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靜看着他陰沉暴戾的臉色,沉默了一會,瞥了眼旁邊的虞正顏,淡淡的說:“少爺怎麽會覺得是我做的呢?”

虞正卿哼笑道:“你他媽就長了張內鬼的臉。”他轉向虞正顏,“我就不信你一點也不知道?”

他把手上一直拿着的金融雜志丢到他腳下,啪的一聲輕響:“我還真沒想到,虞氏陷入大危機的消息我需要從雜志上知道。”

實際上,從今夏起,虞氏就陸陸續續的,從公司的內部結構和運作,管理層的組成,股東的利益分配上,出些不大不小的問題。仿佛是陳年舊疾,不痛不癢,一開始并沒有引起許多人的重視。

可是這前兆越來越強烈,是從管理層出現內鬼,卷款潛逃開始的。仿佛是某種災禍的征兆,虞氏招标項目接連落空,到嘴邊的肉又被搶走,由此引發的,和虞正卿現在所管理的娛樂公司極其相似的連鎖反應——管理層和股東間的龃龉越演越烈,到了種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內亂還不止,事件的高潮是某家公司開始大規模的收購虞氏股份,仿佛一條導火索,股權大戰一旦開始,就難以結束了。

虞氏的對家公司,想要分一口羹的,想要攪混水的,蠢蠢欲動的...無數商場人士紛紛加入戰局,好一場逐鹿之戰,虞氏成了衆矢之的,那一抹鮮紅的靶心。

而這一切,虞正卿都被蒙在鼓裏。

他剛回國的兩個月是被他大哥困在一個小島上,堪稱監禁,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好不容易出來了,虞正顏卻仍舊一點山水也不露,把這個娛樂公司交給他,也不知到底是為了讓他分擔一些肩上的重量,還是借此轉移他的視線。

一想到這些,虞正卿心裏就分外複雜。

他并沒有被保護的感動,只有難言的羞惱,憤怒,不甘...就像他之前二十幾年從他大哥身上感受到的一樣。

他咬緊了牙,譏諷道:“虞正顏,你可真是偉大啊。”

虞正顏微微皺起了眉頭。

以往他一皺眉,虞正卿雖然面上仍舊嚣張,嘴上卻不敢再說什麽,今天他偏要故意惹他:“你對家人還真是好,一個當個傻子似的騙着瞞着,另一個予取予求,都要把公司搞垮了也下不了狠心動手....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有人情味呢?”

虞正顏還沒有說話,蕭靜卻忽然輕輕笑了。

“這還是你第一次承認我是‘家人’。”他幽幽的嘆了口氣,“不過現在這個稱呼,我一點也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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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釋然了似的,對着虞正卿笑道:“李元輝是吧?那個娘娘腔,我就知道他遲早要賣了我。只不過是交給他一個小任務,居然也能被發現,真是廢物一個。”

“不過嘛...這也算是我留給少爺的一條暗線,謎題解開啦,”他柔聲道,順便輕巧的打了個響指,“bingo——”

虞正卿死死的瞪着他,雖然早有準備,仍然受到了沖擊。

他不過是從李元輝這條線聯想到虞氏最近受到的攻擊,本能的懷疑上了蕭靜,可當他這麽輕易的承認了之後,他又難以相信了。

把虞氏積年的宿怨和矛盾撥開利用,引發這一場混亂,蕭靜在其中起的斡旋作用不必多說。他知道蕭靜有本事,但沒想到他這麽有本事。

虞正卿額角青筋直跳,一是因為憤怒,二來是震驚,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蕭靜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虞正顏這時才開口:“蕭靜,你好大的膽子。”

他這一句雖然語調平淡,但卻寒冷異常,蕭靜眼神一動,這才把死死粘在虞正卿臉上的目光移過來。

“原本你只是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撈點油水,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那些錢也不算什麽。不過你的胃口大到這個程度,我倒是沒有想到。”

“我本以為蕭娴那個女人野心已經夠大了,簡直不自量力——比起你來也是小巫見大巫了。”虞正顏淡淡的說,“她應該慶幸,自己生出了個好兒子。”

他态度自然,語氣既不諷刺也不輕蔑,仿佛只是在陳述着一個事實,蕭靜盯着他冷峻的臉,良久才僵硬道:“那是自然。”

虞正顏沒有看他。那目光停在某處一會,才繼續道:“滾吧。”

虞正卿愣了下,上前一步:“就這麽讓他走了?”

