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門道歉,道完歉送上一點“精神損失費”,這事也便罷了。
後來全國嚴打鴉片,杜家漸漸沒落,直到最後戰火紛飛,杜家老宅被一顆流彈炸毀,這才全劇終了。
有趣的是,杜家的宅子被炸毀後,南邊的那半個湖居然水位驟降,隐隐有幹涸的趨勢,這可把村民們吓壞了,都傳杜家宅子下面有條龍,那條龍口能吐水,所以這湖百年不幹,現在大約是那顆彈把神龍炸死了。
本來村民們打算給神龍建個小廟,來祈求神龍保佑,但是那些年兵荒馬亂,人們尚且自顧不暇,這事便一拖再拖,最後拖到村裏的人換了幾茬,拖到新中國成立,最後改革開放,給村子裏鋪了柏油馬路。等到村裏的老人想起來好像說這村子曾經出了條神龍,要給龍立廟來着,結果大家一看,嗬,杜家老宅的原址剛被鋪上了柏油馬路,那便算了吧。
最後城市規劃時,要給那條路取名字,村民說叫神龍路怎麽樣?接受新思想的小年輕們說:那可不行,現在倡導的是唯物主義,這種怪力亂神的故事和新思想相悖。
大家一合計,說咱們這村子也算是有正兒八經的歷史的,挺過了多少次天災人禍,取名字必須要彰顯咱們的歷史底蘊。
于是這路便取名為碧蓮路。
謝棠和吳舟出了郭富家,都覺得有些牙疼。
“我尋思着,這故事哄小孩呢?”謝棠甩着圍巾,越想越不對勁:“碧蓮路這名字和歷史底蘊有半毛錢關系啊!而且綠的荷花,我的天,真的不是諷刺杜大少爺頭頂的綠帽子嗎?”
吳舟給謝棠拉開車門:“這故事虎頭蛇尾,越到後面邏輯越亂。不過想來也是,這種靠祖輩口述的故事,中間絕對會經過無數次的美化,比如整個故事裏杜大少的角色總是非常正面,倒賣鴉片也能是好人嗎?我們現在聽到的能保留10%真相就不錯了。”
忽然吳舟想起一個細節,現在村裏的老人将那片水塘叫做湖,這麽看來郭富故事裏關于湖的內容大約是真的,因為某些緣故填了湖,把湖分成了南北兩個,一個被一中圈起來變成了栖霞湖,另一個日漸萎縮成了一個小水塘。
所以盡管變成了小水塘,村裏的人們按照舊俗依然稱之為湖。這麽推理下來,栖霞湖和彙赭村的水塘極有可能是靠着複雜的地下水系連通的,往這邊查可能會查出什麽新的線索。如此看來這一趟也算是有點收獲。
“哎哎哎?”謝棠按住要關上的車門,一臉壞笑:“你現在也信了對吧,你相信我的思路是對的了是吧?”
第 16 章
“你好煩啊!”吳舟拍開謝棠的手,把車門一把關上。
然而吳舟的心中卻是驚濤駭浪,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開始跟着謝棠的思路來思考這件事。但也許只是整個案子的信息量太大,他還沒有時間去整理思路,所以腦子是木的,他開始無差別的吸收所有傳遞給他的信息。
這不是個好兆頭,不能被牽着走。
回到市區,二人草草吃了頓便飯,吳舟把謝棠送回家,叮囑她好好複習功課,接着便回了警局。
謝棠回家後看了會兒書,給吳舟發信息,要他下班回來捎點肯德基,吳舟那邊估計很忙,半小時之後才回了個“OK”的表情包,一個字也沒多打。
“多兩個字能累死你嬌貴的手指嗎?”謝棠氣的把手機扔到被子裏,抱着膝蓋歪在床上。她一擡眼看到太陽暖橙色的光映在牆上,忽然想起郭富的話……當年那個畫家看到赭石色的蓮花覺得驚豔,可是赭石色的蓮花怎麽會好看?赭石色是什麽顏色來着?應該是像血幹涸後的鐵鏽色吧?是不是古代沒有恐怖片所以覺得美,要是擱現代,可以當做都市傳說來吓吓小朋友了……
就這樣胡思亂想着,東一榔頭西一榔頭,思維不受控制的亂跳,漸漸的,謝棠沉沉睡去……
謝棠是被凍醒的,她捏着冰涼的手坐起來,這才發現天已經黑透了,樓下草地上的地燈已經亮了起來。
“我怎麽睡着了……”謝棠抓抓頭發,光着腳跑到客廳去開燈。
本以為吳舟已經把肯德基買回來了,卻發現桌子上什麽都沒有。謝棠又去玄關找了一圈,還是沒有。
“不會還沒下班吧?”謝棠擡手看了看表,驚呼到:“靠!9點了!”
