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仇野坐在輪椅上,陽光将他蒼白病态的皮膚照得單薄的幾近透明。他的頭發還和以前一樣,黑色微卷,約莫是及肩的長度,只是發梢毛糙又不整齊,襯得人淩亂而憔悴。

他裹在一件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裏,和鐘煦來時路上看到的病人一樣,病號服被洗得又黃又皺。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氣場——

他就像是一只沉睡了百年、剛從棺材裏醒來的吸血鬼,頹豔、陰郁、矜貴。

鐘煦沒辦法将目光從他臉上挪開半分。

先前打好的草稿,預想過重逢時該說的話,也全都哽在喉間,發不出聲。

仇野将手又探出一截,只輕輕勾動幾下,鐘煦便身體快于大腦,踉跄着小跑過去。因為跑得太急,腳被絆了一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男人的輪椅前。

“慢點。”

久違的嗓音,帶着絲記憶中熟悉的溫柔笑意,直擊鐘煦的心口。

他就跪在那,仰頭淚眼朦胧地看向那張曾無數次出現在夢境中的臉。目光癡癡的,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似乎是想借此填補上這一年來的空白。

仇野伸出手,想摸一摸,好确認眼前人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又一次藥物注射後引起的幻覺。

鐘煦忙将臉主動湊過去,蹭一蹭他微涼的掌心。

仇野蜷了下手指,極輕地叫了聲“小八”。

“是我!是我!”

鐘煦又蹭了蹭他的掌心,想握他的手,可男人從手背到手腕再至肘窩的部位,全是猙獰可怖的青紫色。

兩手都是如此,沒有一處好地方。

現在湊得近了,鐘煦連上面密密麻麻的針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的手怎麽了?疼不疼?”鐘煦心如刀絞,哭得傷心又憤怒,“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這是人住的嗎?!”他又擔憂地看向仇野的膝蓋,“你的腿怎麽了?怎麽坐輪椅了?他們到底都對你做了什麽!”

仇野沒有回答這連珠炮似的問題,他只是一遍遍勾描着鐘煦的眼角,再将沾到指尖上的淚水一點點撚去。

鐘煦哭得更加難過。

尤其是一想到他在怨恨仇野抛棄他時,仇野卻被關在這裏飽受痛苦,他就感到無比的自責。

他怎麽能懷疑仇野呢?他為自己的動搖感到懊悔,哪怕這是人之常情。

忽地,嘴唇被按住了。

鐘煦擡眼,看見仇野沖他微微搖了搖頭,像是不要他再哭,他便嗚咽着吻住了男人的指尖。

下巴随即被擡起,鐘煦順勢跪直身體,小心而虔誠地追随着仇野的手指,去吻他的臉頰與嘴唇。

唇瓣相碰的一剎那,鐘煦激動得渾身發抖,乃至靈魂都在顫栗。

而且他能感覺出來,仇野也很激動。

他閉上眼,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這個久別重逢的親吻中,渾然忘了房間門口還站着個秦瀚。他攀着輪椅的扶手,将身體跪到最筆挺,仰頭承接着來自仇野的親吻與撫摸。

直到脖子上傳來一道鈍痛,迫使他發出一聲悶哼。

鐘煦睜開眼的一瞬,便被仇野眼中尖銳的冷漠與陰鸷釘在原地。

仇野緊緊掐着他的脖子,腦袋微微歪着,垂眸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平淡地吐出兩個字:“髒了。”

鐘煦微怔,才反應過來他在看什麽。

那是前幾天柯俊遠發瘋時,強行在他脖子上吻咬出來的痕跡。雖然過程他是疼的,沒有半分享受,但結果卻看起來與吻痕毫無差別,很容易引人遐想。

“不是你想的那樣……”

“噓——”

仇野輕飄飄打斷了鐘煦的解釋,繼續掐着他的脖子,拇指用力地在那處紮眼的紅痕上反複揉搓。

很快,那一片都被搓紅了,但他依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鐘煦沒有因痛推開他,反而配合地揚起下巴,拉薄皮膚,方便仇野磨去那礙眼的痕跡,留下屬于他的傷口。

待指尖上沾了血色,仇野才看進鐘煦蓄着淚光的眼底,“疼嗎?”

鐘煦搖頭,仇野俯身在他唇邊吻了下,而後發出一聲近乎呢喃的嘆息:“真想殺了你……”他收緊力道,迫使鐘煦腦袋歪向一旁,繼而吻上他沁出血絲的脖子,“你說過你只是我一個人的,怎麽短短一年就忘記了?嗯?”

“我沒忘……”鐘煦忍着疼,克服強烈的窒息感,艱難地解釋:“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我還怕你不要我了……”

事實上,因着仇野曾經那句“如果我抛棄你,那我給你處置我生命的權利”的承諾,鐘煦在這一年裏做了無數次的噩夢。

每次從鮮血淋漓的夢中驚醒,他都要花費許多時間回緩精神,說服自己這并非現實,仇野也必定在某處地方安然無恙地活着。

來時路上,鐘煦還想着見面後要先打仇野兩巴掌,當是為這一年頻頻被噩夢侵擾的自己出口氣。

可現在,面對這樣的仇野,他的一切怨恨與委屈,都不再成立。

“那天晚上果然是你去找我了對麽?你是不是看到柯俊遠了……”

話剛說了一半,仇野忽然狠狠咬了下他的脖子,鐘煦吃痛地哼了一聲,随後便感覺仇野松開了那只掐住他的手,轉而将他不太溫柔地提起來,直接探進他的褲子裏。

兩人皆是一頓。

仇野似乎受到了觸動,再次看進鐘煦的眼中,鐘煦乖順地将褲子向下褪了些許,好讓仇野看清楚他摸到的是什麽東西。

“無論那天你看到了什麽,都不是我自願的。除了你之外,任何人碰我都讓我覺得難受、惡心。”

已經習慣受控于仇野命令的身體,哪怕是在柯俊遠超高技巧的挑逗之下,也僵硬得像個木樁,沒有任何反應。而事實上,即便是鐘煦自己,也沒法在不征得仇野許可的前提下,完成一場對男人而言再簡單不過的自我撫慰。

也正是那晚柯俊遠走後,鐘煦翻箱倒櫃地把那件仇野曾親手給他穿上的貞/操/帶找了出來。

——這也是除了那條被柯俊遠暴力剪壞的項圈外,他和仇野之間唯一有情感聯結的物品了。

一年來,他将它鎖在最私密的角落裏,從不曾把它告訴給別人,甚至連他自己也一度忘記了它的存在。

但重新穿上後,鐘煦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我永遠都是你的小狗,”他從口袋裏掏出帶子的鑰匙,遞到仇野面前,“那你呢,還要我嗎?”

作者有話說:

收尾不太好寫,選擇斷章的地方也讓我很糾結,修修改改的,會很影響更新速度,謝謝大家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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