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懇求 栾昇坦白,盡力挽回

栾昇的嗓子像被人塞了一把粗粝的砂石, 他想開口,卻只是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孟岚已經沒看他了, 她把信合住, 俯身把黑漆描金嵌染牙妝奁拿起, 将那信放在妝奁中, 遞給栾昇,聲音毫無起伏, 像是已經沒了情緒:“這是你的東西,拿走吧。”

栾昇沒有接,他終于找回了一點自己的聲音, 可那聲音喑啞難聽, 遠遠比不上先前的悅耳:“岚兒,我想告訴你的。”

“何必呢?”

孟岚把妝奁硬塞到他的懷裏, 面色不變:“你是誰呢?你又不是我的夫君,與我有什麽幹系。”

栾昇急急地拉住她的一只手, 來回道:“我是你的夫君,岚兒,我是你的夫君。”

還在流淚的孟夫人見狀想要起身過來,不過被身旁的孟老爺拉住, 制止了她。

未等孟岚回應,孟老爺便出聲道:“殿下,您是金尊玉貴的身份, 我們小門小戶的高攀不起, 我家女兒頑劣,這些時日對殿下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 多多包涵,日後有需要孟家的地方,孟家一定盡力而為,您用不着把自己搭進來。”

“岳父……”

孟老爺擺手推辭:“不敢當,真不敢當,殿下叫小人姓名就好,不必這般。”

“是啊。”孟岚望着栾昇,平時亮晶晶的眼眸裏沒有一點光芒:“您入贅真是犧牲太大了,雖然不知道那镯子有何用處,可您這般,實在是讓我惶恐。”

栾昇伸出另一只手想抱住她,卻被孟岚掙脫開了:“殿下自重。”

“岚兒,你別叫我殿下行嗎,我還是你的夫君。”栾昇心中無限惶恐,舌頭發着顫,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不自覺的重複着。

“我的夫君是盛巒,而殿下您,應當姓栾吧?”

孟岚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是民女眼拙,怎麽會相信殿下這般龍章鳳姿會是落魄公子呢。您既然得了您想要的,孟家也沒什麽價值了,您還是離開吧。”

栾昇眼中滿是傷痛與不敢置信:“岚兒,你……趕我走?”

孟岚閉上眼睛不去看他:“這怎麽能算趕呢,您得到了您想要的東西,本也應該離開了。”

孟夫人掙開孟老爺的手,快步上前來抱住女兒,眼中仍流着淚,她對栾昇道:“殿下,婆母離世前說你是太子,要把妝奁裏的東西給你,你是不是太子對于岚兒來說并無區別,我如今問你,你對她是不是真心?”

栾昇聽到前面時愣了片刻,孟老夫人說他是太子?還要把血玉镯給他?她從何得知的?明明綠蘿的信已經被他燒了啊……

看他發愣的模樣,孟岚心中冰冷一片,暗自嘲笑自己,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謊言,可是還對他抱有一絲幻想,妄想他對她的感情還有幾分真心在。

栾昇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孟夫人詢問了他問題,急忙答道:“自然是的,岚兒,岳母,你們信我。”

孟老爺看不下去,上來擋在妻女身前,攔住栾昇道:“殿下,您離開吧,莫非還要我女兒求您走嗎?”

為什麽他突然反應遲鈍起來了,栾昇奇怪,他好像理解不了孟老爺的話,明明他已經聽進了耳中。

為什麽要岚兒求他?難道不應該是他求岚兒,不是他欺騙了岚兒嗎?

孟夫人心有不忍:“巒兒,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未待栾昇回答,孟岚就喊道:“娘!您注意些自己的身份。”

她在孟老爺背後站着,栾昇只能看見她的發頂,那上面還簪着他親手給她簪上的發簪。

孟岚接着道:“殿下,我祖母剛剛離世,家中還要處理祖母的身後事,就不招待您了。”

栾昇想繞過孟老爺,但他往前孟老爺就往前,一直擋在他身前,栾昇又不敢用力推開孟老爺,只能隔着人牆祈求孟岚:“岚兒,你真的信我,若是我對你的真心有半分作假,我這輩子都殺不了殺我父皇母後的狗皇帝,報不了仇。”

這誓言不可謂不重,孟老爺原本堅定的面容也有些開裂,轉而換上了無奈:“岚兒,他都如此說了……”

孟岚的聲音還是平靜無波:“殿下,您還曾經面不改色的說過一輩子都不騙我呢。”

“您不是一直在騙我嗎?”

栾昇無力反駁,這是事實,他們之間的所有的感情都建立在他的欺騙之上。

他扪心自問,若是孟岚從一開始就騙他欺他,他可還會相信孟岚說得愛他?

