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節課的課間時候,給周芳打了個電話
常急迫地想要立刻到那裏去,去看看有沒有喬易年的蹤影。
……雖然剛才他在電話裏很明确地答應了孫國全,絕不以身涉險,出現在那個地方。
“張叔叔……再快一點。”梁景行将手機攥回冰涼的手心裏,對張叔說道。
梁景行難以控制自己此刻心頭揪在一處的疼痛。他向來是一個非常能夠控制情緒的人,即使是被喬易年拒絕和厭惡的時候,他也沒有現在這般難過。
他像是個天生就是為了奉獻他人而存在的人一般,在自己受到傷害時,他能夠強迫自己将所有的情緒壓抑起來,而只去關注那個自己放在心上的人的情緒。
但是這一次,卻是讓原本應該自己承受的因果,落在了自己的心上人身上。
又一次因為自己……而害得喬易年身陷險境了。
梁景行心裏突然冒出了這麽個念頭,,把梁景行自己都吓了一跳。
為什麽是又一次呢?
梁景行這個不知從哪裏來的念頭突然冒出來,和他此時焦急又無助的心情交織在一起,産生了一種奇怪而絲毫不違和的熟悉感。
有什麽東西仿佛要從他的心頭破土而出了一般。
梁景行皺緊了眉頭。
似乎是也曾經因為自己,讓喬易年身陷險境,甚至到了幾乎要送命的地步。
這樣便非常奇怪了。他和喬易年接觸不過一個多月,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過交流,喬易年也是健健康康地度過了前面的十幾年。
可是,這樣的想法看似沒有根據,卻一旦出現在梁景行的腦子裏,便揮之不去了。
梁景行的腦袋開始疼起來,可是卻有什麽即将被觸及到的東西漸漸浮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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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節點上,猛然間,梁景行的腦海中湧入了大段陌生的記憶。
遷移出地球的人類、幾乎将人類文明毀滅了的蟲族、長達十年的惡戰、以及在戰役最後被奸細動了手腳,在宇宙之中爆炸了的飛行器。
除此之外,還有精神體儲存器裏冰涼的液體,以及儲存器外焦灼的醫學家和媒體。
再之後,便是崇山峻嶺的山門,周遭同伴的孤立和欺淩,以及君子如風的白衣上仙。
梁景行驟然想起了許多事。這些記憶在融入他的腦海中時,瞬間和他緊密地融為了一體。
他不是梁景行,他是戚行戈。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的更新!!請小天使們查收~
诶嘿!關于小天使們提出的要求,狗花已經都看到啦~看來小天使們非常敏銳,已經嗅到了不平常的氣息诶嘿!
但是!怎麽說呢,這個世界的結局……按照現在劇情的走向,是實在沒有辦法he噠!因為如果說在這一個世界梁大路不死的話,那麽喬一年就會被用來修複他的精神體~
咳咳好吧不小心劇透了!不過其實早就已經劇透啦!詳情請看文名文案~
而且!這個世界結局的虐!完全是在推動下一個世界的甜呀~
所以!戰略性BE!請小天使們一定見諒!
在這裏麽麽噠你們!
