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無題

零二年,在東莞,有好幾個月,接近半年時間,總是不停的感冒,相隔一兩個禮拜,每月都會感冒,病怏怏的,開始買些藥,接着去衛生站,但總也不見好,沒辦法,去方樹泉醫院,太貴,一次要兩百多,哪怕僅僅是去看一個小感冒。

那時我看《讀者》,看《青年文摘》,偶爾也會買幾本《江門文藝》或者《佛山文藝》,不知道具體在哪本書裏,在一個不太起眼的角落,讀到過有關艾滋病早期的症狀的文字,說是和感冒很相近,而且反反複複,說同性戀者是易感人群。

“我是一個同性戀嗎?難道我得了艾滋病嗎?”我很擔心,很擔心,變得有些焦慮,影響了情緒,憔悴,無力,更加重了病情。

練煜說:“你就像是一個病貓一樣。”開始的時候是開玩笑的說,後來半認真的說,再後來很認真的說,臉上挂着讓人心酸的表情。

後來好了,像兒時的皮膚紅快,像中學臨考前的精神不振,折騰來,折騰去,都不知道那劑良方給治好的,就好了,一切的擔憂都不過是自己吓自己。

…………………………

愛一個人,戀一座城,離開了,或許就成為傷心之地了。

練煜去了黃江,各種原因,我回了家鄉,結婚,在農歷的二零零四年底,新歷的二零零五年初,“結婚了就不愁沒得玩了。”“結婚了,母親的病大概就能很快的好起來了。”兩股聲音,像是回蕩在空靈峽谷的回音,萦繞着一具惶惑惶恐的軀體,帶來些許慰籍

還會想起爺爺離世時的遺願。“其他也沒什麽,主要還是你們三兄弟。他的願望概括起來就是,叫你哥哥要好好守護住他的小家,叫你要趕緊找個女孩結婚成家,叫我打電話給陳武,讓他盡快回家,還有就是叫你們兄弟幾個要好好照顧趙欣,她年紀小……。”

呵呵,好多的理由,好多的借口

只是,新婚之夜,我才知道,我就知道,我錯了,我錯了,徹底的錯了!這哪是圓融啊,這是束縛,我像是畫了一個圈,做了一個繭,最初,只想把自己困住,但慢慢發現,這是捆綁,捆綁的不僅僅是自己,不僅僅是趙欣……。

新婚,這種看似喜慶平靜的日子又過了半年多,趙欣去了珠海,一個機緣巧合,我去了佛山。在熟悉陌生的人際裏,在機器隆隆的車間裏,慢慢的整理心緒。

……………………………

廣州的窖口汽車站,人流如織,來自四面八方,各種口音。

男洗手間裏,出入行蟻,我背着帆布背包,進去,左邊四五六個蹲坑,瓦藍油漆的木門緊閉,右邊像是一條溝渠,那是小便區域,避開擁擠,選一個位置,站立,拉開拉鏈,眼睛或有游移,不經意,絕非故意。

那人高高大大,很魁梧,很健壯,上身短袖,下身七分褲,站在那裏,擺着一個小便的姿勢,左顧右盼,他看什麽?我不知道。

我看到,那人裆部門庭大開,毛發顯然,那話兒,通體畢露,半勃起,半耷拉,沒有尿滴,時不時被那人的右手上下擺動,………。

我頓時臉紅心跳,十分害臊,當他的眼睛掃停在我的身上,向我挪位一步,我飛快的拉上拉鏈,退步,裝作鎮定,實是逃離,心,砰砰的,那人幹嘛呢?

那麽多人,他能幹嘛呢?我點燃一根香煙,站在人來人往的臺階邊,深深的吸一口,望着嘈雜繁忙的車來車往,熙熙嚷嚷,有一種欲望,竟然能生起一種欲望。

那人是神經病,是露陰癖,或許…?或許…?扔掉煙蒂,我捋一捋背包的肩帶,調整身姿,進去,洗手間裏,小便池旁,那人,還在那裏,捋。

小便嗎?剛剛才出去,我又不是腎虛尿頻。

我從背包裏掏出一包紙巾,朝着最裏面的蹲坑,經過那人的身旁,四目交接,怪怪的,只能說是怪怪的,驚異,新奇,就想探究到底?

