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新的開始就在眼前

雙修比白龍想象中要難許多。

同葉珩以前自行搜集的話本中,民間以訛傳訛的版本不同,雙修初期根本顧不上享受,反而相當考驗人。

行進過程中要念誦咒語。

某些動作之下要觀想一些十分聖潔的畫面。

如此循序漸進,逐漸和對方靈肉合一。

這個靈肉合一中的“靈”,指的是真正的“靈”。到了後期,雙方直接将靈識探入對方的靈臺,與對方溝通,再以靈識進行更深層次的交流——到了這一步,肉體上的接觸便只剩形式了。

而他和小葉子的定力顯然不怎麽好,不是他大腦一片空白,就是小葉子昏昏然無法集中心力,試了許多次,只能說是有長進,但是半分用處也無。

小葉子用這人的身軀,幾乎累得半死,最後決定暫停這等無效修行,自己打個地鋪獨自修煉。

“不再試試了嗎?”白龍還有些不甘心。

葉珩背對着他,閉着眼睛道:“再試的話,我境界還沒提升,先要腸穿肚爛了。”

白龍重重嘆了口氣。

“靜心凝神是童子功,若不練好,再怎麽雙修也是白搭。”葉珩偷偷抿了抿嘴,“你且等些時日,放平心态吧。最近不是在練字麽?也一道練練平心靜氣。”

葉珩說完,自行修煉了一個時辰,随後就地躺下睡了。

日子如此過下去,連續兩個月他都是同白龍分開修煉分開睡,白龍幾次請他上床,他都拒絕了,幸而屋內夠暖,地鋪夠厚,他沒受着冷,白龍也松了口氣。

挺過了春寒料峭,他繼續雷打不動地獨自修煉。

這下白龍實在忍不住了——之前的一個月他食髓知味,入今素了月餘,他又要在人前維護小葉子大老板的架子,不得對他動手動腳,這樣下去他真的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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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一起睡嗎?”這天臨睡前,白龍下床一屁股坐到了葉珩身邊,“抱抱都不行?”

葉珩看他苦惱的模樣,笑着抱住了他:“抱抱可以,一起睡不行。”

“啊?為什麽?”白龍叫了一聲,耍無賴似的直接抱着人躺倒在軟被裏,痛心疾首道,“我長夜孤枕,你都不來陪陪我。”

葉珩強忍着笑,答道:“喲,這時候你知道什麽叫長夜孤枕啦?以前動不動就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長夜孤枕啊?”

白龍聲音裏滿是委屈:“那是為了早日成龍,和你在一起啊。”

“那我現在不也和你那時一樣?”葉珩輕拍他的後背,“你要知道,你已經修行很久啦,我才剛起步,平日要做的事情又很多,所以我很珍惜每日臨睡前的修行,以及之後的休息。”

白龍不肯松手:“你不是把世元托給吳舉人教了麽,已經沒有那麽忙了啊。”

“哪裏不忙了?且不說交給吳舉人只是學五經詩詞,經商的事我還得全權負責,”葉珩數給他聽,“就說這個月,商會要去五次,出門祝壽一趟,高兄春試得中,走馬上任前他要娶妙妙,我不得親自備一份大禮?”

白龍聽後,覺得他所言有理,便沒緊着追問了。

然而葉珩的話還沒說完:“哦對了,之前說到吳舉人,還漏了一件事,上個月吳舉人女兒女婿回京,吳舉人已經告官,雖然他現在也算是四門館掌固了,多半是他贏面兒大,但我還是得多探聽探聽,适時給他撐撐腰,畢竟人家當年可幫過我們不少,水災之後,他靠着文章四處說我們好話,可也為我們帶來不少生意吶……”

葉珩一口氣講了十七八樁事,當中順暢得簡直沒有停頓,講得明明不會犯困的白龍也開始無聊地學人打了個哈欠,開始死皮賴臉地裝睡,誓要霸占地鋪。

可惜他最終沒達到目的,因為葉珩給他蓋上被子後,轉身到床上去睡了。

白龍有些傷心,傷心得幾乎有點不想回屋,次日從鋪子回家之後,徑自去東廂房找世元了。

東廂房是長子住的地方,所以卧房并不比葉珩的主屋小多少,兩人待着算不得擁擠,所以世元雖然詫異,到底還是讓他進屋了。

白龍一進屋,也不多話,如同先前那般,走到桌前,拿了紙筆到一旁練字。但他如此,世元不能如此,是故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邊:“江叔,請用茶。”

白龍“嗯”了一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忽然又想到什麽:“你為什麽叫我江叔?”

世元看着他絲毫不顯滄桑的俊美面容,也是遲疑了一下:“呃,按年齡來說,我也該喊您江大哥的,不過您既然和義父同輩,叫大哥似乎不盡妥當。”

剛說完,他心裏就後悔了——白龍的身份在他看來是尴尬的,顯然以那高大的身材來看,絕對扮演的不是正妻的角色,可要當成姨娘或者通房丫頭,也是詭異。然而,脫去這些身份,世元就不知道怎麽去定義他了。

只是,對方作為一個男子,自然想被當作獨立的存在,如今自己言語裏暗将他當做義父的附庸,怕是他要不樂意的。

誰知白龍聽了,只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聲:“哦,不妥嗎?”

随即他放下茶杯,朝世元揮揮手:“你忙你的吧。”

世元走到一邊,做吳先生留給他的功課。

他一心一意寫着,待到最後一筆寫完,他一擱筆,拿起紙來準備吹幹墨,忽然發覺白龍站在離他五步之遙的地方盯着他看。

他吓了一跳,不過也沒有失态,只趕緊放下了功課:“您……有何貴幹?”