在他心裏,蕭靜幹下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應該把他關起來好好教訓,抽到他求饒悔過,再也不敢了才對——這是虞父從小貫徹到大的教育方式,深深的紮根在他們的心中。

蕭靜似笑非笑的看着虞正顏:“就這樣?”

“不然呢,讓你留下一只手或者一條腿?”虞正顏道,“阿靜,你也太高估自己了。為了你,還不值得。”

蕭靜面色變了變,而後笑了:“虞正顏,你會死在你的自大上。”

虞正顏眼皮都不擡一下:“我等着瞧。”

“另外。”他的聲音毫無起伏的說,“讓你背後那個小東西把他的兔子尾巴藏好了....看在長輩的交情上,這是我最後一次善意的提醒。”

蕭靜的笑僵住了。

“你知道?”他問了句,卻并沒有想的得到什麽回答,又自己喃喃了一遍,“...你知道。”

他靜默了一會,似乎有些憐憫的意味,點了點頭:“我會把你的話帶到的。”他的目光又轉向了虞正卿,緊緊的盯着,那眼光專注到了怕人的程度,仿佛要把虞正卿從內而外的切割開來。

“少爺,我走了。”

虞正卿并沒有察覺到他詭異深沉的目光。他的大腦裏被震驚,憤怒,還有種種複雜的情感和思考充塞住了,陷入了一片混沌的回憶裏。

蕭靜剛來虞家的時候,只有五歲,虞正卿三歲,虞正顏十歲。三年後,他們的母親就跳樓自殺了,因為産後抑郁,她之前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療養和治療中度過的,虞正卿和虞正顏甚至不是能那麽清楚的回憶起她的相貌,大概就是十分美麗的。

雖然和母親感情淡漠,這并不能阻止某些流言竄入他們的耳朵裏。也許之前虞正卿還和蕭靜有過一段和平共處的時光,但自從那些“你媽是因為蕭娴那個小三才自殺的”話之後,一切就再不複從前了。

小孩子不懂什麽,只是出于一種本能的對大人的順從,還有天性中的惡劣分子,虞正卿對蕭靜釋放出了極大的敵意。也許也是聽到了什麽,蕭靜也開始如鹌鹑一般退縮起來,尤其自從蕭娴也死去後,他再也不把自己當成虞正卿平等的玩伴了。

他的假面就是在那時候開始,一點點粘到臉上的。

直到兩人長大了,擁有了自我判斷的能力,那些東西卻再也改變不了了。無論是蕭靜的面具,還是虞正卿的态度。

更何況,蕭靜是那麽特別的一個存在。

雖然他那麽讨厭蕭靜,可是所有人都喜歡他,人人都覺得他謙遜有禮,溫柔可靠。而這樣的蕭靜從小到大都跟在他的屁股後,任他差遣,不能不說是一件極有面子的事。虞正卿一邊惡心他的假,一邊又享受這種便利和榮光,對蕭靜的感情就越來越扭曲和複雜。

這回憶是那樣突兀而洶湧,直到蕭靜的背影消失在虞家大門口,虞正卿才反應過來。

他這一走,就再也踏不進這扇大門了。

即使再進來,也不會是他想看到的情形,或者...是十年,二十年之後的事了。

這個念頭突然出現在他腦海裏,虞正卿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虞正顏,終于還是咬着牙,把将将邁出的步子收了回去。

兩人靜立了一會,虞正卿忽然說:“...你真的不知道?”

虞正顏看了他一眼:“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情感泛濫的人?”

虞正卿沉默了一下。他沒有說出來,即使只是對蕭靜小偷小摸,挪用公款的縱容,對于“虞正顏”這個人來說,也到了一種驚悚的程度。

“他背後的人,是誰?”他心底隐隐有了個想法,張了張口,半晌才把那名字艱澀的吐了出來,“....權千?”

