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17)
他的床上,趴在床上不起來,雖然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房間,黑白灰的色調,和虞正顏一樣沒有人氣。
虞正顏站在床邊,沉沉的看着他,權千幾乎以為他要生氣了,卻什麽也沒發生。
虞正顏轉身要走,權千一把拉住他:“你去哪?”
虞正顏說:“去客房。”
權千心裏陡然生出一股委屈之意,他竟然連睡客房都不願陪他睡嗎?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擡起頭的時候已經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虞大哥,你陪我睡嘛,我好痛,屋子裏也很黑,自己一個人,我害怕....”
虞正顏冷酷的把手抽了回來,掏出手帕仔細的擦了擦:“不可能。”
權千兩只眼睛盯着他擦手,都快要氣死了,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的時候,就聽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說:“我有潔癖,從來不和別人一起睡。”
權千斜着眼睛看他,思索着這句話的真實性。
“那,你陪我到我睡着....”他商量着,“好不好?”
虞正顏沉默了一下,答應了。
權千又開始胡鬧,他說要聽故事,其實他根本不想聽故事,他想聽虞正顏說話。好像他多蹦出一個字來,他們就更近了一分。
虞正顏根本沒幹過哄孩子的活,被他鬧着鬧着臉都要黑了,在他開始撒潑打滾的時候,低喝一聲:“權千!”
這代表他的耐心走到了盡頭。權千立刻閉上了嘴巴,他知道惹怒虞正顏的後果不好受,他可是看過虞正顏收拾虞正卿的樣子,那場景他想想就牙酸。
好像兩只兇猛的麝牛在高速的奔跑中嘭的撞在了一起,或者彗星撞擊了地球....只有這樣的形容,才能描繪出那對抗的慘烈。
權千可不想這樣。他要的是從未有人見過的溫柔,可不是前所未有的怒火。
Advertisement
權千點到即止,委屈巴巴的窩回了被子裏,拱出小小的一團。
身後,卻并沒有響起離開的腳步聲。過了一會,一個聲音,帶着點艱澀和生疏響了起來:“從前....有一個公主,她的皮膚像雪.....一樣白.....”
雖然還是那樣冷淡磁性的聲音,權千卻能聽出其中的柔和,和輕微的....不好意思。
權千等他講完了一個故事,白雪公主的故事變的面目全非,他早就聽過一百遍了,而且,哪個七八歲的男孩會喜歡聽白雪公主?
真是爛透了。他想。
權千翻了個身,在昏暗的燈光下,眼睛睜的大大的看着坐在他床邊的虞正顏。
沉靜,孤傲,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不近人情。
這算是溫柔嗎?也許對虞正顏來說,那已經是超出想象的部分了。至少虞正卿那個二傻子從未享受過這種待遇,這種溫柔,只是他一個人的。
權千問:“白雪公主的繼母怎麽對她那麽差?”虞正顏不說話,他就自顧自的回答,“因為不是親生的吧。”
他翻了個身,看着天花板,小聲的問:“....我也不是親生的嗎?”
虞正顏仍舊不說話。要想從他嘴裏撬出一句安慰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因為權均走丢了,他們就那麽愛他,我看,他們就是在把我當權均來養。”權千已經很早熟,他很快就退出了這個答案。
權均,權均,多麽讨厭的存在,多麽煩人的字眼。
“權均沒了,我還活着呢,這樣對我,是不是很不公平?”
虞正顏低聲道:“這世界上公平的事情,本來就不多。”
“睡吧。”
他熄了燈,離開了。權千在那張滿是他身上好聞氣味的床上,睡了香甜的一覺。
也許他天生就是個情感不正常的孩子,雖然面對來自真相這樣的打擊,仍舊好吃好喝,沒什麽反應。讓他真正反感的,是來自家庭不正常的控制,年齡越大,這種矛盾越明顯。
反抗是沒有用的,以“愛”的名義為束縛,以權母“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為哀求,在小學期間,他就轉學了兩次。僅僅因為和同學普通的口角,吵架,體育課上可有可無的磕碰,他就換了一個又一個環境,接受着最“周密”的保護。
虞正顏的氣勢越來越明顯,權父權母只覺得他可靠,無形中給他和權均創造了很多相處機會。
這些年,虞正顏已經對他夠好了(和對他弟弟一對比尤為明顯),可是權千還是不滿足,他的胃口貪婪而不知餍足,他就是覺得,還不夠。
無論怎麽樣,都不夠。
他喜歡和虞正顏說話,喜歡注視他俊美無暇的面容,喜歡跟在他身邊,看他工作,開會,辦事,教訓虞正卿.....虞正卿總說他活的一點人氣都沒有,可權千卻覺得,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有滋有味。
怎樣,還能更近一步呢?權千不知道。
他中學的時候,虞正卿打籃球,傷了腳,骨折了。那天,權千恰好在。
蕭靜把人從車裏背出來,虞正卿腿已經打了石膏,坐在沙發上,頭發亂糟糟的,嘴角鼻下還有和人相撞留下的血跡。
他敏銳的感覺到了身旁虞正顏氣壓的變化,那男人走過去,擡腳輕踢了下虞正卿那條腿的石膏,冷冷道:“光榮負傷了,大明星?”
