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SAVE 59
在溫黎喊出那句話之後, 游戲背包欄中的白色大喇叭圖标便漸漸變成黑白色,然後消失在了游戲界面中。
溫黎雙肩雙臂都被立于左右兩側的兩道身影牢牢地鉗制住,她整個人都被粗魯地提起來, 推搡着向外走。
說實話,這種感覺不是很好受。
溫黎下意識掙紮了一下。
“不要反抗, 這樣可以讓你自己少吃一點苦頭。”
站在她右側的天使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溫黎感覺自己的右邊肩胛骨幾乎被捏碎,刺痛瞬間席卷而來,順着神經傳入她腦海中。
她右半邊身體不受控制地脫力一般軟了下來。
對于她的反應,右側的天使似乎十分滿意。
他高高在上地冷漠道:“我們暫時對你這條命不感興趣, 只是需要你暫時跟着我們去一個地方。”
天使話音剛落,空氣中便凝集出絲絲縷縷的金色細線。
那些線條像是一場綿延的金雨, 穿透空氣向下墜落,緩慢地纏繞在溫黎的身體上。
就在接觸到她身體的瞬間, 輕盈的觸感便倏地沉重起來。
金色的光暈自線條蔓延成平面, 黏膩地吸附在表面蠶食着少女白皙的皮膚, 像是蠶蛹一般一點點地将她包裹。
這是什麽鬼東西,怎麽看起來這麽惡心?
溫黎低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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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薄紗一樣的光暈彌漫的速度很快,只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便已經完全籠罩了她的下半身, 正迅速地朝着胸口攀爬。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開始感覺到呼吸不暢。
金色的絲線看上去并不是實物, 只不過是由神術凝成的一股力量。
那股力量太過強大, 只輕輕貼在她身上, 溫黎就感覺身體像是被山岳碾壓。
沉重,痛苦, 動彈不得。
【溫馨提示:親愛的玩家,請不要忘記你的傳送陣可以使用。】
【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太危險了, 更何況,傲慢之神根本不一定聽到了你的呼喚,還是快點逃命吧。】
系統見她臉色慘白,有點于心不忍地提議。
溫黎毫不猶豫地拒絕:【再等等。】
艱難地深吸了一口氣,她冷冷地勾起唇:
“強迫我跟着你們到這裏來,然後呢?”
像是絲毫不在意此刻生死攸關的險境,也壓根看不見幾乎已經勒住她脖頸的金色神光,少女語氣幾乎稱得上冷靜地說。
“千萬不要告訴我,你們還會大發慈悲地将我送回珀金大人身邊。”
“你說的對,但也不全對。”
金色的絲線已經纏繞上她的脖頸,魔使打扮的天使面容藏在寬大兜帽籠罩的陰影之中。
“我們會放你重回魔淵,但到那個時候,不知道你的珀金大人會怎樣看待你。”
他似乎輕輕笑了一聲,“況且,你也未必能再見到傲慢之神。”
溫黎猛然間明白了什麽,倏地擡起眼。
原來這一次,愛神打的是這個主意。
愛神的确比起上一次貿然動手變得更聰明謹慎了不少。
這一次,愛神應該是想等待着她掩蓋人類氣息的技能效果消失,然後将身份徹底暴露的她重新丢在魔淵自生自滅。
看她走投無路地掙紮,又或者是被最信任、曾經對她最為寵愛的傲慢之神親手殺死。
可這怎麽可能?
她怎麽會讓愛神如願。
游戲面板懸浮在溫黎身側,感受到她此刻雙手不便,只需要一個眼神便可以催動傳送陣。
溫黎瞥了一眼傳送陣圖标閃爍的熒光,卻并沒有任何動作。
在幾名天使的角度,渾身被神術束縛得動彈不得的金發少女神情凝滞了片刻。
然後,她就像是終于認清了現實,認命般緩緩閉上眼睛。
金色的絲線已經蔓延至她的下颌,很快便要湮沒她的面容。
她的身體被金線纏繞着,瑩瑩的光輝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
輕微的氣流掀起她卷翹的長發,這畫面無端顯得神聖而莊嚴,更襯得她的五官精致得令人挪不開視線。
少女的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神情,像是神國最恢弘的神殿正中靜默悲憫的女神像。
幾名天使臉上不約而同地顯出古怪的神情。
她怎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此刻的她,分明應該已經痛苦到寧願死去。
難道她真的還有什麽更強悍的底牌沒有使用,就像是之前不知道怎樣反殺了那麽多天使一樣?