怎麽就9點了?她還以為自己只睡了1個小時!
然而手機上沒有任何消息,和吳舟的微信聊天界面上仍舊是那個賤賤的“OK”表情包。
謝棠給吳舟打電話,“嘟嘟嘟”響了一分鐘,沒有人接,第二次打過去,被按掉了。
一般這種情況就是吳舟在出警,來不及接電話,謝棠聳聳肩,警察是真的忙,只能自己點外賣了。
謝棠下午睡的很足,夜裏神采奕奕,她一邊玩手機一邊留意吳舟家的動靜,直到她熬到夜裏一點半實在撐不住,而那時吳舟仍然沒有回來……
一早,謝棠按開吳舟家的門,第一眼就看到吳舟那大的像船一樣的皮鞋淩亂的扔在門口。
謝棠往一旁踢踢他的皮鞋,把路給清了出來,蹑手蹑腳的進了吳舟的卧室。卧室裏飄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看來吳舟回來沒多久,洗了澡才睡去。
“早上好呀!”謝棠用氣聲悄悄的說着,可吳舟睡熟了,并沒有聽到。
看來是真的很累了,吳舟雖說洗了澡,剃了胡子,但是他濃濃的疲憊感就像跟着沐浴露的味道一起飄滿了整個房間,一下就能被感覺到。
謝棠和吳舟從小到大吵吵鬧鬧,他們像世界上所有的兄妹一樣,會互相拆臺,會互相告狀,別看謝棠文文弱弱的,和吳舟動起手來也是挺狠的。但是真要說做兄妹,總是差那麽點意思,畢竟沒有血緣關系,并且謝棠是欣賞着吳舟的。
吳舟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就這麽看了一會兒,吳舟氣息平穩,謝棠便直起身子準備離開。忽然,轉頭的一瞬間,謝棠看到吳舟壓在枕頭下面的手機和往常有些不同。
當時謝棠為了湊單,給吳舟順手買了個手機殼,就因為是湊單,沒有那麽多顏色可選,就給吳舟買了一個底色是嫩黃色,後面繪着銀魂裏的伊麗莎白的殼子。吳舟嫌棄的要死,覺得娘唧唧的。
現在,那個嫩黃的邊框黑了一大塊,像是抹上了什麽黑色的灰。
謝棠有些疑惑,這家夥總是順她的濕巾,娘唧唧的一天擦3遍手機,怎可能允許伊麗莎白變黑?
手比腦子快,謝棠毫不見外的去拿吳舟的手機。
突然吳舟猛的睜開眼,一把捏着謝棠的手腕就給她壓在了床上,手肘很大力的抵在謝棠的鎖骨上。
謝棠不可置信的看着吳舟的眼睛,她覺得他眼睛裏沒有一絲的迷茫,平靜而冷漠。
“混蛋!你幹什麽!”謝棠開始掙紮。
“哦。”吳舟頓了兩秒,才松開謝棠:“抱歉,我睡迷糊了。”
謝棠立刻跑下床,貼着牆邊站着,她驚慌的看着坐在床上的吳舟就像一個巨大的怪獸,剛才逼近時的壓迫感讓謝棠作為動物的第六感被激發出來——吳舟想扼死她……以至于現在她的每個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哆嗦。
“你是不是瘋了……”謝棠按着胸口,驚魂未定的說。
“我真的只是睡糊塗了,你知道的,做警察都很警覺。”吳舟還是那個姿勢跪坐在床上,在晨光裏眉眼顯得很柔和,仿佛剛才眼中的冷漠真的只是謝棠的錯覺。
看到謝棠真的被吓的快粘在牆上了,吳舟輕聲笑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闖我卧室。”
謝棠順着牆往門邊移,不想搭理這個瘋子。
“棠棠你知道我為什麽昨晚沒回來嗎?”