虞正卿輸了比賽,火氣正大呢,立刻擡起頭,用一雙又倔又兇的琥珀色眼睛瞪着他。
“老子正不爽呢,你少在這說風涼話。”
虞正顏嘴角露出一點笑來,忽然伸手,一把掐住了他臉側擡起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吧?虞正卿,再來一次,不用你費勁了,我直接把你這條腿徹底打斷。我說到做到。”
虞正卿臉都被他捏變形了,扳着他的胳膊,手臂青筋都起來了,掙紮許久,被放開後,雪白的兩頰都出現了兩個指痕。
不出所料的暴怒:“虞正顏!!!”
這一天,虞家兄弟的戰争,又一次打響了。
但這種稀松平常的事情,并不值得引起權千的注意。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當戰火平息,權千在角落,等着虞正顏過來。
在眼前出現一片陰影,權千仍舊沒有擡起頭,在他低垂的視線內,可以看到虞正顏放在身側,五指微微彎曲的手。
他用有些古怪的語調說:“....為什麽不擦手?”
虞正顏楞了一下。
“正卿哥剛打完籃球,滿身都是汗,臉上還有血....”權千笑了一下,也許只是臉部肌肉僵硬的蠕動了一下,“....你的潔癖,對他沒作用,是嗎?”
虞正顏說:“....也許吧。”
權千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麽回家的。也許是走路,也許是坐車,他忘了。他的全部思緒,都集中在“虞正顏”“潔癖”“虞正卿”這幾個詞上。
那麽,虞正卿是例外的,這應該是毫無疑問的。
他是唯一一個嗎?
也許是的。
權千感覺嗓子裏有什麽堵住了,他猛的停下來,扶住牆,用力的咳嗽起來,眼睛充血,大腦發懵。
他獨一無二的溫柔,獨一無二的,只對他的....
可笑!
之後的幾天裏,權千再也沒去過虞家。原本天天跑,現在卻不去了,他不知道虞正顏會不會感到寂寞。也許不會吧,怎麽會呢?他還有虞正卿那個弟弟陪着呢,那個單細胞生物,二傻子,蠢貨,草履蟲....
權千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瘋狂的嫉妒。即使那個例外是他弟弟,也不行。
在學校打完球,他和最親近的朋友坐在草地上,不想回家,也不想打電話回去。他知道不久就會有人來接他,又要受一頓教訓,也許還有幾滴眼淚,那又如何呢。
他還小,一個少年,心思再深沉,也藏不住一個壓抑了十幾年的秘密。
他從自己的“游戲”說起,挑挑揀揀的說了一些,好友嘆為觀止,直呼你小子真沉得住氣,報複心這麽強,可怕可怕。
權千沒有多說。如果這個“游戲”真能如他說的這樣純粹,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失魂落魄了。
“那現在呢?”好友問,“聽你這麽說人家也不好惹,你準備怎麽辦?”
權千吹着風,半晌才說:“玩玩罷了,能怎麽辦。我看他一個寂寞的老男人,權當送愛心了。”
這話剛一說完,他就覺得身後不對。回過頭去,最狗血的劇情發生了。
虞正顏站在後面,雙手插兜,身子筆挺,仍舊面若冰霜,和他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這個距離,已經足夠清晰的聽到他的話了。
權千僵在了原地,在那一瞬間,如墜冰窟。
“伯母讓我順路接你回家。”虞正顏說。
好友只以為他是尴尬,站起來拍拍屁股,道了聲別,走人了。只留下兩個人原地大眼瞪小眼。
權千的身體在他的意識反應過來之前就開始慌了,他顫聲叫了句:“虞大哥.....”