“好了,結束這一切吧,我們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間。”
一名天使稍微有點不安地挪開視線,語氣冷淡地催促道。
“妮可大人應該等了很久了。”
為首的天使指尖蔓延着金色的絲線,聞言他目光微凜,擡起手臂收攏五指。
金色的絲線更加快速地蔓延,很快便将少女的下半張臉包裹在內,很快便要将她的鼻尖吞噬。
這種力道只會令她感受到窒息的痛苦,卻并不會令她真正窒息而亡。
在這樣巨大的壓力之下,她很快就會昏迷過去。
少女的睫羽輕輕顫抖了一下,像是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和大半意識,沒有反抗。
然而就在這一刻,異變突生。
黯淡的夜幕之中極速劃過一道燦金色的光線,那道光又亮又快,像是利刃一般将整片天際撕裂成兩半。
在這一瞬間,地面上殘存着意識的幾道身影下意識擡起頭,朝着天空中的異象看去。
燦金色的神光将夜色點燃,刺目的光芒中,緩慢踏出一條被白色西裝褲包裹的筆直長腿。
緊接着,是紮在褲月要中的白襯衫,襯衫邊緣勾勒出勁瘦的月要身,純白色的西裝外套向後翻飛。
珀金狹長的眼眸微眯,一眼便看見被金線禁锢、人事不省的金發少女。
只一眼,他便感覺心髒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狠狠揪了一把。
這種感覺很陌生,珀金厭惡這種讓他變得不像自己的失控感。
他視線一點點掃過震驚地仰視着他的幾道身影。
如果沒有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他又怎麽可能會被這種該死的感覺困擾。
像是終于為各種萦繞在心頭壓抑的情緒找到突破口,珀金怒極反笑,
“我可不記得什麽時候允許過你們像現在這樣直視我。”
珀金唇角扯起冷意,一道冷淡倨傲的聲線蘊着強悍的風卷自天邊傾軋而下。
“給我跪下。”
铛——
與此同時,震耳欲聾的鐘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裹挾着屬于魔淵四主神之一的恐怖威壓,如翻湧的巨浪一般以摧枯拉朽之勢朝着地面俯沖而下。
在這樣的威壓之下,幾名天使根本站立不穩。
幾乎是瞬間,他們便不受控制地彎折身體,不自覺躬身顫抖着匍匐在地。
轟——
纏繞在金發少女身上的金色細線應聲斷裂,化作萬千澄瑩的金色光點,在劇烈的氣流之中被碾碎。
她纖長的睫羽翕動了一下,似乎想睜開眼睛。
然而她渾身的力氣都被神術掠奪一空,身體軟綿綿地朝着空地軟倒下去。
可她的身體還沒觸到地面,便被一條手臂穩穩地撈起來。
珀金一只手扶着溫黎的後腰把她按在懷裏。
少女的身體柔軟,像是沒有骨頭一樣墜在他臂彎裏,似乎已經徹底昏厥了過去。
珀金淡色的薄唇不自覺緊緊抿成一條平直的線。
他眸光森冷地掃一眼身前匍匐跪拜的天使,只是片刻,視線便不偏不倚地落在懷中的少女身上。
她臉色慘白,額角滲出的冷汗将金色的碎發打濕,一縷一縷黏在額間,看上去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一種莫名不悅的情緒無聲地在心底滋長彌散。
珀金不自覺皺眉,一時間甚至忘了他在整個魔淵都聲名遠揚的潔癖。
他伸出一根冷白修長的手指,勾起少女眼前一縷礙事的濕發,屈指點了一下她的眉心。
下一瞬,浩瀚的神力自珀金冷白的指尖湧出。
然而像是顧忌着什麽,這道神力盡管強大卻并不洶湧,反倒像是涓涓細流一般滋潤過少女虛弱的身體。
她恢複了一點力氣,勉強撐起眼皮睜開一條細縫。
“是……珀金大人嗎……”
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她就下意識開口,聲音因為不适而有些含混不清。
可在這種很低弱的聲線映襯下,這句話反而更像是一種本能。
珀金神情有點複雜。
他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
失去了平日裏奪目迷人的光亮,那雙鳶尾色的眼眸依舊是失焦的,顯然根本沒有認出他來。
但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在恢複了一點朦胧的意識時,第一時間喊出他的名字。
說不上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珀金沉默片刻,才像是克制着什麽一般冷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呢?”