☆、校霸與學霸不得不說的二三事(30)
這個黑瘦的男人臉上是一副和氣的神情, 可實際上是一個最為心狠手辣的主兒。
被捆住手腳、按在地上毫不留情地痛毆的喬易年深刻地明白了這一點。
“好了好了, 你們呢, 也差不多一點嘛。”那個黑瘦男人就是吳天龍。此時他坐在廠房裏不知從哪裏搬出來的一把椅子上,手裏捏着手機, 吩咐着那一群壯碩的打手。“畢竟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仔, 哪裏值得你們下這樣的狠手。”
就像是方才那個吩咐他們“把這個小夥子好好收拾一頓, 至少得讓他長半輩子教訓”的不是他一般。
那群訓練有素的打手頓時停下了動作,退到一邊。
喬易年蜷縮在地上, 面上青一塊紫一塊, 唇角裂開, 渾身也到處都是傷痕, 流出的血在地上積了一小灘。
他此時被打得大腦一片空白,幾乎連正常的思維都不能做到。
而他的感官也被持續的劇痛刺激得遲鈍了起來。他隐約感覺到落在身上的痛擊似乎是停了下來, 可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扭在了一起。他慢慢地動了動身體, 喉嚨裏發出了一聲輕而沙啞的呻/吟。
擺弄着手機的吳天龍等這些人全都退開後,慢悠悠地舉起手機, 把鏡頭面對着喬易年,居然錄起了小視頻。
“不瞞你說 ,少年仔,我跟你爸爸喬紀明也是有一些交情的。”吳天龍笑眯眯地說道。“雖說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好交情, 可是也總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打交道。”
可此時的喬易年沒什麽心情聽他寒暄, 他現在疼得一心只想罵他的娘。
“梁江峰的事情,就是你爸爸做的,對不對?”吳天龍接着說。
他問這個問題, 并不是為了真的聽到喬易年的答複。他把這句話錄進了小視頻裏,接着松開了錄制鍵,找到了喬紀明的微信,把這條視頻發了出去。
“你爸爸呢,能力是不錯的,就是太死板,非要去做一些遵紀守法的事。”趁着視頻發送的空檔,吳天龍說。“不把事情做絕,都是在給自己找麻煩。你爸爸活了這麽幾十年,連這點道理都沒有摸清楚。”
喬易年此時背部難以抑制的疼,他覺得剛才在自己下意識地蜷起身體保護自己腹部的時候,肯定是被哪個孫子一腳踹斷了哪一根肋骨。
幸好綁的是自己……而不是梁景行。
雖說梁景行輪戰鬥力來說,是遠高出自己的,可是刻板印象這種東西,要是改變起來,實在是不怎麽容易。
所以自己總是下意識地仍舊把他當成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學霸,并且下意識地想要将他保護在自己身後。
喬易年一瞬間覺得有一些可笑。
可能是上一個世界保護戚洌成習慣了吧……十來年下來,一直到現在,便有些難以改過來。
一方面清楚的知道他們是兩個人,一方面又下意識地把他們當成一個人。
就在這時,喬易年被從地上一把撈起來,被兩個打手架起來,拖到了吳天龍面前。
“你說,少年仔,梁景行會不會來救你?”吳天龍此時重新把手機放回口袋中,笑眯眯地對他說。
“救你媽的。”
喬易年往喉嚨裏吞了一口血沫,終于把方才自己挨打時一直心心念念惦記着的吳天龍他媽說出了口。
“打得還不夠咯,是不是?”吳天龍問道。
喬易年沒有吭聲,只擡起眼睛來,用少年那雙好看而銳利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吳天龍笑着搖搖頭。
“我這個人,脾氣不太好,也沒有什麽耐心。”吳天龍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來,旁邊的一個人趕忙掏出打火機,點起火來遞到他的面前。“再等十分鐘,他要是不來,少年仔,你就在黃泉路上等着他來找你好了。”
說完,吳天龍把煙叼在嘴裏,随意擡了擡手:“丢到邊上去,滿臉都是血,看着礙眼。”
緊接着,喬易年就被這兩個人架着,拖拽到了廠房的邊緣,丢在那一堆廢棄了的建材邊上。
像是丢一個麻袋一般。
喬易年的腰又狠狠硌在了建材堆的邊緣上。
這些人肯定是忘了我還是一個活人了。喬易年心想。
他閉着眼睛,慘白着臉色,側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挪動了兩下自己的身體。
接着,他又被口袋裏的一個什麽東西硌了一下。
有完沒完了!
