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已至深夜, 營地卻燈火通明,侍衛三步一崗,整個營地彌漫着沉重低壓的氣息。
聖上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底下的臣子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十幾年前聖上雖下旨剔除宋淮義子身份,但這些年來, 聖上對宋淮有多在意明眼人都心知肚明,更何況,這墜崖的人中還?有太子殿下。
太子是先皇後唯一的血脈,聖上有多看重奉京城上下皆知。
昨兒那場變故, 無異于要聖上半條命了?。
且抛開一切私情不談,自四?年前一戰後, 四?大國的和平協議拖到今日?還?未正式簽訂,要是北阆儲君有個閃失, 可想而知會有怎樣的後果。
條約上退讓那都是輕的, 因此開戰都不是沒可能。
但凡是有些衷心的臣子, 此時都對始作俑者怨恨至極,尤其?是一些脾性大的武将,只恨不得?提刀當場将魏家?父子幾人宰了?。
且魏家?人也實在太狡猾,知道出了?事後, 一句冤都沒喊過?,尤其?是魏文鴻一口一個逆女, 口口聲聲要大義滅親, 只有那位剛高中的五公子, 冒死為姐姐說情。
人證物證俱全下,他這番舉動簡直愚蠢至極。
那魏二的親生父親與兄長都在撇清幹系大義滅親了?, 他一個庶弟卻巴巴的跑出來求情,要不是愛重他的一位國子監老師替他說了?話, 又有盛安郡主安撫聖上,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不過?,不管是聰明的撇清幹系,還?是愚蠢的冒死求情,一旦儲君真的有個好?歹,魏家?人一個也跑不掉,株連九族都難以解北阆國心頭之恨。
眼下魏家?父子還?能活着跪在這兒,只因崖底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來。
另一邊,齊夫人幾番傷心欲絕,期間暈過?去好?幾次,齊大人勉強還?能維持住沒倒下去,但人眼瞅着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齊家?兩位公子亦是雙眼猩紅,只恨不得?撲上去将魏家?父子痛揍一頓解恨。
而齊雲涵的外祖父得?到消息後,連夜趕到了?秋霧山,老人家?年事已高,幾步一喘,看得?人心緊緊揪着。
總之這一天?一夜,營地人人如履薄冰,若埋怨辱罵能化為實質,魏家?人都快被口水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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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
突然,高呼聲由遠及近。
意識到了?什麽,所有人屏氣凝神望向前來禀報的侍衛。
聖上直起?身子,聲音微微發着顫:“如何?”
侍衛面帶喜色高聲道:“禀陛下,太子殿下無恙!”
話落,幾乎所有人都閉上眼長舒一口氣,仿若劫後餘生。
聖上沉重已久的神色終于有所松緩:“其?他人呢?”
“都活着。”侍衛道:“前方傳來消息,大約半個時辰後回?到營地。”
一句都活着,安了?許多人的心。
齊夫人抱住趕來的父親喜極而泣,齊家?其?他人也都是驚喜過?望。
盛安郡主一直挺直的背脊也慢慢松了?下來,她看向身旁披着狐裘披風,面色蒼白?的郡馬,溫聲道:“人都沒事,可安心了?,你身子不好?先回?去,我在這裏?便可。”
郡馬欲出聲拒絕,便聽聖上道:“蘭庭,聽郡主的,先回?去吧。”
