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美女放學你還有意見。”
這可憐見的,俏皮話都說的無精打采。
“走,哥帶你吃必勝客。”吳舟說:“或者回家?我媽做了排骨。”
“那回家吃排骨吧。”謝棠想了想。
這時從馬路對面蹿來一個男生,看也不看就火急火燎的沖過來,蹭着謝棠的肩膀把謝棠蹭了一個趔趄。
“嘿!”吳舟不樂意了,擡手準備把那小子攔下。
“走了走了!”謝棠拽着他:“我餓了我們回家吧。”
然而吳舟卻眯起眼,看了看。
“棠棠,你先去車裏等我。”
“哎?”謝棠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吳舟朝那男生走去。
“你幹什麽的?”吳舟沖那男生喊。
那男生聽到平地一聲吼,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左右看看,指着自己說:“我嗎?”
“對,就你。”吳舟招招手:“你回學校幹嘛啊?不知道清校了嗎?”
那男生個子不高,小平頭,長相很普通,像個小豆芽菜。
“我,我我的書忘拿了,想回去拿書。”豆芽菜看着人高馬大的吳舟瑟瑟發抖,暗想着人民警察應該不會為難好市民。
吳舟上下打量他一下:“你不知道現在只能出不能進嗎?”
“我知道,但是……沒書不行啊。”豆芽菜一臉的焦急。
其實平時放假,學校還會留着宿管和食堂的工作人員值班,但是這次學校連死3個學生,還有個身份不明的女人,所以學校怕再出事,于是連期末考試都沒考直接臨時通知全員放假,任何人不得在學校逗留。為了防止意外,學校的保安全部出動,大門口都齊刷刷的站了七八個,就為了防止哪個學生鑽空子。
畢竟高中生,腦回路都比較清奇,只能嚴防死守。
吳舟看他的樣子不似作僞,就松了口:“那你去問問保安讓不讓你進。別在校園裏逗留,拿了書趕快出來!”
“好的好的,謝謝警官!”那孩子連忙點頭。
謝棠站在車旁,看着吳舟雙手插在口袋裏和那男生說話,肩膀寬厚,橫的沒邊兒,一副收保護費黑老大的模樣,哪裏像個為人民服務的一線幹警?
周珏剛認識吳舟那會兒還說,就得這樣,不然抓犯人的時候可鎮不住。
周珏說,她的吳舟哥哥是絕世小甜豆,像一只細嗅薔薇的大老虎,兇猛但是很暖。
周珏還說,雖然她覺得小甜豆超棒,但是不會和謝棠搶,要是倆人有小孩了她要當幹媽……
謝棠的胸口像破了一個洞,冷風灌着,把全身的血液冰凍了起來。
吳舟一轉身,就看到謝棠揪着領口,一臉的淚水。
“這是怎麽了!”吳舟連忙跑去:“多大的人了,餓肚子就哭啊?”
“吳舟……我冷……”謝棠把領口又攥緊幾分。
吳舟想給她擦擦淚,但是覺得手有些髒。于是吳舟扯開大衣的扣子,用柔軟的襯裏給謝棠擦着臉。
“在風口哭,你都不怕臉上裂口子,嗯?”