虞正顏的反應證實了他的猜測。

虞正卿胃裏一陣翻攪。畢竟聽到權千對他哥那種越軌的感情,和親眼見到他實施,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他控制不住自己對那種背德感同身受般的毛骨悚然,牙齒咯噔打了個顫才說:“他這是幹什麽,由愛生恨?那小子有多迷戀你,你....”

“夠了!”

虞正顏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那聲音嚴厲極了,低沉而可怖,和他之前那淡淡的語調截然不同。他猛的轉動向虞正卿的眼睛泛着無機質的冷光,仔細觀察的話,眼白裏卻有細細密密的血絲。

虞正卿這才注意到,這個男人雖然還是那樣俊美而冷酷,可從他相較平時不那麽整齊的發絲,他眼底淡淡的青黑,和有些微微外翻的領口....都能看出他的憔悴和疲憊。

之前因為距離的原因,或者說是根深蒂固的觀念,虞正卿覺得他哥是不會累的。

可是那顯然是不可能的。那麽大的重擔壓在身上,被身邊的親友陸續背叛,誰會毫無感覺呢?換成普通人,可能已經在瘋狂的質問,咒罵和哭泣了,而虞正顏跳過了這所有步驟,只表現出了一點點“累”的表象。

所以只這一眼,就把虞正卿定在了原地。

他張大眼睛看着那張宛如雕塑一般的臉,嘴唇微微蠕動,大概過了有十秒鐘,他才發出了一聲兇狠的咆哮,仿佛野獸豎起了背毛:“去他媽的蕭靜,還有權千那個小兔崽子,我要宰了他們!竟敢....唔唔——”

他的話消失在虞正顏冷不丁的伸出來卡在他兩頰側的手掌中。

那只手修長有力,對男人來說過于白皙的皮膚(虞家人的通病)緊緊繃在關節處,堅硬的手骨鉻得虞正卿的下颔生疼。

他現在的臉一定很好笑,任你是天仙的臉在這樣粗魯的蹂躏下都不可能不變形。

虞正卿眼睛睜的大大的,甚至沒想到反抗,以往他一定已經跳着腳炸毛了,可現在他的瞳孔裏只倒映着那男人近在咫尺的,面無表情的臉。

“你很吵。”虞正顏冷冷的說。

“現在,閉上嘴,回到房間,忘掉你今天聽到的一切。”那些命令性的話語中蘊含着強烈的拒絕以及微妙的輕視,虞正卿的臉一瞬間就漲紅了。

可就在他要開始憤怒的掙紮的時候,一句話又一次把他定在了原地。

虞正顏說:“別再給我惹麻煩了,小混蛋。”

那句話是那樣冷漠,好像和平常的警告并無區別,虞正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從裏面聽到了一絲無奈的味道。也許因為疲憊,也許因為其他什麽,這句話都成為了他們兄弟相處二十年以來最溫情的一句。

虞正顏放開手,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轉身走了。

Round 37

權千站在他那面滿是小權均的照片牆前看了一會,才回過頭去,微笑道:“所以呢,你來找我幹什麽?”

虞正卿說:“我是來讓你收手的。”他剛剛從樓下上來,權父權母出去旅行了,保姆要給他做甜甜的銀耳羹,也被拒絕了。

“你以為可以這樣下去到什麽時候?肆意妄為也要有個限度,把自家公司當争風吃醋的工具,你就不怕你爸媽回來扒了你的皮?”

蕭靜雖然厲害,如果沒有權千的支持,也達不到這種程度。而權千瘋到可以拿自家公司做賭注,也促成了這場鬧劇的誕生。

權千頰邊出現了一個可愛的小酒窩:“不會的,他們疼我得很。”

虞正卿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那如果權均回來了呢?”

權千臉上笑僵了下,上翹的嘴角慢慢的耷拉了下去:“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虞正卿反問他:“你不想你哥哥回來嗎?”

出現在權千臉上那種懷疑和不安的表情越來越明顯,雖然他極力壓抑着,畢竟還是太嫩,快速着顫抖着的眼睫還是暴露了他真實的思緒。

“我當然想了。”他扯出一個假兮兮的笑容。

虞正卿嗤笑了一聲:“撒謊。”

他插着兜走到那面照片牆前:“如果沒讓我看到你和穆千雲那女人那場好戲的話,我姑且還能相信你真的這麽根正苗紅心地善良。可是權千,你他媽就是一個披着兔子皮的變态,我就不信,你真這麽愛你那個素未謀面的哥哥?”