你他喵的死外面我都不管!
“棠棠。”吳舟換了個動作,盤腿坐着,盯着謝棠慘白的臉。
“你煩不煩!睡你的覺!”謝棠抄起手邊的抽紙砸向吳舟,被吳舟偏頭躲過。
吳舟很平靜的說:“昨晚郭富死了。”
謝棠的手剛摸上門把,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死了?”
吳舟輕輕閉了閉眼:“死了。”
空氣像是瞬間凝固,沐浴露的味道忽然變得甜的膩人,直讓謝棠覺得喘不過氣。
“棠棠你昨晚有乖乖在家嗎?”
謝棠慌亂的點頭,她有些不能思考。
吳舟聲音柔和:“那就好……最近出的事太多,棠棠你沒事就呆在家裏不要亂跑。”
“嗯……”謝棠慢慢走出去:“你睡吧。”
吳舟盯着謝棠的背影,看着她把門慢慢關上,像極了電影裏的慢動作,兩人的目光在最後一瞬碰在了一起。
郭富這人現在獨居在彙赭村,他老婆陪着孩子在省城念初三。大約是晚上八點,郭富家裏起了火,不巧的是夜裏刮起了風,吹着火苗向西蔓延,沒過多久便引燃了木質結構的祠堂。
由于是冬日,村民一般吃了晚飯就在各自家裏看電視,夏天還有人坐在石椅上搖着扇子乘涼,現在村裏是半個人影都沒有,直到火靜悄悄的燒到祠堂西邊那戶人家時才被發現,而此時郭富家的火勢基本已經控制不住了。
一中周圍被警方列為重點關注對象,知道彙赭村起火時第一時間便通知了專案組,三星堆本來以為和一中的案子沒什麽關系,冬天天幹物燥的,偶有火災也不算稀奇。但是吳舟在一旁聽到“彙赭村”三個字,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等他們趕到現場,吳舟看到熟悉的小水塘時已經暗道不妙——果然是郭富家出了事。這時火已經基本被撲滅,消防員從郭富家拉出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除此之外并無其他人員傷亡。
“哎呦喂,今晚這火邪的很哦。”圍觀的村民裏有個短發的中年婦女,像是知道很多,神态裏帶着一絲興奮,很想跟大家說又故作神秘好像說不得的樣子:“我們就住隔壁,愣是一點動靜沒聽到,你們說怪不怪?那郭大富,被燒死的時候總該叫兩聲吧,沒有,什麽聲音都沒有,就這麽靜悄悄的。”
她周圍圍着幾個好事的村民,大家抱着胳膊聽她講,其中一個女人問:“那你們就沒聞到味道嗎?”
吳舟看了看四周,的确燒焦的氣味很重,溫度還沒有降下去,灼的他眼睛很難受。
“聞到了呀!”那中年婦女一拍手:“我們家在上風口,味道沒那麽大,我家那口兒還以為是誰偷偷燒垃圾!”接着又繼續神神叨叨的說些有的沒的,劇情開始向鬼故事偏移,吳舟便沒再聽下去。
那具屍體經在場法醫簡單查驗後,裝進了黃色的袋子裏。沒有經過科學的法醫鑒定,不能完全确認這屍體就是屋主,只能說極有可能是屋主。
可是吳舟看着那具屍體把袋子撐的鼓鼓的,應該是個體型很胖的人,又回想到郭富一步三喘的模樣,他覺得也不用做什麽DNA比對了。
三星堆過來攬着吳舟的肩膀,帶着他往一邊走:“哎?聽說你今天和那丫頭來了一趟彙赭村?”
