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簪落地。

原本盤起的長發漫散而下,在睡榻上鋪開光亮旖旎的黑色一扇。

未及驚呼出口,耳邊卻聽得壓在身上之人發出的一聲低吼。

子矜心下一駭,直覺到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想要翻身将月師方推開,但月師方雙腿一夾,雙手一按,子矜便如同被釘在睡榻上一般無法動彈。

四目相對,子矜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慌亂過。

在他熟悉的友人臉上,睜着一雙他所陌生的銳利的金瞳,貪婪、饑渴,如同面對爪下獵物的猛獸的眼睛。

本來子矜的功力就算遜于月師方卻也不至于無法抵抗,但處于迷狂狀态的月師方力氣陡然之間竟似是大了十倍不止,所有的防守都在這樣的攻勢下通通化解。

“師方,是我……我是子矜啊!”

明知他的意識已經迷失,再怎樣的呼喚都無濟于事。

但子矜還是一邊反抗一邊嘶啞地呼喊着,只為心中僅存的一絲僥幸。

雙手幻化的利爪在将衣衫一一摧枯拉朽的同時,也在肌膚上劃出道道血痕——這已經是最佳的解答。

沒有僥幸,沒有希望,剩下的只有縱欲的本能。

點點血跡在白玉般的肌膚上綻放得豔冶如花,襯在花下的是吸吮過後斑駁的青紫以及縱橫如川流的濁白。

終于,他的雙手無力地垂到了床邊。

放棄了所有無意義的掙紮,讓身體與對方盡情迎合。

不完全是因為逐漸攀升的情欲淹沒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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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理智一直很清醒,清醒地感知到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

情欲,如酒。

有人飲之感覺醇厚,有人飲之感覺辛辣。

但他一杯接一杯地灌下,舌底卻毫無味道。

如果他可以就此醉倒那該有多好!

醉,狂歡,野性的交合,如果能融入其中,總算還能有肆意的快感留存。

但對他而言,酒不能醉,欲不能迷。

他的理智依舊是這樣頑強地清醒着,清醒得足以讓身體放棄抵抗,然後繼續清晰地體味着鮮活的疼痛。

——由內而外,通通都撕裂了。

他無意中側轉頭,卻看見窗外飄下點點紅瑛。

“這是緋裳焰櫻,這裏特有的品種。”

“在我成親那天,那些親戚朋友肯定會送我一堆這花樹的種子。”

室內春光宣洩,室外春意盎然。

他輕輕一笑,閉了眼,重又轉回頭去。

——再過幾天,你就是要與別人成婚的人了……以後就會為人夫、為人父……

——既然緣盡,何必又要給我這樣的憶記,讓我今生今世,再也洗刷不清……

***

看到子矜在整理着行裝,月師方不禁覺得有點意外。

“要走了嗎?”

子矜點了點頭,然後說:“你的婚禮,我不參加了。”

“啊?為什麽呢?”

“家裏……有點事,父親讓我馬上啓程。”再次說着言不由衷的話,子矜只埋頭繼續收拾着行李,不敢擡頭正視月師方的臉。

“是嗎?那太可惜了。”月師方惋惜地說:“還想着把我的未婚妻介紹給你認識呢。越來越覺得她還是個不錯的女孩。”

子矜聞言,不禁心中一痛,但還是勉強地沒有露出聲色,只淡淡地笑道:“那你可要好好對待她,莫要辜負了人家。”

“哎呀,”月師方撓了撓頭:“明明我比你大耶,怎麽總是由你來教訓我?”

罕有地,這次子矜并沒有反駁。

行李已經差不多收拾停當。

子矜沒有說話。月師方也百無聊賴地旁邊,不知該幹些什麽。

——他只覺得,今天的氣氛有點奇怪。

他正在發呆,卻不防子矜突然問了句:

“那天的事,你真不記得了嗎?”

“啊?哪天?”直覺的反應,不假思索便沖口而出。

“就是……在麗紅院那天。”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喝醉之後可是真的不省人事啊,哪記得什麽事情?”月師方不明白為何子矜的聲音會突然之間變得局促起來,想了想,随即就恍然:“哦,不過你放心,那件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那件事?”這次是輪到子矜覺得驚訝了。

“第一次經驗不足,這樣的糗事是難免的。”月師方笑着用力一掌拍在子矜的肩膀上:“下次我替你找個沒那麽兇悍的姑娘,那就不會弄得滿身是傷了。”

子矜微微一怔,這個回答倒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但不久也就釋然,心知他終究還是不記得,否則就不會在那天醒來之後還問自己為何會在那裏。

不過不記得也是好事,知道了,徒增雙方的困擾而已。

“即使你趕着要走,也等吃過晚飯再睡一覺再走吧?”月師方說:“吃飽了,養好精神,才能更好地趕路。”

“那……好吧,”子矜笑道:“還記得你說‘吃更多東西是為了走更遠的路’。”

“那當然!”月師方看到子矜笑容恢複,心下也覺得安然些:“我說的話自然都沒錯!”