謝棠抱着吳舟,他最近戒煙,衣服上沒有苦兮兮的煙味,只有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吳舟抿起嘴,用大衣把謝棠包進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小丫頭永遠是小丫頭。
謝棠的父親本來和吳舟爸爸是同學,倆人一起當了警察,分房子時約定住在一起。這麽一住就是二十幾年。雖然後來謝父轉行做了攝影師,但是兩家人兜兜轉轉依舊住在一起。
謝母是地質學家,天天帶着學生鑽深山老林裏,謝父做了攝影師後也是天南海北到處跑。謝棠就從小吃着吳舟家的飯長大,吳母有時候工作忙,謝棠的辮子都是吳舟給梳的。
吳家是謝棠的第二個家。
兩個人回去後,吳母已經把飯菜準備好了。吳舟提前打過招呼,因此吳母什麽也沒問,只是一個勁的給謝棠夾菜。
“棠棠,今晚就在這邊睡下吧。”吳母笑盈盈的說到。
謝棠很感激吳母溫柔的照顧着她的情緒:“好呀,我晚上洗過澡回來陪您看電視。”
吃完飯,謝棠回家沖了個澡。屋子裏靜悄悄的,卧室沒有人,也不開燈,黑洞洞的模樣特別的冷清。往常謝棠會開開電視,也不刻意找節目看,就是為了讓家裏有點聲音。
但是今天她不想開電視,亂糟糟的聲音只會讓她更加心煩。
謝棠坐在沙發上擦着頭發,面前的電視屏幕像一面鏡子一樣,模糊的映着謝棠的身影。
謝棠側頭揉着發梢,電視裏的鏡像也側過頭。
謝棠放下毛巾,電視裏的謝棠也放下毛巾。
只不過……電視裏的謝棠身側多了一個人。
可是不是周珏。謝棠遺憾的想。
那個女人跪坐在謝棠身側,身材很嬌小,挽着高高的發髻,鬓角的碎發微卷。她一動,耳畔的珍珠就晃動起來。
她在謝棠耳邊呵着氣,冷冷的氣流吹過謝棠的耳垂。
謝棠一動不動的看着電視,望着那女人出神。
“你別不高興。”那女人輕輕的說,把頭枕在謝棠肩上。
這下,讓謝棠從電視裏看到了女人的正臉:彎眉似月,面若桃腮。
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女人閉着眼。若她睜開眼,想必又要美上兩分。
“棠兒,你為什麽不高興?”
謝棠捏着毛巾的手指驟然收緊:“不是!我不是棠兒!”
“你就是,棠兒棠兒,你就是棠兒。”
謝棠猛地站起身,抓起茶幾上的果盤、水杯,朝着電視狠狠砸去。
“閉嘴!”
茶幾上的東西被謝棠砸了個精光,電視晃了晃,“啪”的摔到了地板上。
謝棠胸口猛烈起伏着,左右看了看,抄起她的小椅子就朝電視使勁兒砸了起來。
“我叫你閉嘴!給我閉嘴!”
“我不是我不是!”
吳家和謝家門對門,兩家的客廳中間只隔了一個牆。吳舟歪歪扭扭的癱在沙發上出神,就聽到牆的那邊發出一陣嘈雜的聲音。
吳舟一個激靈,跳起來就沖向大門,把吳母手裏的蘋果吓飛了出去。
“棠棠?開門!”吳舟使勁兒拍着謝棠家的屋門,但是沒有回應。
吳舟立刻按下密碼,吳母在後面看的心驚膽戰:“你忽然這是幹嘛!棠棠怎麽了?你!你這孩子!”
吳舟沒空解釋,拉開門沖了進去。
就看到一地的狼藉。
而謝棠手裏握着小椅子,站在客廳中間。
“棠棠?”吳舟邁過那個犧牲的水壺,去拿謝棠手裏的椅子。
第一下,居然沒抽出來。
吳舟握着謝棠的手,感覺到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沒辦法,吳舟只能反繞着謝棠的手腕,用巧勁兒逼她松了手。
吳舟掰過謝棠的肩膀,看到她雙眼赤紅,氣息非常不穩。
暗道一聲不好,吳舟彎腰橫抱起謝棠就沖了出去,一腳踹開虛掩的房門,門把手狠狠撞在牆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吳母就守在門外,看到二人這副模樣,又吓了一跳。
“這是怎麽了?”
“估計又犯病了!”吳舟把謝棠放在自家沙發上:“怎麽辦?”
吳母是醫院的兒科醫生,最近有些失眠,剛好家裏備有水合氯醛,聞言立刻拿出一支。
“能喂進去嗎?”吳舟扶起謝棠。
“沒事,可以的。”吳母把小瓶子遞到謝棠嘴邊,像哄小孩一樣:“乖乖,我們喝點東西睡覺好不好?”