“不,一定是您……”
幾乎沒有什麽猶豫,少女下意識開口反駁他。
她一直乖順地待在他懷中,此刻卻劇烈地掙紮起來。
但她的力氣并沒有完全恢複,細弱的動作對于珀金而言無異于瘙癢。
但他并沒有阻止她的動作,半是放任地垂眸看着她動作。
随即,珀金精致俊美的五官掠過一抹錯愕。
少女的身體無力地挂在他身上,她的手臂像是藤蔓一般勾住他的脖頸,唇瓣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因為我……”
她的聲音很淡,情緒也很淡,就像是陳述事實,但卻又似乎蘊着什麽更熱烈直白的情緒。
“只有您……”
少女的吐息綿軟溫熱,拂過他頸側,像是他許久未感受到的來自人界的春風。
沉寂已久的左胸口有什麽似乎要脫離掌控,冰封多年的心髒上束縛的枷鎖顫抖了一瞬,爬上了一條不易察覺的裂痕。
珀金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撐在少女月要間的手指不自覺收攏了下。
他隐忍地閉了閉眼,終究克制住沖動,沒有将她一把甩開。
“真是嬌弱。不過是根不入流的破繩子,竟然被碰一下就成了這副模樣。”
與珀金充滿了嫌棄的語氣不同,他手中的動作卻幾乎稱得上柔和。
珀金顯然從未照顧過別人,動作略有些青澀笨拙地扶着少女的肩頭,将更多神力注入她的身體。
“休息的差不多就趕緊起來。”
他話音剛落,少女便像是從噩夢中蘇醒般驚喘一聲,倏地用力睜開眼睛。
“珀金大人!”
她似乎沒有察覺到他們此刻有些過分親密的姿勢,驚魂未定一般下意識抓住了珀金的手臂。
少女溫熱的指尖搭在手臂間,隔着薄軟的布料,一些若有似無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
珀金手臂上的肌肉有點不自然地緊繃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把攬在溫黎月要間的手抽回來。
被他的神術治愈之後,少女的身體已經恢複了最健康的狀态,意識也前所未有的清明。
也正因如此,他感受到她身體因恐懼而不能控制的顫抖。
剛才……在他還沒有趕到她身邊的時候。
她實際上應該很害怕吧。
遲疑片刻,珀金輕輕拍了一下少女的肩膀。
這時候好像應該說點什麽。
珀金神情稍有點僵硬地沉默了片刻,有點不自在地挪開視線:
“膽子這麽小,怎麽當我的貼身女仆?”
溫黎:“?”
所以這就是珀金安慰人的技術嗎?
她果然不該太過期待的。
少女像是怔了一下,正要擡起頭,發頂便被一只手輕輕揉了一下。
“站遠點,別在這礙事。”珀金淡淡開口。
他轉身向前踏出一步,不着痕跡地将她攔在身後。
與此同時,比方才更加強烈的氣流随着他的腳步凝集而來。
這種來自強大神明的威壓,簡直比愛神妮可全盛時期還要令人難以招架數十倍。
幾名天使在這樣的壓迫感下,身體不自覺地顫栗起來。
身上降臨着如岳般的重壓,他們根本無法擡起頭來,只能望見緩步靠近的純白色鞋面,一絲不茍熨帖的西裝褲邊緣。
嗒,嗒。
格外清晰的腳步聲穿透空氣,像是死神敲響的喪鐘,在耳廓鼓噪着,折磨着他們的心智。
他們已經是神國中最新銳卻也最優秀的力量。
可在面前這位神明面前,他們從未如此真實地感受到自己不過是任人碾壓的蝼蟻。
“珀、珀金大人,饒命——”
接下來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化作一陣破碎不成語句的音節,被扼在咽喉。
“噓。”金發白衣的神明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虛虛劃過唇邊,“先別說話。”
腳步停頓,他唇角扯起一抹涼意。
“別擔心,我對你們的命也不感興趣。”
珀金慢條斯理地理了理略有些淩亂的衣袖,垂眸辨不清意味地望向為首天使的指尖。
就是那裏吧。
那裏漫出的金線束縛住了他的貼身女仆。
讓她絕望,讓她窒息,讓她痛苦。
“有意思的玩具怎麽能只貢獻給一個人?”
珀金慢悠悠地笑了一下,下颌随意揚了揚,示意他身後顫抖着的幾名天使,“剛才的那個,讓他們也試一試。”
說完這句,珀金便輕描淡寫地收回手。
他單手插在口袋裏,以一種極其居高臨下的高傲姿态道,“開始吧。”
“讓我看得滿意了,我就放你走。”
什麽?