疼得一個激靈的喬易年頗為暴躁地在心裏抱怨了一句,正要挪動身體繞開這個東西,突然間便愣了愣。
打火機。
是他今天下午抽煙時,随手放在口袋裏的打火機。
喬易年往那群人那邊看了一眼。
吳天龍是背對着自己坐着的,此時接起了一個電話,正心無旁骛地打電話,一眼都沒有往自己這裏看。
而周圍的那一圈打手,齊齊整整地站在吳天龍周圍,也沒有哪一個專門盯着自己。
畢竟自己此時是一個被打得連自理能力都沒有、還被捆住了雙手的廢人了。
喬易年這下便放心了下來。他開始挪動自己被捆在身後的雙手,向左邊挪去,去摸自己口袋裏的打火機。
可是摸到打火機以後,該怎麽樣靠它來弄斷自己手腕上的繩子是一個頗為艱難的問題。
原本喬易年想着,既然有火,就能想辦法把繩子燒斷。
可是他現在雙手都是被捆住的,胳膊也因為受傷,一使勁就會難以抑制地顫抖。
所以如果他想要把繩子燒斷的話,他就沒辦法不讓火燎到自己的手腕。
喬易年原本放在打火機開關上的手指猶豫了半天,又慢慢把打火機收回到了手心中。
被動挨打就算了……可要是這樣主動自殘的話,還真是需要太大的勇氣的。
捆着就捆着吧。喬易年自暴自棄地想。反正自己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就算是燒開了繩子,也什麽都做不了。
而就在這時,廠房的大門被從外面打開了。
喬易年眯着眼睛看過去,就在廠房大門口看到了那個高而挺拔,看起來頗帶一副遺世獨立的氣質的少年。
梁景行。
喬易年咬緊了牙齒,此時恨不得跳起來沖過去,把這個傻子推出去。
跟你說了不要來送人頭,還是非要來!
而吳天龍慢悠悠地擡起手腕來,看了一眼表。
“十一分鐘,梁景行,你來晚了。”吳天龍笑眯眯道。“你的朋友可能要比你先走一步了。”
話音剛落,他便側過頭去,沖着幾個打手示意了一下,把喬易年帶過來。
“慢着。”站在吳天龍面前的梁景行開口道。
“跟他沒有關系。”梁景行的目光毫不躲閃地看向吳天龍,聲線平穩、神情坦然道。“冤有頭債有主,要做什麽,你們沖我來。”
喬易年在心裏罵了句娘。
這個梁景行,果然是個不要命的傻子。
喬易年心裏着急,可是雙手被綁在一起,除了幹着急便沒有別的事可以做。
情急之下,他手忙腳亂地把握在手心裏的打火機拿到指間,打着以後便胡亂地把手腕上的繩子往火苗上湊。
果不其然,火苗在舔舐到他手腕的那一刻,也毫不留情地蹿到了他手腕的皮膚上。
……嘶,真疼。
這種火焰直接落在皮膚上的疼痛,就算是跟此時全身上下傷筋動骨的疼痛比起來,也是尤其地折磨人的。
喬易年的手腕時不時便被火苗燎到,但他卻無暇顧及這個。他笨拙地燒自己手腕上的繩子的同時,還在緊緊盯着前面的幾人。
只見吳天龍聽到梁景行的話以後,又拖拖踏踏地笑了起來。
“果然是年輕人。”他感慨道。“不用着急,一個一個來,也不過是前後腳。我一會兒動作快一些,你們兩個黃泉路上還能有個伴。”
而就在這時,角落裏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吳天龍轉頭看過去,就看到原本被緊緊捆着雙手的喬易年正手腕滴着血,捏緊了拳頭,而他面前那個本來要去拖他過來的打手被他打得後退了兩步。
而梁景行此時也清楚地看到了喬易年的慘狀。
“梁景行,你不要管我!”聲線沙啞的喬易年轉過頭來,趕在那人沖上來之前,對梁景行以最大的音量喊道。“走啊!”
