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紅月亮
賀嶼臉色鐵青吃完最後一口飯時,蘭因還在和廖開霁咬耳朵。
“我不敢,做不到。”蘭因窘迫小聲說。
廖開霁嘿了一聲:“服了你了,有什麽做不到的,脫衣服會吧?鑽被窩會吧?廣播體操一樣扭屁股會吧?多自然的事,眼一閉心一橫往人身上撲就行,你一大男人有什麽好扭捏的。”
蘭因臉都憋紅了:“就是做不到。”
“小因子,你該不會是不懂細節吧?這樣,回頭我問我室友要幾部小視頻,你對着視頻好好學學,看看人家都怎麽做的。”
“啊……你室友?”
蘭因感覺快把本就不怎麽大的臉丢完了。
廖開霁勾唇一笑:“是啊,我室友那人……怎麽說呢,非常騷,比羊肉還騷,勾引男人他最在行,要不是我是心志堅定,估計早彎了。诶,要不要我把他推給你,你們詳細聊聊?”
“不要!”蘭因幹巴巴道:“就,就給點視頻就行啦,我認生……”
“依你依你,那我現在問他要吧,你喜歡,哦不,你老公喜歡哪樣的?我室友庫存多,各種類型都有,嘿嘿,以前我因為好奇心其實也看過幾部。”
蘭因腳下的地板快被摳出洞了,他只想讓話題快點結束,便下意識道:“就是手铐啊繩子啊之類的。”
“靠!”
廖開霁靠完,兩眼發光瞄賀嶼一眼,轉而獰笑道:“我就說吧,這種外表看着冰冷的人實際都是衣冠禽獸,內心野的一匹,以後有你受的。”
廖開霁手機震動好幾下,他低頭看了眼,開始笑:“這小羊肉還挺快,一下就發了幾十部,先轉發給你,有空了好好觀摩,實在學不會就做點筆記……”
咚!
陶瓷碗底與桌面毫無預兆碰撞出聲,打斷兩人的對話。
蘭因立刻扭頭去看,就見賀嶼臉色難看起身,還很有涵養地留下一句“我吃好了,你們吃”這種提前離席的話,說完頭也不回上了樓。
廖開霁傻笑着擺手:“好好好,你忙你的。”
蘭因和賀嶼待的時間久,能看出來對方在生悶氣,不過這讓他有些懵,賀嶼為什麽生氣?
飯菜是按他要求點的外賣,口味也是他喜歡吃的,他和廖開霁說話也刻意壓低了聲音,哪哪都沒惹到他吧?
下一秒,蘭因将目光投向霸天。
全場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敢吭的霸天:“……”
他已經在很努力降低存在感了,不想插手這兩人的婚姻生活,因為會變得不幸。
震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就是因為介入太多,現在連上桌吃飯都不敢,他不想重蹈覆轍。
他原計劃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奈何蘭因将問題抛給了他。
“霸天。”
求你別問。
“霸天?”蘭因見對方久久不應他,又叫了一遍。
再怎麽蘭因都是他雇主,霸天搓搓臉,已經做好了明天陪震世縮在房間吃飯的心理準備。
“蘭少,您想問什麽?”
蘭因伸出食指,指了指樓梯方向,無辜問:“他怎麽了?一副忍辱負重的樣子。”
霸天深吸一口氣,委婉提醒:“您和廖先生剛說的話我聽到了。”
蘭因:“……”
他老臉一紅,用手摳摳桌子,半天擠出一句:“別當真啊,都是開玩笑的。”
剛說完,他兜裏的手機就連震好幾下,以一副要把大腿震斷的架勢。
是廖開霁轉發給他的幾十部視頻過來了。
霸天:“……”
蘭少真不把他當外人。
廖開霁哈哈笑了兩聲,給蘭因解圍:“哎呀都是男人怕什麽,你也別不好意思,以前怎麽樣以後還怎麽樣昂。”
蘭因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忘了吧忘了吧。”
霸天見這兩人還沒抓住重點,很是無語,送佛送到西,他幹脆擺明:“蘭少我的意思是,賀先生也聽見了。”
吧嗒。
蘭因手裏的勺子掉了。
廖開霁的笑容僵在臉上,不敢再看蘭因,埋頭幹飯。
望着終于安靜下來的兩人,霸天欣慰呼了口氣,繼續吃他可以上桌的最後一頓的午餐。
說實話,聽了那些內容,他也不想面對對話裏的主人公賀嶼先生了。
賀先生尴尬,他更尴尬。
吃完飯洗完碗,廖開霁腳底抹油溜了,把空間留給新婚夫夫發揮。
他邊溜邊想,說不定因為這個契機,他們夫夫關系會有一點進展呢。
蘭因給陳百浩單獨留了飯菜,見人不下來吃,就主動端了上去,放到桌上,讓他想吃的時候吃點。
陳百浩此刻沒再蜷縮成一團,而是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眼睛裏依舊沒有光彩。
一連多日的打擊,他不會那麽快就振作起來。