放他走?
為首的天使瞳孔一縮:“……您說的是真的?”
“當然。”珀金破天荒好脾氣地挑起眉。
頓了頓,他眸光微冷,不屑地嗤笑一聲,“或者,我也不介意現在就碾碎你們。”
花園中光線明媚,枝葉簌簌摩挲,白玫瑰安靜地盛放着。
一片落葉不經意間墜下,卻像是陷入一片細密的、遍布荊棘的網,轉瞬間被溫柔的光暈割裂成碎片。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
溫黎發現,盡管立繪看上去最聖潔俊美,可珀金的的确确是四位可攻略男主之中內心最為扭曲陰戾的那一個。
他向來不止滿足于殺戮,更享受折磨的過程。
好好的一個帥哥,怎麽就變.态了呢。
她沒有繼續看下去,佯裝害怕地低下頭,開始一條一條仔細查看游戲界面。
【恭喜玩家,[傲慢之神珀金]的神術[絕對臣服]已複制成功。】
【神術:絕對臣服
當前等級:R1星(Tips:由原R級道具[一支造型奇特的錄音筆]轉化)
可用次數:(11)】
系統有點驚訝:【竟然複制成功了,你是什麽時候複制的?】
【剛才他讓我退後的時候。】溫黎聳了聳肩。
她也只是試探着用一下。
畢竟珀金主動摸了她的頭發,這種機會比她想方設法摸他的頭發還要小概率。
道具簡介上只說觸發條件是[一個親昵而不失禮貌的摸頭殺],并沒有說明被摸的是誰。
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系統沉默了片刻,不得不服:【沒想到你剛才還有心思偷偷摸摸幹這種事。】
說到這裏,它語氣染上點別扭的關心,【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沒命了。】
【我可不想再花那麽多精力尋找一個新的玩家替代你。】
【放心吧。】溫黎微微一笑,【誰都不可能替代我。】
既然已經說到了這裏,系統幹脆一口氣接着問:【那你剛才對珀金說“你只有他”,是什麽意思?】
【我是想說“我剛才呼喚的只有您”。】
【但是沒辦法,我當時的身體狀況不太好,說得斷斷續續的。】
溫黎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如果被誤解了,那我也沒有什麽辦法。】
系統:【……】她一定是故意的吧。
溫黎笑眯眯地岔開話題,【剛才我一共收集了多少肢體親密度?】
系統一條一條計算起來:【珀金主動扶住你,肢體親密度+20】
【你勾住他的脖頸擁抱珀金在他耳邊說話,肢體親密度+30】
【你主動抱住珀金的手臂沒有被推開,肢體親密度+10】
【珀金揉了揉你的頭發,肢體親密度+30】
算到這裏,系統再次安靜下來,過了一會才感慨道:【你原本差點被愛神設計困死,但竟然不僅反敗為勝地活了下來,還一口氣積累了90點肢體親密度。】
【難道這是你一早就計劃好的?】
那也太可怕了吧,難怪經過大數據核算,她是最合适的任務者。
【只是試一試,沒有想到珀金竟然也會這麽大方。】
頓了頓,溫黎按照她此刻的人設感慨了一句,【不愧是我最喜歡的神明。】
系統被她厚顏無恥的樣子逼到下線。
游戲面板消失,不遠處的景象傳入溫黎眼中。
不知道什麽時候,地上已經躺了好幾具被金線包裹的屍體,像是金色的巨大蠶蛹。
溫黎知道被束縛在裏面是什麽樣的感覺,像是被四面八方的潮水淹沒,難以呼吸,也感受不到自己。
分明是格外燦爛的色澤,遠遠看上去卻讓人不寒而栗。
金色的絲線蜿蜒垂落在地面上,在唯一直立着的天使指尖聚集。
在他身前,站着一道颀長優雅的白色身影。
珀金背對着她負手而立,在溫黎的角度,只能看見他下颌淩厲的弧度,還有唇角略微挑起的嘲弄。
“幹得不錯。”他指尖輕點着下颌,眸光微露譏嘲,“按照我之前說過的,你走吧。”
天使麻木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有點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真、真的?”
“嗯。”珀金稍有點不耐煩地應了一聲,“我耐心有限。”
他冷漠地瞥一眼一地的屍體,垂眸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髒污,直接轉過身。
“給你一秒鐘,滾出我的神土。”
珀金話音剛落,立在他身前的那道身影便迅速閃過,消失在了原地。
像是生怕他會反悔。
溫黎在遠處等了一會,見珀金朝着她的方向走過來,才三兩步沖過去,一下子撲到他懷裏。
“珀金大人,還好有您在!”