虞正顏這樣的男人,如果受到戲耍背叛,會是什麽樣的反應?這個結果,權千不敢去想象。
“上車。”
“虞大哥!”權千三步并做兩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了他,“我那時随便亂說的,你別信....我開玩笑的,真的!你不知道吧,”他語無倫次的解釋,這些話聽在他自己耳裏都覺得荒謬可笑,“現在的中學男生,就是愛說大話,我不吹一吹牛,很不合群的,哈哈,哈哈哈,我就是虛榮心作祟,你別在意啊....”
虞正顏冷冷道:“閉嘴。”
權千一下沒聲了。
虞正顏俯視着他懇切的雙眼,淡淡道:“權千,你這樣的說辭,這些年我聽過不止一次了。無論什麽事都能圓回來,你這舌頭也真夠厲害的。”
他低沉道:“裝乖耍賴,撒謊騙人,就那麽讓你上瘾嗎?”
權千僵住了。虞正顏那雙眼睛,好像一眼看穿了他這些年做的所有僞裝,他根正苗紅的小白花外表下,是一顆扭曲又醜陋的心。
他張口都覺得艱澀:“你...你早就...”
“你以為我是虞正卿那個傻子?”虞正顏譏诮的勾了下嘴角,“上車吧。”
權千立在原地,雙拳攥緊了,微微顫抖着。他看着虞正顏背過身去,忽然大聲道:“...那你又把我當什麽?”
“你說我在騙人,那你又把我當什麽?你對我好,不過是因為我是你世伯的孩子,要不是我撒嬌耍賴,你看都不會看我一眼!你看我,就跟看個圍着腳邊轉的小貓小狗似的,有空就哄一哄,沒空就理也不理!”
虞正顏背影只頓了一頓,就要往前走,權千急了,這些天在心裏盤旋不去的問題,這個巨大懷疑終于爆發了出來,他猛的吼道:“你和他們都一樣!你們都一樣惡心,一樣讨人厭,都只把當一個...一個可有可無的替身!”
他把心底最痛的挖出來了,咬緊了牙,連腮幫子都在微微抽搐:“虞正顏,你和你弟弟的關系不怎麽好吧?你們倆的脾氣,永遠都不可能好好說話吧?可是他還是你弟弟,你甚至,一點也不嫌他髒!”
“...而我呢?”他自嘲的笑了,心底一片冰涼,“我很好說話吧?我上趕着追着你賴着你吧?虞正顏,你看着我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你的弟弟?在我這,你的親情有發洩的渠道了吧,你和我一起,是不是特有成就感啊?!”
這話喊出口,權千全身都要脫力了,他死死盯着虞正顏的背影,眼珠都要脫框了。
這次,那背影只停留了稍微久一些,就還要再走。
權千終于慌了,他像一顆炮彈一樣沖了過去,撞在了虞正顏背上,攔腰抱住了那個男人,用自己都沒發覺的哭腔吼了一句:“別走!!”
手臂上傳來了巨大的拉力,權千死摟着不放,眼淚流了滿臉,他都不知道自己會這麽害怕,怕虞正顏收回他僅有的一點溫柔。
“虞大哥,我錯了....你別生氣,我說的都是胡話...你別生氣,別生氣....嗚嗚....”
權千哭的嘴都要咧開了,一個半大的小子,極度丢臉的哭得抽噎起來。
手臂上的拉力消失了。
很久,權千才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冷冷的:“沒出息。”
他愣愣的擡頭看那男人,虞正顏說:“權千,你以為你算什麽?”
