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那夜之後,李承恩時常陪葉英下棋。與其說是下棋,不如說帶點心給他吃,這樣一來葉英在白天吃得更少,葉晖以為自家廚子退步了,時不時就跑去找人家談心。
直到過完上元燈節看完花燈,李承恩也沒見到傳說中的老莊主。
好在他的傷勢複原甚快,二月二,龍擡頭,葉英決定盡快動身,早點回正陽書院清掃屋舍迎接學生。
出發前那天早上,李承恩在天澤樓沒見到葉英,連羅浮仙也不在。婢女說小鎮上幾位有頭有臉的鄉紳請大莊主與二莊主會晤。李承恩只好先在山莊裏溜達,午後,聽說兩位莊主已回,他到天澤樓卻撲了空,婢女向他指了一條曲徑通幽的小路。
李承恩來藏劍山莊的一個多月,沒到過那麽偏的地方,遠瞅那金衫雪發的男子在靠近一匹烏黑駿馬,大吼道:“別過去!”
被他喝止的葉英莫名道,“發生何事?”
“此馬性如烈火。”李承恩快步擋在葉英面前,“你不是它的主人,難以駕馭。”一開始這匹馬還很安靜,但當缰繩被他抓住,耳朵動了動,旋即揚起前蹄馬嘶連連。
“危險!”羅浮仙吓得一捂唇。
雖說葉英看不到,但感受得到氣氛不對,下意識一抓李承恩的胳膊,“你不是說難以駕馭?”
李承恩仰起頭,與那匹馬四目相對。
羅浮仙從未見過這等陣仗,一時呆了,“怎麽……會這樣?”
葉英側過頭道:“究竟何事?”
“主人,那匹馬哭了。”羅浮仙見馬親昵地圍着李承恩打轉,“它……在舔他的臉。”
葉英意外道:“這是你的馬?”
李承恩顫音道:“我……不知道……但看到它第一眼,就覺得好熟悉。”
羅浮仙道:“我們在回來的途中經過馬市,看這匹馬被馬商抽打,怪可憐的,莊主出錢将它買下,誰知它不肯進食,你也看到了,這麽瘦,再不吃會死的。”
李承恩抓起一把飼料放入馬槽內,那匹馬居然主動過去啃食,連藏劍山莊的小厮都瞪大了雙眼,“這……真是太神奇了!”
“好馬絕食以懷舊主。”李承恩愛惜地摸摸馬鬃,喃喃道:“可能我真是它的主人,因為找不到我,它什麽都不肯吃。”
羅浮仙趁他分神,低聲道:“主人,這馬不簡單,看來他也大有來頭。”
葉英靜默片刻,道:“那将它帶上一同前往正陽書院。”
“主人?!”
“走吧,明日出發。”葉英拂袖回樓。
李承恩尚沉浸在與馬重逢的震驚裏,待回過神,馬廄旁已空無一人。
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安眠,他沒有去天澤樓,葉英也沒找人來喚他。
他一人坐在廊下,看地上淺淺的積雪在月光下透着一抹銀亮,煞是好看,記憶深處卻是殘陽如血的沙場。
聽起來差不多,但這裏是雪,而那裏是血……天快亮時他打了個盹,不小心睡沉了,待葉英派人來找才把他喚醒。李承恩頭重腳輕跑去馬廄牽走他的馬,一路跟随車旁回轉書院。
一回正陽書院,葉英忙得足不沾塵,幾日不曾與他碰面。學生陸陸續續歸來,發現李承恩還在,又時常在馬廄照顧那匹馬,幹脆喊他馬夫。李承恩也不在意這個,只是,一日清晨見葉英站在院子裏跟幾位先生交談,人又清減許多,不覺皺起眉。
晚上他溜進小廚間,專心致志做糕餅。說起來,他做吃的真是得心應手,大約很早以前沒少自己解決夥食,吃幾口就能悟出做法。東西端到葉英書房外,敲門前,李承恩從窗子裏瞥了眼,那人一手支頤若有所思。
“葉山長?”遵照羅浮仙叮囑,回到書院就不再喊葉英莊主,此一時彼一時。
規矩,又是規矩嘛。
裏面沒動靜,李承恩失笑,估計那人是睡着了,輕手輕腳走進去想把鬥篷給他搭上,只聽他呢喃道:“婧……婧衣……”
是女孩子的閨名?