謝棠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似是聽不到別人說話,但是被吳母熟練的灌了一嘴苦到不行的液體,她喉嚨一動,給咽了下去。
能喝下去就是好的。吳舟抽過一張紙,給謝棠擦擦嘴。
沒過多久,就感覺到謝棠的肌肉沒那麽緊繃了,目光也開始迷離。
“乖,沒事了,睡一會兒吧。”吳母輕聲安撫着。
兩人等謝棠睡了過去,這才松了口氣。
“今天她在學校昏過一次了,我當時就怕她犯病。”吳舟給吳母說:“這等于今天睡了一天,會不會睡傻。”
吳母起身去去收藥箱:“你一下睡十八九個小時的時候怎麽不擔心自己睡傻呀?”
“我那是出任務兩天沒睡覺!”
“哎!”吳母看着謝棠沒有血色的臉:“這都多少年沒犯過病了……得有個四五年了。”
吳舟也看向謝棠:“就是說啊……主要是那個姑娘和謝棠關系很好,她今天有點承受不住了。”
第 8 章
謝棠第一次犯病是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毫無征兆的開始大喊大鬧,怎麽安撫都沒用,謝父照她屁股狠狠打了兩巴掌都不行,謝棠只是一個勁的尖叫,哭鬧。吳母當醫生多年,看到這個架勢不太對勁兒,就連忙勸謝父帶着謝棠去醫院。
後來沒過多久,謝棠又是這個樣子,這下可把兩家人吓壞了。帶着謝棠從頭到腳從裏到外查了個遍,愣是沒查出原因。最後醫生說,那就考慮是不是心理上的問題,這個年齡的小孩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是會做一些奇怪的舉動,大人最好還是多陪陪孩子。
但是謝棠就不是這種性格,她巴不得大人不鳥她,然後就可以跟着吳舟滿世界撒歡。
于是大人們安排吳舟去套謝棠的話,他們懷疑是不是謝棠遇到了什麽事,但是不敢給大人說。
吳舟發現謝棠還是有些變化的,比如有時眼神很直,不是犯傻的那種直,而是努力控制自己不左右看的樣子——但是這個變化大人們倒是沒看出來。除此之外最明顯的就是謝棠再也不吃雞蛋了,看一次吐一次。
然而這些變化和謝棠的病貌似沒什麽直接關系。吳舟絞盡腦汁的套了兩周的話,零花錢都被謝棠花光了,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問出來。
吳父冷笑着對吳母說:“這皮小子還想當警察?連個小學生的話都問不出來,他可趁早歇了這心思吧!”
因為謝棠一犯病就有些狂躁,醫生只能先開了抗癫痫的藥,希望可以控制住不發病。後來大家摸出規律,只要讓謝棠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小學的時候謝棠犯病還挺頻繁,于是謝家父母有意安排謝棠去吳舟初中的小學部上學,謝棠在學校一犯病,吳舟就像救護車一樣飛奔過來扛着就去醫院,嚴重的時候直接來針□□。
吳舟後來還挺樂意,因為他就可以不用上學了。
這也是這麽多年來,謝家一定要和吳家住一起的原因。
後來謝棠漸漸大了,發病頻率越來越低,慢慢就把藥給斷了。吳舟提心吊膽好一陣,發現謝棠不吃藥也不會再犯病,這才把心放在了肚子裏。
但是只有謝棠自己知道,她沒有病,即使小學按時吃藥,該來的還是會來。
那些藥只是大人們的安慰劑……
等謝棠睡熟了,吳舟伸手去抱謝棠,被吳母一巴掌狠狠拍在手背上。
吳舟揉着手背驚呆了:“媽你幹嘛啊!”
“別趁棠棠睡着了就動手動腳的!”吳母瞪着自己的兒子,恨鐵不成鋼。
被親媽誤會的吳舟百口莫辯,最終嘆口氣,放棄掙紮:“那您把這一百斤的豬弄卧室去?”