權千噎住了,回答不上來。
虞正顏說:“就憑你,還不至于讓我費那麽大的工夫。”
權千還在發楞,卻好像明白了什麽,從心底的最深處,湧出一絲狂喜來。
“這次,我是看在權伯父和權伯母的面子上才沒跟你動手,沒有下次了。你就是你,那些小心思,也給我收一收。”
“上車。”
他轉身朝車走去了。權千只不過楞了一下,就立刻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擦着眼淚,擦着擦着,嘴角就勾了起來,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說不出是明朗還是邪惡的笑來。
他仍舊注視着虞正顏的背影,卻不再彷徨。他的眼裏,只有滿滿的野心。
也許他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潇灑,也許他真的很缺愛。
他不屑于所有虛浮的情感,中央空調有什麽稀罕。他要,就要獨一無二的溫柔,只給他一個人的,只來自虞正顏的。
這一點溫柔,對他來說就像火柴燃燒中的幻象,只憑着這個幻想,他就可以走出很遠很遠,不達目的,絕不回頭
七夕番外 天敵
——以下地名人名習性種類特征描寫和設定純屬瞎編,重大bug歡迎提意見修改,見諒
宏偉的阿拉斯特山脈簇擁着皚皚冰雪,從半山腰到山頂,稀稀落落的針葉林都被雪掩埋了。
這是個寒冷的冬天。
在這樣的天氣裏,連久經考驗的護林員林都不願出門。他是個和藹的中國男人,在這樣寂寞荒涼的邊境地帶,為這座山出了自己的一生。
他看了看窗外的風雪,坐下來,開了一瓶酒,決定在溫暖的小木屋裏多烤一會火。
阿拉斯特山深處的雪狼家族同樣面臨着暴風雪帶來的困擾。
食物的緊缺讓他們的肚皮都扁了下去,也只有小狼才能無憂無慮的玩耍,在狼窩裏等着大狼帶回來新鮮的食物。
留下來的大狼都有些精神不振,低垂着尾巴,在狼窩附近走動,誰也沒有發現一只小狼偷偷把頭探出了窩。
狼窩裏,有什麽在拖着他的後腿,用細細的聲音嗚嗚咽咽的勸說,可是等他縮回去一吓,那聲音就微弱了下來,終于沒有了。
虞正卿偷偷溜出了狼窩。
他是今年秋天生的一窩,他的兄弟在族群的戰鬥和人類的獵捕下已經死的七七八八,到了嚴寒的,食物短缺的冬天,就只下剩兩個了。
他是只好奇心重的小狼,在還只能在地上蠕動的時候就擠開了他的兄弟姐妹,獲得了最豐富的奶水,因此也長的最漂亮和強壯。他灰撲撲的胎毛還沒有褪盡,已經能看出底下白的發亮的毛色。
虞正卿喜歡這冰冰涼涼的,沒有顏色的冬天,厭煩被關在狼窩裏。
他試探性的踩出一步,感覺到肉墊上冰冰的涼意,打了個哆嗦。一步,一步,他走出更遠,開始奔跑起來。
潔白的雪地裏,一只小狼在興奮的撒着歡,蹦跳,打滾,釋放着一冬無處發洩的精力。
忽然,一聲細細的嗚咽讓他停了下來,豎起了耳朵。
“嗚嗚....嗚....”
确實有什麽東西在叫。
虞正卿循着那聲音,慢慢走了過去。他緊張的伏低了身子,看到雪地裏黑乎乎的一團在動。
他等了片刻,确定那東西沒有危險,慢慢的走過去,看到了一只和自己很像的生物。
那東西長得很像狼,氣味卻不同,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半開半阖着,深陷在雪地裏虛弱的喘息。
你是誰?虞正卿問。
沒有回答。
他用爪子試探性的碰了下那東西,軟綿綿的,沒有反應。他又用鼻子拱了拱他,那東西動了動,癟癟的小肚皮一起一伏。
食物。
一個念頭忽然沖到了他腦海裏,這就是我第一個捕獵到的食物!
想到這點,原本興致缺缺的虞正卿忽然跳了起來,他咬住那家夥的皮毛,費力的在雪地上拖出一條痕跡,他準備把它拖回狼窩裏,做儲備糧最好。
那家夥發出了一聲細細的嚎叫,四肢亂動了一下,虞正卿嗅到了一股細細的血腥味。
他放開了嘴裏叼着的皮毛,發現這家夥的左前腿上有一條深深的傷痕。
他受傷了?虞正卿遲疑了一下,要是他還沒到狼窩前就死了怎麽辦?
他想了想,開始用舌頭舔那條深深的傷口,他見過狼群裏的大狼在受傷時這麽做,為了讓這家夥不至于凍死,他甚至把小小的身體擠擠挨挨過去,用體溫幫他禦寒。
虞正卿正舔着,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腳步聲,踩着雪嘎吱作響,他豎起耳朵,一下子跳了起來。
一個裹得厚厚的男人緩步走過來,他背着一只獵槍,帶着一只巨大的,脖子上挂着酒桶的狗,看到虞正卿,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虞正卿還小,勇氣十足,他感受到威脅,朝這個不速之客呲出了牙。
那條狗剛汪一聲,林立刻制止了:“巴利,不要。”他喃喃自語,“居然是一只小雪狼。”
準确的來說,生活在阿特拉斯山的這群狼并不是純粹的雪狼,應該融合了灰狼的血統,族群中的大多數都摻雜着灰黑色的毛,只不過他們的首領是一頭通體潔白的雪狼,林才習慣于這樣稱呼。
狼是一種驕傲的動物,林向來和山裏的這群狼井水不犯河水,他不想傷害狼群最珍視的幼崽。
可是....
