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憋屈軟妹沈宜荏

待沈宜荏入了正廳落座後,她方才尋見自己的那兩個貼身丫鬟。

許是今日賓客太多,府上的丫鬟們便有些不大夠用,紅棗與芍藥此刻正肅着臉,微微倚靠在廊柱旁,只等着聽總管的指令行事。

見她二人無恙,沈宜荏如擂的心跳才漸漸平息下來。

她自從得了這“病症”之後,平素便不敢肆意邁步,行動間便多了幾分扭捏柔弱,況且即便她心跳平穩了過後,這“心聲”也不會即刻停止,倒為她添了好幾分煩悶。

因這心聲一事實在太過荒唐,她生怕自己會被當成邪魔鬼怪燒死,是以,這事除了她自己以外,便無人知曉。

沈宜荏落座之後,方才發現自己正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處,周圍的貴女們嬉笑怒罵皆如畫一般活潑生動,而她這個聲名狼藉的表小姐,自是被剔除了入畫的資格。

沈宜荏煩悶之餘,卻見鄰座的白山晴正不住地拿眼斜瞥自己,灼燙視線之下,她便也回視了回去,卻見那白山晴展顏一笑,只對着她的方向說道:“這位小姐,倒是有些眼生。”

這白山晴乃是安平侯府的嫡女,出身高貴,德才兼備,頗受太後寵愛,更何況她又是先鎮國公夫人白氏的內侄女,世子傅宏浚青梅竹馬的表妹,只這一樣兒,便能讓沈宜荏這個名不副實的表小姐相形見慚。

如今的鎮國公夫人沈氏與原配白氏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的,她在娘家時不過是個婢生女,因她美貌過盛,才名遠播,堪堪及笄之時便被貴妃娘娘召進了宮中,不過半年,她便在京城站穩了腳跟,最後更是憑借過人的手段攀上鎮國公夫人一位。

雖是續弦,卻也是實打實的一品诰命夫人。

而沈宜荏與這位姑母情誼并不深厚,若不是沈家一夕之間舉家覆滅,她也不會從江南千裏迢迢奔赴京城,從此過上寄人籬下的日子。

白山晴在京中貴女圈裏向來是衆星捧月的頭號人物,她這話一出,周圍的官家小姐們俱笑得花枝亂顫,只說道:“晴兒,你竟不知道她?”

白山晴見她們反應如此之大,不遠處的沈宜荏又是一副溫婉可親的清雅模樣,當下便以為是這群貴女有意奚落自己,便惱道:“怎得?我非要知道她嗎?”

一位容長臉,眉目明豔的女子便指着沈宜荏搶先說道:“她可是你表哥府上的賴皮蛇啊。”

白山晴柳眉微蹙,便不悅道:“怡兒,你一個大家小姐,怎得說話如此難聽?”

王怡歡這才讷讷吐了舌,當衆被數落雖然丢人,可她也只敢在心內腹诽道:【就你端莊大方,最喜歡說教,明明恨毒了要與你争搶鎮國公世子的人,卻非要裝出這幅大度良善的樣子來。】

聽得這王怡歡心聲後的沈宜荏微微一顫,一雙似颦非颦的靈透眼兒便落在白山晴身上,只見這白山晴一身粉紅色水紋花樣的軟煙羅錦袍,玉釵入鬓,绫羅遍身,眉眼豔而不俗,且她自恃身份,只倨傲地坐于高位之上,通身氣度非凡。

“你姓沈,對嗎?”白山晴理了理心緒,便裝作不在意地一笑道。

沈宜荏便斂起美目,略挪了挪步子,便對着白山晴盈盈下拜道:“沈氏宜荏見過白大小姐。”

她這幅弱柳扶風,眉颦含淚的婀娜樣子令上首的白山晴面色一寒,只聽她冷冷說道:“倒是個好名字,人也是生的美極了。”

【和她那個狐媚子姑母一樣,生來就是勾引男人的。】

沈宜荏當真是有苦說不出,她此前因在內院落荒而逃一事已犯了那“心聲”一症,若是此刻再添幾分勞累,只怕這“心聲”一症要到明日才能退散呢,所以她自然是不敢邁開步子行事的。

只是她如此想着,嬌俏的面容上便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委屈之态,倒襯得她更為清媚柔弱,再加上她那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線,那雪白潔瑩的滑膩肌膚,便又為她多添了幾分惑人之意。

【表哥可不喜歡這樣矯揉造作的女子,瞧她那副走路都喘的媚态,只怕連那楚紅樓裏的頭牌都比不上她呢。】

“不美怎麽會讓她入京呢?不過是個商賈之女出身,倒也想癞□□吃天鵝肉呢。”一旁的王怡歡見白山晴面色冷峻,便笑着出言奚落沈宜荏道。

這話卻是正中白山晴的心思,她也破天荒地沒拿閨訓閨譽做幌子教訓人,只端坐在椅子上喝茶。

“山晴姐姐,這個沈宜荏,與那位嫣兒倒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白山晴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黃衣女子卻适時出言道。

【從前王怡歡總比我更得白山晴歡心一些,可今日,這王怡歡卻吃了一記挂落,倒是我好好表現的時候了。】

這黃衣女子卻不知自己的心聲已都被沈宜荏聽去,她面色平凡,只一身皮膚還算雪白,此刻她便急匆匆地走到沈宜荏身邊,親親熱熱地拉住她的胳膊,只道:“那嫣兒可喜愛蹙眉了,不如你也蹙一下,讓我們瞧瞧到底像也不像,可好?”