吳舟垂着眼:“是的,我們上午還見過死者。”
“哦,這樣……”三星堆轉了轉他的大眼睛。
“你見屍體了嗎?”吳舟揣着口袋,摸到口袋裏冰涼的打火機——這是他還沒戒煙的時候謝棠送他的生日禮物,上面刻滿唐草紋。
三星堆笑了:“見了,熟悉的死狀——本來我還想說是不是被燒的時候肌肉攣縮所以才有那種姿勢,但是說這是巧合,那不是自欺欺人嘛。”
吳舟幹巴巴笑了一聲:“是啊。”
“嘶,我覺得你和謝棠那丫頭挺邪門的,比今天這現場還邪門,怎麽走哪死哪兒,你倆是柯南嗎?”三星堆比吳舟略矮,勾着吳舟的肩膀在一邊抖腿,吊兒郎當的也不像個警察。
第 17 章
吳舟沒有說話,沒有人此刻知道他在想什麽,三星嘆口氣,捏了捏他的肩膀。
在謝棠走後,吳舟翻個身把自己卷進被子裏,他在腦海裏一遍一遍的複盤整個事情,從第一個死者開始直到昨晚的那場大火,他将每一幕都掰開了仔細回想,一定有哪個細節被他漏掉了。
最後吳舟是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談話聲給弄醒了,他以為自己沒有睡着,只是一個晃神而已,沒想到卻直接睡到了傍晚。
拉開虛掩的門,吳舟看到廚房亮着昏黃的燈光。
“謝棠,你是不是又進我屋了?”吳舟扯了扯睡皺的衣擺,進了廚房看到謝棠和他媽正在包餃子……
“哎呦呦,你的屋子亂的跟豬窩似的,棠棠才不稀罕進去呢!”吳母撇撇嘴:“我本來想去叫你幫忙擀皮,棠棠說你一宿沒睡,就沒管你。”
吳舟倚着門,剛睡醒帶着濃重的鼻音:“不過年不過節的,吃什麽餃子。”
“怎麽不過節!今天臘月初一哎!”吳母有些嫌棄的看吳舟一眼:“刮刮你的胡子去,邋遢死了,我沒有這麽醜的兒子。”
“啧,北方人有一百個理由吃餃子。”吳舟嘟囔一句,轉身去了浴室,完全不記得自己睡覺前剛刮過胡子。
吳母把一個餃子放在篦子上,大聲說:“吳舟!我聽到了!等會兒餃子好了你別吃!”
謝棠在一旁低頭擀着皮,非常安靜。
吳母做兒科醫生的,有着非常厲害的洞察力,畢竟小孩子說不清楚自己哪裏不舒服,只會嚷嚷着肚子疼。
“棠棠,是不是吳舟欺負你了?”吳母裝作很輕松的樣子:“欺負你就打回去,他長那麽大個揍兩下又不會疼。”
謝棠沒忍住笑了一下:“個子大和不會疼沒什麽關系吧?”
“反正和他爹一樣,皮實,随便打。”
今天的晚飯是熱氣騰騰的餃子,吳母泡了一點點大蝦仁包進了餃子裏,被吳舟吃到了三個。
“哇,吳舟你很幸運哦。”吳母心滿意足的說:“今天誰吃到蝦仁就要請大家吃大餐!”
謝棠沖吳母豎起了大拇指。
本以為吳舟會抗議,沒想到他很淡定的說:“媽,你什麽時候休息?”
“我算算……後天吧。”吳母又給謝棠撥了兩個餃子,後知後覺的問:“你有事?”
“請你們吃大餐呀。”吳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真的假的?這次怎麽這麽痛快?”吳母一臉見鬼的樣子:“而且你有空嗎?”
