扯到傷口,咬着下唇流着淚縮成了一團, 怒火熄滅了,理智稍微回來一點。
她的處境已經很糟糕了, 這個時候,即使再委屈……也得忍氣吞聲才行。
“我把給鶴丸國永配好的刀裝也給你,這樣總行了吧?刀和刀裝加在一起價格不低, 你那三振刀沒一個有這麽高的價值。無論是在現世召喚還是在天市尋覓,花費的點數都可以拿去做更多的事!無論是拿去買喜愛的東西,還是購置功法達摩什麽的完全都綽綽有餘。”紅藻精說着好處,心裏也肉痛起來,生怕再說下去舍不得,催促山姥切,“給她一起送過去。”
全然沒意識到又在話中侮辱了付喪神一次。
山姥切拖着帶傷的身體将鶴丸國永和他的刀裝一起捧在懷中,向易葉走去。
易葉望了強抑怒火,只肯讓身體依易葉的意志而行動的長谷部一眼。
藥研并無怒色,也并無喜色,無法被準确地判斷心情。但靜靜等待着易葉的決斷,毫無不滿之色是肯定的。
切國受紅藻精辱罵最多,然而之前易葉的所說所行已經填補了他的心,他不再在乎紅藻精的三言兩語,安靜等待着易葉的選擇。
易葉覺得肩上沉重。
被稱為大将,被稱為主,她的意志就代表着付喪神的意志。在享受忠誠的同時,也為所有可能的結果買單。
“不用過來了。”易葉阻止了山姥切的接近,同時也拒絕了那把被作為籌碼的名刀。“除了剛才的方案,其他的我都不接受。”
山姥切的腳步頓住,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試圖勸說,“不考慮一下嗎?太刀的增添可以帶來更強的戰鬥力,和付喪神完成任務的時候,過程會變得更加輕松。”
他說完之後,目光望向了他所認定的近侍。
長谷部握緊刀柄。
他內心并不期待鶴丸國永的到來,紅藻精對他們一行人大肆侮辱,到現在也沒有悔改之心,只希望易葉能收下一振鶴丸國永就能抹消一切……這算什麽?
真如她所說,他們三個都差鶴丸國永不只一籌嗎?
長谷部并不稀罕紅藻精身上受幾處傷幾處痛,他想要對方為犯下的口孽感到真正的懊悔,意識到她都胡說了些什麽荒謬的話。
但是長谷部也記得夜雨下的高架橋,失去力量完全無法保護主的他,和反過來保護了他的主。
如果能有更多強力的同伴,主會更加安全,得到更多的資源和榮耀……
山姥切所言,正擊中他的心。被紅藻精撩撥高的怒焰,就是被這一份心思往下壓了又壓。
為了易葉未來能夠更順暢地走下去,即使怒火沖霄,他也不能真的把鶴丸國永砍成碎片,反而要勸說易葉收下。
仿佛預料到他要開口,易葉伸手擋住了他。“你別說話!”
紅藻精氣的胸膛起伏,“你非要羞辱我不可?”
山姥切沉聲道,“我的主人手臂都被毀去一只,仍不能謝罪的話,請允許我用自己的性命向你被侮辱的部下賠罪,只求你放過我的主人。”
“究竟答不答應。”易葉沒接山姥切的話,看向紅藻精,“你身為主,沒有決斷嗎?”
執法者靜靜地在一旁看着,并不說話,然而已經是一種難以忽略的巨大壓力。
“好,道歉就道歉!”紅藻精已經彎過了一次的腰,此時再彎,并沒感到有多輕松,只有加倍的屈辱。但并沒有什麽別的能解救她自己的辦法了,只是心中的不甘還是沒有消除,最終脫口道,“鶴丸國永你就別想了!”
“賠禮,道歉。”藥研開口,語氣強硬,“一樣也不能少。”
紅藻精咬牙,“哼,連你的付喪神都這麽喜歡搶別人的刀嗎?”
“你不配持有名刀。”易葉不給她留一絲情面,“鶴丸國永如果已經化了形,你猜他會跟着你嗎?”
“不是每刃刀都像切國!”紅藻精捂住胳膊站起身,情緒越來越失去控制。
“你不服氣?”