李承恩神情頗有幾分古怪,正想撤身,葉英打了個激靈醒了,那總是閉着的眼睛惶惶睜大,茫然無措——
“婧衣!”
“葉英。”李承恩随手把糕餅一丢,拍拍他的面頰,掌心下的肌膚被細汗浸濕,不禁憐惜地将人擁進懷裏,一下又一下拍撫。
葉英揪着他的前襟,深深吸氣,“是……是你。”
“你一直在喚‘婧衣’。”李承恩忍不住拂開他額前的發,這才注意到葉英額角有梅花似的印記,漂亮之極。
“我找她好久了。”葉英失神道,“誰也沒有見過她。”
“你很想她?”
“想。”沒有一天不在想妹妹,總是夢到幼年的她哭着喊哥哥,葉英心如刀割。
李承恩懇切地說:“那我幫你找她,總有辦法的。”
“嗯……”葉英慢慢推開他,“你有事?”
三更半夜不睡覺,肯定別有緣故。
李承恩自我解嘲地笑笑,抓起那包糕餅,“沒什麽,路過而已,你歇息吧。”
葉英在他轉過去的剎那道:“你拿的什麽。”
這鼻子好靈光。
李承恩要笑不笑道:“是糕餅……不過不是你在藏劍山莊吃的那種。”
葉英站了起來,“那是誰做的?”
“我。”
“你會做糕餅?”葉英一愣。
李承恩揚起眉,“不會,所以千萬別吃。”
葉英伸出修長的手。
“真敢吃?”李承恩又問。
葉英二話不說,取來就食,唇上為此沾了不少薄脆。
李承恩在他要吃第二塊時,搶先一步将糕餅拿走,特意舉高些,“好了,細水長流。”
葉英偏着頭,軒眉一蹙,流露出少見的懊惱。
那近乎孩子氣的神色,像是勾住李承恩的魂兒,隐匿在骨子裏的狼性彰顯無遺,一個把持不住,他将葉英抱上桌案,傾身覆住那微微張開的嘴。
“嗯?!”
被吻剎那,葉英震了下,一推沒推開,而那勢在必得又娴熟的吻技很快将他攻克。他兩手軟軟地搭在李承恩臂彎上,徐徐喘息。李承恩勾着他柔嫩的舌尖,激吻逐步柔緩,慢條斯理舔舐着每一處角落,糕餅香在兩人的唇齒間悄然四溢,小小的呻吟也在喉間迂回。
吻罷,李承恩動也不動地抱着他,沙啞道:“休兵如何?”
再繼續下去怕是不妙了。
葉英埋首在他胸前,喘息片刻,忽在他先前的傷處掄拳,繼而平靜地擡頭,“好。”
李承恩痛得倒退幾步,卻是心滿意足地笑了,很好,這樣才是葉英,那個為了親人什麽都可以豁出去的好兄長。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往往沒什麽大道理可言。
如同葉英偶然将他救下,他又把這人放在心上,也是一種不期然而然。白日裏,他們一個是書院山長,一個是長工,各行其是,到晚間,李承恩照舊會拎着他做的小食,來到葉英的屋子裏秉燭手談。
本可以相安無事下去,哪知書院的孩子們貪玩,要騎李承恩那匹馬,葉琦菲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頭一個踩着馬蹬往上爬,還沒等抱住馬脖子,就被甩了出去,拖在地上跑起來,多多、源明雅追在後面大呼小叫,整座書院烏煙瘴氣不得安寧。
等李承恩趕去時,葉英已比他早一步到來,糟的是,他為救小侄女也顧不得許多,強行将馬攔下,抱着小丫頭擋住了落下的馬蹄子。
李承恩再晚來一會兒,怕是不知會衍變到哪一步。當他将馬控制住救下葉英與他懷裏的葉琦菲時,那一大一小都灰頭土臉,狼狽不已。最棘手的是,葉英的腳受傷嚴重,李承恩不得不先抱他回住處,不敢輕舉妄動。
葉琦菲一瘸一點跟在後面拉扯他的衣角,“大……大伯……”
“別碰他!”怕她碰到葉英受傷的地方,李承恩面色十分難看。
葉琦菲睜大雙眼淚花如雨。
葉英張了張嘴,“羅浮仙給菲菲看看。”侄女在他這裏有個好歹,怎麽對三弟以及死去的三弟妹交待?
