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生日
漁歌走出校門,在校門口看到一輛很拉風的油綠色跑車,惹得她瞄了兩眼。
就在她瞄第二眼的時候,車窗降了下來,露出了一張絕美的面容。
看到那張臉,漁歌震驚了。
因為坐在裏面的不是別人,竟然是從來只穿白黑灰三色衣服的沈沐白。
他原來還喜歡這種騷氣的風格?
看不出來啊。
“漁歌,還愣着幹嘛?”
沈沐白靠在車窗上看着她。
漁歌朝他走過去,表情有些複雜。
“你來接我?”
沈沐白淡淡一笑,“不然呢。”
“上車吧,外面曬。”
漁歌上了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他,“你來接我是有什麽事嗎?”
“作為你哥哥,沒什麽事就不能來接你嗎?”
“呃……”
漁歌還是不習慣現在這個對她很熱情的沈沐白。
看來當時他在醫院對她說的話真的不是就說說而已。
這就有些難搞了。
車裏很安靜,只有引擎發出轟鳴聲響,直到在一個紅綠燈路口停下,車裏才響起第二個聲音。
“你生日快到了,想來個生日旅行嗎?”
漁歌愣住。
她的生日……
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人給她過生日了。
她甚回憶不起,上一次過生日的場景。
因為那時候她還太小了。
當然,她沒有把孤兒院院長借給她過生日為由,實則是想猥亵她的那一次算上。
自從養父母去世,就再也沒有人是純粹地想要給她慶祝生日。
為什麽說是純粹。
其實回到沈家後,每年生日她還是能吃到生日蛋糕的,因為她的生日和沈宛辛是同一天。
如果她的生日和沈宛辛不在同一天,她猜應該不會有人記得她的生日。
每到她和沈宛辛生日的這一天,家裏都會非常熱鬧,張蘭英會為沈宛辛辦生日party,邀請好多人來為沈宛辛慶祝生日。
但那些熱鬧與祝福都不屬于她,屬于她的只有一個無人替她點燃蠟燭的蛋糕。
樓下舉辦着盛大的party,她卻只能縮在房間裏,聽着外面的歡聲笑語與齊唱的生日祝福歌,一個人點蠟燭,一個人唱生日歌,一個人切蛋糕,一個人吹蠟燭許願望。
每一年,她都許的是同一個願望:
希望有人能陪她過生日。
現在這個願望終于實現了,只是這個人是沈沐白。
見她這麽久都沒回答,沈沐白又問,“不想去旅行?”
漁歌搖了搖頭,“想。”
沈沐白了然,“那就是不想跟我去了。”
“沒有。”
漁歌語氣多少有點心虛。
沈沐白嘆了口氣,“我還給你準備了驚喜,花了好大功夫來着。”
漁歌側目看向他,表情有點複雜。
要不還是去吧……
想了一會兒,她終究還是心軟了,溫吞吞說了句,“我沒說不想跟你去。”
“那你在猶豫什麽?”
“我只是……”
她頓了頓,“有些意外。”
這倒也不算騙他,她确實挺意外的。
沈沐白笑笑,“有什麽意外的,不是說了,我以後會當個好哥哥,哪有哥哥不給妹妹過生日的。”
沈沐白的聲音如他的曲子一般動人,像淙淙流水,在一點一點沖垮她心裏某處的防線。
漁歌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心裏有點亂。
沈沐白很清楚她對這一點一直在回避,但沒關系。
如果她不能接受他,他不會逼她。
“想去什麽地方?”
漁歌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從來沒奢求過有一天會有人帶她去旅游。
上輩子除了去英國,她就沒有離開過陵川。
去到英國後,她也一直窩在租的房子裏,上輩子她患有嚴重的社恐,完全不敢一個人出去旅游。
于是她實話實說,“我沒想過。”
“那現在想一想。”
沈沐白給了她幾個選擇,“是想看山,看海,還是看極光?”
漁歌想了想,大夏天的爬山會不會太熱了,看極光又太冷了。
“看海吧。”
“好,帶你去看海”
很快,就到了她生日的前一天。
沈沐白神神秘秘的,沒透露要帶她去哪兒看海,直接把她帶到了機場。
沈沐白是先帶她去吃了晚飯才去的機場,說是他們要去的地方有點偏遠,直達的話只有晚上十一點的航班。
漁歌覺得他在騙她,這裏面肯定有什麽貓膩。
漁歌猜他肯定在飛機上搞了什麽花樣。
可別是零點的時候讓全飛機的乘客給她唱生日歌吧。
她不想要這種令人窒息的驚喜。
十點多的時候,他們辦完了就登記手續進了候機廳。
剛坐下沒多久,廣播裏就傳來他們這個航班晚點的消息。
飛機足足晚了一個小時。
快要十二點的時候,他倆才開始登機。
漁歌更加确定今天的這班飛機就是他給她準備的驚喜,但好像不是讓全飛機的乘客給她唱生日歌,因為她發現這個登機口只有他們兩個人。
距離零點只剩幾分鐘,漁歌突然有些緊張了。
希望是真的驚喜,而不是驚吓。
“歡迎乘坐東方航空。”
穿着玫紅制服的空姐向他們微微鞠躬,臉上的微信十分溫柔親和。
漁歌有些忐忑地登上飛機。
“噼啪——”
漁歌兩只腳剛踏到飛機上,整個登記臺和飛機像是停電了一般,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這個登機口位置比較偏僻,即便航站樓燈火通明,只要登機口和飛機上的燈一熄,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沈沐白!”
