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吳舟站在肯德基門口哭笑不得,他揉了揉頭發,覺得最近大家都被這幾個奇怪的死者折騰的魔怔了!謝棠中二病發作,她可以套用無數個動漫的模板,而自己就是可以拯救世界力挽狂瀾的主角,三星堆急病亂投醫,聽到中二病胡說也跟着胡來。
而現在,吳舟瞥了一眼謝棠,覺得這大概是最牛的中二病,警察都被她搞定了。
謝棠轉頭看向吳舟,發現這家夥表情很奇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
“喂!動作快點。”謝棠把碎發別在耳後:“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吳舟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下了樓梯,動作松松散散吊兒郎當。他是明白了,陪謝棠玩,可能是為了堵着那張烏鴉嘴。
“那謝老板?我們接着去哪裏呀?”吳舟撞了謝棠一下,把身高一米六體重一百斤的謝棠撞出去兩步,吳舟咧嘴一笑:“哎,缺覺,底盤不太穩。”
謝棠頭發一甩,不和他計較,低頭在手機上劃了兩下:“去圖書館。”
作為一名正直的人民警察,吳舟這輩子第一次想殺人滅口:“幹嘛去!”
“看縣志啊,看看栖霞湖旁邊的這條路到底什麽時候改叫碧蓮路的。”謝棠沖吳舟勾勾手指,又指向馬路斜對面的市立圖書館:“我在網上查到咱們的縣志就存放在圖書館。你看,多巧。”
吳舟轉頭看看肯德基,低頭看看手裏的奶茶,又擡頭看看對面的圖書館,這才回過神:“你丫夠厲害的呀,一箭三雕啊。”
謝棠拱拱手:“承讓承讓,主要是你襯托的好。”
有一個人民警察好辦事,二人來到圖書館,說明來意之後立刻見到了館長。館長姓趙,頭發花白,但是皮膚保養的挺好,因此也摸不準他的年紀,雙眼皮褶子很深,年輕的時候一定很帥氣。
吳舟告訴館長,他們因為某起刑事案件需要查一下縣志,館長不太明白刑事案件和縣志有什麽關系,不過還是給吳舟他們拿來了。
“那些老縣志的紙張特別脆弱,你們翻看着麻煩的很,字也都是繁體字,剛好前些年我們重新編寫印刷,這一套全在這裏了,有目錄,你們翻看着也方便。”有個年輕的工作人給搬來一小摞書,館長随手拿起一本給吳舟說:“要是有看不明白的地方,你們随時來問我。那你們……随意看?”
吳舟笑着沖館長點點頭:“多謝您。”
每本都挺厚的,書皮很硬,裝訂的非常精美,書皮上端端正正的寫着“山陽縣志”四個燙金大字。
謝棠小聲和吳舟說:“多奢侈!”
吳舟用胳膊肘杵杵她:“用的又不是你的錢……”
二人很快将目錄都過了一遍,刨除掉賦稅、戶口等卷,着重查看地理、人文等相關部分,盡管如此,他倆需要看整整四大本。
館長給他們把接待室騰出來使用,本身工作日就沒什麽人來圖書館,因此圖書館就書多房間多。
第 13 章
本來謝棠以為順着目錄就可以輕易找到相關的內容,可她是第一次看縣志,發現縣志的編纂方法和她想的不一樣,她本以為和查字典一樣,沒想到是來做古文閱讀……
謝棠還算好的,她天天做古文閱讀,看起來也沒那麽費勁,而且她很有幹勁兒,吳舟就不一樣了,多少年沒碰過這文绉绉的東西了。
本來就困,看了更困。
真是要了命了。
吳舟就一邊看一邊灌茶水,氣勢洶洶,高考都沒這麽費勁。
一個小時後,吳舟站起來:“不行了,我要去廁所醒醒盹。”
謝棠看的津津有味:“去吧去吧。”
圖書館是新建的,非常漂亮,主體大樓是正方形,中心是空的,可以從走廊上一眼看到一樓大廳的地面。只不過吳舟第一次來,順道把整個圖書館的結構摸清楚了,不是因為職業習慣,只是……找不到廁所……
吳舟回來後,看到謝棠趴在桌上,毫無生氣。
“要放棄了嗎?”吳舟眼睛一亮。
謝棠把手邊的一本縣志推開:“我覺得,縣志可能沒有記這麽小的事情……”
吳舟一萬個贊同:“對啊對啊,而且碧蓮路這個名字真的可能是前幾年胡亂起的!”