羅浮仙心疼地點頭,“小小姐能走能跳不要緊的……是皮外傷,等下我給她包紮。”頓一頓,百感交集對李承恩道:“你能不能下山求醫?這裏我走不開……四大書童回藏劍山莊拓印文本,又不好請各位先生出門。”
“好。”李承恩二話不說道:“告訴我怎麽走,我去。”
羅浮仙取來筆墨紙硯,刷刷點點畫了張圖,順手将銀兩塞給他“都拿好。”
“我去去就回。”李承恩彎下腰,輕碰葉英攥着拳頭的手,“等我。”
那人虛弱地點下頭,李承恩見狀,匆匆出門。葉琦菲趴在床邊掉眼淚,想碰又礙于李承恩的警告,不敢碰葉英一下。
“嗚……大伯……你是不是很疼?”
葉英費力地擡起頭摸摸她的小腦瓜,“恨不恨那匹馬?”
“主人?”羅浮仙不懂葉英此話何意,停下了正在翻找紗布的手。
葉琦菲一呆,随之想了想,毅然搖頭,“不,是我不對,我不貪玩它就不會受驚。”
葉英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淺笑,“好孩子。”遇事敢于擔當,勇于面對,不推诿,才是真正的君子之道。
出門求醫的李承恩下山來到鎮子上才意識到一件事——
他看不懂羅浮仙畫的東西。
以前看的圖精簡細致,不像眼前這張鬼畫符……等等,以前的圖?李承恩閉了閉眼,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心亂如麻。這時,有人從背後拍他,李承恩回過頭一看,是個年紀輕輕正氣凜然的小捕快。
“需要幫忙麽?”小捕快認真地問,“我看兄臺站在這裏好久了。”
李承恩把手裏的紙遞給他,“我找這裏……”
小捕快湊過來瞧了瞧,也呈現出與李承恩一模一樣的茫然,路過的老百姓見他倆怪怪的,無不紛紛繞道。
“師兄!”從小巷子裏出來的俏麗女子給那小捕快打招呼。
小捕快如見救星,“小孟,你來看這張圖畫的是哪裏呀?”
“哦,這不就是隔壁街那間醫館嘛。”蕭孟随手一指。
“你怎麽曉得?”小捕快不明所以道。
蕭孟翻翻白眼,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把那張圖颠倒過來,“拜托,師兄你跟他拿反了好不好?”
李承恩是心急如焚,羅浮仙怎麽給他的,他怎麽握着,洛風随他的角度去看,自然也是反的,兩人面面相觑,臉上都有些挂不住。
“不過……”蕭孟托着下巴啧啧道:“你現在去也沒用,鎮上的大夫都到惡人幫總舵去了。”
洛捕快一聽當即抽劍,“豈有此理!簡直無視王法——”
王法?在這小小的鎮子上,竟有這麽一板一眼的執法者,李承恩又是欣慰又是意外,“但在下急需求醫。”
“師兄,生氣也沒用啊。”蕭孟嘆口氣,“惡人幫少主又發瘋了,他們王幫主是花重金請的大夫,衙門也不好幹涉。”
“就沒有其他人了麽?”李承恩開始考慮要不要出鎮到外面找大夫,但那麽樣一來一去太過耗時,會影響葉英的腿腳之傷。
“要不然——”
蕭孟一眼看穿他師兄的心思,哀嚎道:“不是吧,師兄,裴元他是仵作诶。”
“什麽?”李承恩也瞪起眼。
洛捕快咽了口口水,雖有點不好意思,依然忍不住為對方辯駁,“那人雖然現在成了仵作,但他以前是不折不扣的杏林醫者。”
現在,不醫活人……專為冤死之人說話。
“那麻煩這位兄弟帶路?”此一時彼一時,既然人家說了,仵作以前從醫,處理一下葉英的傷,應是不成問題,他不說,那些書院的人也不會知情。
洛捕快面露難色,“蕭孟,要不你帶他去吧,我——”
蕭孟無奈地搖搖頭,“好了,我曉得啦,他那裏你去不得。”
“有勞姑娘。”李承恩是不大清楚他們在打什麽啞謎,但有人肯帶他找那位仵作就行。
李承恩與蕭孟前腳一走,洛捕快後腳就遇到鎮上浩氣與惡人兩大幫在鬥毆,他劍鋒一掃,忍無可忍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想做什麽,把兵器放下!”