甚至,孟岚并未說過愛他,她只是一直用行動表明着關心,表明着她将自己當做了家中的一份子。

栾昇苦笑:“岚兒,我該如何做,你才能相信我。我一開始是為了血玉镯而來沒錯,可是在成親前我已經心中有你,婚後更是堅定着想與你白頭到老的。”

孟岚不為所動,倒是孟夫人和孟老爺态度有些松動。

栾昇接着道:“我自小身在宮中,見慣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又被親叔叔殺了父親母親,心中淨是些見不得人的腌臜手段,直到遇見了你。”

他言辭懇切:“我是後來才知道我一直要找的血玉镯在孟家的,先前并不知,不過确實也是因為血玉镯,堅定了我入贅的心,可岚兒,若是沒有血玉镯的話,我也還是會答應你的要求的。”

孟老爺嘆了口氣,緩緩地讓開身子,不再擋住孟夫人和孟岚。

栾昇趕忙上前,想要拉住孟岚的手,卻被她橫起手臂擋開了。

栾昇讪讪地放下手,祈求的目光望向孟夫人。

孟夫人本就不像女兒那般意志堅定,聽他剖析了一番自己,有所動搖,微微晃動女兒的胳膊,柔聲示意:“岚兒,你們還是再談談吧。”

“有何好談的?他甚至騙我,說玉镯是他母親給兒媳的禮物,我真是個傻子,把他說得話當了真,甚至還把我自己找來的玉镯一直帶着。”孟岚說着,就想從手腕上将她從庫中找到的玉镯褪下,可她使勁拽了幾下,怎麽也褪不下去。

她咬了咬牙,一狠心,用力一拉。镯子倒是褪下去了,但因為沒抓穩飛了出去,砸在牆上,碎成了好幾塊。

孟岚也被玉镯碎裂的聲音激了個激靈,不過她看到地上掉落的碎玉,反而有了物傷其類的感覺:“這镯子本就是我自己的,如今又在我手中碎了,若這镯子是個活物,也算死得其所。”

栾昇親手帶到孟岚手上的镯子,她從來未曾離身,如今竟然就這麽碎了,而他也沒有立場說一句,因這镯子,甚至都不是他送的。

栾昇用發抖的手,從荷包中掏出來兩段血玉镯來,伸出手想遞給孟岚:“這镯子,有一半是我從孟家偷的,但它确實是我父皇留給我的東西,也是我全身上下唯一一樣自己的東西了,岚兒,我明日把它鑲在一起,給你帶上好不好?求你,再給我個機會。”

孟老爺孟夫人完全驚呆了:“那不是你一直要找的……”

“它是我調動父皇留下兵馬的信物。”栾昇深深地望着孟岚,解釋道:“岚兒,所以我必須要得到它。”

孟岚猜到了這镯子十分重要,但是從未想過它竟然有如此用處,見他舉着要塞過來,急忙阻擋:“這是你的,我不需要調動兵馬,我不要它。”

“我需要調動兵馬,但是我更需要你啊。”見她還是一臉抗拒的模樣,栾昇的心亂成一團,實在不知怎麽辦才好:“岚兒,你告訴我,你到底如何才能原諒我。”

孟老爺和孟夫人心中的天秤已經傾斜了,齊齊開口想要勸勸孟岚:“岚兒,巒兒也是迫于無奈,你也想想他吧。”

孟岚何嘗不知栾昇的艱難,看了那封信知道栾昇身份後孟岚才豁然開朗,難怪他先前和自己說要當反賊,難怪他說自己報仇艱難,還有他極其可憐的身世,竟然是因為皇權紛争。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與栾昇的感情有幾分真假她心中有數,可是孟岚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她知道,栾昇的欺騙會成為紮在她心中的一根刺,一碰就疼。

而且她日後如何與栾昇相處?當他溫柔的吻她時,當他擁抱她時,當兩人親熱時,她一定會想起來他的欺騙,會揣測他是不是還有什麽秘密。

盛巒是入贅到孟家的,孟岚可以做孟家的主,做盛巒的主,她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當盛巒搖身一變成了太子,他日後若是有了可以調動的兵馬,複仇成功後,必然是要登基為帝的,屆時她如何自處?自己不過是商戶之女,難道要伏低做小,在哪家的貴女面前自稱“妾”嗎?

他這般的身份,莫非還能讓她為後嗎?就算他能做到,可那深宮,又可是她能去得的?紅牆綠瓦,卻鎖住了一宮的紅粉骸骨。她絕不願意過那般的日子。

孟岚不言語,栾昇怎能冷靜,他只怕孟岚開口就要與他恩斷義絕。

萬裏江山盡管錦繡如畫,可若沒有她相伴,也不過是山河寂寥。

重重思慮之下,栾昇終于下定了決心,狠狠咬住牙關,萬般艱難地開口道:“岚兒,我只報父母之仇,報完仇後就還是做孟家的女婿盛巒好不好?我欺了你,我會用這一生來補償你,你不能将我一棒子打死。”

孟岚詫異:“你瘋了?”

