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梅曉雪此刻打斷了周博的回憶:“你是說,張桐桐那天,是突然出現?突然要跟你們一起去鳳凰山的?”

周博點點頭:“是啊!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意外。”

梅曉雪輕輕地自言自語:“一個要自殺的人,會這樣輕率地決定自己自殺之地嗎?”

周博微微搖頭:“但是,這倒是另一個自殺的佐證,因為對于在場的我們每一個人來說,這是張桐桐自己突發決定的行為,不是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預先籌謀的。”

梅曉雪烏黑地眸子盯着他:“張桐桐不是自殺!這不是你說的嗎?”

周博為難地皺眉:“懷疑,我只是懷疑……”

梅曉雪擺手:“你繼續吧。”

這是一輛小面包車,算上副駕駛,可以有六個标準的座位,但是還有一個折疊起來的小座兒,所以滿載可以乘坐算上司機的八個人。

現在的乘客有,汪啓,武誠志、程如心、周博、陸成文、劉強,張桐桐。

汪啓已經自動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第二排座位,程如心說怕暈車,做到了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張桐桐緊跟着她,挨着她坐到了第二排中間的位置。

折疊的座位,在第二排靠車門邊,挨着張桐桐,這個坐兒一放下來,就堵住車門口往第三排的通道了,所以這個座位的人,要最後一個上車就坐。

周博比武誠志要小一歲,資歷也是武誠志老一些,此外就還剩下兩個高一男生了,所以周博自覺地讓着:“武老師,你們三個坐最後一排吧,我坐門邊兒。”

武誠志也沒推讓,跟兩個男生上車坐到了第三排,周博最後一個上車,放下折疊的座位,挨着張桐桐坐下,拉上了車門。

面包車緩緩開動了。

汪啓從副駕駛半回身,向大家介紹開車司機:“哎,這位老陳,就是咱們今天的向導!是我初中同學!”

陳師傅一副老實忠厚的樣子,咧着嘴,沖着後視鏡,向車內衆人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武誠志在後排熱情笑着打招呼:“啊您就是陳師傅啊!老汪平時老說起您呢!說你們是發小兒,初中同桌,最好的朋友!”

陳忠華呵呵笑着:“小時候他總欺負我!”

“我還欺負你?那時候除了我誰跟你玩?”汪啓豪爽地笑,大手使勁拍着陳忠華的肩膀。

周博也是成年人,這個時候是要客氣的:“多謝您了陳大哥,麻煩您出車接送我們!回頭我們得請您吃飯呢!”

陳忠華是汪啓的老同學,現在攬了一些旅行社的活兒,因此自己有一輛小面包車,平時拉拉游客。這次是給汪啓面子,是免費接送他們去鳳凰山的。

觀鳥協會剛成立,哪有經費?這也是汪啓成為觀鳥協會實際話事人的原因。

程如心好奇地問:“陳大哥,您是鳳凰山本地人嗎?”

“是啊!我就住鳳凰山下陳家村!我們村裏大多數都姓陳,就這一家姓汪!”陳忠華示意了一下汪啓。

汪啓嘿嘿笑:“我們家是從外地搬來的。”

程如心急切地問:“陳大哥,那你見過鳳頭鹮嗎?”

“見過?嘿嘿,他都養過!”汪啓回答。

“啊?真的?那不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嗎?”程如心微微睜大眼睛。

陳忠華嘿嘿笑着:“那是現在的事了,以前啊,我們陳家村,十戶裏九戶都靠打獵為生,我太爺爺,那是最有名的獵戶,我小時候,我太爺爺帶着我掏過鳳頭鹮的鳥窩,掏到鳥蛋,就拿回家給老母雞孵,孵出來養着玩兒!”

“啊……”程如心輕輕啊了一聲,不知道是驚訝,還是感嘆,還是惋惜。

“現在鳳頭鹮不多了吧?”周博在一旁問。

“嗯現在是不多了,以前可多了!滿山都是!這鳥一叫嘎嘎嘎的,聲音特別大,十裏地外都聽得見!鳥窩就建在水邊的高樹上,特別好找……”陳忠華不以為意地順口回答,汪啓在一旁忽然打斷他:“現在可不行養了,現在是一級,掏鳥蛋可是犯法的!”

“是是是。”陳忠華馬上點頭,然後再不說話了。

車裏沉寂了一會兒,顯得有點尴尬,後排的武誠志馬上機敏地找到了另一個話題:“哎,陳師傅,前兩天那個搶劫運鈔車的,好像就姓陳,是你們一個村的人嗎?”

前幾天,良縣出了大事,兩個人帶着自制□□,搶劫了運鈔車,這可是幾十年沒出過的事啊!據說兩個人搶了一百多萬,警察當場打死了一個,另一個逃進了鳳凰山。

鳳凰山山高林密,又趕上連續多日的大暴雨,全縣警察全都出動也不夠搜,據說都出動了部隊,把鳳凰山封起來搜山,整整搜了十天。

這就是他們觀鳥協會時至今日才能進山觀鳥的原因,除了天氣原因,還有就是鳳凰山出了事,被封了山,這兩天才剛剛解封。

“是啊,就是陳家村的人!家裏也是老獵戶出身,要不一般人那會攢□□啊!”汪啓在前排不以為意的回答。

陳忠華接着說:“被警察打死的那個,叫陳虎,逃跑那個,叫陳立,就住離我家不遠,我還叫他三哥呢。這三哥是主謀,據說是賭博,把家裏都賠光了,老婆也跑了,這不就破罐子破摔孤注一擲了!”