“哎……”謝棠撇了撇嘴:“好想哭……怎麽辦啊。”
“沒事。”吳舟一巴掌拍在謝棠背上:“會有辦法的!”
謝棠抖掉吳舟的手:“廁所在哪裏,我也要去。”
“挺繞的,你要不要我帶你去?”吳舟問。
謝棠從包裏拿出一包手帕紙,語氣很平靜:“那多不好意思。”
“哦。”吳舟也不跟她客氣:“那我不管你了,出門左轉順着過道走,走到大柱子正面然後拐到那個小道裏就是。”
謝棠順利的找到了廁所,她最後抽了一張擦手紙,一邊擦一邊出了門。
自從第一個死者出事後,謝棠就格外的留意攝像頭,她擡頭一看,面前走廊盡頭的拐角處有兩個,背後的拐角處卻沒有,大概是為了節省經費,對于一個正方形的回廊來說4個攝像頭就足夠了。謝棠随手把擦手紙扔在垃圾桶裏,腦子裏忽然想到,這樣設置攝像頭不行啊,有死角。
垃圾桶的對面是一個很短的通道,目測只有5米的進深,通道盡頭是一個應急門,謝棠動作一頓,向那個應急門多看了兩眼。
吳舟趁着謝棠上廁所的時間翻着縣志,想着等謝棠回來就走吧,他也覺得找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吳舟看了看表,心說謝棠是在廁所種菜嗎?這麽久了還不回來?
又等了5分鐘,吳舟拿起手機撥了出去,不過電話只是嘟嘟的響着,沒有人接。
吳舟心裏咯噔一下,起身跑了出去。
來到廁所門口,吳舟敲敲門,大聲問到:“謝棠?謝棠?有沒有人在裏面?”但是沒有人回應。
盡管這是女廁所,吳舟管不了那麽多,徑直走了進去,每個隔間推門檢查,發現謝棠并不在裏面。
吳舟深吸口氣,給謝棠打電話,吳舟捂着手機的聽筒,靜靜地聽着,廁所裏沒有聲音……
電話自動被挂斷,吳舟接着撥,側着耳朵聽聲音。
因為在圖書館,又是工作日,整個館內還是非常安靜的,但是吳舟和謝棠進圖書館時怕手機鈴聲影響別人,都将手機調成了震動模式,于是吳舟現在找謝棠也不怎麽好找。
吳舟穿着高幫警靴,他小心的放下腳,慢慢的走在走廊裏。
沒走出多遠,他果然聽到細微的震動聲,巡着聲音找去,吳舟發現來自一個隐蔽的過道,他剛才從旁邊跑過都沒有留意到。
他繞過拐角,還沒看清楚過道的構造,就看到一盆巨大的發財樹後面有一雙鞋。
黑色的耐克,鞋底沾着些泥……
吳舟耳朵“嗡”的一下,什麽都聽不到了。
吳舟努力穩住心神,将手機塞回口袋,他的手抖的厲害……當警察這段時間,他也算是經歷過幾次惡□□件,血腥的現場看的多了,但從來沒有怕成這樣的。
沒有人知道吳舟用了多久才走完那兩步,他在努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然而心裏的堡壘是塌了一次又一次。
發財樹後……是謝棠。
謝棠歪着頭,手毫無生氣的垂在地上。
“棠棠?”吳舟蹲下身,想擡手碰碰她,卻又不敢動。
吳舟傾過身子,湊到謝棠臉旁,他用手指搭在謝棠的脖子上。
微弱的跳動傳來,吳舟眼眶瞬間就熱了:“棠棠!醒醒!”