等了幾秒四周還沒動靜,漁歌有些害怕了,她
“沈沐白!”
漁歌閉着眼又大喊了一聲。
随着兩聲“嘭嘭”的聲響,世界回歸明亮。
感覺到有什麽像雪花一樣輕飄飄的東西落在睫毛上,漁歌緩緩睜開眼——
金色的亮片與缤紛的彩帶從頭頂簌簌而落,亮片在燈光的折射下仿佛一顆顆閃爍着微光的星星,眼前的整個畫面有種童話般的夢幻。
漁歌感覺世界像是變成了一顆水晶球,她是水晶球裏仰望星空墜落的女孩。
“祝你生日快樂……”
不遠處緩緩傳來低唱的生日歌。
一個盛放着草莓蛋糕的推車被人緩緩推過來,蛋糕上的蠟燭搖曳着暖黃的光。
推車的是陸宴。
“祝你生日快樂……”
耳旁也響起了充滿祝福的吟唱。
漁歌這時才發現,站在自己身旁的是許遇洲和周溯,兩人手裏拿着彩帶噴筒。
陸宴把蛋糕推過來,三人齊唱着生日歌。
漁歌瞬間濕了眼眶。
她從來沒想過也能被人唱着生日歌環繞擁簇。
“許個願吧。”
陸宴把蛋糕捧到她面前。
漁歌看着眼前瑩瑩燭光,一時間竟不知該許什麽願望。
好像此時此刻,她曾經想要擁有的,已經全部擁有了。
“快許呀漁歌,蠟燭要滅了。”
許遇洲催促道。
一旁的周溯拿來一個生日帽輕輕戴到她頭上,“快許吧。”
“嗯。”
漁歌輕輕閉上眼,那她就許——
希望今天在場的人,餘生都能平安快樂。
她睜開眼,一口氣吹滅了所有蠟燭。
“嘭嘭——”
許遇洲又拿起兩個彩帶噴筒放了起來,還嗷嗷叫了兩聲搞氛圍。
漁歌笑起來,卻突然想到:
沈沐白呢?
不遠處傳來一兩個鋼琴才能發出的音節。
漁歌被琴聲吸引,向飛機裏面走了兩步。
她這才發現,這座飛機撤掉了所有座位,此時本該是頭等艙的位置上擺着一架鋼琴,沈沐白坐在鋼琴前,眼眸輕垂。
他擡起修長的手指,落在黑白的琴鍵上,琴聲自他指間溢出,聽着有些像曾經他在晚會和琴房彈過的那一支,曲調歡快輕靈,但入耳的琴音更加幹淨。
音符再他的指間仿佛化成了片片雪花,從雲層間緩緩落下。
她站在紛飛的雪花裏,卻又看見冬日暖陽澄澈,看見白雲悠悠,看見清風掃過綠野,漫山的花都開了。
花瓣一片一片舒展,枝蔓向上生長,托起花苞裏熟睡的嬰孩。
就在漁歌沉浸在這美好的琴聲裏時,曲調驟然下墜,一直下墜。
像是從雲間跌至了深淵。
深淵裏傳來陣陣絕望的叫喊。
那個如夢境般美好的世界開始撕裂、崩塌。
暖陽被黑雲吞沒,落下蒼白陰冷的月光。
漁歌在那無盡的深淵裏,似乎看到自己的影子與那個陰森恐怖的黑屋。
她害怕的閉上眼想要後退,逃離這裏。
“锵锵锵——”
耳旁的琴音一瞬間仿佛變成了铮铮劍鳴,像是從激烈的戰場傳來。
她再次睜開眼,只覺每一個音符都在灼燒着自己。
四周像是燃燒着大火,她的靈魂與身軀在火中掙紮吶喊。
她在火焰中與黑影聚成的大蛇纏鬥。
——琴聲越來越快。
像疾奔的鐵蹄,像刀與劍相擊鳴,像戰鼓擂激擂,最終化成一道尖嘯的風啼,于熊熊烈火中騰飛而起。
自此,琴聲戛然而止。
分明是突然的終止,卻讓人只覺這是最好的終章。
因為涅盤而生的鳳凰會飛向哪裏,沒有人知曉,可任由與之共鳴者用無限的可能續寫。
琴聲停在這一刻,是最好的收尾。
漁歌像是被這琴聲深深震撼,良久她才從琴音描繪出的世界裏抽離。
這是,耳旁傳來沈沐白低沉而輕緩的聲音:
“這首歌送給你,給它取個名字吧。”
漁歌此時頓時浮現出了兩個字:
重生。
“就叫《重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