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同性DVD
“我在流花車站。”報出自己的具體所在,我都覺得心驚膽戰。
“都有什麽樣的DVD碟片呢?兩個男人?”我怯怯的,壓低聲音,生怕身旁有人聽了去。
“有,都有,3p,4p,群交的都有,歐洲的,亞洲的,都有。”
“有中年的嗎?亞洲的。”我不懂什麽是3p4p,也不懂什麽是群交。
“有。”電話那頭,很果斷,很幹脆,有點你愛要不要,不要拉倒的感覺。
“哦,好,我看看先。”我挂掉電話,猶猶豫豫,無名的緊張,帶着好奇與興奮,思想在戰鬥,連身子骨都好像有些忸怩不安,半天,又掏出手機,撥號過去:“喂,你在哪裏?”這次輪到我問他。
“我在XXX附近,你坐XX車,轉XX車,在XX站下,前走50米,右轉,XX小區,你會看到一片樹林,在那裏打電話給我。”
“哦,碟片是多少錢一張的?”
“看你買什麽碟片?看你買多少張?一百五,一百,五十,都有。”
“哦……,那……。”一時語塞,可能因為太貴了,可能因為要上車下車,前行倒轉的路線太曲折了,可能因為“一片樹林”太幽暗可怖了,……。
去還是不去,我又開始猶豫。
站在流花車站附近的一個小士多店旁,時鐘快要指向晚上八點,我還得回佛山呢,“去,豁出去,哪怕是冒死前行!”
一直太遵循自己內心的聲音!
我又去了一趟洗手間,找了一個蹲坑,把門關上,拉開背包的拉鏈,掏出所剩的幾百塊錢,抽一張,折疊,壓緊,塞進皮鞋裏,襪子裏,像南下火車上看到的一些人的做法那樣,我想,萬一…….,只要對方不傷人,背包拿去,錢包拿去,我也不至于露宿街頭,而且是因為這種無法啓齒的緣由。
上車了,車馬游龍,燈火霓虹,眼前的盛世繁華與我無關,我的目的地框在一片不為人知的幽暗,找到小區,找到那片樹林。
“喂,您好,我到了。”我告訴他我只有三四百塊錢,告訴他我要亞洲的,成熟的,不要三十歲以下的,……,我跟他說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唯獨不敢跟他讨價還價。
“哦,你等一下。”
挂掉電話,左手攥着手機,右手攥着背包的肩帶,相互交織在胸前,背後是小區大門,電動閘門,大開,前方是高樓林立,西式的,顯得古樸而又厚重,身旁一片大榕樹,根須垂挂,風起飄搖,鬼魅,生動,又是一陣驚恐與興奮并存,驚恐大于興奮。
不多時,“咣咚。”一聲鈍響,前方某棟一樓的大門開啓關閉,一個黑影,不胖不高,帶着鴨舌帽,左手插在褲兜,右手提一個小小的尼龍袋,正快步的朝我這邊走來。
“是你?”
“你是?”
“在這裏。”他舉起右手。
“多少錢?”我們像是在進行一場毒品交易。
“三百,一共八張,我多給了幾張給你。”
“謝謝。”我還想問他拿給我的是什麽類型的,有沒有按照我的要求,但我不好再問了。“嗯,請問從這裏去窖口該坐什麽車,在哪裏有車?”
“去窖口?現在去窖口?”
“是的,我要回佛山,要先到窖口。”
“哦,坐202吧,202應該到窖口,不過不在附近,有點遠,在外面。”他擡手指了指,看看手腕上的機械表:“這個時候應該還有車的,不過從這裏過去有點遠,走,我帶你過去車站,正好我也散散步。”
“謝謝。”一切的驚恐與防備都煙消雲散,這個人比我高不了多少,一身休閑,戴一頂鴨舌帽,我們退出小區,穿過鬧市,走在一條相對僻靜的新開的公路,路旁綠化帶還沒有種植植被,旁邊一條河,昏黃的街燈,安靜的流水,晚風拂面,透着絲絲輕輕柔柔的爽快。
“來找你買碟的人多嗎?”其實我想問像我這樣的人多嗎?
“多,現在沒那麽多了,現在他們在電腦上都可以下載,前兩年,我有時候一天可以賣一萬多塊錢呢,不過那時候賣得也比較貴。”他此刻的語氣和語調比電話裏的在電話裏的語氣和語調溫和舒緩了許多,辯若兩人。
“是嗎?”我非常驚訝,驚訝的是一天能賣一萬多塊錢,驚訝的是以前賣得比較貴?現在也不便宜啊!
“來買碟的多數是什麽人?”我想問是年輕的還是年長的。
“多數是歐洲人,當然,也很多日本人和臺灣人,大陸也有,比較少些。”
“哦。”我們并排走着,相隔三十到五十公分左右,就這樣并排的走着,聊着,腦海裏想着,那麽多人,那麽多的人,他們在哪呢?他們在哪裏呢?
“在我們的王國裏,只有黑夜,沒有白天。”白先勇先生的《孽子》,到現在我也沒有好好的去拜讀過,但這句話,卻不知多少遍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過,請允許借用一下。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不該問,你……,你也是同性戀嗎?”問話的時候我是看着身旁那條烏黑安靜的河流的,問完兩秒鐘,我轉過頭來,認真嚴肅的看着他。
“是啊,我是的。”他很淡定,很自然。
“哦,你……,你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是這樣的人的?”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是這樣的人了,中學,中學的時候确定自己是這樣的人。”
“哦,你…,你找到了嗎?”我覺得自己有點得寸進尺。
“我有男朋友,我們很多年了,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他依然淡淡的,溫溫和和的,擡起右腳,輕輕一踢,一顆碎石向前滾了幾圈。
“你就在這裏等車,應該還有的,末班車時間還沒過,應該還有車,馬路是新開的,公交線路也是新開的,這裏還沒有站牌,所以我帶你出來,要你自己找也不好找,這裏現在還是比較偏僻。”
即便當時我自己都在糾結着不願承認自己就是同志,即便當時我所看到的有關同志的文字或者信息都是藏在書之一角或者塗鴉在公共廁所的門板上,但是後來,直到現在,我一直認為,并且相信,絕大部分的同志都是比較善良友好的,絕大部分,可能因為這個人給了我很好很好的印象,可能因了那一段路程,可能因了那一路上的談話。
車來了,相互道別。
我買了二手的電視機,買了商場裏促銷的DVD影碟機,顯得格外猴急。
八張碟,一半是西洋人的,有穿着藍白相間條紋海軍服的,在一個看似廢棄的倉庫,一個人,随後兩個人,抱在一起,吻在一起,将衣衫慢慢褪去。
有好幾個人的,非洲人,黑人,高大,粗壯,瘋狂,野獸一樣………。
有日本的,兩個五十多歲的老人,慢條斯理,做足前戲。還有臺灣人的,說話嗲嗲的,……。
唉!花了三百塊,冒死前去,我就想知道兩個男人的愛,到底如何用肢體去愛。
原來,原來,最初,最初,畫面裏的行為,讓我有些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