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4)

行殺人,可以反推出他選擇被害人時一定有特殊的要求。

吳舟盯着那些資料,那麽,這幾個受害人是哪一點符合了兇手的要求?

吳舟拉來角落裏的白板,目前為止一共有7位死者,其中古裙女身份不明,暫時将她排除在外,剩下的6位死者按照死亡順序進行編號。

1號趙帆,男,一中高三九班;

2號孫遠南,男,一中分校高二二班;

3號周珏,女,一中高三八班;

4號王安,男,一中高一六班;

5號郭富,男,彙赭村村幹部;

6號錢易,男,十一中學生,目前資料不齊全。

吳舟用筆敲敲下巴,這6個人有哪些共同點?如果說都是男性,可周珏不符合。除了郭富其他都是學生。除了錢易,其他死者的死亡地點都在碧蓮路。

這可一點都不好玩,看似有着若有若無的聯系,但是這聯系并不能把這六個人串起來。

吳舟覺得自己看到了什麽,但是隔着一層薄霧看不真切,弄的他心裏不上不下的非常難受。

想着也許應該把範圍擴大點,吳舟細致的把資料又過了一遍,但六人的家庭背景與社會關系的确沒有明顯的交集,這條路被堵死了。

“不應該啊,這個思路應該是沒問題的……”吳舟支着額頭,瞪着白板上的字喃喃到:“一定是遺漏了什麽。”

這時劉倩端着兩杯咖啡進了辦公室:“嘛呢?”

吳舟接過咖啡:“謝啦!太及時了,正需要□□提神呢。”

劉倩看了看白板,說:“找聯系呢?”

“嗯。”吳舟聳聳肩:“但是沒什麽收獲。”

“不是我潑你涼水啊。”孫倩笑了一下:“最開始我和大周就在白板上列過這些,到死者4號時,我們以為兇手就在校園裏殺戮而已。但是後來5號出來了,一下就把我們的猜測推翻了。所以從這方面下手沒什麽意義。”

吳舟沒搭腔,因為他總覺得這六個人中間有條線,只不過那線細的像蜘蛛絲,他還沒發現而已。

“多謝你。”吳舟察覺到有些尴尬,擡頭對劉倩說:“謝謝你的咖啡。”

“呃。”劉倩看了看吳舟的包:“你不回家嗎?”

“暫時先不回去,我想再看看屍檢報告。”吳舟禮貌的說:“你回家時注意安全。”

“好吧,你別弄的太晚。”劉倩摸摸吳舟的肩膀,溫柔的叮囑到。

等劉倩離開了,吳舟轉頭看看自己的肩膀,覺得這女人真的怪怪的。

可能是剛才那半杯咖啡的功勞,吳舟沒一會兒就覺得肚子很餓,他去別的辦公室晃了一圈,從還在加班的經偵隊那裏要來了兩根火腿腸,又在三星堆的櫃子裏翻到一桶泡面和一個鹵蛋。謝棠電話打來時吳舟正在“呼嚕呼嚕”的狂吸着泡面。

“你在吃什麽呢?”謝棠聽到吳舟咀嚼的聲音。

“吃泡面呢。”

謝棠擡手看了看表:“快8點了哎,才吃東西嗎?”

“看文件看的,不餓。”吳舟用肩膀夾着電話,撕開鹵蛋的包裝,把蛋擠到泡面裏。

“嗯?看文件?”謝棠奇怪的問:“你怎麽在看文件?”

“一說我就來氣!俞大眼睛讓我留守後方!大騙子!”吳舟惡狠狠的紮向鹵蛋。

謝棠沒忍住,“噗”的笑出了聲。

吳舟問她:“笑完了沒,笑完了說正事,打電話幹嘛?”