吳母依舊高貴冷豔:“我只是警告你。”
吳舟背過身翻個白眼,扛着豬回了書房。
吳家的書房與其說書房,不如說是謝棠的卧室。謝棠像老鼠一樣每次搬一點,每次搬一點,吳舟還沒反應過來,他這書房除了那兩櫃子的書,其他的全成了謝棠的東西——被罩是卡通的,矮櫃上的鬧鐘是卡通的,窗臺上的多肉花盆是卡通的……
吳舟擡腳踹飛床上的一只鯨魚公仔,又撥開另一只史迪奇:“你可真能造,這亂七八糟的你也能睡的下啊!”
語氣滿是嫌棄,可最後還是輕手輕腳的把謝棠放下,然後看到她的睡衣袖子卷在了臂彎處,順手就将袖子慢慢拉好。
吳舟今天神經緊繃了一天,謝棠安頓好之後,回了卧室倒頭就睡,呼嚕震天。
這一覺吳舟睡的很好,也不知到了淩晨幾點,他翻個身,卻警覺地發現有些不對勁。
他眯着眼擡起頭,向床尾掃了一圈,沒什麽異樣,再一轉頭,就發現自己身邊坐着一個人。
映着窗外昏暗的燈光,吳舟努力辨認了一下,頓時渾身的汗毛炸了起來。
“操!”身高一米八七能單挑整個大隊的警中猛漢吳舟,被吓的摔下了床,尾巴骨結結實實的磕在地上,瞬間把瞌睡蟲砸死了。
床上的謝棠幽幽的說:“疼嗎。”
吳舟的腦子裏只剩一個念頭:這時我媽要是進來,我可能要被人道毀滅了。
吳舟假裝淡定的爬上床,用被子裹着自己坐在床腳,以示清白。
“你幹嘛呢!”語氣兇惡,更加清白。
“我睡不着……”謝棠抱着膝蓋,語氣聽起來很清醒。
吳舟看了看天色,心說你能睡着就見鬼了,整整睡了一天好嗎!
“睡不着……要不你去背英語?”吳舟真心建議,想送走這尊大神,他還能再睡一會兒。
“你和我說說周珏吧……她怎麽樣了?”謝棠喃喃的說。
吳舟沉默了一下:“還不清楚,加上她已經四具……屍體了,咱們市法醫排不開,已經向省裏申請人手了。”
“哦。”謝棠語氣還是很平靜,反而不太正常了。
這時吳舟的手機亮了一下,就在謝棠手邊。
謝棠拿起來扔給吳舟:“這劉倩是誰啊?大半夜還給你發消息。”
吳舟接過手機:“你見過的,我們隊裏那個……女的……”
看着劉倩發來的信息,吳舟愣了一下。
謝棠現在神經很敏感,察覺到不對,撲過來就去搶吳舟的手機。其實按照吳舟的身手,謝棠是完全沒機會能從他手上奪東西的。
他只是不知道怎麽和謝棠說。
劉倩:俞隊交代,讓你早上把謝棠帶來問話。
謝棠啧啧兩聲:“當警察不容易,淩晨4點了還在加班。”
吳舟沒作聲。
“真沒意思……”謝棠從床上下來,轉身回了書房。
這下弄的吳舟徹底沒了睡意。
在去公安局的路上,吳舟能看出來她非常的抵觸,歪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拒絕和吳舟說話。
到了地方,謝棠心想自己這待遇是一次比一次好,現在直接在正兒八經的審訊室問話了,不過可能謝棠不算是嫌疑人,并沒有給她準備“嬰兒椅”。
謝棠坐在警察對面,打量着周圍。雖然她爸之前是警察,吳舟和吳叔叔也是,但她還是第一次來到審訊室。
一旁架着一臺錄像機對着她,再一擡頭,屋頂架着兩個攝像頭,謝棠歪頭看了兩秒,然後沖攝像頭笑了一下。
吳舟照舊守在一旁,并不參與問話。
劉倩翻開筆記本:“謝棠是嗎?12月11日早上你給吳舟打了個電話,說你們學校的栖霞湖裏有死人對嗎?”
