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真的就差晚上也侍候左右了
烈陽照耀, 院中的樹木瞧着青綠,卻都仿佛被烤幹了一般。
盛夏時節天熱,大白天城中路上的人都少了許多。高璋在外走了會兒就滿頭的汗, 讓門口內侍往裏通報求見完,忍不住拿手帕擦去汗珠, 又擡手扇了扇風, 當然什麽用處都沒有,他依然不停流汗。
過了片刻那內侍請他進去,他忙整了整衣襟,又把額頭的細汗擦一遍, 邁步入內。
不過往裏走了幾步,便覺一陣涼風襲來, 冷得他一個哆嗦,跟突然進了雪洞似的。
屋裏那麽涼, 肯定是清河王又來陪着皇帝了。畢竟皇帝還算節儉,一般能不用冰就不用冰, 只有高懷瑜在身旁他才會讓人放冰降溫。
高璋才這樣想着,穿過屏風便真的看見高懷瑜坐在皇帝旁邊, 幫皇帝研着朱砂墨。
皇帝身邊的位置,那是給皇後或者寵妃坐的。高懷瑜總在旁邊坐, 很不合規矩。
而且又是幫皇帝倒茶又是幫皇帝研墨的, 這也很不合他身份。
偏偏這些本該下人來做的事,高懷瑜做起來十分優雅自然,沒有半點谄媚讨好的意思。
倒很像是一位……賢妻。
高璋對此已經沒什麽好驚訝的了,畢竟這事他熟。他當年做了太後的小白臉, 就是成天在太後旁邊一臉乖巧。
直覺告訴他高懷瑜和皇帝肯定不幹淨, 在他眼裏高懷瑜應該已經是跟皇帝到了某種程度, 比如不知道往床上滾了多少次的那種。
其實這也怪不得高懷瑜,他一直知道自己應該受本分不僭越,可是皇帝就喜歡他不規矩些,他若真的認死理,皇帝反而會極其失望。上次他遵守臣子本分勸了皇帝幾句,不就把皇帝給氣得犯病,連他自己都挨了皇帝一頓訓麽。
皇帝既然對他愛重至此,他便不當讓皇帝失望。
高璋行完禮,得皇帝賜座,便安安靜靜坐到一邊去,等着皇帝開口。
元熙往折子上寫朱批,道:“雲川動亂才剛剛鎮下來,燕地那麽多流民,各地糧倉都不剩多少糧了,從魏地運過來又有人劫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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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地的糧自然夠養活魏國人,可現在多了燕地那麽多人,今年要是糧食不夠,大家吃不飽,又得出事。前兩年魏國蝗災,收成也不好,都是靠着存糧在撐。
燕國是去歲年末滅的,皇室被押往玉京,但戰事還并未徹底結束,各地依然動亂。剛好碰上那麽個節點,燕地那麽大片土地好些都沒人管,春耕耽誤了不少,現在元熙親自帶着一批官員過來勸農,把農田重新劃分管理,相對太平的幾個地方應該還能趕上秋播。
還好對元熙來說這已經是經歷過一次的事,照着當年的幹就是了,還能吸取下經驗教訓,避免當初一些錯誤決斷,總之還是游刃有餘。
元熙停了筆,看向高璋:“燕地太亂了,還是得下點狠手收拾幹淨。當年卿在舊燕任尚書令時,本欲重修律法,以律正道,可惜未能如願。朕命卿重頒此律,暫治燕地。”
高璋聞言一怔,繼而心潮澎湃,激動道:“臣遵命!陛下聖明!”
當年他也是有心整肅朝綱,才情願忍辱負重去當太後的男寵。
太後寵他,高玮就給他官當,他立馬就與身邊一批能人依照前朝律法重新修訂一部新律。然後剛開了個頭他就被恨他搞這些嚴苛律令的人進了讒言,只能棄官自保。如今元熙讓他再重啓這份新律,他自然激動,激動得都想抱住元熙啃兩口。
高璋高高興興沖出了門,一點沒來時那種被熱成狗的疲憊。
元熙這會兒拿了一份名單遞給高懷瑜:“懷瑜,這幾個人……”
“臣……”高懷瑜微微蹙了眉,有點不樂意,“陛下這幾日讓臣四處拜見接見那麽多人……臣實在有些累了。”
他真的很怕跟人打交道,這種事真的交給高璋才行啊!
每天外出是幫皇帝辦事,回來還要陪皇帝議事,無事可議那就跟現在這樣幫皇帝理奏折研墨。總是他怎麽樣都有事幹,皇帝一點也不讓他閑着。
真的就差晚上也侍候左右了!
他偶爾會懷疑,皇帝對他那麽好,其實就是為了騙他幹活。
元熙從他的抱怨中聽出了幾分特別的味道,輕笑道:“卿都累得要同朕撒嬌了,看來确實挺累。”
高懷瑜有氣無力地擡眸看了皇帝一眼:“臣同陛下撒嬌有用麽?”
“沒有。”元熙很沒良心地道。
就算是心上人,也得給他幹活!