“看你怎麽寫字的。”白龍雖不辨美醜,但工整潔淨還是字體歪斜總能識別,從這點來講,世元的字比他要好上許多倍,很值得他學習。

當然,他的小葉子寫的也不賴,就是他沒什麽機會從旁學習罷了。

世元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不能不懂,因為世元看過他的字體。一言難盡。要說的話,就是勉強能夠閱讀的程度。

想到白龍還算好說話,世元重新拿起了筆,試探着對他道:“我來教您吧。”

他肯教,白龍當然說好。倒是世元對他改了看法,覺得他倒是不恥下問,而且練得挺認真,對于自己的指導也不嫌煩,很是謙遜。

他想,難怪葉珩肯同這麽個男子在一起了。

有世元教,白龍進步神速,并且有這事挂在心頭,他也淡忘了自己這些日子雙修不了的事實,只想着快快把字練好,哪天過去吓葉珩一跳,讓他好好誇誇自己。

誰知他還沒去找葉珩,葉珩就先來找他了。

那天晚上,東廂房響起了敲門聲,世元還以為是有小厮來添燈油的,說了句“進來”便繼續指導白龍寫字,沒想到門一開,他就聽見了葉珩的聲音:“江浔,我有事同你說。”

那聲音有些沉,世元以為義父不高興,立刻就讓開了道,而白龍也察覺到什麽,心裏起了疑,等來到葉珩卧房後,他一邊動手關門一邊急急發問:“到底什麽事?”

“我……”葉珩看着他,先嘆了口氣,“今天九重天給我答複了。”

“什麽……答複?!”白龍反應過來,拉着他的手,聲音壓低了,“他們已經把你的神藉抹了嗎?”

“還沒有,但今晚過後我就會徹底成為凡人了,我會被取走一切利市仙君的記憶。”葉珩徐徐解釋道,“也就是說,過了今晚,我會忘記你還是小白蛟時候的樣子,忘記麟繡在天界給我吹過的曲子,當然也忘記九重天帶給我一切的不公。”

白龍聽着,眉頭越皺越緊:“憑什麽?他們是不是料定這麽做,你就會忘記貞月,也忘記九重天該給她一個懲罰的事?”

“那倒不是。”葉珩伸手搓了搓他的兩臂,示意他冷靜下來,“貞月已經受了懲處,她也被削去神藉,帶走了記憶,現在她只是凡人,一個被麟繡軟禁的宮妃。”

“便宜她了。”白龍撇了撇嘴,“不過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堕落成人,也算是誅心了。”

葉珩點點頭,繼續道:“另外,你也擁有了應劫成龍的機會,不需要走蛟,只要捱過雷劫即可。不過這個機會并非常有,四十九年才有一次,也就是說,哪怕你現在境界已到了可提升的地步,也需等到我快七十的時候,你才會遇到雷劫。”

葉珩看着白龍,心中替他難受。白龍不喜當人,要在此前忍上四十九年,豈不痛苦?

他不必開口說,白龍看着他的眼神便知道這想法了,捧着他的臉親了親他滿含憂傷的眼睛,同他道:“四十九年也沒什麽,只要你好好修行,延長壽命,我們可以等很多個四十九年。我不會再逼着你雙修了,一切都按你的步調來,不要難過。”

“浔浔。”葉珩伸手抱住他,揚起臉用唇覆上了他的唇,吻得熱切真摯,許久方歇。

期間白龍驚訝之餘,稍稍躲閃了下,因為怕一腔火又被點燃,然而葉珩抓住他的衣襟,不讓他亂動,于是他只能沉淪進了親吻之中。

親過之後,葉珩把臉貼到他的面頰上,氣喘籲籲對他道:“今晚我們一起睡。”

白龍雖然心癢癢,可是還存着理智:“其實你不用……”

“不是那樣。”葉珩用手指按住了他微涼的唇,“是我想要在記憶消失前,和你最後敦倫一次……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浔浔。我想記住它。”

葉珩看着他的眼睛,亮而潤,像日光下深褐色的茶湯,泛着潋滟的光,叫他無法對這雙眼睛說出任何拒絕的話。

“就像,我把所有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記下來那樣。”

很多年後,白龍還記得這個夜晚,那個夜晚裏他擁有了許多美好,比如在淩晨時分看到了葉珩茫然無措的可愛表情之後,他吻了一下他的小葉子,沒過多久,對方又向他投去了羞澀卻依然充滿愛意的眼神。

月底,葉珩攜他去高府喝了喜酒,他也備了份賀禮在箱子當中,裏頭暗暗藏着一個法術拟作的戲法,是他用水、花瓣、魚、磨喝樂小人、皮影戲紙人做的,在這個戲法裏,一對愛侶依偎在海邊看春花秋月,共結連理後養了一雙可愛的兒女——标準的話本幸福結局,雖然他還是不太懂人對于幸福的定義,但是當布置完之後,他無意識地擡眼看向了東廂,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也成了話本故事裏的主角。

看來,有時話本裏寫的也不錯。

唯一的出入是,那個結局對他和小葉子而言并非結局,乃是開始。待到葉以恒故去,葉珩盡了孝,世元成了才,娶了親,立了業,人間又是一番新輪回,麟繡會回到天上,他和小葉子則會去往天地間任何一處地方,過自己想過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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