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怎麽這麽愛笑

車輛緩慢行駛在野外的小路上,蘭因和賀嶼都在後座,副駕上沒人。

蘭因少見地将後腦勺對着賀嶼,全程和他沒有任何交流,一來是忙着找陳百浩,二來是剛在賀嶼面前的放肆,讓他有些心虛。

在蘭因眼裏,賀嶼和孟玲都是想要他命的人,針對這兩個人的不同,蘭因對他們的攻略也有明顯的區別。

想要解決孟玲,他選擇直接将人送進監獄,切斷和她的聯系。而面對賀嶼,因為原身愧對他在先,于是選擇用愛意感化他,逐漸削減他的殺意,進而達到保命的目的。

然而就在不久前,他吼了賀嶼,甚至吼完還瞪了一眼。

恐怕這世上沒有比他更會作死的人,每天當神仙一樣好言好語好吃好喝供着的人,他怎麽敢呢。

可他的确這麽做了。

興許是最近太過安逸,讓他忘了賀嶼的危險性,乃至于将其歸結到自己的陣營,因此失望之後,才會有惱怒的情緒出現。

望着車窗外零零散散的墳包,蘭因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以後一定不能再像之前那麽糊塗,更不能要求賀嶼做什麽事,只要賀嶼沒有想殺自己的念頭,這人無論想做什麽,他都應該滿足。

不知不覺間,車輛在墓地外圍轉悠了一個多小時。

天上陰雲密布,不見往日的陽光,風很大,道路兩旁的樹枝在空中不斷舞動,空氣中更是多了一絲泥土的腥味,看樣子快要下雨了。

始終不見人影,蘭因心情有些低落,如果陳百浩直到今晚都不回來,他只能啓程回北市了。

“算了。”蘭因低聲道:“他可能已經走了,我們先回。”

霸天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趴在車窗上的蘭因,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件事他也有責任,他是蘭因請來的保镖,晚上理應不能睡太死,而陳百浩的房間就在他隔壁,如果他保持着警覺,肯定能聽到動靜。

霸天繃着唇:“蘭少,我先送你和賀先生回家,然後我再出來打聽打聽,他是六點鐘出的門,肯定有人撞見。”

話音剛落,不待蘭因反應,他身旁的賀嶼忽然出聲:“左轉。”

霸天立即将視線移向左邊。

蘭因心中一震,賀嶼能這麽說,一定是發現了什麽。

他抻長脖子去看,只是除了一個低矮的墳包,并不見人影。

他失望道:“沒人啊。”

賀嶼将目光挪到蘭因身上,解釋:“那邊有塊地面被翻新過。”

幾分鐘後。

蘭因一行人站在那個墳包前,對面是一塊墓碑,上面刻着“餘杏花之墓”五個字。

俨然是陳百浩母親的墓。

墓碑旁放着一束白菊,不遠處是一塊被翻新的土地。顯而易見,證據已經被陳百浩拿走了。

回家的途中,蘭因興致不高,耷拉着腦袋:“難怪之前找不到,原來墓在那兒。”

餘杏花的墓雖在郊外,但并沒有和大部分逝者的墓在一起,而是在距離古鎮更遠的地方,方圓幾百米就只有她那麽一個墳,孤零零地立在荒原。

賀嶼閉目沉思,不斷回憶清晨和陳百浩遇上的場景。

彼時他正在門外熱身,身後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響了,他扭頭去看,和陳百浩有了短暫的對視。

陳百浩沒有絲毫慌亂,甚至還主動向他問候,說是想出去轉轉。

他以為陳百浩是終于想開了,長時間不出門想透透氣,便也沒攔着,可現在陳百浩卻不見了。

這只有一種可能,陳百浩之前一直在演戲。

陳百浩不僅騙過了蘭因,讓蘭因誤以為他會恪守道德底線,做出正确的選擇,并且還在今早三言兩語糊弄過了自己。

如果這些推測都是真的,那只能說陳百浩演技實在太過精湛。

“謝謝。”蘭因忽然道。

賀嶼思緒一頓,睜開眼看向蘭因:“什麽?”