顧蘭庭确實有些受不住了?,輕咳了?兩聲後,便謝恩告退。
衆所周知這位郡馬爺身子不好?,這些年深居簡出,連宮宴都極少參加,很難得?才會出來散次心,可誰曾想這回?會出這麽大事,在沒有消息前誰心裏?都不落,這一天?一夜,他也就陪聖上硬熬着。
如今喜訊傳來,皆大歡喜,他也就不必再硬撐了?。
在千等萬盼下,阆軍将領終于将人帶到了?聖上跟前。
太子不在其?列,去沐浴更衣了?。
而其?他人自然不能叫聖上等,需立刻面聖。
魏姩三人一出現,所有人皆是一驚。
除了?那張臉,三個人各有各的狼狽。
魏姩手臂,衣襟,裙擺全是血跡;宋淮衣裳上染血不說,還?有多處破損;齊雲涵要好?些,她被宋淮保護的很好?,但發髻松散,衣裳上也濺上了?許多血。
聖駕在,齊夫人忍了?又忍,可看着女兒如此模樣終還?是沒忍住,踉跄着上前一把?抱住齊雲涵,哭的撕心裂肺:“涵涵,你可吓死母親了?!可有受傷,啊?快讓母親看看,我的兒啊,你差點要了?母親的命啊。”
齊家?兩位公子也控制不住的圍了?上去,萬分心疼道:“涵涵,沒事了?,都沒事了?,別怕。”
“怎麽這麽多血,哪裏?受傷了?,快讓哥哥看看。”
齊雲涵一一答了?無事,擡眸時見沈淩立在幾步之外,人格外的憔悴,雙眼盛着血絲,一看便知這一天?一夜都未眠,見她看去,他才哽咽的喚了?聲:“涵涵。”
齊雲涵便安撫道:“沈淩,我沒事。”
齊大人到底還?顧忌着聖駕在,沒有迎上去,但也激動的眼眶發紅:“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齊雲涵透過?人群瞧見椅子上的外祖父,忙飛奔過?去跪在老人家?膝下:“外祖父,您怎麽來了?。”
施老爺子慈愛的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我擔心乖乖啊,沒事就好?,回?來了?就好?啊,你外祖母也要來,叫我和你幾個舅舅勸住了?。”
齊雲涵抱住老爺子,抽泣道:“是我不好?,讓外祖父擔心了?。”
另一邊,宋淮亦有同僚下屬激動歡喜的上前詢問,雖然他最多只嗯一聲,點個頭,但氣氛瞧着也有幾分溫情。
只有魏姩,孤零零的跪在地上。
哪怕她歷經劫難歸來,也不被任何人期待。
沒有人在意她的生死。
“陛下!”
突然,一道少年音自她身邊傳來。
魏姩輕微側目,卻見不知何時,魏裎從魏恒身後起?身,跪到了?她的身邊,少年身形瘦弱,語氣卻铿锵有力:“陛下,二姐姐是冤枉的,懇請陛下徹查。”
魏姩眼中浮現一絲柔色。
他還?是做了?同樣的選擇,哪怕明知不可為,還?是冒死站在了?她的身邊。
所以,她是被期待着的,哪怕只一人,也足矣。
少年音落,周遭頃刻間靜若無聲。
但很快,便有人斥道:“人證物證俱全,還?喊什麽冤!”
“裴家?姑娘,蘇家?姑娘,就連你自家?三姑娘都可作證,乃親耳聽見那刺客與魏二談交易!”
“魏二,你可知罪!”
“陛下,此女膽大妄為,心狠手辣,請陛下重判!”
“請陛下重判!”
一時間,無數指責诘問洶湧而來。
太子平安歸來,魏文鴻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下,他抹了?把?汗,厲聲朝魏姩怒斥:“逆女!闖下如此大禍,還?不快快認罪!”
魏文鴻與魏恒對這次計劃一無所知,直到那人突然在獵場找到他們告知原委,他們才明白?魏凝與那人背着他們動手了?!
若是成了?自是皆大歡喜,可現在他們卻捅了?大簍子!要只有魏姩與齊雲涵落下了?崖,計劃也算是成了?,可宋淮跟太子也跳下去了?,那對魏家?而言,就是要殺頭的大禍!
儲君要有個好?歹,魏家?連條狗都活不了?!
且這種情況下就算他們說出魏姩身份,也一樣難逃死罪!