謝棠此時正盤腿坐在地上,看着地板的紋路收了笑意:“其實下午馬行處給我打了電話……”

“嗯……”

“他最後電話被掐斷了,當時他那邊好像很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再打電話就打不通了。”謝棠頓了兩秒,輕聲說:“我怕他出事。”

吳舟扔下叉子,想了想才說:“他那邊有人盯着呢,出不了事……你要不放心我等會兒打個電話問問。”

“那最好了!”謝棠松了口氣:“你今晚回來嗎?”

吳舟翻了翻手邊的屍檢報告:“今晚不回去了,我得把資料先歸整一下。”

“哦……”只聽謝棠又問:“明天回來嗎?”

“不是。”吳舟這才聽出來有些不對勁:“你有話直說好吧。”

謝棠撇撇嘴:“根據你回來的時間,我想計劃一下需要把肯德基和必勝客在幾天內吃完。”

“胖死你算了!”吳舟簡直無語了:“我要是明天回去你就明天全吃完?”

“哎呀哎呀不說了,你忙吧!”謝棠連忙挂了電話,嘟囔着:“脾氣比天大!”

就這麽會兒功夫,吳舟把泡面吃光了,他打算一鼓作氣把屍檢報告看一遍,不過總覺得手頭的東西不太全,于是他登錄警察的內網查看電子版的報告。

不過奇怪的是,他居然無法查看古裙女的報告。

吳舟轉身去找了紙質版的,也沒有。

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吳舟的賬號沒有查看古裙女屍檢結果的權限,甚至他們刑偵二隊的所有人都沒有權限,最終結果壓根就沒給他們送過來。

“有點意思。”吳舟挑挑眉,給他老爸打了個電話。

“喂?”吳父接的很快。

“老頭,你內網的賬號借我用用。”

吳父立刻回到:“不借。”

吳舟嘆口氣:“我發誓我不看別的,我就看一個屍檢報告,我這邊沒權限。”

“沒權限有沒權限的道理,別整那亂七八糟的。”吳父相當的鐵面無私。

吳舟氣的厲害,擡手照着桌子拍了一巴掌:“那女的是謝棠發現的!我親眼看着給刨出來的!屍檢也是在我們這兒做的!說不給看就不給看?憑什麽啊!那女的是外星人?”

結果剛等吳舟吼完,電話那邊也傳來拍桌子的巨響,接着就聽到一聲惡龍咆哮:“混蛋東西!你在跟誰發脾氣!”

“父親大人……”吳舟吹了吹拍疼的手掌:“息怒息怒,控制一下你的血壓。”

“你不氣我我的血壓就不會高!”

吳舟忽然福至心靈:“你和我媽吵架了?”

吳父:“嗯……”

“你看看!”吳舟一臉興奮的說:“我就知道!”

“滾滾滾!”吳父一聽那幸災樂禍的語氣就想撕了這臭小子。

“老頭,我幫你出主意,你借我賬號吧。”吳舟裝作很為難的樣子:“不然我媽要是知道謝棠天天在家吃肯德基,肯定要回來了,就不管你了。”

“不……不行!”

吳舟敬他老爹是條漢子:“那算了。”

十五分鐘後古裙女的屍檢報告發到了吳舟的手機上。

吳舟打個呼哨,愉快的給吳父發信息:“羅女士半個月前說想去看大海來着……”

吳父沒有搭理他,給他轉了五百塊紅包。

“太小氣了吧!謝棠的零花錢都比這多!”吳舟非常嫌棄但迅速的收了這紅包。

古裙女的屍檢報告整體上和吳舟所知道的沒有太大出入,肺內有積水,口鼻部蕈樣泡沫,确認為溺死。

因為整個案子的特殊性,所以着重檢查了古裙女的心髒,發現她完全沒有猝死的痕跡,并且身上無其他外傷,髒器沒有明顯的病變,就是單純的溺死。并且将她肺內的積水與栖霞湖的湖水做了對比,藻類和微生物存在顯著差異,所以古裙女應該不是在栖霞湖內溺死的。