謝棠被吳舟晃醒,微微掙紮了起來:“咳!咳咳!”
“怎麽樣!你哪裏不舒服?”吳舟連忙松開手。
“我……”謝棠撫着脖子,一張嘴聲音嘶啞的厲害,自己都被吓一跳。
“我脖子……好疼。”謝棠擡起脖子讓吳舟看。
吳舟心中一駭,以為脖子上有傷口。
“哪裏?”吳舟撥着謝棠的下颌:“好像有點紅,沒有傷口。”
謝棠點點頭,啞着說:“我的脖子……被掐到了。”
吳舟右手穿過謝棠的腿彎,一把将她抱起:“先回房間。”
張館長聞訊立刻趕來,吓得額頭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這!這究竟怎麽回事?”
吳舟已經讓人封了圖書館的所有出口,也給隊裏打電話要來了支援。
吳舟擡擡手,示意館長別怕:“萬幸,人沒有事……至于犯人是誰,還請館長把監控給我調來看看。”
“哦哦哦,對!”館長擦擦額頭:“我這就讓他們把監控弄來。”
謝棠捧着一杯溫水,小口小口的抿着,她清清嗓,覺得還是有些難受,脖子兩邊的筋像扭着了一樣,痛感非常強烈。
緩了一會兒,謝棠覺得說話沒問題了,拽拽吳舟的衣服:“你坐下,我給你說……”
吳舟給她杯子裏倒滿水:“慢慢說,沒事,出口第一時間封住了。”
謝棠搖搖頭,她知道是不可能找到犯人的。
當時謝棠看到那個應急門開了一個縫,剛才她餘光中覺得那個門微微動了一下,最近的事件讓謝棠草木皆兵,不知怎麽的,她就走了過去。但是她不确定這門關上後會不會自動落鎖,因此也沒有動這個門,只是隔着大概一米的距離看了一下,就轉身走了。
沒想到這時,謝棠猛地撞到了牆上,突如其來的撞擊讓謝棠懵了幾秒,接着她的脖子便被巨大的力道掐住了。
謝棠摸着脖子,依舊非常疼:“力氣特別大,前後也就一兩秒,我就昏過去了……”
吳舟小心的捉住她的手:“別亂動,等會兒去醫院看看……所以,你沒有看清犯人的臉?”
謝棠搖搖頭:“當時挺混亂的,時間還很短……我什麽都不知道。”
“沒事,我們等會兒看看監控就知道了。”吳舟安慰到,但是他心裏卻覺得監控估計沒什麽用,如果按照謝棠的描述,那人應該是從應急門裏出來的,而且這個通道比較短,并沒有安裝攝像頭。
館長在一旁聽的是心驚肉跳,連忙解釋:“因為走廊裏有攝像頭,要是有人從那個通道裏出來一定會被拍到,所以……所以那裏我們就沒裝……”
“那應急門後面的樓梯呢?”吳舟問。
“也沒有。”館長尴尬的笑笑。
果不其然,攝像頭只拍到了謝棠一人。
吳舟給趕來的同事交代:“我先帶她去醫院,監控你全部帶到隊裏,找人全過一遍,每層的監控都要看,排查一下可疑的人。”
謝棠想了想,嘿!可是不小的工作量。
臨走前,謝棠問館長:“請問您知道一中門口那條路為什麽叫碧蓮路嗎?或者一中那片湖有什麽奇聞異事嗎?我們看縣志看的很粗糙,沒有翻到。”
館長想了想:“好像縣志裏沒有記過……”
“哦……”謝棠笑笑,有些喪氣。
“你們就是想知道這個問題?”館長有些摸不着頭腦。
謝棠點點頭。
“如果想找奇聞異事,那你們不如去一中對面那個村子問問。”館長認真的建議到:“那裏的人們住了好幾代了,總有些外人不清楚的故事。”
謝棠一拍腦門,恍然大悟,轉頭開心的看着吳舟。