謝棠點點頭:“對。”
“好的。”劉倩擡起頭直視謝棠:“首先,請說一下你和吳舟的關系,你為什麽想到給他打電話?”
這問的都是什麽廢話!你說為什麽!
謝棠俯在桌上,一伸手拿過劉倩的本子。
因為總有些嫌疑人腦子不太正常,劉倩也見的多了,面對謝棠這個舉動她并沒有喝止,任她拿去,況且這是個新本子,上面沒寫什麽東西。
謝棠也不去看本子裏的內容,只是翻到扉頁,看到上面寫着“劉倩”二字。
“你就是劉倩?”謝棠明知故問。
劉倩不明所以:“是的。”
謝棠笑了:“我和吳舟的關系?你是為案子問的,還是為自己問的?”
劉倩臉色一變,正準備說什麽,卻見謝棠把本子一把推過來。
“你今兒早上四點多給吳舟發信息的時候,不好意思,我恰好看到了。”吳舟來不及阻止,就看到謝棠轉頭沖他彎了彎眼睛:“在床上看到的。”
吳舟扶額,又來了……
包括劉倩在內的所有警察齊齊變了臉色。
“你!”劉倩失聲喊出來。
“哈哈哈哈開玩笑的。”謝棠攤攤手:“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就這麽個關系。所以有什麽事就先想到他了呗。而且他不是管我們學校這案子嘛,我給他電話也沒毛病吧?所以你問這個問題真是……一點水平也沒有。”
然後謝棠拿出手機給他們看:“這是當時湖水沒抽幹的時候我拍的,你們看這水草的走向是不是很有規律?所以我猜水草聚集的中心還有東西在湖底。”
一旁的小警察立刻取走謝棠的手機,傳給大家看。
劉倩的太陽穴突突的跳着,整個節奏被謝棠打亂,于是沒好氣的從本子裏拿出一張照片拍在謝棠面前:“這個女人你認識嗎?”
謝棠原本還噙着笑,可低頭看到照片的那個瞬間,嘴角不由自主的繃了起來。
照片裏的女人面容恬靜,緊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可能是姿勢的原因,衣服向上擁起,顯得好像沒有脖子,領口繡着精美的蓮花紋,衣着很是不俗。
謝棠足足看了十幾秒,胃部控制不住的開始痙攣,她扶着桌子猛地起身,桌腳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背後的椅子也被直接撞倒。謝棠踉踉跄跄的沖到牆邊,扶着垃圾桶吐了起來。
“棠棠!”吳舟回過神後連忙上前查看情況,發現謝棠把早上喝的牛奶吐了個一幹二淨,胃裏沒有東西了,還是在不停的幹嘔。
吳舟心疼的輕輕拍着謝棠的背,好一大會兒謝棠才感覺到胃部不再抽搐。
“有沒有紙?”吳舟轉頭問劉倩。
劉倩張張嘴:“啊?”
“問你話呢!有沒有紙!”吳舟急了。
“啊,有的!”劉倩摸摸口袋,拿出一包手帕紙。
吳舟把紙抽出來一張遞給謝棠,起身端起桌上的水杯:“漱漱口。”
謝棠垂着眼,看不清神色,她接了紙杯抿了一口。
劉倩也開始隐隐有些後怕,她這才想起謝棠還未滿18歲,毫無征兆的給她看屍體的照片是有些欠妥……而且吳舟提前給他們打了招呼的,謝棠不能受刺激。
“我們先回去吧。”吳舟扶起謝棠。
謝棠輕輕吐出一口氣,抓着吳舟的胳膊站起身。
“不,認,識。”謝棠看着劉倩一字一頓的說。
劉倩一愣,才明白謝棠這是在回答她之前的問題。
“好的,沒事了,你先回去吧。”劉倩尴尬的說。
出了辦公大樓,謝棠被外面明亮的陽光晃了眼,她眯起眼适應着光線。恍惚間謝棠看到花圃的一棵丁香樹下站着一個女人,她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上,耳邊的珍珠幽幽的泛着光澤。
她嘴巴一動,似是在說:“棠兒……”
突變
接下來的幾天吳舟忙的抓不到人影,本以為屍檢結果出來之後會有新的線索,結果反而更加撲朔迷離。
連軸轉了兩三天後,吳舟覺得自己像一條狗,勉強喘着氣兒活着到了家。
一推門屋子裏燈火通明,吳舟一愣,他媽不是今天值夜班嗎?