她的臉頰緊緊貼在他襯衫領口處,眷戀萬分地來回蹭了蹭。
少女柔軟的身體落入懷中,輕飄飄軟綿綿的像是天邊墜下的雲。
珀金下意識伸手接住她,指腹即将碰到她身體時卻硬生生頓住了。
“往我懷裏鑽幹什麽,這是你什麽時候養成的壞習慣?”
他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故意壓低聲音:“下來。”卻并沒有粗暴地把她扯下來。
“不要。珀金大人,您知道嗎?我剛才真的害怕極了。”
少女不僅沒有松手,反而變本加厲地往他懷中鑽了鑽,雙臂緊緊地環抱着他的月要身。
“那時候,我心裏什麽都沒有,大腦一片空白。”
少女的身高只能堪堪到他的肩頭,臉側貼在他鎖骨處輕輕地說,“只想到您。”
他聽到了,珀金心想。
他狹長的碧眸中流露出些許難以分辨的思緒,纖長濃密的眼睫掃下來,卻沒有推開她。
“給你的水晶呢?”
“不小心掉下來了……”突然想起什麽,少女猛地擡起頭,“應該還在房間裏。”
這種對她而言保命的東西,怎麽可能莫名其妙“不小心”掉落。
珀金眸色深沉了些許,心底再一次洶湧起一陣嗜血的殺意。
剛才似乎還是太過仁慈,便宜了那些膽大包天的天使。
他該賜給他們一些更痛苦的死法的。
珀金靜默片刻,并沒有說什麽。
像是借此而竭力克制着什麽,他只是冷笑一聲:“笨手笨腳,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抱歉啦。”少女吐了吐舌尖,顯然沒有把他這句毫無威懾力的譏諷當真。
雖然她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在他懷中卻像是抛卻了一切恐懼,安心而依賴地看着他。
半晌,她有點困惑地問,“沒有了水晶……您是怎麽找到我的呢?”
珀金垂眸掃了她一眼,不自覺回想起那道幾乎将他震聾的呼喚。
不只是他,恐怕無論是魔淵還是神國之中,都從未有任何一個神明聽到過如此震耳欲聾的祈禱。
他想聽不見都難。
但少女卻像是只不過随口一問,沒等珀金給出答案,便自顧自轉移了話題。
“珀金大人,您能不能送給我一樣東西,留給我防身?”
系統驚愕地上線:【你明明已經複制了他的神術[絕對臣服],竟然還要接着薅羊毛?】
溫黎神情不變:【他又不知道這些,遇到這樣危險的事情,給他的貼身女仆一點照顧不是應該的嗎?】
而且,她已經想到了拿到升級傳送陣材料的辦法了。
溫黎伸手拽住珀金的袖擺,在空中輕輕晃了晃,像是在撒嬌。
她煞有介事地說,“您看,雖然不知道究竟是誰想要我的命,但是這一次對方沒有成功,以後肯定還是會再出現的。”
頓了頓,她耳根爬上一抹薄紅,聲音小了一點,“您……我又不能一直跟在您身邊得到您的庇護,萬一出了什麽事,您不一定每次都能趕到我身邊。”
珀金仿佛是聽到了什麽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冷不丁嗤笑出聲:“我說過要庇護你嗎?”
說到這裏,他稍俯身,低頭看她,“還有,你想多了。”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下,“只要我想,這片神土中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瞞過我的眼睛。”
“不是的。”
少女飛快地搖頭,薄紅自耳根蔓延到臉頰上。
“我是說……晚上,休息的時候……”
她似乎在斟酌措辭,語氣有點委婉,但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聞言,珀金臉上的神情凝滞了片刻。
“我很忙。”
他極快地挪開視線,金色碎發掩蓋下冷白色的耳根依稀泛起一點淡色的薄紅。
“那種事情,我沒興趣知道。”
“是啊!”像是一直在等他這句話,少女更加用力地抓緊了他的衣擺,再一次加快了頻率地輕晃。
“您就答應我吧。”她細聲細氣地說,“這麽愛慕您的我,要是不小心死掉了,可就沒有第二個了哦。”
“死掉”兩個字傳入耳中,珀金不悅地皺眉,冷聲道:“你在胡言亂語什麽?”