又是這樣……又是因為自己,把喬易年害成了這樣。
此時渾身傷痕、手腕滴血、困獸一般的喬易年和上一世被囚禁在鎮仙崖的喬易年幾乎重合在了一起。
梁景行想去死,立刻死掉,好讓喬易年結束這個世界的痛苦。
但是他又不想讓面前這個吳天龍、這個把喬易年傷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得以善終。
但是,這個世界的自己過于弱小,在現在這種情形下,他甚至連同吳天龍的團夥抗衡的力量都沒有。
而那邊,那個挨了喬易年打的打手像是受了羞辱一般,随意地一擦嘴角,便又要沖向傷痕累累的喬易年。
梁景行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沖上前去,,要将喬易年護在身後。
就在這時,一大群荷槍實彈的武警破門而入,從廠外沖了進來。
而吳天龍看到了這一幕,毫不猶豫地掏出了一把手槍,指向了此時傷痕累累、移動遲緩的喬易年。
梁景行看到了這一幕。
吳天龍絲毫沒有猶豫地扣動了扳機,而梁景行則是兩步縱身撲到喬易年身上,子彈從後背處楔入他的身體。
他将喬易年撲倒在那一大堆建材上。
沖進來的警察也開了槍,當場擊斃了吳天龍,緊接着便分外迅速地将這一廠的犯罪嫌疑人逮捕了起來。
可這一切,梁景行都沒有注意到。
他只聽到喬易年落地的那一瞬間,抑制不住的痛苦的呻/吟。
我又不小心傷到他了。梁景行心想。
而喬易年被這突然的變故吓了一跳,緊接着便重重地摔進了那堆建材裏。
……媽的,好疼啊。
喬易年強撐着睜開眼,便看到了從大門處沖進來的警察們。
……真好,打沒有白挨,傷也沒有白受,總歸是撐到了這個時候。
喬易年縱是渾身疼痛,卻也仍舊忍不住地揚起了嘴角,勾得嘴角處的傷口和頰側的淤青都疼了起來。
“梁景行,起來啦。”喬易年啞着嗓子,推了推身上的梁景行。“警察來了,沒事了。”
緊接着,他便看到了梁景行蒼白的嘴唇,逐漸失去神采的眼睛和随着他的動作而大量冒出鮮血的梁景行的腹部。
“……梁景行??”喬易年手忙腳亂地伸手,去觸碰梁景行的腹部。“你……”
可還沒有觸碰到,他的手便被梁景行冰涼的手輕輕地握住。
梁景行小心地避開了他手腕上被火焰燎出的傷,沒什麽力氣地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氣若游絲地開口道:“……疼嗎?”
喬易年頓時通紅了眼眶,緊接着視線便被淚水模糊了。
兩滴渾圓而滾燙的淚珠從他的臉上倏然滑下來。
“梁景行 ,你怎麽回事,你是不是裝的,騙我呢吧,對不對?”喬易年啞着嗓子,嘴唇顫抖得幾乎發不出聲音,哽咽着低聲問到。
他已經感覺不到身上的疼,只伸出另一只手去,環住了梁景行的身體,小心地在他的背後摸索着他的傷口。
“騙我呢吧,梁景行,你這個孫子,你根本就沒有事,你趕緊起來……”
可是,梁景行冰涼的手卻在慢慢地松開他的手,睫毛纖長的眼睑也咋慢慢地垂下去。
梁景行不怕死,尤其是在這樣的世界裏。
可是他看着面前的喬易年,一瞬間卻覺得自己這罔顧生死的行為實在是太混蛋了。
讓喬易年不僅受了這麽多傷,還讓他這麽難過。
他想跟喬易年說很多話,想說自己沒事,一點都不疼,想告訴他自己就是戚洌,還想囑咐他在下一個世界保護好自己。
可是梁景行感覺到自己此時的生命在迅速地流逝,不夠他說這麽多的話。
所以,在他最終閉上眼睛,垂下頭之前,喬易年聽到梁景行在自己耳邊低聲說道。
“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天,梁景行捧着便當出門的時候有點悶悶不樂。
“你怎麽啦?”收了工準備回家的喬易年難得見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便湊過去問道。
“……我這陣子是不是演得不怎麽好?”梁景行問到。
“啊……?”
“那不然為什麽我死了,他們那麽開心的?”梁景行隔着屏幕指着手機屏幕上讀者們的回複。
“嗯……”喬易年低聲道。“因為昨天劉狗花劇透過了呀。”
“他們肯定是不喜歡我。”梁景行悶悶不樂地拆開便當。“等着看你和下一個野男人談戀愛去。”
“……下一個野男人不還是你嗎?”
剛塞了一口便當進嘴裏的梁景行愣了愣:“對哦,我都忘了。”
☆、本王的侍妾美如畫(1)
四月廿三, 黃道吉日, 諸事皆宜, 尤宜嫁娶。
是日,禮部侍郎家門口披紅挂彩, 碩大的紅燈籠挂在侍郎府大門氣派的檐角上。紅綢子纏繞上了尚書府匾額, 一朵大而鮮豔的綢緞紅花結在正中間。
侍郎府深褐色的大門上一邊一個, 貼着紅紙剪的碩大的雙喜,門口還堆着燃盡了的爆竹碎屑。
今日, 禮部侍郎家有大喜事。
禮部侍郎蕭正清嫡次女蕭若佩, 花容月貌, 品性端方, 恭儉禮讓,深得聖上青睐。皇上體恤蕭侍郎為國為民、嘔心瀝血, 為朝廷效有汗馬功勞, 特着蕭若佩擇良辰吉日,嫁與恭親王喬易年為正妻。
按着禮部侍郎的官銜和家世, 家中兒女是難以同皇親國戚結為連理的,更遑論皇上的嫡四子,貴不可攀的恭親王。
并且,蕭侍郎家裏可是嫁次女出去, 去做王府的正妻, 給王爺當王妃的!
