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朕又活了!
元熙夢見很多事,零零碎碎的,有些很正常,有些很離奇。
他夢見自己出兵伐燕,一鼓作氣滅了燕國。又夢見自己死了。燕國的那堆宗室還一個個都跳出來反了,都不讓他死得安穩點,他死之前都還在擔心前線戰況。
還有他死後,大魏瞬間分崩離析——這也算在他意料之中,他做得确實還不夠,神州大地分裂成那麽多個國家,他将之一一擊敗,也只是強行把碎了一地的瓷片拼起來而已,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将它們重新粘合,恢複原貌。
還有……有些很奇怪的東西,比如他滅燕之後看上了燕國的小皇子,把人家納入後宮。
而後他感覺胸口堵得慌,直接就氣醒了。
睜開眼,看到的是金色紗帳。
這紗帳料子極好,有光一照,表面便如同水中波光流動,是他寝宮裏的布置……
元熙猛地坐起身來。
這并不是夢裏。
畢竟是一代開國之君,心态非是常人能比,不過恍惚了一會兒,就已經接受了這詭異情形。
自己要麽還沒死,什麽駕崩只是一場夢,要麽就是真死了,這地已經不是真正的人間了。
他定了定神,開口喚道:“來人!”
許是睡了太久,聲音有點嘶啞,開口時很難受,聲音也就有些中氣不足,不怎麽大,估計沒人聽得到。
元熙嘆口氣,起身往外走去。
他習慣就寝時讓宮人都退到殿外,只在門口守着,內裏不留人。人剛走出幾重簾帳,門口的中年人就迎過來:“陛下,您起了。”
“嗯。”元熙淡淡應了一聲,餘光一瞥,将他看了個清清楚楚。是宦官韓盡忠,人還是那個人,不過比記憶中要年輕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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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盡忠道:“方才慶豐宮那邊來報,侍君高珩已經醒了,無性命之憂。”
侍君?元熙眉頭一皺。
他自然記得高珩是誰,那是燕國皇帝高玮的弟弟,高懷瑜的堂弟。當年就是他的生母胡太後慫恿皇帝重臣一起迫害高懷瑜這位堂兄,逼得高懷瑜逃亡到魏國。他滅燕國後,看在高懷瑜的面子上給燕國宗室優待,後來還外派高珩去做刺史,結果自己病倒後,高珩第一個起兵叛變,他就是在去前線路上崩逝的。
看樣子現在自己已經滅了燕國,燕國宗室也被押往京城了。可是……慶豐宮是後宮妃嫔的居所!什麽叫慶豐宮來報?那是什麽意思?
侍君是公主側室,有些好南風的勳貴養了男寵也如此稱呼,難道……
韓公公看他皺眉,忙解釋道:“高侍君昨日是服毒自盡,那毒藥就藏在侍君貼身衣物中。侍君試圖撞柱自盡後一直不肯讓人近身,宮人們也不敢強行靠近,故而未能發現。好在這毒藥毒性雖烈,卻發現得及時,太醫署昨夜來了十幾個太醫,忙了一晚上,總算給高小郎君保下一條命。”
元熙:“……”
他怎麽會讓一個男人,而且還是敵國的宗室,住進後宮?
夢裏那些詭異的畫面瞬間湧入腦海,封高珩為侍君,讓高珩住進慶豐宮……他可不記得他真的幹過這種事,為什麽都成真了。
元熙腦子混亂得不行,自己駕崩前的那些記憶和夢境裏發生的事在他腦海裏撞來撞去,根本分不清。
努力讓自己清醒了會兒,元熙道:“他現在如何了?”
韓盡忠道:“小郎君情況不是太好……外傷不重,但餘毒未清,加上心緒郁結,太醫說最好靜養。不然恐怕還是撐不過去……”
這意思,還不好把人直接趕出去了?元熙嘴角一抽,道:“何時能痊愈?”
好了趕緊滾出宮去,天天跟一個将來反叛自己的人住在皇宮裏,想想都膈應。
韓盡忠面有難色,有些尴尬地道:“至少也得半月……高侍君應當無法伺候陛下,陛下最好也莫要與高侍君太過親密,免得高侍君又一時糊塗……”
元熙忍不住冷笑兩聲,高珩還真的成了後宮妃嫔了?
揉了揉鈍痛的額頭,元熙輕輕吐口氣,道:“讓太醫署好生照看着。”
元熙拂袖轉身,回到寝殿,開始沉思。
在醒來之前那個很長的夢裏,他被迫看了一場又荒唐又惡心的鬧劇。
夢中大魏皇帝元熙攻滅燕國,接收燕國宗室。燕國宗室被送到都城玉京,跪在太極殿前聽候發落。
燕國三皇子高珩這個十四歲的少年當衆行刺,被近衛拿下。行刺不成他便要以死明志,當然也沒能死成。
而後元熙因他的刺殺行為惱怒至極,看他貌美又生了羞辱之心,便把他納入後宮,封為侍君。燕國亡國皇子淪為大魏皇帝的男寵。
元熙當時就覺莫名其妙,這絕對不會是他能幹出來的事,若真要有人敢行刺,他必定當時就讓人殺了他!就算高珩身份特殊,為了顯示自己寬仁,他也不會完全不追究,更不會把高珩收進後宮當男寵。
正愁沒理由砍了這群包藏禍心的亡國宗室。當年就是不夠狠,反而優待,才讓他們有了趁自己病重反叛的機會!