蹲坑的木門沒有門鎖,吱呀的,自開一角,我推緊關上,幾秒鐘,吱呀的,又自開一角,在開啓關閉之間,看到那人,很顯然,他又挪動了位置,就站在我的門前,重複着他一貫的動作,只是,頻率更快一些。

他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透過縫隙,我看他一眼,起碼一米七三以上,起碼七十五公斤以上,膚色紅褐,短發平頭,身板結實,手臂有力,那裏,已經翹起。

我把木門往前一推,重重的,咣當一下。

天,那人,他在幹什麽?而我,又在想什麽?

打開木門,跨下臺階,義無反顧,目不斜視,捂着背包,像是擔心背包裏的不多的現金被人瞄上了,騙了去。

離檢票的時間還早,我又站在臺階旁邊抽煙,一口一口,吞雲吐霧,眼睛還是會望向廁所的方向,心想:“那人就不出來了嗎?”

不多時,他出來了,人模人樣,那份極力壓抑卻肆意妄為的猥瑣不見了,身旁一個穿黑色休閑的男孩,大概二十八九左右,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長發開七分,肩膀上挎一個黑色公文包,鼻梁上架兩塊白色鏡片,皮膚白皙,舉止斯文,和那人并排走着,還相互用言語表情交流着,雙雙擠出人群,走進車站前面的大馬路,消失在我視線範圍。

“他們幹嘛去了?幹壞事去了?”內心倒是有點遺憾。

……………………………

“你們還會聯系吧?”

“會的,有時會的。”我低頭,擡起茶杯,一仰脖子。

“你們兩個還那麽好?”晉民問這話的表情是淡淡的,如同他的為人,有可能他已經知道我和練煜産生的裂痕,有可能不知道,我想讓他知道,但又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畢竟同床共枕過那麽久嘛,哈哈。對了,我上去看看我們曾經睡過的地方。”我又戴上僞裝,拍一下晉民的肩膀,肆意的,哈哈哈的笑出聲來,阿瑩和老阿叔跟着呵呵的,我站起身,朝着上面的大房間。

路過廚房,經過一段小小的斜坡,穿過果樹林,上面公共廁所的地板幹淨很多,進去也沒有原來人多的時候制造出來的一股刺鼻的腥臊味。晉軍的房門緊閉,門扣上挂着一把黑色的鐵鎖,我用食指撩撥一下,它晃動幾下。

大房間的大卷閘門沒關,裏面空寂無人,原來的物什還在,安靜的躺着靠着,擺設沒變,只是蒙塵一片,那三張錯開放置的架子床也依然隔開一段距離,還用夾板擋着,布簾拉着,朝向各有不同,沒有了主人垂涎,顯得暮氣沉沉,暗淡無光。

練煜的床架空空如也,一層灰塵起碼一公分厚,地上一些淩亂的花花綠綠的馬報,紙張已經泛着淡黃,旁邊躺着一截廢棄的電飯鍋插座線,一個黑色的手機盒套。

床架邊一張破舊的桌子,桌子底下一張低矮的凳子,也還都是老樣子,拉開抽屜,一堆廣州灣的空盒子,還有一個不鏽鋼的斷了手柄的杯子,胡亂的塞在裏面。

時過境遷,事過境遷,故地重游,景依稀,物依稀,念想仍在,思緒萦繞。

我拿出手機,撥打練煜的號碼,響三聲,對方挂斷了,我寫了一條信息:“煜,好嗎?我回了東莞,現在在果場,在大房間裏,站在你曾經睡過的床前,憶起我們走過的日子,想你。”我像是默哀一樣,駐足,等待,沒有回音。

……………………………

“喂,喂,喂。”那是手機聽筒裏傳出來的對方的聲音,陌生,生硬,喂三聲,我不做聲,對方挂了,嘟嘟嘟,一陣忙音。

手裏緊握手機,原地踱步,擡頭再看一眼廁所門板上污穢塗鴉的字跡,下定決心,再撥過去,一樣的:“喂,喂,喂。”我鼓起勇氣:“你好,你那裏是不是有碟片賣。”

“是啊,你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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