這事兒在市井裏頭傳了個遍。大家夥兒茶餘飯後,嗑瓜子剔牙的當兒,一聊起閑事八卦來, 沒有不提到這件事的。
可是大家無一例外地,都沒有去談什麽禮部侍郎一家雞犬升天的話,而是拐到了就發生在不足一個月之前的另一件更有料可談的事情上。
那就是——這恭親王是個不愛紅裝愛武裝的主兒。
按說成家立業,這皇子出宮立府,是一定要娶妻的。
可是恭親王不一樣。
他上書聖上,洋洋灑灑地寫了千餘字。字字句句沒說別的,只痛陳自己如何喜愛男子,不願娶妻。
這事兒鬧得朝堂炸了鍋——
恭親王按身份血統,是最适合繼承皇位的皇子。奈何聖上一提立儲就翻臉,這儲君之位便懸而未決。
這一下,準太子鬧出如此荒唐之事,可叫這天下如何是好!
但聖上卻頗為淡定,充分體現出了大啓皇帝的包容和慈愛,準了恭親王未娶妻便出宮建府,還賞了恭親王美男子數位。
于是,此後,諸臣深谙投其所好這個道理,源源不斷的各色美男子也被以各種方式孝敬進了恭親王府。別家後院裏無不是魏紫姚黃、争奇鬥豔,唯有這恭親王府,青松翠柏,別有一番風情。
按說事情算完了,可這恭親王像是嫌事情鬧得不夠大一般,沒消停兩年,便又出了幺蛾子。
這就得提到北方突厥部的阿史那将軍。
這個阿史那将軍,據說五歲習武,七歲就能騎馬射箭,十歲就跟着他父親上戰場。從他十五歲領兵打仗開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一到冬天他們草原上沒有草和牛羊的時候,就帶兵攪擾大啓北方邊境。
大啓百姓不堪這連年騷擾,便紛紛舉家南遷。可這個阿史那将軍卻是個得寸進尺的東西,大啓百姓往哪裏躲,他們就往哪裏進軍。
北方南下的難民越來越多,再加上那兩年天公不作美,發了兩年旱災,鬧得國庫空虛,民不聊生,皇上連多養幾個美妾的錢都拿不出來。
因此,當今聖上對北方突厥恨之入骨,發誓定要将這群蹬鼻子上臉的蠻夷打回北方去。
于是那幾年,皇上國庫裏但凡揣點兒錢,就都往軍費上倒。幾年下來,養出了一大支兵強馬壯的部隊,由鎮遠将軍劉定軍率領,一路揮師北上,直搗突厥。
可是沒想到,這麽一大支看似戰無不勝的強軍,在遭遇到那用兵奇詭、神出鬼沒的阿史那将軍之後,被打得落花流水,傷亡慘重。
當今聖上是個愛面子的人。
打不過,就源源不斷地招兵買馬;沒有錢,就加重賦稅。
終于,幾年之後,這被應試教育一般的正統兵法教育出來的劉将軍終于像開竅了一般,大破突厥,還将那阿史那将軍活捉了,帶回了大啓國都。
雖說,只有劉将軍自己知道,壓根兒不是自己開了竅,而是那阿史那将軍像得了失心瘋一般,突然下了幾步爛棋,把那好端端的草原雄師分散地不成體統,沒頭蒼蠅似的往自己的主力部隊上撞。
所以,原本苦戰久矣,歸家無望,成日士氣低迷的大啓軍隊,就這麽迷迷糊糊地打贏了這場仗。
但是這事兒,皇上不知道,大啓百姓也不知道。大家全都是松了一口氣,舉國上下一片歡騰。
當今聖上可謂是痛恨這個阿史那将軍,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枭首示衆。
可是不行。大啓是在千百年的儒家思想之中建立起的政權,皇上雖說本人是個暴虐昏庸,沉迷美色的混蛋,可是卻是仁愛之名遠播四海。
于是那一日上朝,皇上原本替這個阿史那将軍想了千百種死法,可是遭不住那些迂腐老臣痛哭流涕的死谏,最後在那群老頭哭天搶地地掙紮着要撞柱子的威脅下,皇上終于勉強松口,留這個蠻夷一條狗命。
說來也有趣,皇上納千百個美人他們不管,皇上沉迷長生不老的煉丹術士他們也默不吭聲。可是一旦觸及皇上那看不見摸不着的虛名時,這些老臣比有人要砍自己的頭還難受。
于是,阿史那将軍這命算是保住了。
可是,該怎麽處置他呢?