“怎麽可能服氣?如果不是執法者,我早就用鶴丸國永把你的頭砍下來了,那些被你當做掌中寶的刀劍根本就救不了你!”話趕話地說到這裏,紅藻精忽的生出了一個主意,“你是想讓我給你的付喪神道歉吧,那就證明我是錯的。一對一,我們再來打過。如果你真能用你的刀贏過我的鶴丸國永,才算我之前說錯了!”
紅藻精說完,才發現許許多多的人都用訝異的臉看着她,跺腳道,“怎麽了?”
不知道是因為之前的妖力突破還是對鶴丸國永那構築在名氣上的信任,又或者只是對于最後一根稻草的瘋狂。想到這個主意之後,紅藻精仿佛不會停歇的眼淚被勃發的戰意替代。仍然是令人讨厭的,但比起之前淚雨滂沱示弱行兇的模樣不傷眼多了。
是個可堪一戰的模樣。
“總算你不是只會哭着喊自己被欺負。”易葉道,“到時候不會說我欺負你重傷勝之不武吧?”
“當然是治好傷再打!”紅藻精看着鶴丸國永,目光中閃耀着極高的期待,和足以噴薄而出的信心,“我用鶴丸國永,随便你用那幾把刀裏的哪把……來白刃戰吧!”
☆、紅藻精
圍觀者發出嗡嗡的議論聲, 即使忌憚執法者站在很遠的地方,但觀察這邊的群衆依然不少。
易葉俯視着紅藻精,眉梢微微挑起, “我沒必要答應不必要的戰鬥……”
“你膽怯了嗎?”
“不。”她的意思是, “要我跟你白刃戰,我輸了我就當沒有來過這裏!但是你要是輸了, 鶴丸、刀裝、道歉,你全都要賠給我, 而且……你還要去和執法者領罰。怎麽樣,你敢嗎?”
紅藻精卡了一下。
失敗的後果太嚴重,嚴重到她難以接受。剛剛膨脹起來的勇氣仿佛只是個虛影, 一戳就破了。
她習慣性地退了一步,手捂在胸口,“你……你為什麽非要斬盡殺絕?”
圍觀的群衆爆發出了更大的議論聲,還有喝倒彩的聲音。執法者躍下屋頂, 仿佛已經默認她們談判再次失敗,再也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
壓力加身,種種念頭交雜,紅藻精喝道, “好……好!就這麽做!我非要讓你吃點苦頭不可!”
“主!”山姥切阻止不及,心裏裝了鉛塊般下沉。
“不用說了!我……我才不一定會輸呢!對, 我可是有鶴丸國永!”紅藻精搖了搖頭,大聲道。
“天市裏不可以約鬥。”光團補充,“要打的話, 只能去論劍臺。”
而且想去約鬥的話,至少還要獲得一個人的同意……
藥研望向執法者。
執法者雙手抱胸,并沒有打算阻止的意思,模樣看上去有幾分冷淡。
藥研想這應該就是默許的意思。
“那就去論劍臺。”紅藻精在山姥切的攙扶下站直身體,“剛好路上有治傷的店鋪,怎麽樣?你臉上的紅腫,也要和我一起治一治嗎?”
易葉就像是沒聽懂她話裏的嘲諷,“好啊。”
紅藻精一噎,不說話了,氣沖沖地往外走。
執法者腳步一動,身體又歸于無形。易葉無法再次感知到他存在的方向,藥研靜默地偵查了一會兒之後,目光不确定地定在某個方向。
長谷部跟随在易葉身邊,問道:“主,需要用誰來應戰呢?”
兩打一短,易葉有三柄刀可選。
然而切國的修複還未完成,是肯定不能選的。藥研才剛剛易主,和她還沒怎麽磨合過……
易葉向着長谷部伸出了手,“可以嗎?”
怎麽會不可以?
長谷部大聲道:“謹遵主命!”