“有啊。”吳舟擡頭看着謝棠:“我們領導讓我休假了。”
謝棠有些不敢和吳舟對視,她睫毛抖了一下,立刻低頭把一個餃子塞進嘴裏。
吳母不知道他和謝棠經歷了什麽,只是很奇怪:“年底兒不是你們最忙的時候嗎?怎麽會給你放假。”
因為我現在是半個嫌疑人啊。
這話在吳舟舌尖轉了兩圈,最後也沒說出來。
他沖吳母彎彎眼睛:“驢得養好精神才能幹活呀,對吧。”
吃完飯吳舟在屋子裏熨他的襯衣,謝棠幫吳母收拾了桌子後來到吳舟卧室門口,扣着門上的花紋。
“不敢進來了?我又不會吃了你。”吳舟頭也不轉,聽到一點動靜就知道是謝棠來了。
謝棠想了想,跑過去拿過吳舟手上的挂燙機:“我來,你歇歇。”
吳舟勾着嘴笑了一下,一下坐到電腦椅中,任由謝棠忙活:“謝大小姐這是怎麽了?心虛還是怎麽?”
“沒,就是心疼你工作辛苦。”謝棠不好意思的笑笑。
吳舟打量了她一下,裝着嘆口氣,作勢要起身去拿挂燙機:“算了算了,看你也不是很誠心,我自己來,你快放下。”
“哎別別別,誰說我不誠心。”謝棠擡肘把吳舟擋了回去。
屋子裏靜默了一晌,謝棠垂着頭小聲說:“對不起啊,害你被停職了。”
吳舟摸摸下巴:“誰說我停職了?”
“啊?”
吳舟腳一用勁,帶着椅子轉了個圈:“老大讓我避嫌來着,沒說停職,我就歇個三五天,回去還是要幹活的,只不過這案子我不能再跟了。”
謝棠捏着機器愣了片刻。
“你該不會因此就不給我熨衣服了吧?”吳舟歪頭看看謝棠:“果然不誠心。”
“怎麽會?”謝棠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說。
吳舟支着下巴一臉欣慰。
半夜2點多,吳母起來上廁所,路過吳舟卧室的時候發現裏面還隐約有燈光。
“臭小子睡覺沒關燈嗎?”吳母探頭去看,冷不丁的看到吳舟披着被子坐在角落裏活像一只座山雕。
“你大半夜不睡覺想吓死我啊!”吳母上去噼裏啪啦打了吳舟幾巴掌。
然而吳舟動都不動。
吳母覺得不對勁,輕輕晃了晃吳舟:“兒子,你怎麽了?”
吳舟眨眨眼:“沒事兒,就是睡了一天現在睡不着。您快去睡吧,很晚了。”
吳母整了整披在身上的厚睡衣,映着小臺燈的光看了看吳舟的神色,問到:“你和棠棠今天怎麽這麽奇怪?”
“您看出來了?”吳舟抹把臉,長嘆口氣:“太複雜了,說了您後半宿肯定睡不着了。”
“你不說我更睡不着了!”吳母有些悲傷的說:“耿芸把棠棠托付給我,我卻沒幫她看好孩子,我以後怎麽跟人家交代啊……”
吳舟輕輕笑了起來,虎牙都露了出來:“您聽話啊,上了廁所好好睡覺,要是睡不着,吃點那個什麽水什麽氯的玩意兒。”
啧,孩子大了,不好忽悠了。
吳母在出卧室門的時候,就聽背後傳來吳舟堅定的聲音。
“您放心,我會保護好棠棠的。”
到了早上,吳舟不知是不是又一宿沒睡,黑眼圈重的吓人,但是精神很好,6點開始砸謝棠家的門,叫謝棠起來晨跑。
謝棠只當聽不到。
但是吳舟知道密碼。
“謝小棠我給你10分鐘的時間穿好衣服出來。”吳舟站在玄關沖屋裏喊:“不然我會采取暴力手段。”
接着一個抱枕從卧室扔了出來。
吳舟低頭看看抱枕:“我勸你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十分鐘後……
謝棠被吳舟兜在被子裏拎了出來。
“你不是人……”謝棠絕望的說。
被吳舟拎出去跑了5公裏之後,謝棠覺得剛才這話說的早了。他倆直接跑到了人民公園。
謝棠抓着人民公園的欄杆喘粗氣:“你丫不會讓我再跑回去吧。”
吳舟用手機磕了謝棠的頭頂一下:“不然你走回去?”