幫派裏不少是亡命之徒,怎麽肯聽他的,不僅沒收手還将捕快團團包圍。
“無藥可救——”洛捕快身形一轉,似淩雲鶴舞,以劍氣逼退他們數丈,“敬酒不吃吃罰酒,現下你們誰也走不了!”
“哈哈哈,這捕快愣頭愣腦真會說大話。”
“就是就是……他一個人面對咱們兩大幫會,還敢大放厥詞,若不給點顏色瞧瞧,還以為咱們怕了。”
“上呀——”
“沖啊——”
老百姓吓得東奔西逃,兩大幫的人暫時放下長久以來的成見,有志一同與洛捕快短兵相接,刀劍棍棒發出刺耳的碰撞聲。起初,洛捕快閃轉騰挪,如行雲流水,打了許久,雙拳難敵四手,體力漸有不支,一招一式捉襟見肘。
忽有剎那,一人探向洛捕快之空門,這下若是躲閃不及被他們暗算,非受重傷不可。好在不知哪裏冒出一杆槍,上去把偷襲洛捕快的人挑翻在地!兩大幫往後瞅去,來人騎在一匹駿馬之上,不怒自威,誰也摸不清他的路數。
兩大幫的人莫名惶恐,大喝道:“風緊扯呼!”
“休走——”洛捕快還想抓幾個小喽啰回衙門,問他們最近到底在瞎折騰什麽,被橫在眼前的長槍擋住去路。
“窮寇莫追。”英姿不凡的男子滾鞍下馬,“小捕快,可否請你領路,帶我到天寶鎮的衙門?”
洛捕快瞅他一身派頭不俗,喃喃道:“閣下是……”
男子抱腕當胸:“在下楊寧,初來貴寶地,是想一尋故人之後。”
“楊寧”兩字如雷貫耳,那不是名震黑白兩道的天槍将麽?洛捕快定定神,心知人家骁勇善戰官居要職,既然微服到此就是不想張揚,于是,悄聲問:“那人也在公門任職?”
“嗯……大概吧。”楊寧好不感慨,“分別多年,我也不知對方的現狀如何。”
“閣下不如告訴我此人大名。”洛捕快古道熱腸道:“我幫你找一找。”
“此人喚劉——”話音未落,楊寧眼角的餘光注意到大街拐角有三人往郊外方向行去,其中一人的背影很是熟稔,頓了一下,脫口而出道:“英國公!”甚至情急之下連馬都忘了騎,一路在後面窮追不舍。
那三人縱馬絕塵,顯然比楊寧要快,不多會兒消失在視線裏。
“是他,是英國公,一定不會錯。”楊寧攥着拳,一字一頓道:“沒想到此生我還能再見到李大哥,太好了,他并沒有死。”
“英國公。”洛風曉得方才三人之中,一者蕭孟,一者裴元,他們都沒可能是什麽英國公,只有來天寶鎮找大夫那個男人最有可能!等等,是那個出身鄉野卻天縱英才的英國公?民間有關他的八卦可多了……
“年前,英國公親率五營精銳護駕遠征,歸來時,受到一群奸臣賊子伏擊,雖拼死保得聖上還朝,他卻一直下落不明。”楊寧激動得嗓音發顫,“想不到,我能在這裏找到他……這太好了,你可知剛才與他們在一起的幾個人都是什麽來頭?”
“知道。”還是他牽的線。
“那你可知他們是要去哪裏?”