……
論劍臺的入口,是一塊寬闊的石臺。上面光華流轉,形成了晦澀深奧的紋路。那應該是某種文字,可惜易葉并不識得。
站上法陣,易葉覺得身體一晃,眼前的景象一花,眼前一陣白光閃耀,扭曲拉伸,似乎被倒出來一路塗抹開去的白顏料。
吸入鼻腔中的空氣冰冷,帶着冬日雪後難以言喻的清新潔淨感。她依然站在石頭上,但已經不再是原先那塊連着地的石臺。
這是一塊仿佛被一劍斬平後漂浮在空中的巨石,上不接天,下不落地。花鳥草木一概沒有,只有冰冷的石頭和上面帶着寒意的冰雪。
藥研把螢草待着的包用衣服裹住,抱在懷裏,又将易葉帶着的紙巾塞了幾塊進去,盡量為她禦寒。
紅藻精的治療耗時更久,需要晚一點過來。易葉先到了也不着急,總歸執法者跟在紅藻精身邊,她是不可能跑掉的。
遠處的天空按照某種恒定的距離排列着大大小小的石塊,近處的還能看清形狀,遠處的已經是一個又一個細小的黑點,甚至不可見。
他們身後走出三三兩兩的人,出來後向着站在巨石邊緣,拄着龍頭拐杖微微咳嗽的老太太那裏取了一對玉玦,便雙雙消失在巨石之上。
“他們被送到臺上了。”光團沒有手腳,只能在空中畫圈示意,“就是那些石塊。”
易葉只能看清最近的石臺,上面沒有任何的裝飾,平滑的地面和腳下的一樣,并非是磚石拼成,反而像是被利刃削平。只有邊緣處有幾塊嶙峋突出的石塊,欄杆般伫立在邊緣。
易葉站在巨石邊緣向下看了一眼,窮盡目力,也沒有找到半分土地的影子。只見到股股流雲奔湧,如紗似霧,“如果掉下去,會怎麽樣?”
光團飛舞在巨石之外,回道:“不會怎麽樣,放心吧。”
“等等……你是在說你還是說我?”
鑒于它此時的狀态,這句話對其他不會飛的生物來說十分沒有說服力。
光團飛回來,蹭了蹭她的臉,“是真的不會有事,這裏是論劍臺,不是死鬥臺。不過大概會很丢臉。”
“對了,這裏沒有裁判,落在石臺上就算是戰鬥開始,可以攻擊了,不過千萬別下死手,千萬不能!千萬不能!千萬不能!重要的事情是說三遍沒錯吧?”
“後果嚴重?”
“非常嚴重!”
長谷部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一層,疊了疊墊在平整向陽的地方。用手按了按确定不冷,請易葉坐下休息。
一轉身的功夫,肩上一沉,多了一層衣服。切國站在他身後,目光飄移開了,“一會兒要戰鬥吧,仿……我少一層衣服也無所謂,你保持好狀态免得影響本體。如果覺得是仿品的東西不想要也……”
“多謝,我收下了。”依然是禮節性的微笑,但卻似乎多了絲真誠。
切國的臉就悄悄地紅了一點,好像受到了誇獎的孩子,身邊潔白的冰雪登時沾了三兩瓣櫻花。
螢草從層層包裹裏露出個頭,藥研問她怎麽了,螢草關切道:“阿媽,有沒有什麽需要的,餓不餓,要不要喝水?”
藥研開口道,“戰前暫時不要喝水比較好,我會為大将備好溫水的。”
螢草應了一聲,焦躁又忐忑的,最後悶悶地道,“藥藥,好……我好想長大啊……”
現在這樣,都幫不上阿媽!
“這種事不可以着急……”
雖然是長于戰鬥的刀,但是哄起孩子來藥研并不暴躁,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跡象。螢草的沮喪被他一點點安撫下去,最後她臉上露出笑容的時候,紅藻精也終于到了論劍臺。
執法者也在,光團并不怕他,在他面前停了下來,“現在該輪班了吧,還是由你來,是不是麻煩你了?”