“不行吧!哥哥!我跑不動了,我們不能打車回去嗎?”謝棠快瘋了。
“我沒帶錢。”
謝棠指指頭頂:“你有手機。”
他倆還沒掰扯清楚,忽然聽到有人遠遠的喊謝棠的名字。謝棠左右一看,發現是從公園裏的足球場傳來的。
隔着公園的欄杆,一個穿着運動衣的男生小步跑來——是謝棠的同學。
“哎,警察叔叔也在啊?”那男生嘴裏冒出一串哈氣:“您好您好,我是謝棠的同學,我叫馬行處。”
謝棠低聲和吳舟說:“我們都叫他馬處長。”
吳舟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這個男生,個子沒他高,但是小臉蛋長的挺帥氣,穿着黑色的防風衣,衣服挺好看的,品味還行。
馬行處感受到吳舟那做警察練出來的目光裏滿是探究,第一次知道這原來就是芒刺在背,他頂着巨大的壓力,若無其事的對謝棠笑笑:“哎,這周末咱們班和十一中約了足球賽,你要不要來看?”
吳舟換了個姿勢看馬行處。
“警察……先生您要不要也來看呢?”馬行處瞬間福至心靈。
“他沒空。”謝棠立刻替吳舟拒絕。
吳舟奇怪的看謝棠一眼:“我不是才給你說過我休假了嗎?”
“你添什麽亂!”謝棠急的拿手肘去戳吳舟。
“哎哎哎?你在這裏搗鼓什麽搗鼓,我怎麽添亂了,我也想看球賽不成啊?”吳舟轉頭問馬行處:“我能去不?”
“當然可以!”馬行處很爽快的說:“這樣到時候幹架我們就不怕了。”
吳舟拿手虛點了點馬行處和謝棠:“我們不是舉辦健康的足球友誼賽嗎?怎麽還安排了幹架的環節。”
“你怎麽話這麽多!”謝棠推着吳舟往前走,然後轉頭沖馬行處喊:“那個什麽,拜托把時間和地址發我微信。”
等他們二人走遠了,馬行處摸出手機,給足球小群裏發了一條消息。
馬處長:同志們,我把那個大個兒警察叫上了……
衆人:你瘋了嗎……
馬處長:樂觀點,至少這次和十一中打架不會輸了。
足球賽的時間定在了周六下午2點,一中高三足球小隊對陣十一中混合足球隊。
“什麽叫混合足球隊?”吳舟問謝棠。
謝棠拉來一把椅子,拆開一袋鍋巴:“我們學校只有高三的學生和他們踢,他們是高一高二高三全都有。”
“哦。”吳舟伸手拿起一片鍋巴:“所以說人家十一中贏面更大呀?”
“說誰贏不了!你別吃我的鍋巴!”謝棠捂住鍋巴的袋子:“這得看從什麽角度說了。”
吳舟扒拉開謝棠的手,瞪她一眼。
“傻舟,你想啊,我們的球隊,大家從高一踢到高三,這默契度是他們這種東拼西湊的球隊能比的嗎?”