那可是無上尊貴的位置,執掌無數人生殺大權,多少人扔了禮義廉恥拼了全家性命,也只是想成為那位子下面一條得寵的狗。

他竟然能說出這般話……

若說孟夫人和孟老爺先前還有些猶豫的話,此時已經完全站在了栾昇一邊,連跪在地上哭泣的桂圓和松枝都驚呆了,開口向她求情:“小姐,姑爺也不容易,他都這麽說了,你就給他一次機會吧。”

栾昇接着道:“我沒有,我只是想讓你相信我,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比其他的所有都重要。”

他将兩塊血玉镯放進孟岚手中,這次孟岚沒有拒絕。

“我願意一輩子都做孟家的女婿,一輩子都做孟岚的夫君,為了你,我可以不是太子,只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能夠證明,我真的不會再騙你了。”

孟岚咬住下唇,思緒翻湧。過了許久才道:“你讓我想想吧,我一時還接受不了。”

她擡眸望着栾昇的眼睛:“如若是你被枕邊人欺騙許久,你也得想想吧。”

這對于栾昇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好消息,至少沒有把他直接打進天牢,依着孟岚的性子,這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他激動不已,連聲附和道:“好,岚兒你想,你仔細想,在你想的這段時間內我一定好好表現,絕對不會讓你有任何擔憂的地方。”

孟夫人看着兩人,捂住嘴,默默地流出眼淚,孟老爺一邊給她遞了張帕子拭淚,一邊摟住她的肩膀。

孟夫人和孟老爺自然不想讓她獨自一人,栾昇若真的能遵循他所言,棄了萬裏江山,甘願做孟家贅婿的話,自然是最圓滿的結局。

只怕他再騙她,嘴上說過便算,待日後再翻臉不認人。

孟岚握緊手中的血玉镯,決定将她心中所想直接告訴他:“我還是不能信任你,你騙得我好狠。”

不待栾昇眼中剛剛燃起的希望熄滅,孟岚緊接着說:“我問你,若是沒有兵馬,你能報仇嗎?能殺了狗皇帝嗎?”

栾昇猶豫了片刻,還是道:“能。”

單是刺殺的話,對于栾昇,那自然是容易的,可殺了老賊後,須得有人守住天下,不至于大邺朝群龍無首。加之東西南北的蠻夷怎麽會不利用這等好時機,定然會趁虛而入,在大邺朝身上撕下一片片血肉來。要不是因為這些因素,栾昇早就殺了那鸩占鵲巢的叔叔了。

看出他的猶豫,孟岚皺起了眉頭:“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你有什麽好猶豫的。”

聽見孟岚同他說話又恢複了幹脆利落毫不客氣,栾昇心中反而安定了一點,他将刺殺後可能的結果同孟岚說了,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做到,你不是覺得那雲南王不錯嗎,他确實人品才能都極佳,屆時讓他出來主持大局,便能順利成章的登基為帝。”

他連這個都想好了,看來是真的想要同她在民間做一對尋常夫妻了。

不過孟岚還是得讓決定權落在自己手裏:“既然如此,那這調動兵馬的信物,你是不是就用不着了?若你真心實意想要悔改,想要長久地留在我身邊繼續做孟家的女婿,我就拿了這血玉镯,你日後不要再肖想它。”

栾昇一時心情複雜,也不知道是喜是悲,他千辛萬苦得到的血玉镯就要這麽放棄了,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兒說,他還可以長久的留在孟家。

其實栾昇早就說出了自己的決定,只是現下答得更堅定一些:“好的,你拿着,我不想它,你放心。”

無論想不想它,孟岚都不擔心,但此時得了他的準話,孟岚還是心下定了幾分,默默決定,要将祖母在那封只給了她一人的信中所說的秘密藏起,不再讓人知曉。

哪怕栾昇有朝一日反悔,想要拿回信物,沒有祖母所交代的方法,他還是無法找到兵馬,更別說拿信物調動兵馬了。

祖母既然數十年來隐藏着自己的秘密生活,那知道祖母身世的她也要咬緊牙關,絕不把這秘密說出。

思及此處,孟岚從那個黑漆描金嵌染牙妝奁裏把祖母所留的信取出,就着燭火點燃。

栾昇不明所以,但他如今哪裏敢管孟岚的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把那封信燒得一幹二淨。