之前吳舟曾提出要檢查這女人的屍體有沒有經過防腐處理,結果表明她體內沒有任何藥物殘留,客觀來看是沒有做過任何處理的。

但吳舟覺得不太對,單從這點講就有着很大的矛盾。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在北方的冬季,最低氣溫在0度左右,這個溫度并不是适宜藻類生長的溫度,所以那“天衣無縫”的藻類不可能是那一兩天內才長到古裙女身上的,于是可以推斷古裙女早就被“栽種”在湖底。盡管溫度不高,但如果不經任何處理,那麽在這麽長的時間內屍體想保證如此新鮮的程度幾乎是不可能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某種奇特的方式可以保證屍體不腐,那她浸泡在水中如此長的時間,皮膚是不可能如此的光滑平展。因為姿勢的詭異,吳舟有專門留意過古裙女的手,并沒有因為長期浸泡而出現洗衣婦手。

這是極不合理的。

吳舟又往下滑了一把,看到了古裙女的胃溶物。顯然她死亡前不久剛剛吃過飯,吃進去的粥還未開始消化,能看出來都是一些很常見的谷物,但其中最為神奇的是那顆深褐色的豆子。

沒有人認識那個豆子。

吳舟将這個豆子的照片截屏下來,發給了他的高中同學邢輝。

吳舟:科學家,幫忙認認這是什麽豆子。

沒想到吳舟手機還沒放下邢輝那邊回複了過來。

邢輝:不認識,你從哪兒扒拉的?

吳舟:唔……

邢輝:……

邢輝: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吳舟:你真不認識?

邢輝:雖然我是學農學的,但是我研究生是漁業方向來着……明天幫你問問別的同學。

吳舟放下手機,這才想起來這家夥的确有一陣嚷嚷着要去打漁……

除此之外,古裙女還有一點非常的詭異——她的眼球像是被高溫炙烤過。屍檢報告中有眼球的照片,眼球的蛋白質在高溫的作用下發生了變性,有點像清蒸魚的魚眼睛一樣,總之相當的……倒胃口,連吳舟看了都覺得剛剛吃進去的泡面有些惡心。

古裙女身高158,從骨骼來推斷年齡大概在19到21歲,左手手指有輕微的繭子,除此之外全身皮膚非常細膩,生活環境應當很好。但是讓吳舟萬萬沒想到的是,屍檢報告中顯示從宮頸口的形态來看,此人應該是生育過的。

第 23 章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家境良好的年輕女子,生育過?

吳舟拉來白板,想了想,覺得從各種方面來說古裙女都很特殊,因此給她編為0號。

古裙女有沒有可能是被拐賣的?眼球被炙熟,是不是有過虐待?

吳舟在白板上圈出“拐賣”與“虐待”,也許這會是一個突破口。

第二天一大早,三星堆來到辦公室,看着越發淩亂的文件陷入了沉思:他為什麽讓吳舟這個粗手粗腳的家夥去整理文件,可愛的大周為什麽出差還不回來!

三星堆在各個辦公室晃了一圈沒看到吳舟,想了想,又回了他們辦公室,在隔間的臨時休息室看到了吳舟。只見他正抱着腦袋可憐巴巴的縮在行軍床上睡覺,“呼哈呼哈”的,別提多香了。

“哎!”三星推擡腳踢踢吳舟懸空的腳丫子:“12點了,食堂開飯了去不去啊?”

“嗯?”吳舟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

“我問你吃午飯不?”

吳舟看了看手表,才7點50。

“大哥,這才幾點啊!”吳舟生氣的翻個身,小床發出“嘎吱嘎吱”的巨響:“我早上4點才睡的!”

三星堆樂了,一屁股坐在吳舟的小腿上,拍拍吳舟:“我說我辦公室怎麽亂的跟狗刨過一樣。”

“死一邊去,你才是狗。”吳舟拍開三星堆的手。

“喲嘿,腦瓜子還能轉圈,看來是睡夠了。俗話說,睡眠看的是質量,不是時間長短。”三星堆站起來整整衣領:“行了,起來吧。”

“我真的特困!”吳舟伸手比劃了一下:“瞌睡蟲有這麽大個兒!”