賀嶼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需要蘭因說謝謝。

蘭因擠出一個笑:“你找到了墓啊,雖然證據被提前拿走了,但我們最起碼能确定東西在他手裏。”

他說着停了兩秒,繼而又道:“還有早上實在對不住啊,當時我只是太着急,并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

賀嶼聞言,心下有些微妙,也是剛剛他才意識到,蘭因如今面對他的時候,格外謹小慎微,很多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似乎很怕他生氣。

比如蘭因剛專門道歉的那件事,其實他完全沒放在心上。

按理來說,的确是他不厚道,放走了對蘭因來說很重要的一個人。可蘭因卻反過來跟他道歉。

這态度,着實耐人尋味。

回到家,霸天本想直接去打聽陳百浩的消息,蘭因卻讓他先吃了早飯再去,說餓着肚子不好。

霸天聽了很感激,要是放在以前,蘭少估計會大發雷霆,命令他24小時不停不歇找人,找不到就不準休息,哪會給他吃飯的時間。

想到這裏,霸天看向賀嶼挺拔的背影,暗道果然結了婚的男人都會變。

是賀先生改變了蘭少,而與之相對的,蘭少也改變了賀先生,讓他變得沒以前那麽冷淡陰沉。

其實賀嶼想的很簡單,他厭惡的是結婚前那個蠻橫惡毒的“蘭因”,而不是眼前這個蘭因。

對于這個蘭因,他更多的是好奇,想知道這人究竟是用了法子,才擁有和“蘭因”相同的長相。

三人各懷心事進了客廳,可蘭因前腳剛進去,就定在那裏一動不動了。

陳百浩竟然在裏面!

後面的賀嶼和霸天也相繼看到了陳百浩,面上皆閃過一抹異樣。

陳百浩正在客廳給花澆水,見蘭因他們回來了,連忙放下水壺迎上去:“你們去哪兒了?我出去一趟再回來裏面居然都空了,而且你們出門也不鎖門,不怕有賊摸進來啊。”

空氣靜默片刻,蘭因最先反應過來,不動聲色上下打量陳百浩,笑道:“剛鍛煉去了,不過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走了麽?”

陳百浩聞言瞪大眼睛:“我哪兒說自己要走了,只是說出門轉轉,不信你問賀先生。”

蘭因扭頭看向賀嶼。

賀嶼:“……”他點點頭。

蘭因噢了聲,又轉而笑問:“吃了沒,正好你下來了,看來今天不用把飯給你端上去了。”

被蘭因打趣,陳百浩尴尬摸摸鼻子,窘迫道:“這段時間讓你費心了。”

蘭因利落系上圍裙,去了廚房,僅留下一句:“沒關系,你想開就好。”

陳百浩能回來,說明這就是他選擇,所以蘭因沒急着問陳百浩要證據,因為遲早會給他的。

果不其然,早飯剛吃完,陳百浩就把蘭因叫到書房,将一個陳舊生鏽的鐵盒子交給蘭因。

不用多說,鐵盒裏的東西,便是陳百慶當年留下的證據。

這些證據非常詳細,個個都是能将矛頭指向孟玲的鐵證

除此之外,還有兩封信,是給他弟弟和妻子的。

不過陳百浩把那封給他大嫂的信燒了。

當初他們兄弟二人犯下的錯,讓這個女人背負了太多,現今能有自己安穩的家庭,陳百浩不想再去打擾她。

陳百慶給他弟弟的信上,沒有長篇大論的說教,也沒有煽情的告別,只是歪歪扭扭寫着一句簡短的話。

——好好活下去。

陳百慶不是什麽好人,為了錢就可以撞死一個人,這種行為很卑劣,該得到萬人痛罵指責。可又不得不承認,他很愛他的弟弟,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乃至于放棄生命。

陳百浩會因他哥的死痛苦自責,同樣也會因為他哥撞死一個無辜生命感到無比悲憤。

陳百浩将證據交給蘭因,并跪下給蘭因重重磕了幾個頭,真誠說道:

“對不起,蘭因,我為我哥當年犯下的罪向你道歉,我會用一生的時間去替他贖罪。逝者已逝,我沒法跟阿姨賠罪,只想從今往後,我陳百浩能一直跟你身後,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只要是你提的要求,我絕不會說一個不字。蘭因,我把我的命賠給你,會照顧你一輩子……”

隔壁的賀嶼:“……”

要不我退出?

把蘭因讓給你?

蘭因一進門,就看到賀嶼意味深長睨着他。

證據的事解決了,蘭因心情特別好,因而對于賀嶼的打量也報以最甜蜜的回應:“怎麽了嶼寶,這麽看着我,是不是想我啦~”

知道此蘭因非彼蘭因後,賀嶼對他始終有着強烈的探索欲,尤其是蘭因和他暧昧時,這種探索欲會更旺盛。

這人究竟是誰?

賀嶼略一思索,忽然朝蘭因招了招手,自然而然道:“過來。”

蘭因單純眨眨眼,也沒問為什麽,立即屁颠屁颠走過去,拉了個小板凳坐到賀嶼對面,仰頭眯眼笑道:“過來了。”

怎麽這麽愛笑。

賀嶼眼睛微眯,摩挲着自己幹燥的指尖,視線在蘭因面上逡巡,時而掠過他的鬓角,時而停留在他耳垂下方。

就在蘭因以為賀嶼要跟他說什麽話時,下一瞬,賀嶼就在他驚愕的眼神中,擡起骨節修長的手,緩慢摸上了他的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