吳舟無奈的拿起謝棠的包,說謝棠不嬌氣吧,她那股大小姐的作風是比誰都金貴,說她嬌氣吧,現在受了這麽大委屈倒也是不往心裏去。
最終,謝棠去醫院仔細做了檢查,沒什麽大問題,至于為什麽會那麽迅速的昏倒,醫生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只是覺得有可能是被壓住了動脈,短暫性腦缺氧引起的昏迷。
“哇,原來電視裏那種,用手砍一下脖子人就會昏倒是真的啊?”謝棠緩過了勁兒,摸着脖子有些驚奇。
“你可閉嘴吧。”吳舟打着方向盤回家:“這破鑼嗓子‘嘎嘎嘎’的難聽死了。”
謝棠這個模樣不敢讓吳母看到,吳舟把她送回家,叮囑謝棠自己煮點粥喝,別吃薯片。
第二天,吳舟來看謝棠。
門剛開一個縫,吳舟就被謝棠一把扯了進來。
“你幹嘛?”吳舟瞪大眼。
謝棠用她的鴨子嗓說:“怕阿姨在門口看到……”
吳舟驚悚的抱着自己,聲音控制不住的高了:“她看到怎麽了!我清清白白的!有什麽不能讓她知道的?”
“大哥,你在說什麽?”謝棠簡直要給吳舟跪了,她把手拿開,擡起下巴給他看:“這痕跡太吓人了,我怕驚着阿姨。”
吳舟低頭一看,謝棠脖子上一片烏黑的淤青,的确格外唬人。吳舟拽着謝棠來到光線好的地方,眯起眼仔細看了看。
“不是!”吳舟捏着謝棠的臉:“你沒事兒亂抖什麽?”
“癢……你看的我脖子癢……”謝棠憋紅了一張臉。
第 14 章
吳舟像看一個病入膏肓的二百五:“您這脖子可真是豆腐做的,壞人摸一下就青一片,我瞅一眼就癢的不行。”
“誰說的,昨天好大力氣的……”謝棠小聲嘟囔着,她整整領口,剛才吳舟的鼻息掃過來,她覺得脖子上像被一群羽毛擦過,所以才癢的不行。
吳舟倚着牆看着謝棠,琢磨了一下覺得不對勁,擡手在謝棠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把謝棠驚的差點竄到天花板上。
“能老實點嗎?”吳舟不耐煩的沖謝棠招招手:“過來讓我仔細看看!你這痕跡有點奇怪。”
“是吧……”謝棠蹭過去,擡起下巴:“我早上對着鏡子試了試,這好像是左手掐的?”
謝棠人不胖,脖子纖細白皙,青紫色的手印就顯得格外駭人。正如謝棠所說,這是一個左手的掌印,但是奇怪的是,這個手印五指張開,不上不下正在謝棠脖子的正中間。
“一般來說……”吳舟納悶的看看自己手,本來又想在謝棠身上示範,但是一想這孩子都有陰影了,于是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這個動作一出來,有什麽滑不溜手的念頭一閃而過,吳舟頓了頓,沒抓到這個小尾巴,于是接着說:“想扼死一個人,那力氣可不小,因此大多在用勁的時候,手會抵着下颌,這樣更吃得住勁兒,而且五指會并攏,因為手指張開也用不上力氣……但是你這個,啧,有點反常。”
謝棠後怕的說:“天!那如果昨天用這正确的姿勢,我不就直接給掐死了?可怕可怕!”
倆人說了幾句,吳舟挽起袖子去廚房熱了一碟包子,謝棠拿出兩盒牛奶擺在餐桌上,支着下巴就等吃飯。
“一人兩個。”吳舟把盤子放在謝棠面前:“今天是休息一天還是怎麽?”