在他們原本的計劃中,等魏姩死後,他們會慢慢地放出線索,引來盛安郡主府的猜疑。
待盛安郡主府查過?來,他們就會說魏姩确實不是他們親女,而是戰亂年間從賊人手裏?救下來的一個女嬰,他們并不知魏姩身份,只是一時心軟才将其?當做嫡女養大,屆時,他們魏家?就是盛安郡主的恩人,而與盛安郡主府結仇的,是齊家?。
主動說出來和盛安郡主府查過?來,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不論是知情不報,還?是偷走郡主長女,都保不住項上人頭!
從事發至今,魏家?父子就膽戰心驚,生怕下一刻那把?刀就落了?下來,幸好?上蒼保佑,太子平安歸來了?!
如此,他們也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那麽現在,就要按照與那人商議好?的計劃做了?。
齊雲涵雖沒死,但事關太子殿下,一旦魏姩罪名坐實必是死路一條,之後待盛安郡主知曉魏姩身份後,他們便可想辦法透露這樁案子的疑點,若能栽贓到齊家?頭上,盛安郡主與齊家?一樣會反目成仇。
所以事已至此,他們必須讓魏姩徹底坐實罪名。
“姩兒,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魏文鴻罵完,魏恒便沉痛的看向魏姩:“我自小便教你要明事理,要與人為善,你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事!”
魏姩垂首,掩下眼底的殺意。
他們的腦袋轉的倒是快,關乎太子,即便沒有出人命,只要坐實她确實雇兇殺齊雲涵,她也一樣會死。
他們的計劃仍舊可以成功。
只可惜,這一次,她不會讓他們如願。
魏姩再擡頭時已是滿臉淚水,她悲悸而失望的看向魏恒:“長兄,你竟也不信我嗎?”
魏恒衣袖中的手指緊緊攥着,但神色無半分變化。
對不住了?姩姩。
“我想信你,可現在人證物證俱全,你要長兄怎麽辦?”魏恒說罷,似是不忍般撇過?頭,落下一行淚,悲切道:“姩姩。”
“我教過?你的,做錯了?事就要認罰。”
魏姩眼神悲傷,她慢慢地搖搖頭:“我說了?,這件事不是我做的,長兄你為什麽不信!”
魏恒還?要繼續開口,魏姩就哭着打斷了?他:“我知道你們都更喜歡三妹妹,這些年我忍氣吞聲,處處讨好?你們,只為能讓你們多看我一眼,可是沒用啊。”
魏文鴻與魏恒心中一驚,他們沒想到魏姩竟然會将這些事當衆說出來!
盛安郡主可還?在此,若是知道他們待她不好?,将來必然不好?交代。
可魏姩根本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她泣不成聲,悲痛欲絕:“不管我怎麽做,你們從來不肯多看我一眼!”
“你們眼裏?心裏?都只有三妹妹,可是我也是你們的女兒啊,親女啊!”
魏姩說到這裏?頓了?頓,她擡起?頭,似失望到了?極點:“有時候啊,我都懷疑,我會不會是你們撿來的,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你們為何待我如此狠心!”
她這話一出口,魏文鴻臉色大變,當即指着她怒罵:“逆女!”
“姩姩!”魏恒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扪心自問,這些年我何曾苛待過?你!”
“你不能因為你犯了?罪,我與父親沒為你求情,便怪罪家?中不容你啊。”
他們的話對魏姩沒有半分傷害力,亦或者說,此時的魏姩根本就沒有在意他們說什麽。
因為她一擡頭就看見了?坐在高臺上,儀态萬千的郡主娘娘。
她早在踏入這裏?時,就知道郡主娘娘也在。
她想,連阆軍将領都覺得?她眼熟,那麽她的娘親,應該也會如此認為,只要郡主娘娘起?了?疑心,接下來的路,她就會走的更平順。
所以,她故意找準方向擡起?了?頭。
可這一眼過?去,魏姩的心涼了?半截。
她與郡主娘娘不說十分像了?,連一分都沒有!
也不知道那隋将軍是如何覺得?她似曾相識的!
“夠了?!”