還是要冷靜一些……現在還不是時候,不是不可以殺人,只是得有足夠的理由,而且還要有足夠的好處。
行刺畢竟只是高珩一人之事,以此為由誅殺高氏足夠了,但舊燕勳貴和百姓會如何看?還有那些還未完全屈從的勢力,打着給高氏報仇的旗號叛亂,又要不太平。
那個詭異的夢後面,是元熙當晚就去慶豐宮臨幸高珩,結果高珩誓死不從,服毒自盡,太醫署忙了一晚上才把人救回來。高珩漸漸好轉,元熙又不斷威脅逼迫,終于得逞,之後夜夜宿在慶豐宮。
高珩仍然試圖刺殺,卻每一次都被發現,然後惱羞成怒的元熙報複一樣,更加瘋狂地羞辱高珩。
而羞辱高珩的方式也是花樣百出,令他大開眼界,連他自己看了都直呼禽獸。
他對這夢震驚的同時,也有點心酸。
從前他每天與奏折為伴,不與奏折為伴的時候就是在打仗,忙得無心**,後宮一個人都沒有。一代開國之君過成這樣夠慘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花樣他真的不會玩!
他真的對高珩沒興趣,也不想一天到晚過去睡一個将來要在南方掀起叛亂的暴徒。
現在這情況,就是騎虎難下……但凡早一日,也不會這樣讓他難堪!
他醒來之前,這個皇帝把高珩接進宮封了侍君,還去臨幸高珩,逼得高珩服毒自盡……現在把人丢出宮去自己也要頂着強納燕國皇子的帽子。
得想個辦法圓過去……元熙下定決心,喚來韓盡忠,外面的韓公公小跑進來,恭恭敬敬地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元熙道:“去慶豐宮。”
“擺駕慶豐宮——”
……
元熙十六歲随父魏國公元裕起兵,為了名正言順,元家擁立前朝宗室的一個小倒黴鬼為帝,而後才接受禪讓改國號大魏。
如今元熙依然尚未婚娶,後宮之中是沒有任何妃嫔的。那位小皇帝禪讓之後得封國公,既然已經不是皇帝,自然不住在皇宮之內,他的後妃們也跟着出宮了。
也就元熙父親這位太上皇還有幾個妾室,如今是太妃太嫔,占去兩宮。
為了節省開支,皇宮中許多宮殿都被元熙下令暫且封鎖不用,慶豐宮都是封高珩為侍君後才重新灑掃打理的。韓盡忠辦事利索,不過一天,就讓這封鎖許久的宮殿煥然一新。
慶豐宮內部布置得奢華雅致,顯然費了不少心思。元熙這個此前完全對男女之事沒興趣的人突然要一個美少年進後宮,說明這個美少年是特別的,別人會有意讨好也不奇怪。
此時高珩呆呆坐在鏡前,臉色有些蒼白。
一直有傳言說,燕國皇室出美人。而高珩是美人中的美人,年紀不過十四,容貌便驚豔天下。他的面龐如今蒼白無比,額頭被繃帶纏住,那是昨日他行刺失敗後自盡未遂留下的傷疤。他一心求死,可這裏的人總能及時發現,他死不了,連昨晚服毒自盡,都被太醫救了回來。
只求一死,卻無法如願。還要被迫成為滅國仇人的禁脔,他豈能甘心?
鏡中清楚地映出他那張稚氣未脫卻已豔麗無比的面容,這樣的容貌,一颦一笑足以勾人心魄,可他自己看着,卻只有厭惡。
如果不是這張臉,行刺失敗之時,他就該被元熙處死了,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可偏偏他生了這樣一張臉……
他緊咬牙關,因為悲憤而身體微微顫抖。
“陛下駕到——”
天子轎辇停在慶豐宮外,元熙面無表情地起身,往宮內走去。
慶豐宮的宮女內侍跪了一地,他懶得管別的,徑直走到內殿,便看見高珩這個孤傲柔弱美少年跟塊木頭似的坐在那裏。
元熙根本不想見他,自然也懶得跟他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高珩才從聽到那聲“陛下駕到”後的恍惚中回過神來。他慢慢地擡起眼,對上了元熙的目光。
元熙的眼神冷漠至極,還暗含着幾分輕蔑不屑,完全就是一副勝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态。
在高珩眼中,他是在看一個戰利品,一個玩物,自己從前是皇室貴胄,從此後卻可以任他随意踐踏。
高珩抿了抿唇,忽然動手,抓起案上的花瓶瘋狂朝元熙砸去。
作者有話要說:
虛假的主角受:剛烈柔弱小白花,所有男人都愛他。
真正的主角受:渣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