第 18 章
吳舟撇撇嘴:“可是人家高一高二的小孩比你們年輕力勝啊。”
謝棠攤攤手,覺得和吳舟是真的有着不可思議的代溝:“拜托,16歲和18歲區別很大嗎?不要拿你們中年人的年齡來類比我們。”
中年人吳舟覺得胸口挨了一箭。
到了周六下午,早早的吃完午飯,謝棠開始忙裏忙外往車上搬物資。兩個大號保溫壺裏裝着可以直接入口的溫水,兩包紙杯,一件礦泉水,兩條毛毯,一個醫藥箱。吳舟抱着謝棠的背包,他挑開拉鎖,從裏面扯出一份英語報紙……
吳舟給一旁的吳母展示:“看見沒,這丫頭戲足着呢。在家天天吃零食看電視不學習,去看球賽了裝模做樣的拿着報紙去學習。”
謝棠踩着吳舟的腳尖從一旁路過:“你到時候直接坐,別用我的報紙墊屁股。”
吳舟想了想今天的褲子是一千多塊的始祖鳥,于是把報紙塞回去,給吳母說:“你家棠棠就是好,貼心。”
可以說非常的慫包了。
吳母下午要坐高鐵去省城開調研會,順便去慰問一下孤單的吳父,大約要一周都不回來。
人民公園離車站只有5分鐘的車程,他們先把吳母送到車站再轉回來去公園。
“那我走了。”吳母接過吳舟手裏的行李箱,囑咐二人到:“早點回家,不要亂跑……吳舟你要記得給棠棠做飯,倆人別沒事就吃快餐吃外賣,都是垃圾食品。”
吳舟沖吳母揮手告別,另一只胳膊拄着謝棠的肩膀,目送吳母進站:“聽到沒,我媽不讓我給你吃肯德基。”
謝棠也看着吳母:“那你給我做飯?”
“嫌棄?”
“嫌棄。”
吳舟冷哼兩聲:“你知道有多少姑娘哭着喊着要吃小爺的飯嗎?我下廚,你應該感到榮幸。”
也不是不好吃,謝棠想,就是吃膩了。
今天是個好天氣,雖然溫度不高但是有陽光,也沒有風,看球賽蠻合适的。馬行處帶着小夥子們來車上拿謝棠準備的物資,加上替補,烏泱泱的來了十幾個大小夥圍着吳舟的愛車,周圍路過的大爺大媽擔心的看向這邊,生怕這十幾個小夥子是來找事兒的把這車給拆了。
馬行處抱着一個保溫壺,湊到謝棠身邊:“你穿的這是什麽啊?”
吳舟像陰魂不散的鬼,飄到馬行處身後說:“我的衣服,怎麽了?”
馬行處背後的汗毛炸起,他幹笑兩聲:“沒什麽,就是覺得挺大的……”
那倒是,吳舟的外套對謝棠來說是很大。本來謝棠穿了羽絨服,吳母一聽是在露天的地方看比賽,說什麽也要謝棠套上吳舟的沖鋒衣,雖然很薄但是擋風,帽子也大,免得被風吹個頭疼腦熱的。
這衣服大的像個面口袋,但是吳母一番好意,謝棠就這麽穿着。
到了球場,十一中的已經到了,都在做熱身運動。謝棠和吳舟坐在看臺的中間,靜等比賽開始。
“哎,怎麽啦啦隊就咱倆啊?”吳舟這時才發現整個球場沒有別的觀衆。
謝棠無所謂的說:“那多好,不鬧騰。”
“是不是……”吳舟壞笑一把,撞了撞謝棠肩膀:“人家就只邀請你了?”
謝棠想了想:“有可能吧,我們班看足球的也就這麽幾個人。”
吳舟哼哼唧唧的說:“下面是哪個小子暗戀你啊?那個姓馬的?”
“你要知道。”謝棠盯着綠茵場:“光是知道一隊最多上場11個人、半場球賽45分鐘就已經秒殺80%的女生了——所以那天馬處長看到我就順便邀請了。”
“呦呦呦。”吳舟撇撇嘴:“哪來的自信秒殺哦,某個人現在連越位都搞不懂……”
“閉嘴,看球賽!”
開場哨聲吹響,雙方展開了不怎麽激烈的進攻,畢竟不是專業運動員,踢全場的話體力上還是有些吃力。
吳舟趴在面前的欄杆上,嘆口氣:“踢不動啊踢不動。兄弟們跑起來……”
之前謝棠和周珏在學校是看過他們踢球賽的,所以他們幾斤幾兩謝棠心中有數,倒是吳舟很失望,他念大學時整個系都是鐵血真漢子,踢球賽猛的像牛,如今一看這些小屁孩跑步連腿都懶得擡,更為國足的明天感到憂心忡忡。
開始20分鐘了,雙方可謂“相敬如賓”,沒有特別精彩的破門,看的吳舟有些瞌睡。
忽然場下發出一陣驚呼,吳舟回過神,發現足球直直的朝他們飛來,氣勢洶洶的。
謝棠吓得不敢睜眼,只知道擡起胳膊擋着臉,根本沒反應過來要躲,吳舟下意識的攬過謝棠,把她按在懷裏。
“砰”!
