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無名之火
賀嶼扶蘭因出了浴室,把他帶到床沿坐下。
“還好嗎。”賀嶼低聲問。
痛感也就幾分鐘的事,過了這個點,會只剩下麻木以及輕微的鈍痛,蘭因能站起來走路,說明并無大礙。
蘭因活動了下腰,腰間帶動臀部肌肉做出反應,他感受了下,皺着鼻子哼唧:“還是有點疼,但應該沒什麽大事,估計過幾天就好了。”
“不去醫院看看?”
蘭因搖頭:“不用,真沒事。你洗了沒,不好意思啊,我沒來得及收拾浴室,地上有點滑,你注意別摔倒。”
賀嶼語氣很淡:“洗過了。”
他說完,倒了杯水遞給蘭因:“在浴室待太久容易脫水。”
蘭因一愣,受寵若驚,連忙接過喝了一口,溫水入喉,幹燥的食管被浸潤,也就是這時,蘭因覺得今天這一跤摔值了。
這是賀嶼第一次照顧他,或許這人只是單純對傷患施以援手,可他心裏還是暖暖的。
蘭因笑意盈盈仰頭望着賀嶼,琥珀色瞳仁滿是細碎的光。
當初被蘭盛珩用彈弓砸出來的傷,終究還是留下了痕跡,在他白皙脆弱的眼尾肌膚上,有個針尖大小的紅痕,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眼尾有顆天然的淚痣,每當那雙眼睛彎成月牙時,這抹紅色就變得尤為生動。
賀嶼背光立在蘭因對面,垂眸注視着他,棱角分明的面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而如墨般漆黑的眼睛卻深不見底,投在蘭因身上的視線帶着幽微的審視。
結婚前半個月,是蘭因瘋狂追他的時期,他早已委婉拒絕過無數次,可那天傍晚,蘭因又約他在一個私人會所見面。
他原本不想去的,但一想到要是不去,等到第二天,蘭因又會來公司糾纏他,讓他無法專心工作。
蘭氏集團的員工知道蘭因是董事長的親侄子,也都領教過這人的蠻橫無理,怕惹上這麻煩,對這人擾亂辦公秩序的行為視而不見。
為了以後能清靜一些,他那天晚上最終還是赴約,想一次性說清楚,徹底絕了蘭因的心意。
卻不曾想,蘭因那天并不是找他吃飯聊天的,而是想和他上床。
彼時他邊講道理,邊竭力阻止蘭因,不想讓這人發瘋。誰知蘭因那天是鐵了心的想睡覺,拉扯之間,蘭因輕薄的上衣被撕開,由此露出了大片肌膚。
他記得很清楚,敞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後背,絕對是空無一物,沒有傷疤,沒有胎記。
因為蘭因的任性,賀嶼再有氣度,也被氣得不輕,當晚只得撕破臉皮,勒令蘭因以後離他遠點。可蘭因哪肯,軟的不行,就開始來硬的,一番騷操作,終于如願以償跟賀嶼結婚了。
然而賀嶼無法理解的是,婚後的蘭因和之前那個霸道惡毒逼他結婚的人完全不同。
最開始沒在意,可随着日複一日的相處,他發現蘭因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麽壞,而是因為有着難言之隐才不得不裝混。
可是今晚,他又發現眼前這個蘭因,有着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比如那個半路出現的月亮胎記。
短短幾分鐘,賀嶼已經在腦海裏給出一個科學又合理的解釋,不僅能完美解釋前後性格的偏差,又能解釋這個胎記。
雙生子。
如果這個世界有着和蘭因擁有相同外表、待人處事卻又完全不同的人,那只能是雙胞胎了。
難道他實際上每天在跟兩個人相處?
這個想法一出現,賀嶼立即感到一陣惡寒,也許是生理精神上的抗拒,賀嶼又很快否認這個的猜測。
如果真是一對雙胞胎聯合起來在做某件事,那剛才在浴室,蘭因就不可能說那片胎記是從小就有的,因為他要為他的哥哥或弟弟圓謊。
但蘭因并沒掩飾,那種自然而然的神态,就像是不知道“蘭因”曾經并沒有胎記那樣。
如此一來……
賀嶼繃緊了下颌,一個荒唐的結論砸進他腦海。
這不是真的蘭因。
賀嶼瞳仁皺縮,內心掀起驚濤駭浪,那眼前這人是誰?