“如果他回來的話,屬于你的這一切都要歸別人了吧。”

無論是父母的寵愛,財富,繼承權....這樣一個扭曲的權千,真的可以毫無芥蒂的拱手讓人?

“.....”權千不動聲色的說:“正卿哥,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呢?權均幾十年前就走丢了,要想把他找回來,比登天還難。”

“真巧。”虞正卿用譏諷的目光看着他,“他還真就自己送上門來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權千的臉色倏忽白的牆紙一樣。

虞正卿把揣在懷裏的一張照片遞過去:“還記得林意嗎?”

權千接過那張照片,他的手指僵硬的幾乎打不過彎。

“...是林意?”他喃喃道,“難怪....”

“收手,不然我會把這張照片交給伯父和伯母。”虞正卿冷酷的重複了一遍條件。

“...只要我收手,你就永遠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他們?”

“沒錯。”虞正卿現在占盡了優勢,胸口卻一片冰涼。

權千纖細的手指緩慢的從照片上小權均的臉上劃過,忽然擡頭對他一笑:“虞正卿,你可真是太缺德了。你扪心自問,從小到大我爸媽是怎麽對你的,你不僅把他們的寶貝兒子當玩意兒似的睡了,還把他們蒙在鼓裏,現在又用這個來威脅我....你還是人嗎?”

虞正卿臉色鐵青,權千卻把那照片慢慢揉成一團,攥進手心裏:“不過——成交。”

虞正卿一秒也不想待了,當即就轉身離開,在門口時卻忽然被叫住了:“除了你,還有人知道這件事嗎?”

“沒有。”

回去的路上,虞正卿的胸口仍殘留着那種惶惶然的空茫,那感覺像一只手,把他胸口的那個肉塊揪緊了,揉面團一樣反複搓揉敲打。

他知道,從此以後,林意這輩子就永遠只能當個被包養的小明星,而權父權母,也将永遠找不到他們的兒子了。

可是一看到虞正顏那疲憊的表情時,他腦中的那根弦就“嘭”得斷了,虞正卿都不知道為什麽,在那一瞬間,他就什麽也顧不得了。

他回了和林意一起住的那個房子,進了書房,呆呆的坐了一會後,把身體甩在了地上毛茸茸的毯子上。

為了讨林意的歡心,虞正卿在裝修書房時就下了大工夫,平整細密的基裏姆地毯,靠窗的地方還鋪了塊巨大而厚實的熊皮似的東西,毛茸茸的,躺上去別提多舒服了,旁邊還有幾個靠枕,和一個簡約的豆袋沙發。

以往虞正卿打游戲的時候最喜歡窩在這裏,現在他就趴在那片柔軟的皮毛裏,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大學裏的草坪上,帶着打完球後精疲力竭的汗水,不斷地下陷,下陷....

林意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那個男人側着臉趴在地毯上入睡的畫面。

旁邊的小夜燈自發的亮着,發出暖色的光芒,燈光下的那張臉因為姿勢的原因,顯得稚氣了很多。

雖然林意知道只要他一睜開眼,這些假象全部都會消失不見,他還是那個惹人生厭的混世魔王。

他在旁邊坐了下來,靜靜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背着光,虞正卿趴着的剪影就像一副畫,淩亂微翹的黑發,修長的後頸連接到微微支起的肩胛骨,寬而結實的後背線條流暢的延伸到下陷的腰身,再到挺翹的臀部....即使以直男的眼光看,也是能引起嫉恨的完美身材。

林意忍不住想把手放上那下陷的腰,然後.....

然後怎麽樣?