謝棠咬了一口,覺得肉餡還有些涼。
“食物一定要煮熟。”謝棠不厭其煩的給吳舟科普:“不熟的肉類、蛋類是會讓人生病的,你知道豬肉縧蟲嗎?不知道?那總知道禽流感吧!你看看哪樣是好受的?”
“那你別吃……”
謝棠冷笑一聲:“我家的包子,我家的冰箱,我家的電,我為什麽不吃?”說罷一口吞下半個。
吳舟也扯了扯嘴角,把包子兩口吞掉。
“說到今天!”謝棠擡起眼:“輕傷不下火線,自然是接着查。”
吳舟點點頭:“我想的也是。昨天襲擊你的那個人,十有八九就是兇手……一定是覺得你威脅到他了,所以才決定動手。”
“一定是我的調查不小心觸及到了某些真相,想要阻止我。”謝棠歪頭看了看吳舟。
吳舟忽然想起謝棠的中二病,不由得取笑她:“某些人昨天還說,這個案子沒兇手,這下是自己承認打臉了?”
謝棠攤開左手:“阻止我。”
又攤開右手:“沒有兇手。”
“好像這并不沖突。”
吳舟嘴角的笑慢慢收了起來,他盯着謝棠,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好像,謝棠說的都是真的。
謝棠瞥他一眼:“發什麽呆,快喝,喝完了我們去村子裏看看。”
新一中坐落在小城的南邊,臨近高速路口,西邊是一所有着百年歷史的理工大學,北邊是兩所專科學校,因此勉強算是這個小城最為密集的學區,但周圍很荒涼,想要發展起來估計還要個十年八年。一中南邊是一片村子,按照館長的說法,這個村子在此地很久了,各家各戶多多少少都有點血緣關系,僅姓杜就占了一半的人口,是典型的家族式村落。
謝棠找了條圍巾遮住脖子,和吳舟一起來到了村子。村子規劃的很整齊,各家平房外幾乎每戶都圍着小花圃。
有的種些月季,有的光禿禿的,可能之前種着青菜,只不過冬天到了就空了下來。
路口坐着一群曬太陽的老太太,抱着拐杖聊的熱火朝天。謝棠推推吳舟,讓他上前問一下。
“嘿,收斂點,友善一點!”謝棠壓低聲音叮囑他:“To be friendly!”
吳舟內心罵罵咧咧,他現在去高考指不定還能考個二本。
“奶奶,曬太陽呢?”吳舟蹲下來,笑呵呵的說:“今兒太陽挺好哈。”
一開始,老太太們都警惕的看了吳舟一眼,但是發現是個幹幹淨淨的大男孩,眉開眼笑的蹲在一旁,特別讨喜。
“是嘞是嘞。”離吳舟最近的老奶奶搭了話:“你幹什麽嘞?”
“是這樣子。”吳舟指了一下幾步開外的謝棠:“那是我妹妹,對面一中的,我是隔壁理工大大三的學生……我這快畢業了,準備寫畢業論文呢,老師給我定的內容是當地的風俗,所以就想拜訪一下咱們村子的老人家,收集點素材。”
那老太太看起來有七十多,哪裏懂什麽畢業論文,什麽素材,但是她明白這倆孩子沒有惡意,都是有學問的好孩子,畢竟她孫子去年中考,據說離一中的分數線差了300分呢!
“哦呦,你們是想打聽……打聽啥?”老太太側着耳朵問。
謝棠走上前,扯着破鑼嗓子:“就是問問咱們村子過年過節,婚喪嫁娶,都有啥規矩。”
這一嗓子把老太太唬了一跳,看起來文文氣氣的小姑娘,這嗓子怎麽回事,被煙熏着了?