“那就讓你的主人早點結束戰鬥就好,應該很簡單的吧。”
紅藻精的目光刀子一樣紮在執法者背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嘲諷的并不是易葉,易葉看了眼看似威嚴冷漠的執法者,有種……這位好像也沒那麽不好說話的感覺。
紅藻精跺了跺腳,她被執法者一箭毀去的手臂處長出了柔軟的藻類,交織在一起,成為了新的手臂。
這手臂此時正随着她跺腳的動作搖晃,最下端的藻被風吹地蕩起來,仿佛一股紅紗,比易葉平時見過的都要鮮豔美麗。
也只有這種時候,紅藻精那活了幾百年的妖怪身份才不像是空洞的。
紅藻精走向老太太那裏,從手臂裏分出一股藻,彎曲着過去勾走了其中一枚玉玦。易葉帶刀走過去,将另一枚取走。兩人眼前便齊齊一花,出現在了無數巨石的其中一塊上。
螢草她們留在了入口的石臺上,視線可及的範圍內找不到她們半點蹤跡,大概這裏已經離剛才所在的地點非常遙遠。
周遭有的只有雲海和巨石,見不到任何其他的人。易葉和紅藻精便仿佛兩人處于孤島之上,紅藻精拔刀出鞘,沒有繼續她的示弱和指責,等到她戰勝易葉之後,自然就有大把的時間教訓這個不懂得體恤憐憫,出手狠辣過分的讨厭半妖了。
她用鶴丸國永對準易葉,劈頭斬下!
這一刀落實身體就得變成兩半,易葉發揮出和上次妖性被激發時一樣迅捷的速度,從原地繞開,轉身閃到紅藻精身後,刀刃斜劈,不敢怠慢。
紅藻精的背部完全暴露在她面前,也沒有足夠的速度來躲開她。但是在她的刀刃落下之前,手臂出飄舞的紅藻暴漲,禮花般散開,将那一刀連同易葉一起卷裹。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兩更,出來大概會晚,盡量早點放出。
☆、愛的并不是刀
“唔!”
紅藻纏繞起來的下一瞬, 水流猛然在囚牢般的紅藻內部爆發。易葉屏住呼吸避免嗆水,刀刃戳刺向這個囚籠。
不能輸給紅藻精!
不肯接受紅藻精之前的提議,要是就這麽在這裏落敗, 可就太可笑了。
靈力猛然貫注進刀刃之內, 易葉刺開一個缺口,水流洩出, 但紅藻又很快地重新生長在一起。
無論在哪裏下刀,無論滑開多少次, 始終很快就會愈合。
窒息。
強烈的窒息感扼住了易葉的喉嚨。
紅藻精的打法,簡直跟她的人一模一樣。纏粘惡心,令人無法呼吸。
易葉用利爪扯住紅藻, 沒有半點要認輸保命的意思。她的指甲在誰也沒察覺的時候變得更加尖利,獠牙伸出,鞋子無聲地被撐破了一角。
“嘩!”
囚牢被扯出巨大的破口,易葉從污濁的水體中跳出, 靈力彙聚于指尖,毫無保留地擊打在還想追擊的紅藻上。
紅藻精慘叫一聲,她剛剛生長出的紅藻,在這一擊被易葉完全摧毀。柔軟的紅藻被切斷後掉落在地上, 很快枯萎焦黑,化為飛灰。
“認輸?”喝問的同時, 易葉又是一爪揮下。她能感受到力量的增強,速度的提升,乃至五感的敏銳。
“不認!”這一次, 紅藻精原本完好的一邊手臂也在她扭曲痛苦的表情下化成了藻類。這藻更加豔紅,更加美麗,張揚開的瞬間竟是豔麗的!“你別想羞辱我!”
一股紅藻遠遠地飛向邊沿嶙峋的石塊,紅藻精一用力,将軀體在易葉面前扯離。易葉一爪落在石臺上,留下幾道深深的痕跡。
易葉追擊而至,紅藻精立刻纏住另外的石塊,又在她面前一蕩離開,對她露出挑釁的笑容,“來啊,有本事就打敗我!”
易葉這一次沒有撲上去。
即使再這樣下去,也不過是被紅藻精耍着玩。速度不能更快,不過是次次撲空,平白消耗體力。
紅藻精的‘手’撐在石頭上,将她整個人‘舉’在空中,她手握鶴丸國永,顯現出輕松的神态,仿佛游刃有餘的樣子。
可是她的神态裏還是隐含焦灼,她的一邊手臂無法再長出紅藻,她游走在易葉的攻擊距離之外,即使拿着讓她無限自信的鶴丸國永也不敢近身。
在進入戰鬥狀态的時候,紅藻精的表現可比之前的模樣強多了,但……還不是徹底到變了一個人一樣的強大!