轉過玄關,吳舟就看到茶幾上擺滿了紅紅白白的紙盒,KFC老爺爺沖着吳舟笑的開懷。
“你為什麽在我家吃外賣?”吳舟看着謝棠坐在地上嚼薯條,有些無語。
謝棠拍拍身旁的墊子:“小吳,坐!”
吳舟去衛生間洗了手,也和謝棠坐在地上:“讓我看看都有什麽。”
謝棠輕輕瞥他一眼,喝了口奶茶。
“行了,說吧!到底什麽事?”吳舟也懶得和她兜圈子,從小到大只有她謝棠花他的零花錢的,從來不見謝棠給他買零食,一買,準沒好事。
謝棠拍拍手上的渣渣,倚上茶幾:“我希望我可以參加偵查。”
“做夢呢你?”吳舟嗤笑一聲:“我真的覺得你的中二病比別人來的更晚一些。”
謝棠神色認真:“目前死了4個人,趙帆是跟着我身後然後死掉了,湖心那個女人是我指出來的,周珏……周珏和我關系匪淺。怎麽看我都不無辜,所以前幾天你們老大才讓我去問話的吧。”
“知道自己有嫌疑還要參與偵查?”吳舟拉過袋子找到一盒雞塊:“大姐,我們是在中國,日本動漫裏私人偵探那套沒用。”
謝棠沉默了,她知道吳舟不可能答應的。她不是因為什麽中二病,也不是想當神探,她知道自己可能無法阻止接下來的悲劇,但是她無法容忍自己毫無作為的、按部就班的,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樣乖乖看書學習。
所以她必須向吳舟顯示她的價值,才有參與的可能——因為她必須要做些什麽。
“那你和我說說屍檢結果吧。”謝棠擠出一個笑:“我總得知道周珏怎麽死的。”
吳舟咀嚼的動作一停,屍檢結果是要保密的,但是看着謝棠這丫頭勉強的笑容,吳舟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她……
“他們三個都是心髒性猝死,沒有外傷。”吳舟說:“身上連個針眼都沒有。”
謝棠眉頭一皺:“死因确定嗎?就猝死?猝死也可以是人為造成的吧!而且……周珏身上一點痕跡都沒有嗎?”
“這種心髒性猝死,大多由心肌炎、CAD之類的疾病引起,但是解剖結果顯示他們并沒有此類疾病,毒物檢測也做了,什麽都沒發現。非疾病引起的猝死原因很難查明,甚至有的人撒泡尿就昏厥猝死了……所以法醫給出了這樣的結果,那一定是非常謹慎的,這點你不必懷疑。”吳舟看着她的眼睛:“還有,你覺得周珏身上應該會有什麽痕跡?”
謝棠啞然,發現吳舟的眼神裏帶着探究,他居然懷疑她!
要按照往常,謝棠絕對會一個巴掌呼上去,但是現在她沒有這個精神和吳舟皮。
“周珏有人工荨麻疹,皮膚非常敏感,稍微使點勁就會起風團。”謝棠用指甲在自己手背上劃了一下:“這種程度都會起風團,甚至可以用指甲在她手臂上寫字……”
吳舟瞬間了然!