他忽然想不出來了。可是那沖動是如此明确,他鬼使神差的擡起手,順從了自己的心意。

襯衫被從褲子裏扯出來,往上推去,在背上堆積起來,暗黃的燈光流瀉在那美妙的蜜色肉體上,每一寸起伏的線條都能緊緊抓住人的眼球,因為燈光的原因,彌漫着暧昧的情色氣息。

林意的呼吸有點重,他的手仿佛被磁鐵吸附在那溫熱的肉體上一樣,過于大的力道已經非他可以控制,虞正卿在這樣的疼痛下,終于醒了過來。

他的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睛,神色還有些被吵醒的茫然和不耐煩。

眼神相對,林意激靈一下,終于從那詭異的狀态裏清醒過來。

他像是做賊被抓住了一樣,慌張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間就僵在那裏,和虞正卿大眼瞪小眼的對視。

虞正卿眨了眨眼睛,又閉上了,嗓子有些啞:“是你啊。”

林意看着他鴉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小片陰影,心跳的又快又急,聲音同樣沙啞的應了聲:“嗯。”

虞正卿翻了個身,仰躺着,睜開眼睛看了一會天花板,忽然一伸胳膊,把林意撈了下來,林意倉促的用手支在他耳邊,血液仿佛因為這一個動作全部倒流到了頭部,如果現在摸一下他的臉,會發現那上面的熱度驚人。

虞正卿與他對視,那雙幽幽的,狼一般的琥珀色眼睛還是那麽攝人,卻多了些別的意味。眼珠不安的震顫着,掙紮似的神色,呼吸也有些急促。

林意總覺得他有什麽話想說,可是最後什麽也沒說出來。

他只是拉下了林意的脖子,在那嘴唇上輕輕碰了碰,在林意震驚的目光中把他的頭按到自己的肩膀上,安慰似的抱緊他的背。

林意聽到他悶悶的聲音從耳邊傳過來:“....我會對你好的。”

虞正卿從來不說這樣的話,也永遠不會說這樣的話。至少他原先是這麽以為的。

林意幾乎要以為自己産生幻覺了,他被雷劈了似的,僵在那裏,感受着虞正卿比平時溫暖的很多的懷抱。

這個擁抱持續的時間很長,林意幾乎以為虞正卿睡着了,他的臉貼着那溫熱的的脖頸,眼神卻由開始的茫然震驚,慢慢的變回了冰冷的溫度。

他伸手回抱住虞正卿,力道同樣的大,幾乎把他從地面撈到自己的懷裏,胳膊緊緊的攬住了那緊實的細腰。

“嗯。”他沉沉的應了聲,眼睛黑不見底。

看起來交頸纏綿的兩個人,心卻不知道離得多遠,好像他們每一次溫馨的絮語,都是表象下的南轅北轍。

另一邊,蕭靜過得卻不算舒服。

他雖然導演了這麽一場大戲,運籌帷幄的等着虞氏倒臺,但關鍵時刻,權千卻出現了退意。

按理說事情已經鬧到了這樣的地步,權千抽不抽手已經不是什麽大問題了,但他要是把資金一撤,沒了他這層關系,想要策反和游說那些牆頭草一樣的股東和董事就變得有些艱難起來。

在這個緊要關頭,蕭靜不能允許出一點纰漏。

他這麽多年來心心念念的東西,只有一個,只要一個。

偌大的家業在他眼裏什麽都不是,他的能力不需要用奪取虞家來證明。只是他知道虞正顏是個什麽樣的人,有他在,他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正是如此,他和權千一拍即合。

他去找了權千,那小狐貍的反應卻有些奇怪,表情似笑非笑的:“蕭靜哥,不是我不想幫你,我也....有苦說不出啊。”

蕭靜看着他:“你不想要虞正顏了?他可是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了。”

權千的眼神有些空茫,看了會地上,半晌才說:“我想要。”

他忽然擡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臉,蕭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極為壓抑和顫抖的聲音從那裏傳來:“你知道嗎,我想的都要瘋了....”

蕭靜臉上的笑也不見了,他面無表情的看着權千,仿佛看到了另一個年輕的自己。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權千垂着頭,半晌才平靜下來,把手放下來的時候,眼睛還有些紅。

蕭靜還想說着什麽,他已經背過身去擦了擦臉,悶聲道:“你走吧。”

蕭靜還想再開口,他的聲音已經冷了下來:“...算我對不起你,我現在只能明哲保身了,這代價太大,我承受不起。”

蕭靜盯着他少年人略顯單薄的背影看了一會,忽然發出了一聲輕笑。

他搖了搖頭,嘆息道:“權千,你還是太嫩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當着權千的面,對那邊說:“林意?你知道,你其實姓權嗎?”

