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同學H
“呵呵,唔知哦。”H搔頭。
“去公園嘞,去紫馬嶺公園啊。”
“都可以啊。”H又朝着右邊甩幾下腦袋。
次日早上我們出門,阿姨從家裏追了出來:“帶上雨傘啊。”
“不用啦,看看這大太陽的,哪裏需要帶雨傘。”H仰望天空,看着他的母親,摸一摸腦袋,一副不知道是拒絕還是接受的表情。我走過去從阿姨手上接過雨傘:“帶上吧,帶上安穩一些,反正這種折疊的雨傘也不占地方。”
他母親舒心的笑:“是啊,是啊,帶上吧,帶上好,天上的事,說不準啊,一會就下雨也講不定的,呵呵。”
我們坐了渡輪過河,坐公交車,一切都那麽新奇,街上繁華熱鬧的街景,兩旁商鋪林立,行人匆匆,郊區水塘密布,水草豐茂,空氣清新。我挨着H坐着,一路上他指點給我這是什麽地方,那是什麽地方,叫什麽名字。
紫馬嶺公園,公園門前醒目的大字,宏偉的門牆,進去一片開闊,貼着光滑悅目的地板磚,前面一個水池,創意的标致,我們在那裏拍照,擺個簡單的架勢:茄子,嘢!
再進去,看見一位養蛇人,面前一條黃金蟒,拳頭大的蛇頭,大腿粗的蛇身,足有兩米,一身金黃,盤繞在一個圓形的大簸箕裏面,溫順的看着四周,四周經過的人們有的吓得繞道而行,有的好奇的圍攏過去,指指點點,咿咿呀呀,啧啧稱奇。
“來來來,看一看,摸一摸,可以和它拍個照,留個影,很便宜的。”蛇的主人脖子上挂着相機,手裏拿着一張已經沖洗出來的相片,照片上一個女孩肩上纏繞着一條巨大的蟒蛇,時不時的向行人吆喝幾句。
“你敢不敢把他背在肩上?”我問H。
“不敢,太吓人了,這東西。”H搖頭,身子像是跟着顫抖起來。“你敢嗎?”他反問我。
“敢吧,呵呵。”明知是豢養的,我還是在內心裏給自己鼓鼓勇氣。
“喜歡嗎?那你可以背着它照幾張啊,我是不敢的。”
“好吧,你幫我拍。”經得蛇主人同意,我走近簸箕,在他的幫忙下把整條蛇圍在頸脖上,圍圍巾似的,那家柔軟堅韌,通體冰涼,纏在身上,很有分量,我感覺背着一捆生濕的深山藤柴,只是那家夥會動,頭微微的擡高,蛇信子向外吐着,甚是吓人,到底還是有些害怕的。
我們一路瘋玩,半山腰有個靈異空間,就是鬼屋,我們進去,昏暗的隧道穿來穿去,走着走着突然的咿呀一聲,像是怪異的人叫,或者一團無名的煙火沖出來,或者幾個骷髅頭,或者一道閃光飛過,把我們吓個半死,出來後H不停的狂拍胸膛:“好在沒有心髒病,好在沒有心髒病。”
“那麽膽小,明明是假的嘛。”我笑他。
“你不也吓得尖叫?還死死地拉着我的手。”
“我是吓你的。”說完我小跑開來,他追上來,敲一下我的頭,責怪的神情。
我們還觀看了動物表演,也是在半山腰,裏面看臺上人不多,多半是帶着小孩的家長,我們并排坐在一起,看到精彩之處也像小孩似的手舞足蹈,高呼叫好,皆因了那份心情。
玩累了,我們離開,他帶我去了市區的步行街,那裏的商鋪多數都還在裝修當中,門前架起了腳手架,地面掉滿水泥石灰漿,斑斑點點,我們避讓前行。
他買了劉德華的新專輯,裏面有《懸崖上的愛》,有《愛你一萬年》,試片區,電視畫面打開,音響音樂響起,咋一聽,這些歌總給人耳目一新,那感覺,像是從鄉下進入都市,已然超越了原來《謝謝你的愛》,《一起走過的日子》那份質樸與厚重。
他又買了一些貼貼紙,塑料的,星形的,心形的,貼在錢包上,貼在皮帶扣上,問我好不好看,我反問他今年幾歲,他腼腆的,帶點羞澀的笑。
“仔啊,都去了哪裏啊?”回家了,他的母親迎上來。
“還不是去了紫馬嶺公園喽,也莫有去冰鬥。”H懶懶散散的,像是累得不行,之後的一天我們就在家裏聽歌,哪也沒去。