“我的意思是,如果周珏死前被暴力脅迫去了栖霞湖,她身上絕對會留痕跡。”謝棠很篤定的說:“因此不論是什麽原因,一定是周珏自己去的栖霞湖,最後在毫無防備中遇害。”
這話倒是沒錯,吳舟他們在周珏出事當天就調取了宿舍的監控,因為是女生宿舍,所以只有樓梯間和大門口有攝像頭,而監控顯示,周珏早晨是獨自一人到了宿舍門口,那時宿舍大門還上着鎖,周珏溜到傳達室拿到了大門鑰匙,自己開開門走了出去。
吳舟用指尖輕輕扣着桌子,若有所思。
“周珏那天穿着什麽?”謝棠回憶了一下:“她的校服好像并沒有穿走。”
“這也是很奇怪的一點。”吳舟點點頭:“她死時身上穿着單薄的睡衣,襪子都沒穿。北方的12月,溫度可不是開玩笑的,我們也想不通她為什麽穿這麽少出去。”
“如果說冬衣比較厚所以沒有痕跡那勉強說得過去,可如果她只穿着睡衣卻沒有風團的痕跡,那就說明她真的是自己跑出去的……”謝棠看向一旁:“或許,她認為她很快就能回來,事情又很着急,所以來不及穿外套就出去了。”
“也不太對。”吳舟想着監控裏拍到的畫面:“她當時不像是很着急的樣子,走路慢慢悠悠的。”
謝棠忽然想起湖邊的那個監控:“那她是怎麽進湖裏的?那會兒天色已經開始大白,這個總該拍到了吧。”
吳舟郁悶的說:“你們學校的監控你又不是不知道,被柳樹全擋着了,就只能隐約看到人影。”
“你們技術部門不能弄一弄嗎?”
吳舟擡手給了謝棠一個腦瓜崩:“你說視頻模糊找技術部可以,這被擋住了找他們有用嗎?你當他們是X光?”
謝棠洩了氣:“那這不是無解嗎?”
“對啊……”吳舟捏了捏眉心:“這事兒怪的很,他們3個跳湖前後,除了你,監控裏沒拍到有別人經過,所以只能是自己跳進去的,可是這說是自殺,傻子都不信。”
除了我啊……
謝棠垂下眼:“當時和周珏一起死的人是誰?他倆是一起的嗎?”
“不是。”吳舟搖搖頭:“那男孩比周珏早了四十分鐘,因為有監控,所以這個時間比較準确。”
“我認識嗎?”
“一中分校高二的,我估計你不認識。”吳舟起身倒了杯水給謝棠:“少喝點飲料。”
一中是這個城市裏最好的高中,一中分校是最爛的高中,有趣的是兩個學校共用一個校園。分校的孩子們笑稱自己是學校的建設者,交着非常昂貴的學費以換取最好的教師資源,盡管他們并不學習。
“分校的?”謝棠有些驚訝:“不認識,我在分校沒有認識的人。”
“我知道。”吳舟咬口漢堡,謝棠的初中也是最好的,她的同學成績再差也沒有到去一中分校的地步。
“那湖心那個女人呢?”謝棠問。
誰料吳舟直接咳了起來:“咳咳咳!我吃東西的時候不要問這麽惡心的問題!”
謝棠微微眯眼:“哦。”
吳舟想把漢堡吃完,卻看到謝棠支着下巴看他吃,頓時覺得漢堡有點噎人。
“你別看着我……”
謝棠說的理所應當:“你長得這麽帥,我為什麽不能看?”
行。
吳舟扔下漢堡:“不吃了!”
“不吃了就趕快說呀。”
吳舟下意識去摸口袋,然後才想起來自己戒煙了。
這個女人至今沒查明身份,她是這4個死者裏最特殊的一個——各種層面上的特殊。
吳舟自己稱她為,古裙女。
趙帆他們三人當時均是跪在湖底,但是古裙女卻是站姿,只不過大腿以下被深深埋在了淤泥中。
她最為引人注目的就是身上的衣服,外面是高檔的絲綢,裏面卻穿着像喪服一樣的粗布麻衣。衣服繡工精美,樣式考究,看來看去不像是淘寶上買來的。于是為了這兩件衣服,警方專門去省博物館請教專家,結果令人大吃一驚:這兩件衣服均是清朝末年的衣服,正兒八經一兩百年前的東西。
那麽這個女人為什麽穿着古董衣服死在了湖底呢?