不能送回去,那叫放虎歸山;也不能收為己用,因為非我族類。可要是往大牢裏一丢,又不符合皇上仁愛恭儉的美名了。
這個劉将軍死去活來捉回來的千金難買的戰利品,一時間成了燙手的山芋。
于是乎,在李将軍班師回朝的宴會上,恭親王主動接手了這塊燙手的山芋。
“兒臣素來聽聞阿史那将軍容貌俊逸,世間少有,兒臣便不由得心向往之。今日兒臣鬥膽請求父王,将這阿史那将軍賜予兒臣,兒臣定當收于府中,妥善待之。”
當時,端着酒的恭親王是這樣說的。
說了這暧昧不明的話還不夠,那一雙俊秀的桃花眼裏像是含了秋水一般,賊兮兮地朝被俘的阿史那将軍臉上轉。
在場諸臣頓時變了臉。
卻不料,在群臣和宮妃衆目睽睽之下,向來暴躁易怒不聽勸谏的皇上又一次展現出了自己的大度和寬容,欣然将阿史那将軍賜給了自己的愛子。
做妾。
就因為這些個光輝事跡,恭親王在大啓朝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天底下要說大啓朝的幾個王爺,百姓們就算別的一概不知,也一定不會不知道這位以斷袖聞名的恭親王。
結果,不足一月之後的今日,皇上居然許配了一個女子,給這聞名天下的斷袖王爺當正妃。
市井裏頭議論紛紛,這侍郎府裏也是一派愁雲慘淡。
“我可憐的兒喲……”侍郎夫人看着鏡中妝容精致、鳳冠霞帔的女兒,不由得又一次悲從中來,以帕掩面,落下淚來。而一屋子的丫鬟下人,也沒有一個面帶喜色的,整個府裏都充斥着一股與嫁女兒截然不同的悲愁氣氛。
“娘,”鏡中那年輕貌美的女子也面露不忍,轉過身去,伸手拉住母親的手,柔聲勸慰道。“不必再傷心,女兒這是嫁去恭王府,又不是入什麽狼窟虎穴。”
“你這叫娘如何不傷心!”侍郎夫人抹着眼淚,哭道。“那個恭親王是個什麽樣的人,天底下誰不知道!這皇上怎麽狠得下心……”
“女兒大喜的日子,你且少說兩句吧!”一邊也神情憂愁、長籲短嘆的侍郎聽到夫人又要去怨皇上,趕忙開口制止道。“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
侍郎夫人拿手帕捂着眼睛,哭得更加傷心了。
可憐她這如花似玉的姑娘,年紀輕輕,尚未體會閨房之樂、夫妻和鳴,就要嫁給一個斷袖去守活寡。
侍郎在朝為官,顧忌頗多,此時就算是心疼閨女,也沒法兒說出拒絕的話來。可這女人家,向來把情誼看得比天還大,一心疼起女兒來,恨不得讓他帶着全家告老回鄉,上深山裏學那陶潛種田去。
“還不是怨你沒本事!”侍郎夫人哭得傷心,便将一腔哀怨都撒在了侍郎身上。“連女兒的婚事都沒法兒做主,可憐我們姑娘與張家二郎青梅竹馬,此時卻不得不……”
一聽張家二郎,坐在那兒的蕭若佩神情一變。
她自幼便同父親的同科好友、翰林院修撰張學士家裏的次子張如風交好。
這張如風溫文爾雅、風流倜傥、學問上佳,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蕭侍郎和張修撰兩家也默許這兩孩子自幼在一處,都有結娃娃親的心思。
可是,她卻被一紙聖旨嫁給了別人。
婚禮前三天,月上柳梢頭的時候,她同張如風約見在了侍郎府後門外的大柳樹邊。
話未說幾句,蕭若佩便情難自禁地哭了起來,那嘤嘤的哭聲和梨花帶雨的模樣,教張如風也不由得悲戚起來。
“不如你我二人,便今夜私奔吧!”張如風看着面前這自幼一同長大的妹妹,腦子一熱,咬了咬牙,做出了個他平日裏決對不敢做的決定。
蕭若佩當時怔愣着擡頭看他。