蘭因沒打擾他,放下飯就走了,而在關門一瞬間,他忽然聽到一句幹啞的“謝謝”。
蘭因頓了下,瞧向正對着虛空發呆的陳百浩,這人幹裂的嘴唇不像之前那樣抿在一起,而是微微張着。
那句“謝謝”是他說的。
蘭因淺笑了下:“記得吃飯。”
說完,他關上了門,沒有趁機去勸說。
該說的已經說了,他相信陳百浩會有自己的判斷,現在只需要給他時間就夠了。
夜深。
蘭因在院子被蚊子咬得不行,只好回房間。
他最近都和賀嶼住在一起,進去的時候,賀嶼正背着他看電腦。
他沒敢發出聲響,輕手輕腳打開浴室門進去,準備洗澡。
蘭因不知道的是,他剛進去,賀嶼原本專注看電腦的眼神,往浴室方向輕飄飄掃了一眼。
賀嶼內心輕嗤,還以為要在外面喂一晚上蚊子呢。
白天那段無良對話他還記得,他不打算提前警告,想看看蘭因能搗鼓出什麽花樣來。
如果放在以前,他或許會警告威脅,但現在,他對蘭因有一種無法言明的探索欲。
蘭因過去的一切都是僞裝,那麽他想知道,蘭因除了僞裝成纨绔子弟,還僞裝了什麽。
想完這些,賀嶼又很快把注意力投向電腦屏幕裏的文獻資料。
他現階段沒辦法實習工作,只能先盡快把畢業論文完成,如果最後沒能拿下保研名額,還得準備研究生考試。
其實資助人建議他在碩士階段去國外深造,但他婉拒了,不想把唯一的親人留在這邊。他母親重病,至今還在醫院,加上蘭因這個拖油瓶,他更沒法去國外。
這般想着,再看了幾篇期刊,反應過來時發現,距離蘭因去浴室已經過去将近倆小時。
賀嶼不禁蹙眉,沉下心想。
不會是在給他制造什麽驚吓吧。
思及此處,他不由自主回憶起廖開霁傳給蘭因的那些視頻,不用想都知道是教壞小孩的東西。
蘭因等會……
不會穿着“奇裝異服”出來吧。
賀嶼一想那個畫面,眼睛立即閉了閉。
好辣。
就在賀嶼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幻想一些很奇怪的畫面時,浴室忽然傳來一聲重響。
這裏每道牆都不隔音,因而賀嶼能無比清晰地分辨出,這是人摔倒的聲音。
他臉色一沉,沒多想,大步過去推開門。
含着沐浴露香味的溫熱霧氣撲面而來。
蘭因現在只想說一句草。
他剛為了拖延時間,一不留神就洗得有點久。
他喜歡熱水淋浴,裏面霧氣蒸騰,不透氣,時間一長,他就感到一陣頭暈惡心,等實在忍不住了,才去對面拿浴袍。
可沒走幾步,他便頭暈目眩,加之地面很滑,就不可避免duang的一聲滑倒在貼滿瓷磚的地面上。
屁股要碎了!
蘭因疼得龇牙利嘴,捂着冰涼的屁股直嚷嚷。
就在這時,浴室門開了,他一扭頭,看到了霧氣對面的賀嶼。
蘭因:“……”
合着今天是國際丢臉日呗。
羞恥心讓蘭因這會兒顧不得疼,伸手把掉在地上的浴袍往腰間蓋了蓋,硬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顫抖着說:“你怎麽……進來了?”
賀嶼一進門,就看到地上白花花的一團,他眼睫立即閃了閃,偏過視線,不去看狼狽的蘭因。
他語氣僵硬:“能自己起來麽。”
蘭因尬笑兩聲,身殘志堅道:“可以呀。”
說完,他想忍痛起身,可剛一動作,屁股就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讓他不自覺嘶了口涼氣,哀嚎出聲。
賀嶼深吸一口氣,盯着牆面晶瑩剔透的水珠,簡潔道:“把浴袍披上,我扶你。”
“哦。”
蘭因眼下不敢再逞強,聽話披上了浴袍。
賀嶼說完,聽到一陣窸窸窣窣聲,幾秒後他才轉頭,看向蘭因。
可惜他還是轉早了,看見了蘭因由于在浴室太久,被熱氣熏得紅撲撲的臉頰,除此之外,還有左肩蝴蝶骨上的一抹紅色。
正想偏頭再等幾秒的賀嶼,視線定在那裏不動了。
那片紅色很純粹,沒有其他別的顏色,血一般糜豔,形狀像個月亮,表面平整光滑,不是傷痕,看着像印上去的那樣。
顯然是胎記。
賀嶼瞳孔一縮,腦海猝然蹦出一個荒唐至極的想法。
他喉結上下滾了滾,沉聲開口:“你左肩上的是什麽。”
蘭因手一頓,把衣襟往下推了推,指着左後肩上的紅月亮,問:“這個嗎?”
賀嶼點頭。
蘭因眨了下濕漉漉的眼睛:“胎記啊,好看吧,我從小就有的。”
聽到這回答,賀嶼呼吸一滞。
他凝視那塊胎記,重複:“從小就有。”
蘭因挑眉:“是啊,胎記不都出生就有的麽。”
賀嶼眼睛微眯,變得深不見底,晦澀難懂。
須臾,他低聲道了句:“是麽。”
既然胎記是出生就有,可結婚前,蘭因在他面前脫過上衣。
可那時候,他怎麽就沒看到這個耀眼奪目的紅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