“不知道。”洛風只知李承恩要找大夫,裴元既跟他們去了,多半是無事,“不過等他們回來就曉得了,閣下可随我先到衙門。”
“你确定他們會回來?”楊寧不大放心。
“至少其中兩個一定會回來。”洛風篤定道:“問他們便知曉閣下要找的人在哪裏。”明兒是發俸祿的日子,不管是蕭孟,還是裴元,都不會錯過。
“那還好……”楊寧松口氣,忍不住低笑,“別閣下閣下了,文绉绉不适合我,小捕快你叫什麽,多大了?”
“我叫洛風,廿六。”
“啊,那你比我還大兩歲。”楊寧挑挑眉,“這樣,我喚你洛兄,你喊我楊兄弟。”
“這不大好吧——”小捕快與大将軍稱兄道弟?
“出門在外不拘小節。”楊寧拍拍他的肩,“若是我要見的故人之後,也跟洛兄這樣好相處,便省心了。”
“你适才說到一半,那人叫什麽?”
“叫‘劉夢陽’,據說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楊寧一吹口哨,愛馬甩着蹄子朝他奔來。
洛風呆了呆。
楊寧渾然未覺,邊走邊道:“家父臨終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再見他義兄一面,不過,也是他放不下前塵糾葛……總之,他得知義兄死了,就讓我好生照顧他義兄的孩子,可惜,近年南疆戰事吃緊,我始終不得空出來,時至今日,才跟陛下請下長假。”
洛風睜大雙眼,“楊兄弟,你确定是劉夢陽?”
“是啊。”楊寧茫然地點頭,“我這裏還有生辰八字為證,有什麽不對?”
“沒——沒什麽——”洛風的內心如潮洶湧,“我現在就能帶你去找劉夢陽。”
“咦,真的?”楊寧喜上眉梢。
“據我所知,天寶鎮只有一個‘劉夢陽’。”洛風心裏七上八下地在前帶路,“這邊請。”
深覺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楊寧跟在後面,暗自盤算要怎麽把英國公請回朝,畢竟,李承恩不在則三軍上下不安,他是大夥的主心骨啊。
“夢陽——”洛風穿街過巷,停在一座牌樓下,朝二樓倚窗之人喊,“有人找你。”
聽到他的呼喚,樓下與樓上的兩個人,目光不約而同相觸。
楊寧心頭一跳,沒想到如此纖細的人竟也穿了身捕快衣,不知他面對那些江洋大盜、流氓地痞,吃得消嗎?洛風等劉夢陽下來,上前低語幾句,那人擡眼看看楊寧,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極為怪異。
楊寧笑呵呵走近他們。
尚未開口,他便被一張古舊的紙箋掩了唇,劉夢陽一瞬不瞬瞅着楊寧,淡淡道:“知不知道你晚了幾年?”
楊寧揭下紙箋,尴尬道:“這——楊某之前是——”
“那些都是托詞。”劉夢陽轉過身,“既然來了,三日內,你倒插門吧。”
什麽?楊寧張開的嘴唇險些合不上,“洛兄……我……沒聽錯吧?”
洛風同情地瞅着他,“沒有。”
“你一個大男人我倒插勞什子門啊?”楊寧幾乎是亦步亦趨。
劉夢陽猛一回頭,“我哪裏像男人了?”
“還玩?!”楊寧火大了,“你爹二十多年前男扮女裝騙了我爹,現在你又想故技重施騙我,很好玩嗎?”
然後……又一次沒有然後了。
洛風捂住臉,不知如何直視眼前一幕——劉夢陽一怒之下抓着楊寧的手按在自己胸前!
雖比不得尋常女子的軟玉溫香,掌心下的柔軟卻騙不了人,楊寧一動也不能動,任由她臉頰浮現一抹紅暈,眼底卻含着委屈的霧水,瞪視自己。
“我爹男扮女裝也是為了入青樓查案,憑什麽他就要低三下四跟你爹道歉!”大将軍有什麽了不起的?
洛風委實聽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他不曉得到底誰爹對誰爹錯,只巴巴盼着裴元與蕭孟早日歸來,好緩解一下眼前事态。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