透過淚眼和月色,這張郎的模樣顯得尤其可靠和堅定。
蕭若佩當時便産生了一種,和這人一起,上天涯海角去都無妨的感覺。
但這感覺畢竟是錯覺。
第二日,蕭家發現準王妃不見了,尋了一整日都不見蹤影。而那張修撰的兒子,也一夜之間不見了。
聖上震怒,要把這兩家連孩子都看不好的官員誅滅九族。
這個時候,那個被隔空扣了一頂綠帽子的恭親王好心站了出來,說自己受此二人的愛情感動,不忍牽連其家庭,請求聖上網開一面,放他們一條生路。
皇上本來就把話說重了,等着人站出來解圍。這下,皇上便順杆而下,把這兩家通通貶官,調得遠遠的。
而那邊,跟着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張少爺私奔出去的蕭若佩,沒多久便和張少爺花光了身上的細軟,愛情敗給了生活,回家了。
蕭若佩雖說如願嫁給了張如風,但這家長裏短的生活終究是不敵風花雪月的愛情的。一面張家人受他們二人牽連,生活大不如從前;一面張如風逐漸不比往日,開始露出那暴躁易怒的本性。
再加上父親遠調外地,難以見面,蕭若佩的生活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公婆沒有好臉色,小姑終日譏諷挖苦,丈夫只顧狹妓縱酒。
沒兩年,蕭若佩便難産死了。
當然,這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蕭若佩郁郁而終後,發現自己重生在了聖上降下聖旨的時候。
這一世,她拒絕了張如風夜會柳樹下的要求,安安心心地等着十裏紅妝,嫁給那個當年出手救下自己和自己父母的那個王爺。
說什麽斷袖的……男人嘛,不過玩樂,真正陰陽調和才是正途。
這一世的蕭若佩坐在銅鏡前,看着鏡中自己美豔不可方物的新娘裝束,心中是頗為志得意滿的。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有獎競猜!
請問這個世界的小攻是什麽身份~
答對可得狗花的一個麽麽噠噢【閉嘴】
另外,這個劉定軍劉将軍的名字可是有一番講究的!
什麽講究呢?
狗花寫文的時候,冥思苦想起不出一個威武莊嚴的名字。這個時候看到了腳邊籠子裏的肥倉鼠。
既然你叫劉定軍,那這個将軍就叫劉定軍吧!
于是乎,胖倉鼠劉定軍披上戎裝,北上讨伐敵人去辣~!
☆、本王的侍妾美如畫(2)
就在此時, 恭王府亦是披紅挂彩, 鑼鼓喧天。熱熱鬧鬧的一隊接親隊伍, 一路放着鞭炮,灑着喜糖, 簇擁着十六擡的大花轎, 浩浩蕩蕩地從恭王府行向侍郎府。
可這新郎官騎的高頭大馬上, 卻是一個人都沒有,只有王爺那幾乎不離身側的小太監福順穿着一身喜氣的衣袍, 跟在隊伍之側。
此時的新郎官, 正穿着喜服高冠, 翹着二郎腿, 橫在恭王府後院花廊裏的太師椅上嗑瓜子。
旁邊的鳥架子上,一只模樣喜人的黃嘴鹩哥正略顯焦躁地左右挪動着身體。
“多動症了啊?”新郎官喬易年揚了揚眉毛, 擡頭沖那個鳥兒問道。
【宿主你真的不去迎親嗎?】鹩哥拍了拍翅膀, 一道聲音在喬易年耳畔響起。
“不去。”喬易年拍幹淨手裏的瓜子皮,又從桌子上的糖盤子裏抓了一把瓜子出來。
【可是您這……】
“我去接了親, 回來就得拜堂。”喬易年把一道兒抓進手裏的一顆喜糖擇出來。“拜了堂就真得入洞房,那就真成我媳婦兒了。”
不等系統說話,他擡手遞了顆瓜子到鹩哥兒嘴邊:“我要是娶了她,你負責把她給我送回我自己的世界裏去?”