另一個精瘦的老太太,倚着牆,半眯着眼說:“你們到別處問去,我們可說不來。”
謝棠和吳舟對視一眼,不知道該怎麽辦。這種靠血緣維系的村子有些會很排外,他們一輩一輩傳下來的道德觀念、教條準則,慢慢的形成了不可忤逆“族規”。村子裏的人們就像一個無形的圈子,他們天生的抵觸想要窺探這個圈子的外人。因為有時候,那裏總有些不能為外人道也的秘密……
二人出師不利,碰了個軟釘子。
“這說明有貓膩啊!”謝棠錘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我們換個角度想,要是這村子沒什麽奇怪的,她們幹嘛不給我們說?”
吳舟雙手插在口袋裏,也在回想剛才的事情:“的确……”
“都21世紀了,還真的有這種古板的村子啊?”謝棠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以為這種宗族觀念很重的村子南方會比較多。
“就是就是。”吳舟也覺得蠻神奇的。
謝棠無語的看着頭上走勢淩亂的電線:“你好意思嗎?一個人民警察連問話都不會,被人一老太太直接擋回來,真是幾年警校白讀了。”
吳舟瞪着眼睛,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我大學成績很好的!”
“Fine.”謝棠敷衍的點點頭。
“我警告你今天不許再和我說英文!”
兩人一路插科打诨,慢慢的也逛完了大半個村子,沒什麽特別的,看起來就是個平平無奇的村莊,有的房子修建的很大氣,有的房子看起來歪歪扭扭像是随時要倒,也不知道有沒有人住。
忽然,吳舟看到有個穿棗紅色棉襖的老太太,顫顫巍巍的站在一個房子的門口。吳舟小跑上前,這才發現是熟人——剛才村口跟他搭話那個老太太。
“奶奶我幫您。”吳舟拿過她手中的鑰匙,對準鎖眼插了進去。
那老太太看到吳舟并不驚奇,笑着道謝:“嗨,上了年紀,眼睛看不清東西,謝謝你啊。”
吳舟退開兩步,搖搖頭:“沒事。”
老太太擰開門,這時,她轉身輕聲說:“去湖邊,那邊有我們的祠堂。”
直到老太太阖上門,吳舟和謝棠才後知後覺:她是在暗示他們要去祠堂那邊問嗎?
“哇!”吳舟搓搓胳膊:“這怎麽感覺像是驚悚片的橋段?棠子,我們回去吧,咱們這種行為在電影裏屬于沒事找事,最先挂的一準是我們。”
謝棠擡腿向前走:“吳先生,你是人民警察哎!可靠一點,不然本人民現在覺得很驚慌。”
“請不要語氣這麽冷淡的說你驚慌,完全沒有說服力好嗎!”
“看來你平時不僅看驚悚片,還看了不少銀魂吧……”
吳舟沒反應過來:“啊?”
謝棠轉頭沖吳舟皺了皺臉,做了個非常沒有誠意的鬼臉:“吐槽深得銀時的真傳。”
靠!天塹般的代溝又來了!明明兩個人只是差了7歲……而已!
剛才二人在村裏閑逛時,曾遠遠看到過有一片小水塘,實在是很小,像是誰家圈起來澆菜地的。他們摸不清那個老太太說的湖是不是那個水塘。
等臨到水塘近處,謝棠這才發現是真的小,并不是他們的錯覺。水塘正南邊,有一個木頭搭建的房子,和周圍的矮牆平房格格不入。
顯然,那個就是祠堂了。祠堂兩側挂着木刻的對聯,龍飛鳳舞的草書讓人無法辨認,謝棠和吳舟歪着脖子上下看了好幾遍,勉強認出幾個字,用手機百度之後發現對聯寫着:土能生萬物,地可發千祥。
“有點怪。”謝棠捏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這個對聯居然挂在祠堂門口。”
“嗯?”吳舟彎腰去看謝棠的手機:“有什麽不對嗎?”