突然,一聲清脆的呵斥聲傳來。
魏姩緩緩的挪回?視線,仿若方才只是不經意間與郡主對視了?一瞬。
而她不知,正是因為這一瞬,郡主的眉頭已微微擰起?。
衛如霜确認自己并沒有見過?這姑娘,可不知為何,看着姑娘失望悲切的擡起?頭時,她的心竟然狠狠的揪了?一下。
且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這姑娘怎好?像與郡馬有幾分相似。
“你沒聽見嗎?姩姩說不是她做的!”
齊雲涵自小嬌生慣養,脾氣自然也養的大,此時發起?火來,那氣勢倒也将魏恒吼住了?。
她狠狠瞪了?眼魏恒,才跪到了?魏姩另一側,朝聖上道:“陛下,此事真的不是姩姩做的,她是被人陷害的。”
說罷,她拉住魏姩的手放低聲音道:“姩姩別怕,我說過?,我會護着你的。”
魏姩小聲回?道:“多謝。”
齊家?不防齊雲涵突然沖了?出去,齊夫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着急道:“涵涵!”
女兒心思單純,作為母親自然怕她被人蒙騙,畢竟,此事已有鐵證。
“齊姑娘,你莫不是被蒙騙了??”
“是啊,那刺客已經招認了?,魏二姑娘...為情殺人!”
“還?有買兇的證據...”
“這位伯伯是說我蠢嗎?”
齊雲涵揚着下巴看過?去,皺眉道。
齊家?所有人不約而同看向那位大人,後者頂不住壓力垂下了?頭。
事實還?不許人說了??
齊雲涵便繼續道:“陛下,姩姩是為了?救臣女才抱着臣女跳崖的,在此之前,姩姩從刺客刀下救了?臣女兩回?,若非如此臣女早就死了?!若真是姩姩雇兇,又何必拼了?性命救臣女,還?請陛下徹查到底。”
齊大人眼神複雜的看了?眼一旁始終未曾開口的宋淮後,拉住了?欲開口的齊夫人。
聖上連着兩日?未眠,已很有些疲乏,本想着塵埃落定去看太子一眼,卻沒想此事或還?有可能,便揉了?揉眉心,看向宋淮:“宋淮,你來說。”
齊雲涵不谙世事,或受人蒙蔽,但宋淮不會。
這個人能讓奉京聞之色變,其?手段心性可見一斑,能将他蠱惑,那得?多深的心機啊,至少這魏二怕是做不到。
頂着數道視線,宋淮沉聲道:“回?陛下,此事确如齊姑娘所言,另有隐情。”
宋淮此話一出,所有人大驚。
齊夫人也漸漸的恢複了?理智,宋淮是她看着長大的,他的性子她再了?解不過?,他從不會無的放矢!
他說另有隐情,那這魏二,可能就真的是冤枉的。
更何況衆所周知,宋淮一言一行代表着東宮,宋淮的意思那就是太子的意思。
衆臣面上皆浮現疑雲。
而臉色最難看的莫過?于魏家?父子,只是他二人低着頭,無人看得?清罷了?。
場面一度寂靜。
這時,一位少年突然出列,揚聲道:“陛下,阿錦也認為,此事存疑。”
衆人望去,卻見是盛安郡主府的公子,顧容錦。
衆人又是一驚,顧公子何時與魏二有了?交情?
魏文鴻與魏恒見顧容錦開口,後背都已開始冒冷汗了?!
魏姩聽到顧容錦的聲音,眼淚潸然而下,這一次的淚是真心實意的。
前世在公堂之上,無一人為她求情。
重來一次,她終于感受到被信任,被保護是怎樣的滋味。
“哦?”聖上道:“阿錦如何這般以為?”
顧容錦垂眸看了?眼魏姩,眉心微蹙,不知怎地他覺得?她身上的血極其?礙眼!
“阿錦曾在齊家?見過?魏二姑娘,覺得?她并非惡人。”
短暫的寂靜後,便有人道:
“顧公子,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是啊,見過?一面也并不能判定是善是惡。”
顧容錦下意識反駁:“魏二姑娘這是第一次來秋霧山,對這裏?并不熟悉,不可能設下埋伏!”