法醫對這個女人進行了屍檢,本以為和趙帆等人一樣死于心髒性猝死,但是她卻是實實在在溺死的,肺內有積水,不過和栖霞湖水樣比對,又不是栖霞湖的水。
之前吳舟提過這女人屍體腐敗的問題,經過化驗卻發現沒有任何防腐劑。又經過吳舟再三的要求,化驗室那邊取了女人的一塊肌肉組織,不經任何處理,就暴露在空氣中,給了适宜的溫度和濕度,來觀察是否會腐敗。
目前這麽幾天過去,那塊兒取下的肌肉組織保持着原來的樣子,一點腐敗的痕跡都沒有。唯獨那股惡心的腥味越來越重。
“所以。”謝棠說:“你們從她身上沒查到任何線索。”
“反而謎團更大了。”吳舟說的很勉強:“唯一的收獲就是她胃裏有沒消化的米粥。”
謝棠笑了:“米粥?米粥能查出來什麽?誰家不喝米粥?”
吳舟晃了晃手指:“這不是一般的米粥。”說着拿出手機給謝棠看:“這裏面的一種豆子很罕見,我們打算從這裏入手。”
謝棠接過手機一看,培養皿裏放着一粒完整的豆子,模樣的确很怪:只有綠豆大小,深褐色,一頭微微有些尖,豆皮上有很多不規則的斑斑點點,顏色和豆皮很接近,但仔細看仍能分辨出來。
“我不覺得這豆子有什麽特別的。”謝棠把手機還給吳舟。
“一個五谷不分的人能看出來就有鬼了。”吳舟對謝棠的自信嗤之以鼻。
然後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空氣忽然安靜起來。
“你……沒了?”謝棠問。
“沒了啊……”吳舟說。
謝棠把面前的盒子一推,有些氣急敗壞:“那你告訴我惡心的點在哪裏?那個沒消化的豆子?”
第 10 章
“啊,你不說我給忘了。”吳舟一拍大腿,一臉踩到便便的表情:“那女人的照片你也見了,她不是閉着眼睛嘛!”
謝棠的臉忽然白了。
“扒開她的眼皮一看,太慘了,眼珠子熟了……”
謝棠覺得她的胃又開始翻騰。
這個話題實在是不利于吃東西,于是二人閑聊了一會兒便散了夥。
一個人睡的最沉的時候,不是剛睡着那會兒,那會兒還沒進入深度睡眠,有點動靜容易醒來。也不是鬧鐘快響的時候,那時已經睡飽了,也很容易驚醒。
因此各類案件最常發生的時間是淩晨兩三點,那是人睡的最熟,最沒有防備的時候。
謝棠悄悄的推開房門,捏緊了肩上的背包帶子,她朝着吳舟家看了一眼,沒什麽動靜,然後才輕手輕腳的按着鎖舌,把房門悄悄關上。
“去哪呢?”吳舟拉開房門,倚在玄關的牆上,好以整暇的看着謝棠的身影一僵。
謝棠無聲的罵了一句,這才轉頭沖吳舟笑笑:“這麽巧,你也晨跑啊?”
“哎呦!”吳舟上前兩步:“跑個50米都能喘成牛的人去晨跑啊?來來來,讓我瞅瞅現在是幾點……啊,3點15。謝棠我尋思着你也不喜歡籃球啊,怎麽着啊,學着科比看淩晨4點的世界?”
“阿西巴!”謝棠一跺腳,趁着吳舟貧嘴的功夫拔腿就想溜。
然而吳舟就防着她,擡手抓着謝棠的領子就給她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