孟夫人想要出聲阻止,但是孟老爺攔住了她,搖搖頭,示意她尊重女兒的決定。

松枝和桂圓只知道老夫人去了,自己家那窮困的姑爺竟然是前朝太子,一直以來都在欺騙小姐。

但是姑爺都願意放棄江山一直在孟家做贅婿了,他們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麽比這更有誠意的道歉,小姐既然做了決定,他們自然只能按照小姐的意思來。

孟岚燒完了信,把血玉镯放進荷包裏,正色道:“你知曉我是什麽性子,這玉镯我明日親自去将它們鑲在一起,算是你對我的彌補,望你能說到做到,再也不想這镯子。”

栾昇雖然心中極為不舍,但是他知道在自己心中,孰輕孰重,連忙回應道:“你想怎麽做便怎麽做,我既然給了你,便再也不會想了。”

想也是沒用的,這東西在你手裏,不過是個死物。不過這句話孟岚沒說出來,只在心裏想了想。

若是祖母在興許還能親自告訴他,可如今祖母不在了。

她轉過身走到孟老夫人榻前,發現她壽衣上有一點點褶皺,孟岚伸出手來把那褶皺理得平整,又對着孟老夫人閉着眼睛的安詳面容發了許久的呆。

不知何時,栾昇走到她身旁,自責道:“都怪我沒能早些把藥拿來。”

“這不怪你。”孟岚實話實說,沒有安慰他的意思在裏面:“祖母的身體本來就已經油盡燈枯,好幾個大夫都說她已時日不多,今日這般……我們也早就預料到了,那藥喝與不喝,并不重要。”

栾昇這些年來也見過數次生離死別,但這一次格外讓他揪心,他怕惹了孟岚傷心,斟酌許久才道:“祖母走時,可還安詳?”

“回光返照之後,倒是沒什麽痛苦,閉上眼睛就睡着了,就是沒看到你,念叨了一會兒。”

栾昇的鼻子隐隐有些酸意:“念叨我?”

“沒錯。”孟岚略微思索了一會兒,還是說了出來:“雖然她知道了你是太子,但是她一直把你當成孫婿。”

孟老夫人,不但知道他的身份,還能在去世前淡然地如普通祖母一般對待他,甚至還知曉他一直在尋找血玉镯。

栾昇有許多問題想要問出來,比如孟老夫人是如何得知他身份的,又是如何知道他在尋血玉镯的,而孟老夫人她又是何種身份,竟然能知曉如此多的隐秘……

不過他還是把這些疑問埋在了心中。

孟岚肯定是知道所有答案的,可她明顯不願說,栾昇現下也不敢問她。

罷了罷了,孟老夫人人已經去了,又何必要尋根問底呢?反正栾昇知曉,她對自己只有善意,而無惡意就夠了。

“今夜我與盛……盛巒在這裏陪祖母吧,爹,娘,你們今日折騰了許久,先回去休息,白日再來替我們。”

在念栾昇告訴她的假名時,孟岚遲疑了一下,她一時還無法改口,更何況,她還不知道枕邊人的真名。

栾昇聞言,怎能不知她的停頓是為何,于是他轉了身子,先朝着孟老爺和孟夫人行了一個大禮:“岳父,岳母,小婿真名為栾昇,先前言說自己名為盛巒,實屬鬼迷心竅,望岳父岳母海涵。”

孟老爺和孟夫人自然不會在此事上糾結,孟夫人今日情緒波動極大,很有些不舒服,孟老爺心中擔心,便送她回東廂房去休息,不過走時同孟岚強調道:“我是親兒子,哪有不守夜的道理,待我将你母親送回後便來,你莫再多言。”

孟岚只得應是。

孟老夫人被松枝和栾昇一起從正房中安置在了堂屋裏,又在孟老夫人身邊放了幾個蒲團,栾昇同孟老爺、孟岚都坐在這蒲團上,看着在孟老夫人頭頂的長明燈明明暗暗,暗暗明明,時不時上前去添上一小盞燈油。

後半夜,孟老爺先眯着了,孟岚也短短的打了個盹。栾昇輕手輕腳地給二人披上鬥篷後,便倚在孟岚身側,望着她的側臉出神。

差一點點,就要失去她了。

栾昇心裏一陣後怕,若是他沒有當機立斷,在她與皇位中做出選擇,怕是一輩子都沒有像這樣看她側臉的機會了。

如今與她坦白了,雖說自己還在待觀察期,可栾昇竟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像是頭頂的鍘刀終于落了下來。

因着這點心安,他不知不覺也有些困倦,天蒙蒙亮時正要撐不住眯一會兒時,孟家小院的大門忽然被人粗暴地一腳踹開。

“人呢?這院子裏的人呢?都給爺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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