“這是藏頭的對聯——土地,百度也顯示這副聯一般會挂在土地廟門口。一般的祠堂不都得寫什麽福澤後世,千秋萬代之類的?”謝棠說。
“哎!這裏不許拍照!”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大喝,把吳舟吓得腹肌猛的一緊。
那人個子不高,白白胖胖,頭頂稀疏,虛腫的眼泡襯的那人面目奸險。
不是個善茬。
第 15 章
吳舟和謝棠不約而同的這麽想。
從那人家門口到謝棠他們面前,撐死也就10米,外加三個臺階,那人就走的氣喘籲籲,胸腔裏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
看來鍛煉身體,不僅可以讓身材美麗,還可以讓呼吸的聲音美麗。
“你們幹什麽?”那男的吊着肉泡眼:“祠堂不是旅游景點,不能拍照!有沒有點禮貌!”
吳舟正準備說話,謝棠斜插到吳舟面前,用上了對老太太們的借口:“我是隔壁理工大的,想要對咱們這個……彙赭村的風俗做個調查,我們剛剛沒有拍照,你不要誤會。”
那人目光不善的看了看謝棠,大概是忌憚人高馬大的吳舟,只是嚣張的要把他們趕走。
謝棠一看說理說不通,便退到吳舟身邊,給了吳舟一個眼神。
于是人民警察亮出他的警官證:“我來查案,希望你配合。”
肉眼可見的,那白胖子的額頭瞬間開始淌汗:“哎呦……哎呦,這這這。”
吳舟挑眉:“借一步說話可以嗎?”
謝棠對那出汗速度嘆為觀止,悄聲說:“這人也太虛了。”
“閉嘴!”吳舟呲着牙警告謝棠。
那胖子把二人引到他家裏,嚣張的氣焰瞬間萎靡不振,身子虛心也虛的模樣:“我叫郭富,算是這個祠堂的管事兒,所以剛才不是有意吼你們,實在是,職責所在啊。”然後看了看吳舟,又看了看謝棠:“你們到底是查案還是……調查風俗啊?”
謝棠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他查案,我順便跟着學習。”
這話說的不清不楚,那胖子也沒搞懂到底是學習查案還是學習風俗,不過也不敢問,反正他是明白那邊那個高個子是來查案的。
寒冬臘月的,硬生生把這胖子吓得汗如雨下。連吳舟都在嘀咕,這家夥是不是真的犯什麽事兒了?看這吓得哎!
既然亮明警察身份,就不用再兜圈子,吳舟直接問他:“你們村口那條碧蓮路,你知道有什麽典故、奇聞異事之類的嗎?”
“嘿呦,那您可問對人了。”郭富抹把臉:“我家往上數幾輩兒,可都是這杜家的嫡支,就民國那會兒,最後一個族長還是我老婆的高祖……”
“哎等等等等!”謝棠擡手打斷他:“你老婆?”
郭富樂了,朝西邊指了指:“那是杜家的祠堂,小姑娘,我姓郭。”
“你是上門女婿?”謝棠脫口而出,說罷膝蓋被吳舟狠狠撞了一下。
這個小動作被郭富看見,一副脾氣很好的樣子:“這小姑娘說的也沒錯,我的确是倒插門。”
前後兩副面孔,硬生生膈應着謝棠了,她擡擡手,示意郭富接着說。
“這碧蓮路,的确不是随便起的。”郭富的肉泡眼眨了眨,語氣緩慢的說到。
具體時間已不可考,大約就是清初的時候,這邊是一片規模頗大的湖,連通着地下水,哪怕是遇到百年一遇的大旱,這湖都不會幹涸。周遭赤地千裏,這湖縮成了小水窪,那水也就一個指甲蓋那麽深,但就是不會幹,把水舀走了,不一會兒便又蓄滿了。于是當地的人們把這湖保護起來,每家每戶一天只能取一次水,就這麽緊緊張張的,也度過了大大小小百來回的旱災。
沒有旱災的時候,這片湖裏長滿了蓮花,夏季開了一湖,煞是好看。
有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家游歷到此處,傍晚時分的夕陽播撒着餘晖,雪白的花瓣……
“停!”吳舟打斷郭富:“雪白的花瓣?你是串臺了還是怎麽的?這不是碧蓮嗎?”