沈宜荏已知這黃衣女子不安好心,她雖位卑,卻也不想平白無故讓人取笑了去,她便作出一副西子捧心狀,又對着那黃衣女子咳嗽了一番。

待那黃衣女子目露懼光後,沈宜荏才歉然笑道:“這位姑娘,我雖看起來像得了風寒,可其實不過是娘胎裏待出來的一點弱症罷了,不礙事的。”

那黃衣女子心內惱怒不已,她當下便放開了沈宜荏的手臂,只僵着臉笑道:“我可不怕。”可到底,她不敢再靠近沈宜荏,這蹙眉一事,也只得作罷。

“丁芙,你可別說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出來,仔細污了山晴的耳朵。”王怡歡素來與這丁芙不對盤,見她吃癟,便又忍不住出言譏笑道。

【醜八怪,你也敢站在那沈宜荏邊上啊?倒把人家襯托的和天仙一樣。】

她乃是戶部尚書家的庶三女,這丁芙卻是禦史大夫家的嫡出女兒,從身份地位來說,她二人勉強打個平手。

只是王怡歡自恃美貌,卻被嫡母刁難打壓,而這丁芙相貌平平,卻是丁禦史的掌上明珠,是以這王怡歡自然十分不平。

“什麽不三不四的女子?”丁芙被那王怡歡一激,當下便擰着眉辯道。

她面容平凡,性子便要比尋常人敏感驕縱一些,她自小便讨厭那些生的柔弱勾人的狐媚子,楚紅樓的嫣兒是一個,眼前的這個沈宜荏也是一個。

她當下便瞪了一眼煙煙袅袅的沈宜荏,而後便扯着嗓子大剌剌地說道:“這沈宜荏難道生的不像楚紅樓的嫣兒嗎?連那副矯揉造作的走姿都一模一樣呢。”

她這話一出,卻讓喧鬧的正廳瞬間安靜了下來,幾個精明的貴婦便立刻瞥了一眼那纖瘦婀娜的沈宜荏,一邊又促狹地望着丁芙發笑。

只是這群貴婦望向丁芙的眼神裏大多都是在感嘆她的蠢笨無禮,而望向沈宜荏的目光就耐人尋味了起來。

這沈氏的內侄女,确實生的弱柳扶風,嬌媚無骨,且她雖清瘦,那窄腰鼓胸的玲珑曲線卻半點也不含糊,再加上那張清媚蠱人的嬌俏臉蛋,哪一個男人見了,能把持得住?

只是沈宜荏一個清白出身的女子,卻被這群貴婦當成揚州瘦馬一般肆意點評,着實是令她羞惱不忿。

可奈何她人微言輕,且姑母又是要個極要面子的人,若自己敢在衆目睽睽之下與人争辯起來,只怕明日她就得被姑母掃地出府了。

恰在這時,一身深玟紅梅蝶錦襦裙的沈氏正淺笑着走至沈宜荏身旁,她雖是三十歲的年紀,可站在沈宜荏身邊,卻瞧着似是她的姐姐一般嬌俏可人,只是她滿頭的金碧朱釵,眉眼間也透着三分精明,到底是少了沈宜荏身上那股憨幼的少女之氣。

“前頭的戲班子已到了會仙臺,諸位夫人小姐們,可要賞臉去點幾首戲?”沈氏自是聽到了那丁芙的驚叫之語,可她卻似無事人一般說說笑笑,就她這身忍氣吞聲的工夫,也足以讓沈宜荏贊嘆敬佩。

沈氏雖也是商賈女出身,且又是個不值錢的續弦,可到底是實打實的一品诰命夫人,且鎮國公又十分疼愛她這個嬌妻,堂上的貴婦小姐也不敢不給她這點薄面。

“鎮國公夫人既已如此說了,我們便也不推辭了。”話音剛落,一群貴婦小姐們便互相簇擁着往那會仙臺走去。

沈氏也在一瞬之間變了臉色,她斂起了笑意,見四下無人,便将沈宜荏拉到了無人的茶室,四目相對之間,她鷹隼般的目光落在沈宜荏齊整的鬓發上,便道:“那珍珠耳墜呢?”

沈宜荏此時的“心聲”之症也已好了一大半,她緊繃的眉宇便也放松了一大半,“回姑母的話,宜荏無能,并未找到那耳墜呢。”

“那你可有遇到什麽人?”茶室光線偏暗,沈氏陰晦不明的目光讓沈宜荏沒來由地心內一顫,只可惜此時的她已聽不見旁人的心聲,她便也琢磨不出姑母這句話的用意。

“并未呢。”沈宜荏下意識便撒了謊,她與沈氏并不親厚,況且那假山之內的男女做的事、說的話都是殺頭的重罪,便是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多言半句。

而在廊道不期而遇的鎮國公世子,卻不在沈宜荏的考慮範圍呢,她也不是神經大條,只是世子與她實在太不登對,姑母也不是個傻的,有那青梅竹馬的白山晴在前,難道還想撮合自己與世子嗎?

沈氏靈透的眸子便瞬間黯淡了下來,她便瞥了一眼沈宜荏姣美的臉蛋,便說道:“今日你受的委屈姑母都知道,這面子,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你可明白?”

沈氏本以為自己這番暗示已是十分明顯,自己這內侄女若能坐上鎮國公世子夫人一位,還有誰敢如此欺辱她?要想獲得世子的芳心,她還要多利用利用自己這身皮肉才是。

沈宜荏便重重地點了點頭,頗有些感動地說道:“姑母,我明白,下回我一定會邁開大步子走路,不讓她們說我是柔弱無骨的狐媚子!”

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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