兩人走出房間,并肩走過種着緋裳焰櫻的庭院。

一陣風吹得花瓣紛飛,恰似火紅的雨點翩然降下。

盡管骥良國沒有春夏之別,但子矜知道,春将盡了……

因為,原本燦爛的花兒,已經落下。

05花結

在子矜歸家的路上,有一家酒館。

酒館的店面不大,客人通常也不是很多。

但這家酒館卻是名聲在外,它有一個名字叫“留人醉”。

據說這酒館中的酒很能醉人。

酒壇子的封口一開,立時覺得醇香撲鼻。

三杯入喉,縱然你酒量不淺,也會覺得飄飄然。

或者,醉人的還不止有酒。

酒館中有美豔的老板娘,同樣也是很能醉人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

在他下朝歸家的路上,子矜總會光顧這家酒館。

他也是沖着這家酒館“能醉人”的名聲。

在酒館中疏疏落落地坐着的,都是買醉的客人。

他也是買醉的客人。

他不知道醉倒之後會是什麽感覺,但他看見過別人醉倒。

醉倒之後,大概總會忘卻一些事情,起碼在醉酒的那段時候是忘卻着的。

所以,他希望醉倒。

那樣的思念與心痛,能忘卻一刻也是好。

他每天都到這酒館裏來,但一次都未曾醉倒。

他飲盡了一杯又一杯,但酒漿卻如同白水。

身邊的酒客醉倒了一個又一個,只有他,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喝着白水一般的酒。

直到夜幕低垂,酒館将要打烊。

他是唯一剩下的酒客。

他舉起了手,老板娘知道他要結帳,便扭着曼妙的水蛇腰款款走來。

“這麽快就要走了麽?”老板娘坐到他的桌子上,修長的手指不經意地點上光潔的鎖骨,聲音幽幽地說:“不留下來陪我?”

“家中有人相候,”不着痕跡地編了個謊言,他微笑着将錢放在桌面上:“老板娘如此美麗動人,可不是我能夠消受得起的。”

老板娘咯咯嬌笑着:“總有一天我非得把你灌醉不可。”

“我也期待着這一天呢……”

優雅的笑容依舊,身形已經翩然出了門外。

“真是可憐的年輕人啊……”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老板娘輕聲嘆息着。

——他希望,總有一天他能醉倒。

——哪怕醒來的時候,是在老板娘的床上。

***

如平時一般,子矜來到這家名叫“留人醉”的酒館。

酒館的人依然不多,他也依舊是喝到酒館中只剩了他一個。

他舉起手,想要喚老板娘來結帳,卻發現旁邊的桌子坐了個紅衣的少女。

子矜想,大概适才是太專注于杯中物,才沒有注意到這個少女。

酒館的來客鮮有女性,但這少女顯然不是來喝酒的。

她在專心地編着繩結,桌上還放着不同顏色的絲繩。

似乎感覺到子矜的眼光,少女擡起頭,向他一笑。

他也報以一笑,以示禮貌。

之後老板娘走過來,子矜如往常一般地結了帳,離開了酒館。

往後數天裏,每當子矜來到那酒館,總能看到那個紅衣少女。

她總是靜靜地坐在他旁邊的那張桌子,編織着繩結。

而每當子矜好奇地看着她時,她都似乎能感覺到一般地,擡起頭來,向他一笑。

——這一笑中或許包含着別樣的情思,但每當看到那樣的笑容,子矜不覺排斥,反而心下裏會安然了一些。

之後他便也會禮貌性地,報以一笑。

終于有一天,他開口問那少女:“妳很喜歡編繩結麽?”

少女點了點頭,然後笑道:“其實,我更喜歡解繩結。”

“哦?為什麽呢?”

“繩結,好比心結……”少女娓娓地說:“把繩結解開,心結就解開了,那不是很讓人高興的事情嗎?”

聽到少女天真的話,子矜不禁笑了笑。

從前他也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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