三星堆聳聳肩:“好吧。”

臨出去是三星堆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又退回來。

“舟!你怎麽去找三隊要被拐婦女的信息?”

吳舟撐着虛弱的身體,用盡最後的力氣說:“我懷疑古裙女是被拐賣的……”

三星堆“啧啧”兩聲:“也成,都查個遍,不信找不出來蛛絲馬跡。”

吳舟昏睡到了午飯時分,去食堂吃了兩口米飯又回來接着盯他的白板。

昨晚他将5個人的屍檢報告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了兩遍,那種呼之欲出的感覺又出現了。

那麽吃飽睡足了,現在開始複盤整個事件。

1、2、3、4號的屍體全部是在一中校園內發現的,他們的死因均是不明原因的心髒性猝死,四人均無外傷,體內沒有檢查出藥物、毒物,并排除了常見的可能引起猝死的疾病。

總而言之,能查的都查了,能想到的原因也都一一否定了,這四個人,就是心髒自己停掉了!

法醫也是很為難啊,他們下這個結論是慎重又慎重的,可實在是死的太“幹淨”了。

之後的5號郭富,因其存在明顯的生活反應,所以認定為燒死。但他和1到4號有着一模一樣的高舉雙手的姿勢,這點非常奇怪。屍體受到高溫後肌肉會産生攣縮,因此會出現“鬥拳狀”的樣子,四肢會蜷縮,像是在打拳擊一樣。可郭富的屍體明顯不符合“鬥拳狀”的特征,也沒發現別的痕跡證明是外力作用使其高舉雙手的。

6號錢易,這就沒什麽可說的了,視頻拍的一清二楚。但錢易搶救時有用過藥,現在正在排查那奇怪的死狀是否和那些藥物有關。

雖然這6人的死因略有差別,但有着明顯的相似之處,吳舟傾向于認為這是同一位或同一波兇手做下的連環殺人案。因為死亡時間過于密集,并且案件并未有過任何報道,所以模仿作案的可能性很低。

吳舟在4號下面劃了一道線。

相似之處很明顯,區別也同樣明顯。

兇手在殺害1到4號死者時,其實是有些“內斂”的,他對屍體的處理是具有明顯的隐蔽性,比如沉在湖底,或者藏在不起眼的樹根。但他卻沒有認真的藏屍體,所以可見他是不怕屍體被發現的,只是不想屍體那麽高調的被發現而已。

這時吳舟忽然想到,4號王安的屍體沒有在湖裏的原因可能是因為那時有幾個大燈把栖霞湖照的通亮,警察24小時守在那裏,所以兇手無法靠近,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屍體隐匿在離湖不遠的樹根處。

所以栖霞湖對兇手有着特殊的意義嗎?

這個暫且不提。

自王安死後,兇手的心境像是發生了極大的轉變,他不再“內斂”的殺人,而是像含着滔天的怒意,極其張揚的用大火活生生的燒死了郭富,又像是對所有人的挑釁,用了某種手段讓錢易就那麽死在了攝像頭下。

連環殺人案的兇手的确是會“成長”,國內外能查到的案例都有這種規律,不過那些兇手的作案時間跨度很長,通過分析兇手的“成長軌跡”是可以知道很多信息的。例如某個兇手曾經頻繁的殺人,但中間間隔了兩年沒有作案,那麽這兩年他可能是戀愛了或者找到了合适的工作,情感和生活比較穩定,幸福感也比較強,所以他不再去殺人,但當他和戀人分手或者失業之後,便會重新開始殺人。

那這麽來看的話,一中殺人案的這個兇手一定是在殺害4號與5號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導致他從“內斂”變得“張揚”。

發生了什麽呢?為什麽兇手開始生氣了?