球撞在他們面前的欄杆上,力道之大,碗口粗的欄杆都在微微顫抖。
謝棠從吳舟的胳膊裏擡起頭,看到十一中的一個男生跑來撿球,黑黑壯壯的,他沖謝棠他們敬了個禮,喊道:“對不住了哎!”
可能是謝棠作為高三的學霸,雖說學習沒有到懸梁刺股的地步,但是也是算用功,天天趴着做卷子,眼睛有些假性近視,因此看不清那男生的神色。
而吳舟可以裸眼打靶的視力卻是清楚的看到了那男生臉上的戲谑。
一中的男生們不知道和那男生說了什麽,就看到馬行處和那男生推搡了幾下,立刻被衆人拉開。
“哦?這個馬處長也算爺們了。”吳舟抱着胳膊,語氣不鹹不淡的:“沖冠一怒為紅顏。”
謝棠就奇了怪了:“你到底是為什麽看人家不順眼?舟啊,雖然馬行處的确長的比你帥,但總不能看到帥哥就這麽充滿敵意呀。”
“靠?”吳舟不可思議的瞪着謝棠,腦子裏只有一個問題:應該帶謝棠去看眼睛還是看腦子?
到了下半場,雙方各進1球,最終比分1比1平。為了決出勝負進行了點球大戰,一隊5輪。
吳舟和謝棠把墊椅子的報紙收好,來到場地周圍近距離觀察比賽。
吳舟踩踩草坪,不知想起了什麽然後笑了一下,對謝棠說:“你看過那個集錦沒有?”
謝棠擡頭看着吳舟的眼睛笑盈盈的,連續繃了幾天的弦松弛了下來,也彎起眼睛笑着問:“什麽什麽?”
“也是哪個比賽最後要點球,一個球員趁大家不注意,用後腳跟在點球那個位置的草地上擰來擰去,然後讓對手罰球。”
“啊?”謝棠驚奇到:“擰地面幹嘛?”
“擰個坑幹擾對手,最後還就真的射偏了嘛。”吳舟指指地面:“不過這是假草,沒辦法擰出坑哈哈哈。”
謝棠跟着踏了踏草地:“這辦法沒法用了。”
最終一中靠着人高馬大的守門員,在點球大戰中未失一球,最後2比0贏得了這場比賽。
一中和十一中踢比賽,贏的很少,因此大家很開心,說晚上一起吃燒烤慶祝,因為是兩校的友誼賽,于是也邀請十一中的朋友一起吃飯。
十一中的隊員們也很爽快,二三十號人勾肩搭背的搭公交車去南邊的小吃街。男孩子的友誼就這麽簡單。
但是在吳舟看來,這波小崽子是毫無鬥志,十七八的好勝年紀把球賽踢的老氣橫秋,看的他心癢癢想上場教他們什麽是足球精神。
謝棠以為的燒烤是那種大家圍着炭燒的爐子,看着五花肉被煎烤的滋滋作響,每個人手裏捧着一杯熱熱的大麥茶愉快地交談。吳舟和謝棠開着車先到了小吃街,這時謝棠才意識到男生口中的燒烤和女生口中的燒烤相差了一個銀河系——一個巨大的“醫療救援帳篷”裏擺着一堆塑料桌塑料椅,老板穿着滿是油漬的衣服在寒冬臘月裏揮汗如雨的烤着手裏的串串。
作為一個警察,吳舟大半的時間會在街上蹲點、走訪調查,他自诩是這城裏的街道百事通,然而吳警官現在也和謝棠這個沒見過世面的高中生一樣充滿了詫異——為毛線冬天也有燒烤!
不過冬天也的确不是吃燒烤的季節,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