他看向虞正卿後面,注意到了一只虛弱的小狗,幾乎大半被埋在雪地裏。
他想了想,上前一步,虞正卿立刻壓低了身子,他的尾巴垂着,鼻子也皺了起來。
這樣一只乳臭未幹的小狼,能造成的威脅實在太小,林用胳膊扒拉了下他,就把他推到了一邊去。
虞正卿一口咬住了林的手,但以他的力道,連那層皮手套都咬不破。林忍不住笑了:“好兇的狼崽子。”
巴利是非常通人性的狗,他知道主人不讓他傷害這只狼,用龐大的身軀把虞正卿擋在了一邊。
虞正卿急的又跳又沖,怎麽也過不去,他看到林把那家夥抱了起來,越來越着急——他的獵物要被搶走了!
林抱起了那只小狗,喃喃道:“可憐的小家夥。誰把你丢下的?”
“跟我回家吧,那裏有溫暖的火爐,充足的食物,你會喜歡的。”
小狗回應般的“嗚”了一聲。
虞正卿一頭撞在了巴利寬厚的胸膛上,溫柔沉默的大狗用頭把他拱了個趔趄。
虞正卿氣的跳腳,他的爪子在雪地上撲騰,厮磨,眼看林抱着那家夥要走,他急的嗚嗚直叫,終于一仰脖子,發出了一聲充滿憤怒和委屈的,細細的嚎叫。
嗚嗷——
這稍嫌細弱的聲音回蕩在林間,被風帶了出去,林心下一驚,雖然不确定這是否會引來狼群,但他當機立斷:“巴利,走了!”
要是被狼群以為他在傷害他們的幼崽,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可是只是這一轉身的工夫,一陣寒意就從林的脊背上升起,他回過頭,在林中的暗處看到了一雙雪亮的眼睛。
是他....林在心中說,一定是他。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樹林裏緩步而出,那雙寒光閃閃的眼睛的主人也暴露在了天光下。那是一只成年的,英俊的,強壯的雪狼,通體雪白,無一絲雜色,在這雪地裏宛若神祗,周身在發光。
林只和這位年輕的首領見過幾次,就已經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巴利一反剛才對待虞正卿的溫和,那張犬類的臉皺了起來,發出了緊張的,連續的低嗚聲。
比起巴利,這只雪狼的反應堪稱平淡,他用冷酷的琥珀色眼睛,像人那樣游刃有餘的看着這幅場景,低沉的叫了一聲。
虞正卿知道他在說,過來。
他不情不願的走了過去,用毛蹭着虞正顏比他高一截的腿,示意他,他們搶走了他的獵物。
虞正顏沒有理他,他的體型太過高大,不低頭的時候虞正卿連他的臉都看不到,只有尖銳的下颔和胸前柔順的雪白長毛。
林警惕的看着它,試圖和它溝通:“我們并沒有傷害他的意思...”他一只手抱着小狗,一只手牽着巴利,慢慢的往後退去。
雪狼沒有做出反應。他用毫無機制的琥珀色眸子,釋放着一種沉重的壓力。
林退到了一定距離,雪狼還是沒有動,雙方陷入了僵持。
林知道他是不可能背過身去的,那樣無異于激起野獸的攻擊性,他随時會葬身狼口。他已經充分表達了善意,這時候,要虞正顏做出選擇了。
虞正卿看不懂這場景,他想要那東西,在厚的沒過他小短腿的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幾步,想要追過去。
虞正顏一低頭,叼住了他的後頸,把他提了起來。
“嗚嗚....嗷嗚...”
虞正卿發出了抗議的聲音,掙紮起來。
虞正顏充耳不聞,叼着他看了林一眼,轉身走進了林子深處。
林聽到小狼的叫聲逐漸遠去,直至消失,他的心還是高高提起來的,他知道,林子的暗處,無數亮晶晶的綠色眼睛仍舊在眨動。
直到狼群全部離去,林才重重呼出一口氣來,他抹了把汗,心想,這個首領真是只聰明的,極通人性的雪狼。它是那麽美麗,又那麽讓人膽寒,怪不得阿拉斯特山對偷獵者總有一股神奇的魔力。
他不想再和狼群對上了。
林牽着巴利,把小狗藏在自己溫暖的大衣裏,小家夥在他懷裏綿長的呼吸着,他笑了笑:“給你起個名字吧。跟我姓,取個中文名...就叫林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