吳舟敲敲白板,陷入了沉思。

到了下午4點多,邢輝的電話打了過來,吳舟正在分理檔案,騰不出手,翻了半天從抽屜深處找到了耳機。

“怎麽這麽慢!”邢輝說。

“哇靠,我就慢了10秒而已!”吳舟手下不停,問到:“那豆子你查出來了?”

“對。”邢輝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你是在哪裏找到這個豆子的?”

“唔……一個死者的胃裏。”吳舟納悶的說:“我以為你知道來着。”

邢輝“啊”了一聲,說:“什麽樣的死者?木乃伊嗎?或者是冰庫裏凍了一個世紀的死者?”

吳舟笑罵道:“你丫科教頻道看多了?”

“不不不。我很認真的。”只聽邢輝真的蠻正經的說:“如果不是,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怎麽說?”

這是茜草科一種叫巴蓬的多年生木本植物,它主要分布在氣候溫暖潮濕的地方,例如我國的雲南廣西等地,當地人稱它的種子為巴蓬豆。

但嚴格來說這家夥并不是一顆豆子,因為巴蓬并不是豆科植物。

巴蓬在春末會開出三瓣的小白花,花朵會簇在荷包一樣的苞片內,花期僅有4天左右,花朵凋謝後會長出高粱大小的果實,果實經過2個月的生長,最終會變成花生大小的紅色漿果,果皮較薄,巴蓬便包裹在果皮內。巴蓬豆的表皮又韌又堅硬,有點類似與臘梅種子的種皮質感。

然而大部分巴蓬是黃褐色的,圓形。

至于古裙女胃中的巴蓬一頭微尖,顏色為深褐色,并有不規則的斑點,這些改變的始作俑者是一種叫寄蛉的昆蟲。

寄蛉是一種很特別的小飛蟲,它在巴蓬的花剛剛凋謝時,便用那像針管一樣的産卵器将卵注入巴蓬果的體內。因為那時的巴蓬豆尚未成熟,種皮很薄,寄蛉的産卵器輕而易舉的就刺破了種皮,蟲卵便順利的在巴蓬豆體內安家落戶。一個月後蟲卵順利孵化,那時的巴蓬豆是半成熟狀态,寄蛉的幼蟲便迅速掏空巴蓬豆,在尚且柔軟種皮的保護下完成化蛹,此時寄蛉已經成長的很大,将巴蓬豆撐的變了形,所以後期的巴蓬豆從外觀來看會有一頭微尖。種皮的顏色變深正是因為巴蓬豆在成長到一半時“壞死”掉了,那些不規則的斑點是寄蛉幼蟲啃食巴蓬豆內部時會不小心啃掉一點種皮,因此造成了顏色的深淺不一。

“嗯……”吳舟抓抓頭發:“所以,所以重點是什麽?”

邢輝那邊“咕嚕”一聲,喝了口水潤了下嗓子:“別急,我沒說完呢。重點不是巴蓬豆,而是寄蛉——它在1927年已經被正式确認滅絕了。”

吳舟愣住了,半天回不過神,腦中各種念頭來回穿梭,一時處理不來這個信息。

“所以我問你這個巴蓬豆在哪裏發現的,如果是真的,那可能是超大的發現哎!”邢輝有些興奮的說。

“你等等!”吳舟打斷他:“你是說這種蟲子一百年前滅絕了?哪哪都沒有的那種滅絕嗎?”

“對。”邢輝那邊傳來翻紙張的聲音:“這是有非常非常明确的記載的。”

吳舟百思不得其解,這滅絕的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死者的胃中?就算是之前把巴蓬豆當傳家寶一代一代的保存到現在,誰會把這玩意兒煮成粥吃掉?