這一晚,賀嶼失眠了,他一眨不眨盯着八爪魚一般纏在他身上的蘭因,少見地沒像以往那樣用被子卷起來,而是任由這人将四肢搭在他身上。
一夜過去,他得到了答案。
不管怎樣,他身旁這個人肯定不是鬼。
鬼沒有他那麽暖和的身體。
蘭因醒來時,入目是一張放大版的帥臉,鴉羽似的眼睫,鼻梁又高又挺,晨間金黃的光線從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賀嶼的面上,将他的臉襯得更為立體,烏黑柔軟的發絲松散垂在額前,融化了白日的冰冷,添了一抹随意溫和,以及莫名撩人的性感。
蘭因唇角不禁揚了揚,暗道不愧是将原主魂勾走的人,長相這塊是真挑不出一丁點毛病。
賀嶼昨晚天快亮才睡着,以至于一覺睡到十點多。
他洗漱完下樓,看到蘭因正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石桌上擺着一個被插得亂七八糟的花瓶,而就是在如此飽和的狀态下,他還在奮力将一朵洋桔梗往裏塞。
賀嶼:“……”
放過花吧。
這時蘭因發現了賀嶼,終于放下了那朵怎麽也插不進去的洋桔梗,走過去笑道:“你醒啦,先吃飯吧,我也還沒吃呢,在等你。”
說話的功夫,蘭因将早餐擺上了餐桌。
給賀嶼準備的是買來的湯包和艇仔粥,給自己做的是蛋香濃厚的厚蛋燒,和一碗簡單卻又香氣逼人的荷包蛋,湯裏放着少量粉絲,用蔥花做點綴,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不像是一個初學者能做出來的東西。
賀嶼不動聲色坐下,先喝了幾口粥,接着毫無預兆出聲:“你很有烹饪天賦。”
兩個腮幫子被塞得渾圓的蘭因驚訝擡頭,眨了眨眼睛,頭頂浮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一向吃飯從來不說話的賀嶼居然在誇他廚藝好。
難道……
“你想吃嘛?”蘭因真誠問。
賀嶼:“……”
他放下勺子,看着蘭因的眼睛:“我的意思是,結婚前你還不會做飯,而現在卻可以做得這麽好,昨天那桌菜大部分都是你做的,雖然我沒吃,但從氣味能感受到味道很正宗,就像是……”
他說着不知是有意無意頓了兩秒:“做了很多年飯的老手。”
聽到這些話,蘭因嗓子眼都提起來了。草,賀嶼為什麽好端端的誇他!
他艱難咽下嘴裏的食物,幹笑兩聲試探道:“沒有沒有,只要有食譜,每個人都會燒菜呀,不過我确實是有一點烹饪天賦在身上的哈哈。對了,你以前不是不喜歡吃飯的時候講話嗎,怎麽今天……”
“你要求的。”
蘭因回憶片刻,不解:“我?我沒這麽要求你啊。”
賀嶼眸色深沉:“你忘了,那晚我們去墓地,你讓我以後多跟你說話。”
“啊,這樣啊。”
見賀嶼低頭吃飯,蘭因心中雖有狐疑,但沒再多話。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發現賀嶼今天有些奇怪,尤其是看他的眼神,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少了絲冷意,卻多了份打量。
蘭因想不出原因,便以為是自己想多了,覺得賀嶼之所以對他态度好轉,或許是對他的恨意少了一些吧。
至于昨天和廖開霁商讨如何勾引男人的那件事,賀嶼沒提,蘭因也不敢提,那些視頻更是在聊天框吃灰,看都沒看一眼。
三天後。
蘭因早上照例給陳百浩送早飯,可推開門,卻發現房間空空如也,人不見了。
蘭因當即慌了。
陳百浩該不會是不願意告發他哥,不想讓他拿到證據吧!
可如果當年唯一的證據被銷毀,再要想辦法扳倒孟玲,可就難了。
蘭因迅速找到保镖,讓他們趕緊去找人,同時也不可避免後悔,他這幾天就應該讓保镖輪番守着陳百浩,如果陳百浩是半夜偷偷離開的,那這會兒肯定早拿着證據消失了。
要是陳百浩真像原著中那樣去問孟玲要錢,那他最近一段時間的努力可就都白費了。
“先去墓地找找看。”
蘭因耳邊冷不丁傳來這句,他偏過頭去看,是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的賀嶼。
賀嶼嗓音很沉靜:“可以開着車去墓地周圍轉轉,他可能在那兒。”
“為什麽?”
“他要是想拿證據離開,半夜就會走,但他是早上六點走的。”
“你怎麽知道?”
“晨跑時看見了。”
蘭因驚呼,音量首次拔高了些:“你就眼睜睜看着他走了?怎麽不提前說啊。”
說完,蘭因心急火燎帶霸天準備去墓地,同時吩咐震世,讓他立馬坐飛機回北市,守着孟玲,如果遇到陳百浩意圖靠近孟玲,立馬阻止。
車輛開出貴水巷52號前,蘭因想了想,還是叫停了車,放下車窗朝客廳裏的賀嶼招手,壓着火氣道:“嶼寶,你也一起吧。”
蘭因心裏清楚賀嶼沒義務幫他攔住陳百浩,不給他使絆子虐殺他就不錯了,可心底還是有股無名之火,覺得賀嶼不應該這麽對他。
他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對賀嶼生出這種期待,可有就是有了,或許是賀嶼最近對他态度的好轉,讓他丢失了一些分寸。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對不起,今天晚了,撲通(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