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五年過去了，程如心的樣子也變了。
首先，她不再是一個剛剛畢業、踏上講臺的初中語文老師了，她已經調去教高中了，所以她的辦公室也從二樓調整到了三樓。
其次，她也不再是那個剛剛到學校就積極組織觀鳥協會的那個青春靓麗的年輕女孩形象了，今天迎接周博和梅曉雪的，是一個全身泛濫着溫柔女性光輝的、微胖的、懷孕的母親形象。
程如心一見到周博，立刻露出驚訝、卻又發自內心高興的滿面笑容：“小周老師！你怎麽來了？”她是那種能深深感染身邊人的性格，對于今天的兩人來說，她就像一束暖暖的陽光，投射在黑暗陰冷的冰面上。
周博也終于露出了真摯地笑容：“過來看看你們！哎，你要當媽媽了？”
“是啊！我結婚你都沒随份子！”程如心笑着嗔怪他，目光随即轉到旁邊的梅曉雪，笑容明顯一滞：“你……你……”
周博怕她懷孕一激動再出什麽事，迅速地解釋了一句：“這是我同事梅曉雪！”
程如心呆呆地、又透着一種迫切，轉向周博：“她……她……”
“對，她長得像張桐桐！”周博又很快地跟了一句。
程如心再度将目光轉到梅曉雪的面孔上，目不轉睛地盯着，眼眶逐漸紅了起了，她哽咽地說：“我……我能抱你一下嗎……”
梅曉雪是不喜歡與人距離太近的，但是她卻不忍心拒絕程如心，于是點了點頭。
程如心走上幾步，輕輕擁抱住梅曉雪，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不住地抽泣起來：“都怪我……要是我那時候反應再快一點就好了……”
旁邊的周博低聲說：“怪我……我要是接了電話就好了……”
她的眼淚如此真誠，懷抱如此溫暖，讓梅曉雪真切地感受到了一股真情實感的暖意。
旁邊的周博，看到程如心情緒有些激動，怕影響她的身體，很快地解釋了一句：“那個……她不是張桐桐！”
這一句，一下子把程如心從回憶拉回了現實，她擡起頭，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歉意地笑了：“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來來快坐下聊！”
雖然知道不是張桐桐，程如心的目光卻沒辦法從梅曉雪的臉上離開，她感嘆着：“真是太像了！曉雪，你真的不是張桐桐的親戚嗎？兩個陌生人怎麽會長這麽像？”
梅曉雪臉上露出了羞澀的笑容：“我也不知道，當時我聽周經理講了張桐桐的事，也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這是周博第一次看到梅曉雪臉上露出真心的笑容，看來梅曉雪對程如心，是真的放下了心防。
看到程如心還在感嘆着，周博想起來另一個自己十分關心的問題：“程老師，朱老師到底怎麽了？”
“哦，你們去二樓看過他了？”程如心立刻反應過來，然後嘆了口氣，“唉，這幾年，朱老師真的是太……唉……”她本來想說可憐，但是又覺得這樣說，對朱遠不是太尊重，所以又吞了回去。
周博關心地追問：“朱老師怎麽變得口吃了？”曾經身為教師，周博特別知道，這種事對于一個優秀教師的打擊。
程如心黯然說：“我聽說，他去醫院看過了，醫生說，是心理問題導致的，唉……”
周博又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跟吳老師還離婚了？”
程如心輕輕搖了搖頭：“發生了很多事。張桐桐那件事過去沒多久，你就辭職了，所以後來朱老師的事你都不知道。當時吳老師不是剛懷孕嗎，後來孩子就流了，聽說兩口子吵架吵得很兇。後來，唉，聽說朱老師買了什麽基金做投資，虧了很多錢，再後來，朱老師跟吳老師就離婚了！”
“投資？不會跟汪老師有關系吧？”周博皺起眉頭，想起了自己看過的那些、汪啓塞給他的小冊子。
“就是啊！”程如心有點兒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就是汪老師帶着他買的！還有啊！你不知道，你猜吳老師跟朱老師離婚之後，跟誰再婚了？就是跟汪老師！前腳跟朱老師離婚，後腳就跟汪老師領結婚證了！無縫銜接！”
周博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汪啓早就離婚了是單身，這個周博是知道的。但是，別的不說，汪啓比吳潔，大了整整十歲都不止吧？
周博迷惑地問：“汪老師什麽時候開始做投資的呢？當時也沒發現他還幹這個呀！”
“唉，咱們是跟他不熟！聽說他就開始做了！”程如心懊惱地說，“他不光忽悠朱老師，還忽悠了學校裏很多老師，都跟着他一起買，都賠了錢！所以後來他就辭職了！我聽說，武老師、還有那個司機陳師傅，後來都跟着他幹這個！”