邢輝以為吳舟在質疑他的專業性,于是耐心的給吳舟講解。原來,被寄蛉幼蟲寄生的巴蓬豆并沒有徹底的死掉,正如前面所比喻的,是“壞死”,只是局部的細胞死亡,因此盡管巴蓬豆顏色産生了變化,它其實還在緩慢的生長着,到了成熟的時候,巴蓬豆的種皮依舊會變成堅韌的蠟質外殼。

第 24 章

那麽問題來了,弱小的寄蛉在羽化時是如何沖破這堅硬的外殼呢?

自然界是神秘又奇妙的,巴蓬豆壞死的種皮悄悄發生了變化,它變得比正常的巴蓬豆種皮更易吸水,吸足水分後會變得柔軟,寄蛉的成蟲便可沖破種皮,展翅飛翔。

寄蛉的這種繁殖方式的優點顯而易見,在幼蟲時期隐藏在巴蓬豆中,不僅可以抵禦天敵,又有足夠的食物。缺點就是沖破種皮相當于又經歷一次羽化,而并不是所有的寄蛉都可以羽化成功。

于是在上億年的時間裏,寄蛉和巴蓬共同生活,共同進化……直到兩三百年前,這種平衡被一種奇怪的力量打破。

巴蓬其實是一種花量很大的植物,盛花期可以密密麻麻的開一樹,然而現在的巴蓬卻只能勉強湊夠兩枝兒的花量。花量減少的時間恰好與工業革命的時間相吻合,此時二氧化碳的排放較之前有了明顯的增加,雨水的PH值因此降低。盡管只是一個微小的變化,巴蓬卻開始“水土不服”,開花開的異常艱難。當然有專家做過相關研究,認為雨水PH的變化只是原因之一,但巴蓬花量的減少的确與人類工業活動的增加有明顯的關聯性,所以推測空氣中二氧化硫濃度的增高也是另一個主要的原因。

盡管花朵減少了,但是對巴蓬本身的生長是沒有太大的影響,結的巴蓬豆勉強還夠繁殖。但是這對寄蛉卻是一場災難。

環境的變化太過于突然,沒有給寄蛉足夠的時間去慢慢進化,它們刻在基因裏的烙印告訴它們只能在巴蓬豆裏産卵,但巴蓬豆卻不夠用了……除此之外,微酸的雨水非但不會将種皮軟化,反而會加速種皮的硬化,因此即便寄蛉的卵順利産在巴蓬豆內,卻有多半憋死在種皮內無法出來。

這簡直是蝴蝶效應的最佳案例,環境一個微小的改變便引出一連串的反應,最終導致一個物種消失在了進化的長河裏。

吳舟久久無法回過神,沒想到高中畢業這麽多年了又上了一堂生動的生物課。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如果我們把死者胃中的這個巴蓬豆剖開,可能會發現裏面有個蟲蛹?”吳舟十分嫌棄的說:“靠啊!”

邢輝在那頭樂了:“嘿,你還別嫌棄,這可是好東西,古代可是達官顯貴才能吃到高級食材。”

“達官顯貴知道裏面有蟲子嗎?”吳舟仍舊無法接受。

“知道呀,就是吃這蟲子呢,巴蓬豆有啥可吃的,還沒黃豆味道好。”邢輝一說起吃就頭頭是道:“因為這寄蛉産卵器非常非常的細,所以最後的巴蓬豆從外觀是看不到蟲眼的,古時候的人多實在啊,覺得神奇,覺得無法理解,覺得這是個好東西,吃了就強身健體益壽延年,所以專挑尖尖頭的巴蓬豆吃。”

古時候?吳舟忽然想到了古裙女身上那件裙子。

“邢哥您的生物養生堂講完了嗎?還有什麽要補充的沒?”吳舟問。

邢輝那邊大笑一聲:“哈哈哈完了完了,下課!”

吳舟挂了電話,立刻起身去翻找他悄悄打印出來的古裙女屍檢報告。她從頭到腳都是清朝的真東西,現在吃的也可能是古時候的真東西,但是身體遭到了虐待……這個犯人應該很有錢,這他大爺的還是個變态,現在的有錢人花樣這麽多嗎?巴蓬豆送給博物館珍藏不好嗎?