第三天早上,要離開了,他的母親張羅着要給點什麽讓我帶回家,我說不用,不用,路途那麽遙遠,攜帶都不方便,何況我也不是直接回家,我還要過東莞,H沒有說什麽,眼看他母親有些為難,我說:“阿姨,不用,真不用,您的心意我領了,這兩三天麻煩您了,多謝你們盛情款待,有空去我們鄉下做客。”
“好啊,好啊,有機會會去的,呵呵。”阿姨搓着雙掌,顧盼四周,突然大聲叫喊:“诶,華仔啊,要不摘幾個芒果給你帶在路上吃。”
聽她這一叫喚,我們都看向院子裏那顆不算高大但碩果累累的芒果樹,樹上沉甸甸的果實實在誘人,有的表皮已經泛黃,透着成熟。“好啊,就摘幾個芒果吧,呵呵。”我應允着。
他的母親行動起來,他的父親進去裏屋拿了一張報紙,把他母親摘的芒果包起來,然後用一個塑料袋子裝好遞給我,那份熱情,沉甸甸的,勝過那一樹果實的分量。
我們在院子的大門揮手道別,他母親站在前面,旁邊是他的大妹,後面站着他父親,大概一米六五的身高,瘦弱的身形,紅黃的面容,樸實的微笑,他的小妹從客廳探出頭來。
“我們在這裏吃點早餐吧。”H和我行至河邊,渡輪沒來,河岸有一家早餐店,朝着河面,空地裏零散的擺放着幾張桌子,上面放着筷子,屋檐一角的鋁鍋裏冒着騰騰熱氣,屋內出來一個中年女人,圍着圍裙,和H打過招呼,H告訴她我們要兩碗魚片粥,不多時,魚片粥端了上來。記憶裏,那可是我至今為止喝過的最好喝的粥,清甜清甜的,我問店主是否加了味精,她說沒有,H也幫着解釋,是這裏的河魚味美。
H把我送至河對面,送到車站,看着我登上開往東莞的班車,“到了打電話。”他向我做了一個接電話的手勢。“有空打電話。”我也向他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彼此相視一笑。
畢業了,他在中山,我在東莞,除L之外,和他算是電話來往得比較規律,他話語不多,多數是我在說,問他有沒有上班,他有時說有,有時說沒有,那時我是剛在油站上班沒多久,打電話總懷念那家人的熱情,所以經常會問阿姨還好吧?阿叔還好吧?
有一天他打電話來,說他父親住院了,還是喉嚨的問題,要做手術,電話裏支支吾吾的,問我借點錢,我問他借多少,他頓了頓,說:“五百,有吧?”
“有,沒有我借也會借給你。”我沒告訴他那錢真是預支了工資才打過去的。
又過了一年多,我這邊的工作趨于穩定,口袋裏也有些許盈餘,打電話給他,說我明天過去,他說他會來車站接,結果沒來,就等在家裏,我借着那深刻的記憶一路找過去,也沒有迷路。只是手裏提着的水果和補品繩子勒得手指烏青。見面問他畢業之後和哪些同學聯系過,他搔一下腦袋,思索半天:“好像也沒和誰聯系過。”
“一個都沒有?不會吧。”
“哦,和高佬有時會打電話,他還來過我這裏。”
“他上班了嗎?在做什?”
“也不知道具體做什麽,好像也是暫時沒事做吧,和我一樣。”
相隔幾年,大體也沒多大變化,院落還是之前的院落,果樹還是之前的果樹,人也還是之前的模樣,只是……。只是陽臺過道頭頂,房間門框上方挂滿了風鈴,銀白的,粉黃的,青綠的,各種款式,各種造型,對面河岸一陣風吹過來,鈴鈴鈴…,鈴鈴鈴…,清脆的,單純的,像是古樂坊裏敲響的銅片。
那天晚上我們沒有在家裏吃飯,他騎着他新買的太子摩托車帶着我去吃燒烤,叫了幾個他的朋友,吃完又去唱k,在鬧市區,那種簡單得像大排檔那樣的k歌廳,門前漁網那樣挂着一些小小的各色的彩燈,屋內一部電視,兩個話筒,想唱什麽歌在dvd機上找。
本來我也是喜歡唱歌,喜歡熱鬧,但那天坐車之後還是頭暈暈的,沒精打采,總提不起興致,見他們一班朋友玩得高興,擔心給別人渲染了一種不好的情緒,我跟H提出要先回去,他說沒關系,叫我坐在一旁看他們玩也行,我說很累,想回去先睡,他沒辦法,把我送回家,自己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