Round 38

權千在他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就張大了眼睛,撲了上來,可是在他把手機狠狠打掉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掉在地上的手機顯示着“通話中”的狀态,那邊沉默了半晌後,林意被機械的電音變的有點模糊的聲音從那邊傳了出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蕭靜?喂?蕭靜?”

權千如遭雷劈的僵在原地,死死瞪着那只掉在地上的手機,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拉出了長長的血絲,那白皙的手背死死攥成拳頭,上面浮現出了可怖的青筋。

他咬着牙,青澀的面孔扭曲出了是人都會為之悚然的表情,一字一頓的說:“蕭靜,你、這、個、瘋、子。”

他一腳踩上了地上的手機,屏幕發出一聲喀拉拉的悲鳴,随及完全黑了下去。

“你怎麽會知道?你不可能知道,虞正卿不會撒謊。”

蕭靜說:“他确實沒有撒謊。你大概不知道,曾經虞正卿讓我調查過林意的資料,你了解我,我是個事事喜歡做完全準備的人,所以林意的生平各種,我都了如指掌——包括他那張照片。而我又和你家來往的那麽頻繁,在見到那張照片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是什麽人。”

“我猜,是不是有誰用那張照片威脅你了?也許是...虞正卿?而你...權千,你絕對不會想權均回來的,對不對?”蕭靜一點點的解釋給他聽,語氣輕柔,循循善誘,仿佛一個溫和可親的老師,可是他說出的話那麽邪惡,即使是權千,也覺得身體顫抖起來。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權均...你還幫着虞正卿給他下藥,你也給虞正卿下藥...你把他弄成了一個最低賤的小明星,你甚至...還在之後發短信給他,把他叫到虞家來!”權千牙關都有些顫抖,臉上甚至出現了些驚惶的神色,“蕭靜,你他媽還是不是人!你怎麽會這麽可怕!”

蕭靜可笑似的看着他:“小崽子,你也有臉說我?”他面上一派雲淡風輕,“虞正卿想要什麽,我向來是要給他的。他想要這出戲精彩一點,我就做他戲裏的醜角,有什麽不行的?”

“只不過...”他眼裏的神色沉了下來,“他這次,玩的太出格了。而我,也高估了自己忍耐的限度。”

他笑了起來:“權千,想想吧,我現在多少歲,你現在多少歲,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眼裏就只有一個人了,你之後還要過多少個這樣求而不得的日子,這其中的痛苦,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合作,我就找林意,反正你們是兄弟,都是一樣的。”

他轉過身,權千被炭火燒過似的,完全不像個少年的嘶啞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就不怕,林意想要的和你是一樣的東西?”

他笑了笑:“不會的。你看過他的眼神嗎?他恨虞正卿。”

他離開了權家,開着車去接了林意。雖然表面上游刃有餘,事發的突然與快速,還是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蕭靜不知道,自己把盟友轉變成林意,到底是一個正确還是錯誤的決定?

其實他很早前就在考慮,權千所求的是那樣的天方夜譚,而林意...至少他們的目的是相同的。林意想讓虞正卿失去現在的一切,而他想要虞正卿。

.....

.....

.....

兩周之後,權父權母回來了。兩個人一回來就要辦個家宴慶祝,邀請了虞家兩兄弟,蕭靜自然也是要來的,權千從公司那邊走,去權家在郊外的老宅子。

除此之外,還多了一個林意。蕭靜還沒有把事情告訴權父權母,這次家宴無疑是一個絕好的時機,他們都知道。

這群人各懷心思,面和心不合,卻要這樣故作無事的聚在一起,到時候不知道是怎樣一出好戲。

對于這些波濤暗湧,虞正卿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從家裏出發前,還讓林意好好看家,卻被堵在了玄關處。

林意欺身過來,主動的抱着他擁吻,他這段時間的态度越來越自然和親熱,虞正卿仿佛看到一只最難親近和馴養的小動物在慢慢接近自己,甜蜜之餘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既想一把抓在手裏揉搓,又不敢輕舉妄動吓跑他,所以反應尤為木讷。