簡直是畜生。

吳舟吐出一口濁氣,擡眼看着密密麻麻的白板,又轉頭看看手邊的資料,現在所有的已知條件都在這裏了。

那根看不見的蜘蛛絲到底在哪裏?

接下來的幾天吳舟像魔怔了一樣,呆在辦公室門都不出,吃喝全靠同事救濟。大約這樣子過了4、5天,吳舟又鑽到設備部鼓搗了半天,弄了一箱子雞零狗碎的玩意兒,這才完事。

吳舟去給三星堆請假。

三星堆想着這大爺趕快回家吧,這幾天他都把辦公室折騰的要炸鍋了,于是連忙應了,最後随口一問:“你請假幹嘛去?”

吳舟拍拍三星堆肩膀:“我要去幹一件大事,等我的好消息吧!”

“哎?”三星堆在背後喊他:“你說清楚呀!”

吳舟頭也不回,非常潇灑的擺了擺手。

謝棠本以為吳舟會回家,沒想到這家夥在局子裏一窩就是一周。最後謝棠吃完了最後一包薯片,彈盡糧絕,這才推開家門準備下樓覓食。

沒想到吳舟拎着一袋子垃圾從他家出來,那袋垃圾大到讓謝棠迷惑了一把,仿佛在家裏閉關了一周的是吳舟……吳舟盡管是洗了澡刮了胡子,但是臉上有一股說不出的疲憊,不知道他這一周經歷了什麽。

“你?”

吳舟也是驚訝了一把,說到:“你要去哪兒?”

謝棠迷茫的擡手指了指外面:“我……我去便利店買倆飯團去……”

吳舟這才想起來謝棠被他扔在家裏一周了,出于種種愧疚的心理,吳舟溫柔的拍拍謝棠後腦勺:“走,想吃什麽,我帶你去。”

“真的?”謝棠側頭看看他:“吃火鍋也可以?”

這時天色已臨近傍晚,外面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謝棠茶色的眼睛在這不甚明亮的環境下微微泛着琥珀色,吳舟心中百轉千回,錯開了目光。

“可以。”

吳舟向來是最嫌棄火鍋的,他覺得再豐盛的食材丢進鍋裏,煮出來味道也是一模一樣的,吃完火鍋整個人像被腌入了味,回家得從裏到外的洗一遍才好,他實在是不懂吃火鍋的樂趣。不過既然答應了謝棠,那就來吃一次,反正接下來他有的是時間洗澡洗衣服。

“鴛鴦鍋是沒有靈魂的!”謝棠抗議到:“我要一整個紅湯鍋!”

吳舟冷笑一聲,将菜單還給服務員:“吃紅湯?你去夢裏吃吧!夢裏什麽都有。”

“什麽意思啊,只讓我吃白湯?”謝棠臉色難看起來。

“哎哎哎,慎言!”吳舟眼看謝棠要罵人了,立刻阻止她:“你要是不說話,等會兒我可以從紅湯裏勻兩片肉給你。”

謝棠咬咬牙,沖服務員點點頭:“那就這樣,麻煩你了。”

等火鍋滾了起來,紅湯裏迷人的香辛料的味道飄散出來,看的謝棠眼睛都直了,吳舟見她是真的可憐,涮了兩片毛肚給她。

“你可好好保護一下你那紙做的胃吧,少吃點辣。”

謝棠小口的咬着毛肚,沖吳舟彎了彎眼睛:“我的胃還OK。”

“呵。”

吃到一半時,服務員上了一份腦花。

吳舟一下就樂了,給謝棠說:“嘿,一看這玩意兒,我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我吧,前兩天晚上做夢,夢到咱倆去抓你們學校這案子的兇手。”