“這個陳立,說是跑進鳳凰山?然後怎麽死了呢?”武誠志好奇地問。

陳忠華輕描淡寫地回答:“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呗!就從鳥喙崖跳崖自殺了!再加上那幾天下大暴雨,下面怒江暴漲,他跳下去、掉進怒江被沖到下游,好幾天才被發現,警察都不知道還在山裏找呢!”

“啧啧啧,”武誠志咂着嘴,“他姑娘可在我們中學上高中呢!”

陳忠華說:“是,我聽老汪跟我說了。那這丫頭可倒黴了吧?”

“出事就不來學校了。校長都下封口令了,讓大家都不要提……”

“那搶的錢,都找回來了嗎?”程如心聽得津津有味,忽然開口問。

“好像……沒找全!說是搶了一百多萬,他抱着錢跳崖,在江裏都被沖散了,最後撈上來90多萬!”

衆人不禁都沉默着想象着,想象着警察如何從波濤滾滾昏黃渾濁的江水中一張張打撈鈔票的奇異場景。當然也都僅僅是他們的胡思亂想。

車裏再度出現了沉寂,只有車輛行駛傳來的噪音。

“哎呀,我手機壞了……”一直沉默的張桐桐,忽然低低開口,然後把手機舉到周博眼前

武誠志最好事兒,最積極,從後排直起腰:“怎麽了?”

周博伸手拿了過來:“唔我看看……”

“我看看!蘋果手機我會修!”武誠志伸手要。

周博沒給他,直接按了關機鍵:“屏幕不好使了,關機一下試試。”

等到屏幕的小蘋果滅了,周博把手機遞給了後座上執着伸手的武誠志。

武誠志端詳了一下,再按開機鍵,屏幕亮了起來,蘋果之後,是屏保和密碼畫面。

武誠志說:“這蘋果手機就是這樣,太老了,再系統一升級,就容易出問題。就是逼着你換手機!……”

屏保是一張張桐桐的照片,是一張中遠景,她穿着一件淡綠色的半袖,站在一株開滿白色的花朵的花樹前,微微側臉,眺望着遠處。

背景被虛化了,只看到是白色的一團團的花,卻看不清是什麽花。

多半是丁香月季之類。

可是近景的少女那麽美,誰還會注意背景的花呢?

這張照片拍得很好,恰到好處的表現了少女自然的美,那幾绺被微風吹起的淩亂頭發,把少女清秀的面孔裝飾得頗具韻味,武誠志看着不由得微微發怔。

少女就是這樣,一不留神就變美了。

一邊的陸成文和劉強也來了興趣,從發呆的武誠志手裏接過去手機,大驚小怪地争着翻來覆去:“哎呦這是蘋果幾代啊”“搞不好比我年紀都大”

張桐桐慢慢低下了頭。

程如心看在眼裏,伸手從陸劉兩人手裏劈手奪了過來:“快把手機還給桐桐!”

這時候忽然車輛來了個急剎車,程如心一個不防備,身體一下子被作用力前傾,手一滑,那只破舊老手機一下子脫手滾落。

陳忠華罵了一句粗口:“媽的急剎車要死啊!”是前面車輛無征兆的急剎車。

陳忠華低頭看了看,微微彎下背,撿起了掉在他腳邊的手機。

一旁的汪啓順手接了過來,調侃說:“程老師,這手機要是摔壞了,你可沒地方買來賠人家!”

程如心趕緊接過來,遞給張桐桐:“哎呀桐桐對不起,你看看壞沒壞,壞了老師給你買新的!”

張桐桐接過來手機,頭低得更低了,低低回答了一句“沒壞”。

車上這一段,本來周博是沒想講述的,但是架不住梅曉雪追根刨底地問,她說推理小說裏每個細節都很重要,必須知道他們在路上都說了什麽幹了什麽。

于是周博想起了這一段手機插曲,但一開始他也只是淺淺說了一下,但是在梅曉雪不斷地盤問中,他也慢慢回憶起了所有的細節。

講完,他看見梅曉雪眼睛裏冒着微光,疑惑問:“這些小事,真的很重要嗎?”

“當然,你不是懷疑張桐桐是他殺嗎?那她手機上發出的留言,很可能就是別人發的,或者說兇手發的,所以誰接觸過她的手機很重要。”

“不是我懷疑……”明明是梅曉雪追究不停,她卻一直把鍋甩給周博,周博都忍不住連連苦笑,可是又無法反駁,“唉你呀……可是,她有密碼呀?”

“那她有沒有當衆使用過密碼呢?”

周博回憶,在程如心的堅持下,張桐桐按了密碼,看着屏幕亮起來,确定手機沒問題,程如心才放心。

“所以啊,在場的人都有可能看到她的密碼!”

梅曉雪繼續說:“如果真的有別人用她的手機發送過微信留言,你說過是打字,那一定會留下指紋,所以誰接觸過她的手機,就會留下指紋。”

“那……人家不會擦掉指紋嗎?”

“也可能啊!可是如果擦掉指紋,也會擦掉本該有的張桐桐自己的指紋,那不是很不自然嗎?”

“這個……”

“不過,你們所有人都摸過那只手機了,唉……”

看到梅曉雪一臉的遺憾,周博有點啼笑皆非:“你還想調查手機上的指紋啊?告訴你,警方最後沒找到那只手機!張桐桐跳崖死後,人和随身物品都被沖到了下游,很多東西都沒打撈出來!”

梅曉雪俨然一副名偵探的認真:“算了,那你繼續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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