這就直接導致了,林意的吻漸漸變得粗暴,用力把他壓在鞋櫃上的時候,虞正卿的兩只胳膊仍舊僵硬的環在他背上。

這個被壓制的姿勢讓他感到很別扭,也有些不快,畢竟以前從未有人這樣做過。可是他能隐隐感受到林意的愉悅(尤其當他老老實實的不動的時候),林意因為情動總會更加肆意和放松,那親近就顯得尤為真實,也令他難以抵抗。

更何況,虞正卿心裏有愧,一想到他和權千那個缺德到家的交易,他就無法不心軟下來。

虞正卿言出必行,既然說過要對林意好,他就要做到。

當林意把他的耳垂卷到燙熱的口腔裏用舌尖撥弄時,虞正卿渾身大抖了一下,放在林意背後的五指收緊了,襯衫被揪出了淩亂的褶皺。

他面色變了變,最終還是閉上眼咬着牙忍耐,以前的小情人都不敢亂碰他,因此不知道虞二少過于脆弱的敏感帶。

可能和性格有關,虞正卿在情事中向來喜歡占據主導地位,不論男女,他喜歡的類型向來是非常俗氣的乖乖軟軟,清純可愛,偶爾嘗鮮壓壓肌肉勻稱,體格相當的荷爾蒙型男人,那些人也攝于他的地位和威懾力不敢造次,因此這種身為案上魚肉的感覺還是第一次。

他心中生出些羞惱之意,差點要發脾氣,這忍耐在林意把手伸進他的衣服裏若有若無的摩擦過乳*尖的時候到達了頂峰。

他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扳着林意的肩膀往下扯,咬牙道:“夠了吧你!”

林意被迫中止了動作,面色緋紅,嘴唇晶亮,一張一合的喘着氣,有點濕漉漉的眼睛還在緊緊的盯着他,那小模樣別提多誘人了。

虞正卿看呆了,忍不住掐着他的下巴狠狠親了一口,低啞道:“你再纏着我,小心自己遭殃。”他原本想拍下林意的屁股,手指動了動,還是忍住了。

林意盯着他,終于松開了手。虞正卿才從被壓到鞋櫃上的狀态直起身來,還是沒忍住摸了摸脖子,總感覺那陣怪異的麻癢感揮之不去。

林意的目光從上面一掃而過,從耳垂連着頸子,一片明顯的緋紅。

虞正卿有些着惱的把被林意扯出來的衣服塞回去,等整理完畢了,才看了他一眼:“我走了。”

他去權家一般不會留宿,所以還準備晚上回來吃林意準備的甜點,就說:“晚上見。”

林意破天荒的笑了笑,垂下眼睫,輕聲說了句:“再見。”

今天不會有甜點的,他想,永遠都不會再有了。

虞正卿走後,林意稍微捯饬了下自己,過了會,就有輛熟悉的車停在樓下,他下了樓,進去後蕭靜上下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幫他整了整領子,柔聲道:“今天看起來很不錯。”

林意冷淡的把他的手撥開,眼睛都不斜一下:“走吧。”

蕭靜無聲的笑了笑,發動了車。

權家在郊外的宅子離這有段距離,車上了高速,林意看着旁邊疾行而過的車流,思緒漸漸回到幾天前。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候的震驚和虛幻感仍舊殘留在他的身體裏,他看了蕭靜給他的照片,仍舊無法相信,也想不起來這段記憶。

直到蕭靜給他看了十幾年前的入戶記錄,他又和林父林母進行了一場深入的交談,才真正确認蕭靜話語裏的真實性。

當年權均被人販子拐走後,确實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眼看就要燒壞腦子,人販子只能自認倒黴,為了把這個包袱甩出去,謊稱小權均是孤兒院的小孩,拖了點關系把他轉手了出去。等到林父林母意識到事情不對,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他們只能提心吊膽的養着這個孩子,良心難安下也悄悄托人打聽過走失小孩的人家,可是權均因為高燒忘記了以前的事情,再加上權家又是離他們那麽遙遠的存在,長久以來都沒有回音。

權均越來越大,性格沉靜,乖巧可愛,林父林母越來越喜歡,真的當自己親兒子一般疼着,漸漸也就說服了自己,安安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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