“可那刺客不也招認了?,他們是魏姩花重金請的殺手,也自報了?家?門,乃江湖有名有姓的門派,勢力不可謂不大,他們根本并不需要魏二插手,就能一手策劃。”
“對啊,那人還?拿出了?魏二的信物。”
“那簪子讓魏家?确認了?,确實是魏二的。”
魏姩心中一驚。
簪子?
這些日?子她可以說是讓人将杏和院守的滴水不漏,他們是何時拿走她的簪子的?
不對!
魏姩猛地想起?,在躍馬救齊雲涵時,她好?像掉了?一根簪子,但當時情況緊急,她沒有時間去撿。
聖上擡了?擡手,便有宮人将證物呈上,走到她的面前,問:“魏二,此物可是你的?”
魏姩只瞧了?一眼,便道:“是。”
“這是昨日?臣女戴着的,乃被刺客追殺時不慎掉落。”
“憑你空口白?牙,如何取信?”又有人質問道:“有誰能證明這是你昨日?佩戴的簪子?”
這是一根很細,很小的花蕊簪,并不惹眼,至少在魏姩那日?的發飾中,它很不引人注目。
即便與魏姩走的較近的齊雲涵,也無法肯定這是她昨日?的頭飾中是否有它。
果然,魏姩朝齊雲涵看去時,後者眼裏?有一絲迷茫,但很快她就道:“我可以作證!”
“姩姩昨日?就是戴着這根簪子的!是為了?救我時掉落的!”
魏姩微微一怔。
她明明無法确定,也根本不記得?。
而她這一瞬的失神落進了?一直盯着她的盛安郡主眼中。
衛如霜事經歷過?大風大浪,從腥風血雨中闖過?來的,她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此時此刻,她的直覺告訴她,或許,這個小姑娘當真是被陷害的。
她對齊雲涵的感激和動容,做不了?假!
更何況,她還?生的有幾分像郡馬。
世間萬千之大,人與人之間有那麽幾分相似不足為奇,但郡馬多善良正直,與郡馬生的相似,便是只有兩三分,也壞不到哪裏?去。
“即便如此,也不能證明這是魏二不慎掉落的,或許是她那時将東西給...”
“劉大人。”
一道慵懶且不失威嚴的聲音打斷了?頻繁質疑的劉大人。
劉大人聞聲不敢放肆,忙拱手道:“郡主娘娘。”
衛如霜聲音淡淡道:“既然案情存疑,又事關太子殿下,自然要好?生審理,怎本郡主瞧着,你們這幾位大人是在迫不及待的要逼小姑娘認罪?”
魏姩下意識擡眸望向盛安郡主。
那一刻,她的心跳驟然加快,眼淚就快要奪眶而出。
盛安郡主微微一怔。
與她對齊雲涵的感激動容不同,她望向她的眼神,是激動,和...期盼?
看着小姑娘那雙淚眸,盛安郡主的心沒來由的一軟。
劉大人剛要回?話,她便道:“若本郡主沒記錯,這幾位大人,好?像沒人是負責審查案子的?既如此大理寺卿在,刑部?的人也在,怎就輪到你們逼問了??”
“如此,是欺負小姑娘無依無靠?”
最後那幾個字,盛安郡主是看着魏家?父子說的。
她從沒見過?這樣為人父人兄的,雖說眼下看來确實是鐵證如山,但旁人就罷了?,做為父兄不聽自家?姑娘辯駁不說,在受害者都提出案情有疑了?,他們卻連一句求情的話都沒有!
便是大義滅親,那也得?查個水落石出啊!莫不是真應了?那姑娘說的,人怕不是撿來的吧!
撿來的?
盛安郡主驀地一怔。
她凝眸仔細看向魏姩,難道,她當真不是魏家?親生的?
若非魏家?親生女,又與郡馬有幾分相似,那有沒有可能...