易葉在地上留下的深深溝壑還存在在那裏,她忽然揮手一擊,将邊上圍住石臺的山石連地斬斷。
紅藻精的臉色一白。
“你說說看……”易葉猛地撲向紅藻精,“你到底有多少塊石頭能抓!”
紅藻精慌張躲開,然而幾次之後,她便再也無處可躲。
“我不會輸給你這種人的!”紅藻精的眼淚又出來了,她狠狠地跺着腳,“鶴丸國永……我有鶴丸國永!”
仿佛是要揮刀,但是她并沒有做出任何攻擊的架勢。
她……将鶴丸國永抛向了身前!
紅藻精的妖力完全地附着在鶴丸國永上,易葉聞到了一股難言的味道,那種味道她曾經在修複工坊的桔梗身上聞到過。但眼前的這一股,比那股味道又多了一股腐臭。
紅藻精的臉上顯現出赤紅色的妖紋,她凄慘地叫着,聲音刺耳,身體長出的紅藻越來越殷紅,像是血色。
“我可是有在墓葬中浸染陰氣多年的鶴丸國永!”這樣大聲地喊着,紅藻精的雙腿也化作了紅藻,紅藻鋪天蓋地地生長,将整塊交手的巨石覆蓋,好似一座圓形的墳墓。
屬于紅藻精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血紅色,她的神情氣質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仿佛被鮮血浸染過。她的理智完全消失,只會尖叫着不斷讓紅藻生長地更盛。
易葉這個時候才終于明白紅藻精之前表現出的,那種對于鶴丸國永的信任期待是什麽。
那并不只是期待他本身的鋒利。
因為紅藻精清楚地知道鶴丸國永身上浸染的陰氣,知道他在關鍵時刻,可以為她提供怎樣的力量增幅!
易葉的肩頭被紅藻鞭中,一股蝕骨的陰寒直鑽胸口。紅藻精暴增的力量堪稱恐怖,易葉不想試試被紅藻再次包裹起來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沒有絲毫猶豫,易葉跳出了石臺。
光團說,絕不會有事。
雖然并沒有長成可靠的樣子,但易葉相信它!
耳邊風聲呼嘯,易葉穿透雲霧不斷下墜,卻有一股力量輕柔地托住了她。
她開始上升。
無形的力量保護着她,使她浮在空中。在紅藻精的上方,出現了一個拄着龍頭拐杖的老太太。
那根拐杖被她顫巍巍地,點在了紅藻精的腦袋上。
紅藻精發出一聲幾乎能刺破雲霄的尖叫,易葉的耳朵仿佛被什麽裹住了,免去了噪音荼毒。
一杖點下,紅藻精身上的異狀如潮般退去,她的目光清醒過來的同時,露出了驚駭欲絕的表情。
陰氣好用,但副作用也很明顯。
它不好駕馭,會侵蝕心靈,把妖怪變成一個只剩下唯一執念的怪物。
不然紅藻精之前和易葉讨價還價時怎麽會猶豫,悄悄用一點陰氣贏了,當然是最好的。可是陰氣如此不好掌控,要是輸了,可就萬事皆空。
紅藻精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陰氣。
做完這一切,老太太喘着氣坐到石臺一邊,笑呵呵地對她們擺了擺手,“繼續比,你們繼續比。”
“紅藻精。”易葉走到她面前,“還比嗎?”
紅藻精癱倒在地上,渾身疲軟,色厲內荏道,“剛剛不過是出了差錯,再來一定把你打的落花流水!不過……不過我給你個機會。”
紅藻精在這時才護身符似得揚起刀刃,“就跟你比刀,比刀還沒有出勝負呢!”
“你還記得啊?”易葉揚起唇角,“那就……”
她的靈力完全貫注于刀身,“來比啊!”
完全濕透的長發貼在易葉頰邊,水珠在她揮刀的過程中濺出,在紅藻精勉強抵擋住刀的時候,濺在了紅藻精的嘴裏。
紅藻精露出想吐的表情,勉力用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