謝棠掐了一下吳舟的手背:“你上哪兒見過綠色的荷花!”
郭富笑了笑:“你們別急,聽我繼續說。”
也不知是湖上的霧氣與餘晖發生了什麽奇妙的反應,昏黃的光透過潔白的花瓣,居然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紅色。
畫家看着那連綿不絕的蓮花像是被浸泡在紅褐色的染料中,可是那染料太多了,從花瓣中顫顫巍巍的溢出,滴落在湖面,整個湖也被染成一片紅。他被眼前的奇景震撼了,不由自主的說:“天下赭色,皆會于此。”
彙聚了全天下所有的赭石才能染出這麽一副美麗的落日荷塘。
那時的村子是彙赭村,那時的蓮湖裏種滿白蓮。
直到英國的鴉片撕開了中國的國門……這片土地上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
當時杜家的掌家,是年僅20歲的杜大少爺,他頭上有吸食鴉片的祖父和父親,天天吞雲吐霧不知今夕何夕,下面的二弟只有11歲,全家一百多口人,全靠杜大少爺養活。
那時最掙錢的是什麽?
鴉片。
20歲的杜大少盤點好家底兒,幹起了倒賣煙土的行當,年紀輕輕居然頗有手段,僅僅兩年,杜家便進入了前所未有的鼎盛。相傳那時的杜家金堆玉砌,大家都說,彙赭村彙聚了天下的赭石色,杜家也彙聚了全天下的金銀美玉。
這自然是誇張,但是從古到今,販毒都是一條快速致富的捷徑,當時的杜家一定是富得流油。
而且杜大少百年前就懂得以販養吸,他家的兩個老鬼大煙抽的肆無忌憚,沒過多久就死了。
話說這杜大少,最為被人津津樂道的不僅是他那雷厲風行的經商手腕,還有他從南方帶來的一個美女。
杜大少在途經秦淮河畔時,在花船上看上了一位彈琵琶的歌女,那歌女柳葉眉,芙蓉面,身段軟的像水,聲音糯的像蜜。
杜大少一擲千金,毫不猶豫的買下了這個歌女,帶回山陽老宅。
那時的杜家完全由杜大少做主,他沒有成親,這歌女雖不是正房夫人,但是也算杜大少身邊的第一個女人,她在家中也是頗有地位。
士農工商,商人最是下等,所以杜大少給歌女說:我除了有兩個錢,和你也沒什麽分別,你不要看輕自己。
可謂是情深義重。
然而這歌女不愧是在煙柳之地滾過一遭的,端的是水性楊花,趁着杜大少出門談生意,給杜大少結結實實的戴了個綠帽子,直到孩子生下來才東窗事發。杜大少心痛不已,但是仍舊愛憐她,給她送去一筆錢,讓她帶着孩子離開,此生不要再來山陽。
歌女這才幡然醒悟,杜大少是真心待她的。羞愧之下,歌女抱着孩子跳進了那片湖。
歌女死後第二年,湖中的蓮花依舊在夏日盛開,只是不知什麽原因,雪白的蓮花在今年泛着幽幽的綠色,遠遠望去有些滲人。
杜大少心中悲痛不已,他覺得這花是歌女所化,睹物傷情,于是便讓人填了這湖。
這湖佑澤這方土地幾百年,在村民心中像是保護神一般,雖然你們杜家財大勢大,可是不能說填湖就填湖呀。
杜大少這人雖然做的是沒良心的生意,畢竟只是生活所迫,他本人還是正直善良的,于是只把杜宅旁的湖給填了,留了南邊的半個湖,又每家每戶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