謝棠停下筷子。

“最後去了一個荒廢好久的建築,也不知道什麽地方,牆上貼着那種很老舊的瓷磚。然後那兇手輕飄飄的,像個氣球人一樣,你就用那種夾煤球的大夾子夾着他,我就在一旁拿着噴□□——就你們做化學實驗用的那東西,燒他的腦袋。”吳舟比劃了一下,皺巴着臉說:“腦袋都被我燒空了,肉皮滋滋的泛着油,那味道一股烤羊肉的味兒,但是膻好多。可把咱倆惡心壞了。”

謝棠臉色隐隐開始發綠。

吳舟嘆口氣:“最後咱倆是扶着牆一路吐出去的。”

“給你給你!”謝棠氣的把腦花往吳舟那邊一推:“為了吃個腦花你至于編這故事惡心我嗎?”

“不是,怎麽就為了吃腦花?”吳舟有些委屈的把腦花推倒一邊:“你看我什麽時候吃這玩意兒?”

到了最後,倆人吃了個肚皮滾圓,可那份腦花還是原封不動的留在了桌上,誰也沒再提……

吃完火鍋,倆人去超市又進行了大采購,吳舟像瘋了一樣買了超多的零食,謝棠以為他撿錢了。

“撿錢那倒沒有。”吳舟狡黠一笑:“我爸給了我500塊的紅包。”

謝棠也笑了起來:“出息吧你,這麽大了還要零花錢呢?”

“這種意外之財就要立刻花掉。”吳舟堅定的說。

然而付錢的時候一共是515塊,超了15塊,吳舟大呼失策了。

回去的路上,吳舟給謝棠說:“這幾天我們查案子……”

謝棠放下手機:“怎麽樣?”

吳舟抿了抿嘴,微微搖頭:“不是很好……我這次回來就是因為我們怕你會被兇手襲擊,俞隊專門讓我回來看着你。”

“我?”謝棠不可置信的指指自己。

吳舟趁着沒車快速的瞥了謝棠一眼:“很奇怪嗎?你是重要證人呀。”

謝棠看着前面的路沒說話。

“所以你回家收拾幾件換洗衣服,還有學習的課本習題什麽的,這幾天你先住我家,等俞隊那邊收網了你再回家。”

謝棠小小的“嗯”了一聲。

倆人将零食放回吳舟家後,便轉身去了謝棠家,吳舟說什麽都要看着謝棠整理東西,把謝棠氣的,都不知道這家夥哪來的臭毛病。

“你就瞪着眼睛看?也不給我搭把手,杵在這裏到底是幹嘛!”謝棠氣哼哼的将睡衣扔到行李箱裏。

第 25 章

吳舟卻倚着門悠閑自在:“這不合适呀,都是成年人了,我再進你的房間不太好。”

“我過完年才18歲!”謝棠沒好氣的說:“你去書房把桌子上的書給我裝起來,所有的書都裝走。”

吳舟笑嘻嘻的說:“等會兒一起去裝嘛,換我幹,你看着。”

謝棠默默翻個白眼。

其實東西沒多少,一會兒就收拾完了。

來到吳舟家後,謝棠把東西歸置好,起身伸了個懶腰,屋裏暖氣很足,她這麽忙下來出了一身汗。

就在謝棠準備開窗戶透氣的時候,把窗簾一拉開,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窗戶上貼着黑色的不透光的膜,窗戶四周被奇怪的膠完全封死了!謝棠不敢置信的去擰窗戶的把手,發現連把手的軸都被膠水糊了起來,這膠粘的非常牢固,窗戶完全打不開。

“Wee to my garden.”

謝棠悚然轉身,看到吳舟端着一杯牛奶站在門口,嘴角噙着笑。

“這是做什麽?”謝棠驚慌的問到。

“謝棠小姐,接下來幾天要委屈你了,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吳舟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間:“千萬別告訴我媽。”

謝棠睜大眼,覺得這一切說不出的詭異。吳舟緩步走過來,捉住謝棠的手腕,把她帶往客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