但這些年她已經見過?不少來認親的姑娘了?,不是與她像些,就是與郡馬有幾分像,她已經經歷過?太多次失望了?!
衛如霜強行壓下心頭的悸動,雖自知希望不大。
但此事,可查!
劉大人與那幾位大人紛紛跪下請罪:“回?禀陛下,臣确實僭越,只是鐵證在此,太子殿下又因此遇險,臣一時心中難平,這才忍不住多質問幾句,還?請陛下恕罪。”
“按照律法,确實該奉京府查辦。”
魏姩渾身一僵。
奉京府!
她不想再進奉京府了?!
前世魏凝能将手伸到奉京府來折磨她,說明奉京府有他們的人!若她進了?奉京府,絕對不會好?過?!還?可能會強行讓她按下指印!
“那就多謝劉大人為孤意難平了??”
魏姩正在思索該要如何避開奉京府時,便聽身後傳來太子特有的,不可一世的聲音。
衆臣齊齊跪到:“參見太子殿下。”
盛安郡主也起?了?身。
褚曣穿過?衆人走向上首,路過?魏姩時稍作停頓,才擡腳上了?木階。
“父皇。”
太子換了?身衣裳,梳洗整理後又回?到那副高高在上,随心所欲的模樣。
聖上上下打量完他,嗯了?聲:“可無事?”
“活着呢。”褚曣噎完聖上,就轉身看向群臣:“見孤安然無恙的回?來,你們有人要失望了?吧?”
衆臣趕緊告罪。
“太子歸來,乃北阆之福!”
褚曣看向宋淮,後者微微點頭。
他這才嗤笑?了?聲,問:“方才,是誰急着給魏姩定罪?”
宋淮恭聲道:“回?殿下,乃劉大人,許大人,翁大人,梁大人。”
褚曣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這麽着急?幾位大人莫不是心虛?”
“想抓個替死鬼?”
被宋淮點到的名的幾位大人皆面露惶恐,此時,齊大人出列,恭敬問道:“不知殿下此話何意?”
褚曣擡着下巴,問:“各位大人眼盲否?看不見宋大人這一身的傷,和兩位姑娘滿身的鮮血?”
宋淮适時禀報道:“禀陛下,從今日?晨間便有刺客刺殺殿下,東宮暗衛為攔刺客全部?重傷,後阆軍将領隋将軍及時趕到,才救下殿下。”
褚曣啧了?一下,糾正道:“你這說的什麽話!”
“分明是東宮暗衛攔下了?數百高手,這才為隋将軍殺出一條血路,趕到救了?孤!”
魏姩唇角一抽。
若她沒記錯,當時隋将軍說的,應該是一百高手。
衆人此時并不關心是一百還?是數百,只聽到太子殿下被刺客追殺,連東宮暗衛都全部?重傷,一時間衆人都心中大駭!
聖上看向隋将軍:“為何早不禀報?”
隋将軍出列,有些無辜的看向褚曣,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如實說。
褚曣挑眉:“說就是,看孤作甚。”
隋将軍忙低下頭:“回?禀陛下,是殿下吩咐,在殿下未現身前,不得?說出殿下遇刺之事。”
“太子這是因何?”聖上揣着明白?裝糊塗,訝異道。
“回?禀父皇,兒臣就是想看看,是誰想這麽快結案,誰想要魏二姑娘頂罪,誰就有可能是刺殺孤的幕後真兇!”褚曣一本正經道。
聖上眼角一抽:“.....”
這是什麽歪理?
魏二那是人證物證俱在,便是想結案也無可厚非。
聖上試圖為兒子周全:“太子是否還?有證據?”
褚曣搖頭:“沒有!”
“但,刺殺儲君是要株連九族的。”褚曣認真道:“父皇,兒臣讓您擔憂了?,是兒臣的罪過?,您不眠不休至今,定是乏了?,不如父皇先去休憩,此事就交給兒臣查辦。”
劉大人等人瞳孔一震,不約而同喊道:“陛下明鑒,臣絕無異心啊!”
交給太子辦,他們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