匪盜劫糧,流民暴亂,南陳那邊奸細又在煽風點火,建平城裏又出現刺客。這幾日各種的奏報比之前多了幾倍,若是沒人在旁邊幫忙,他也該瘋了。
一直到入夜,高懷瑜依舊在元熙身側陪伴。
這兩日的事實在太多了,元熙必須得讓高懷瑜陪着,這樣才能有效率。
上輩子他們兩個也常常一起在禦書房待到天黑,他信任高懷瑜,高懷瑜也的确很能為他分憂。送上來的折子過高懷瑜一遍眼,又往皇帝那裏過一遍,哪有做臣子的能做到這種地步的,皇帝的事都讓他幹了。
好些人都說他元熙是大皇帝,高懷瑜就是二皇帝。
元熙倒不管這些,該用還是用,完全沒因此就收斂些,有時甚至讓人上折子前先問問安陽侯意見。
“秦骧說木屏一帶南陳軍有動作,可能想進攻燕地。”元熙合上奏本,按了按有些酸澀的眼。
燕地還亂着,那邊南陳又想來摻一腳了。
木屏地處舊燕與南陳邊境,原本再往南還有幾塊地是燕國的,不過三十年前丢了,被南陳一路推到木屏,木屏仗着地勢易守難攻,才阻了南陳繼續往北的步伐。
一旦過了木屏,日後想北伐便容易了。
現下木屏動亂,正是南陳出兵的好時機。南陳是不想輕易跟大魏開戰,可打打大魏都還沒徹底吃下來的地方,也不費力氣。
魏國接了燕國這個爛攤子,現在忙着呢,不一定有空搭理他,也不一定會心疼本就不屬于魏國的這幾片領土。
南陳出兵的可能極大,他得盡快有個決斷。
“陛下……”高懷瑜忽然低下聲道,“有刺客。”
元熙也察覺到些異樣,輕輕道:“朕知道了。”
外面安安靜靜,半點聲音也無,護衛軍并未被驚動。刺客是偷偷摸進來的,對他這邊的布防了如指掌。
他心想,要麽是刺客真的幾天就把布防摸得一清二楚,要麽就是被人透露出去了。
是高懷瑜做的,雖然他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這個推斷,但他很肯定。
高懷瑜道:“陛下先躲一躲吧。”
他已經決定今日要利用護衛元熙的這些禁軍将暗辰司清理幹淨,騙玉金風對元熙動手,自己卻在元熙旁邊守着,根本就不是為了配合玉金風,相反是為了保護元熙。
他自信能殺了玉金風,但還是有些怕玉金風真的傷到元熙。
元熙輕輕嘆口氣,突然湊近,很輕很輕地在他耳畔道:“你又唬朕。”
他都知道?高懷瑜心驚,卻見皇帝依舊笑吟吟,沒有半點怒意。
他知道,卻相信自己不會害他?還是他在故意詐自己?
“你想做什麽,可以直接說與朕聽的。”元熙道。
……
長樂急匆匆趕到今夜當值的禁軍将軍薛平面前,喊出高懷瑜交待她的話:“将軍!不好了!有刺客潛入!”
原本安安靜靜的典客署,這會兒因她一句話炸了。
護衛在典客署內側的三百人紛紛出動捉刺客,典客署內亂成一團。
薛平是當年跟随元熙的親兵,那些個恨不得對元熙以身相許的人裏就有他一個,一聽說有刺客混進來要對皇帝動手,登時跟被扯了尾巴一樣。
他親自帶隊捉拿,迅速擒了兩個剛跑進來的刺客。
玉金風在暗處看着自己人被捉,沒有停留,繼續往前。
今夜是傾全暗辰司之力,一定要魏國皇帝死。其實真正要去對元熙動手的只有她和高懷瑜,其他人不過是吸引禁軍護衛注意罷了。
她避開正滿院子搜捕刺客的禁軍,迅速通過高懷瑜給她标的幾個防守薄弱之處,摸進元熙院裏。
此時外面那些禁軍還沒過來增援,元熙這裏的防衛和平日一樣。
她憑着自己的輕功靠近屋子,貼着牆觀察四周,趁人不備鑽進屋裏。
元熙和高懷瑜還在書案前沒動過。
玉金風緊緊盯着案前的兩人,等着高懷瑜讓她動手。
高懷瑜放下了手中的奏本,而後一聲響動,玉金風飛身落下,直沖元熙而來。
幾乎是在同時,高懷瑜袖中冒出一道冷光。
只要他們二人合力,元熙無論如何也躲不過!
然而那刀光卻是沖着她來的,她不曾想過高懷瑜會轉了刀口位置,自然根本沒來得及躲避。
玉金風下意識地喊道:“主……”
高懷瑜毫不猶豫,一刀先割斷了她的喉管,她後面的話沒能說出來。
玉金風瞬間沒了力氣,倒在地上捂住自己脖頸,然而血不停往外噴湧,她的身體抽動幾下,便不再動彈。
雙目依舊殘留着疑惑驚詫,直勾勾望着高懷瑜。
殺了玉金風,便沒事了,外面的人禁軍能解決。高懷瑜長長舒了口氣,手卻開始發抖。
這是後怕,他太害怕自己沒來得及出手,真讓玉金風近了元熙的身。
決定以元熙為餌的時候他不曾猶豫過,可他也是真的怕,再胸有成竹他都怕。
他從來沒有這樣失态過,刀都快拿不穩了,只能趕緊把刀放到書案上去。
元熙輕輕擁住了他,柔聲安慰道:“沒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懷瑜:黑心老板壓榨員工!
元熙:我還沒徹底壓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