系統沒說話, 張開尖尖的喙把瓜子吃進了嘴裏。
自從那一日他在系統空間內精神崩潰以後, 系統待他就變得比往日小心翼翼多了。不僅沒有像之前一樣着急忙慌地把他往下一個世界裏去送,還不在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和他頂嘴。
而喬易年自那開始也下定決心, 不再同任務對象有太多的牽絆了。
能不見面就不見面,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啓禀王爺,”候在廊外的侍衛穿過布置得一派喜氣的花廊,單膝跪在喬易年面前,抱拳道。“迎親儀仗隊已經按您吩咐,到達侍郎府了。”
“嗯。”喬易年随口應道。“一會兒擡回來就直接擡到王妃院子裏去,別的缛節都免了,也別來煩我。等賓客到齊了就開宴,到時候再喊我去敬酒。”
“是。”侍衛領命,恭敬退下。
這個花廊是建在喬易年自己的屋後,平時不許閑人接近的。一條人工開鑿的小溪從這兒緩緩淌過,彙入王府後院中心處的那個荷花池中,四周皆種滿了各時令的各色花草,輔以青竹楊柳,看起來便頗為怡人。
這個恭親王還真是會享受啊。喬易年嘆道。
但是這恭親王卻并不是個好命的人。
沒幾個人能有恭親王這樣的家世背景,可是也沒幾個人能像恭親王這樣,有個一心要害死他的爹。
當今皇帝荒淫無度,尤其寵愛一個歌姬出身的美人。這美人育有一子,愛屋及烏,這孩子便是當今聖上的掌上明珠。
聖上雖說服食了不少煉丹術士耗盡心血煉就的長生不老丹藥,自認為向天再借五百年不是問題,但那些迂腐的老臣一點兒都不相信這些靈丹妙藥。所以為了避免這些死老頭為了個儲位動不動就搬出些經史子集跟他擡杠,他還是要走立儲的程序的。
按照本朝慣例,立儲向來是以嫡不以長、以貴不以賢。所以雖說聖上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摘給這個掌上明珠,可是卻連個儲位都給不了自己心肝寶貝生的小心肝寶貝。
因為先皇後育有皇子,這皇子便是皇四子、四王爺恭親王。
這讓皇上如何開心!
這美人便日日夜夜地給皇上吹枕邊風,吹得皇上心肝發軟,以至于儲君至今懸而未立,原本應當成為儲君的四皇子被早早打發出宮立了府。
而皇上也把這個早亡發妻之子當成了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
所以,別人不知,這風暴中心的幾人卻不可能不知——皇上一心想要除掉四王爺。
所以,恭親王自诩斷袖,還向皇上讨來阿史那将軍,也并不是因為色欲熏心,而是出于強烈的求生欲。
他希望把自己的名聲搞臭,當一個斷子絕孫的斷袖,讓衆臣覺得自己難堪大任,讓皇上放自己一條活路。
畢竟當一個活斷袖,比當一個死直男要好多了。
于是乎,恭親王也順便救下了阿史那将軍。将軍入府後,恭親王果然如同他那天在宴會上所說的,養在府中,妥善待之。
恭親王自己覺得不過是舉手之勞,自救的同時還解了父皇的煩惱。可在阿史那将軍看來,這個中原王爺卻是不惜名聲,救下了自己的命。
這種草原大漠裏長大的小夥子,最是耿直利落,有恩必報。
于是兩年之後,恭親王赴了皇上的鴻門宴,被軟禁在宮中。而阿史那将軍居然帶着自己私下好不容易培植起來的、準備助自己逃回突厥的一隊親衛,潛入宮中想要救出恭親王,卻被皇帝的暗衛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