“哦，”周博有點兒恍然大悟，“今天上午，我見到了武老師和汪老師，還有陳師傅，他們确實好像聯系挺密切的！”
“哼，武老師可跟着他發了財了！”程如心冷笑着，帶了一絲鄙夷，“可惜除了武老師，其他人都賠錢了！聽說那個陳師傅，還是汪老師發小兒呢，連房子車都賠光了！老婆也帶着孩子跟他離婚了！朱老師啊……聽說朱老師欠了一屁股外債！到現在還沒還清！”
怪不得。
“這麽多人賠錢，不找他算賬啊？”周博問。
“怎麽算啊？”程如心攤了攤雙手，“人家提前都跟你說好了，投資有風險，協議也是白紙黑字都簽好的，是你自己要投錢的！人家汪老師說了，他自己也虧了！‘道義上沒錯，良心上愧疚，所以才辭職的’，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汪老師離職請我們吃散夥飯，飯桌上原話！可是啊，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朱老師他們都賠得那麽慘了，可是你看，汪老師豪車也開上了，公司也開起來了！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誰還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那……朱老師就這麽算了？錢也沒了，老婆還……”
“唉，朱老師的性格，你還不知道？”程如心痛心疾首得嚴重了，直拍自己大腿，“人啊，一旦陷進去，就怎麽也撥不出來了！朱老師啊，別說找人家算賬了，就這樣、一直到現在，還跟汪老師他們那夥人混在一起呢！”
周博再次驚訝得張大了嘴，然後他也明白了，為什麽陳忠誠會知道朱遠的現狀。
程如心還補了一句：“幸好周老師你辭職得早啊，不然汪老師也不會放過你的！”
原來是這樣，原來這就是朱遠說的幸好周博早辭職了。
周博笑了：“嗨，不放過我，可我沒錢啊！”
“沒錢？沒錢能讓你借錢！”程如心接着問，“周老師你的新工作怎麽樣？”
“嗯，還行……”周博還沒說完，梅曉雪在一旁接過了話，“周經理在我們公司可厲害了！我們老總老誇他！”
程如心又把目光轉到梅曉雪臉上，再度流露出感慨：“唉，我一看到你這張臉，我的心啊，就那麽難受……”說着又要哭了。
梅曉雪趕緊止住她的眼淚：“程老師，我們今天來，就是想跟您再了解一些當日的細節，就是你們到了露營地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大家都散開了？”
程如心看了看梅曉雪，又轉頭看向周博，有些疑惑：“怎麽了？都過去五年了，怎麽又忽然想起來問那天的事？
“是這樣，前幾天我跟曉雪說起張桐桐的事，但是有些事，我也不在現場，講不清楚，她就總想知道！”周博解釋着，按照之前的口徑和說辭。
梅曉雪卻說：“程老師，不瞞您說，我們發現了一些疑點，可能跟張桐桐的死有關，所以才又想重新調查一下。”
然後，她把周博發現的疑點，以及自己的一些疑惑，一五一十，沒有絲毫隐瞞地都對程如心講了一遍，包括，今天見了武誠志、汪啓、陳忠華、朱遠，各人的反應以及對五年前的回憶。
可見，她是真的很信任程如心，這些講述都是絲毫不帶試探之意的。
最後，梅曉雪說：“程老師，我跟張桐桐，非親非故，完全陌生，但是上天竟然讓我們長得這麽像，再聽過她的故事之後，我有一種感覺，我跟她可能冥冥之中是有聯系的，所以，無論她是真的自殺，還是他殺，我都想弄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給她也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程如心神色激動，重重點了點頭：“曉雪！你真了不起！你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我！”
梅曉雪又重複了一下自己剛才的問題，她還是想知道，周博離開露營地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各人分別各自行動了，又是什麽順序回來的。
以及，在程如心的記憶中，還有什麽相關的細節。
畢竟，到目前為止，梅曉雪接觸過的那天的當事人中，除了周博，絕大多數都是語焉不詳，甚至直接就以歲月久遠、忘記為借口搪塞過去。
程如心點點頭：“雖然已經過去五年了，但是那一天的事我記得很清楚，我也永遠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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