少女沒有說話。
她的神情稍微有點僵硬,像是驚愕,視線有點訝然地落在他身上。
珀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
他不自然地撇過臉,“我是說,我不稀罕。”
少女沒有反駁他的話,那雙明亮柔和的鳶尾色眼眸卻自始至終盯着他,讨好般眨了眨。
那道視線太過專注,像是這世間最柔和的月色般落在他臉側。
珀金感覺那一側的耳根像是被灼傷。
他一把伸手蓋住那雙令他不适的眼睛:“……下不為例。”
“太好了!我就知道您一定會答應的。”少女驚喜地擡眸。
她纖長的睫羽掃過珀金的掌心,像羽毛一般輕輕掠過,帶來一陣令他心悸的癢意。
珀金指尖蜷了蜷,正要抽回手,手腕便被兩只手牢牢抓住了。
“您對我最好了。”金發少女仰着臉,雙手親昵地攏着他的手腕,語氣雀躍地感慨。
她的膚色白皙,哪怕是與他一身筆挺的白色西裝布料相比都不顯遜色,反而更顯得瓷白嬌嫩。
像是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卻無端讓人想要狠狠碾碎,看它留下只屬于他的印跡。
珀金淡金色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皺着眉轉開視線不再去看令他心底泛起莫名沖動的罪魁禍首,冷淡地問:“你想要什麽?”
“唔……”
金發少女睜大眼睛,認認真真地思考了一陣,視線落在他胸前的領帶夾上。
“那個……您可不可以送給我?”
神國中屬于愛神的神宮中,猛然傳來一陣震天動地的轟鳴聲。
幾名正捧着托盤經過的天使身體一陣,視線落向聲源處,互相對視一眼,無奈又習以為常地離開。
“原來是愛神啊,這是這段時間來的第幾次了”
“應該是神座又被她損壞了,如果沒記錯的話……好像是第三次?”
“真不知道她最近怎麽了,心情似乎格外煩躁。”
“聽說人類女性有更年期,難道神明也會有?”
“……”
不遠處的神宮正殿內,一道身影站在坍塌的神座旁。
她穿着一身純白色的神袍,淺粉色的長發如水般曳地,面容精致姣好,幾乎令人過目難忘。
然而她周身的氣息卻格外陰郁,無端折損了幾分美貌。
無數名天使湧入正殿,一批忙碌地清理着狼藉,另一批施展神術試圖将碎裂的神座複原。
一時間,殿中充滿了此起彼伏的明亮光暈。
光線落在粉色長發的神明側臉,勾勒出她完美得挑不出錯處的臉型和五官。
聖光沐澤,光芒在她身上的神袍上流淌,看上去格外聖潔。
妮可面無表情地盯着被她盛怒之下不小心轟成了渣的神座,雙手垂落在身側,五指緊握,指甲幾乎刺傷她的掌心。
失敗。
竟然又失敗了?!
這一次,她在派出去的天使們身上留下了印跡。
因此,在第一次死亡降臨時她便已經有了感應。
這是格外反常的事情。
——區區一個人類少女,就算空有些不入流的神術,又怎麽可能威脅得到神國的精銳?
那時妮可還心存着零星的希望,期待着是他們自己遇到了什麽解決不了的麻煩,一切只不過是個意外。
但是,很快她的幻想便徹底破滅了。
一個,兩個,三個……
短短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裏,她派去魔淵的天使們便死得只剩下了一個。
這……這究竟怎麽回事?!
妮可漾着迷人色澤的酒紅色眸底掠過一絲被挑釁的不悅。
這一定和那個人類少女有關。
她身上到底有什麽秘密,竟然不僅迷惑了珀金,還能夠接二連三地解決實力強勁的天使。
上一次或許是意外,但是經過這一次,妮可不認為那個人類少女什麽都沒有做。
她面色陰沉地等待着最後一個死亡的降臨。
但過了很久,僅剩的那名天使和她之間的聯結卻依舊沒有斷裂。
竟然活下來了一個。
妮可狐疑地皺眉,身側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妮可大人,您的神座已經被複原。”
妮可興致缺缺地掃了一眼重新立于高臺上的神座,便不怎麽在意地收回了視線。
她随意擺了擺手:“嗯,你們出去吧。”
天使們迅速地退出了正殿,兩條隊伍泾渭分明地從兩側湧出。
然而正中間卻出現了一道略顯狼狽的身影。
“妮可大人。”
他此刻還是一幅魔使的打扮,身上看不出多少明顯的傷痕,但是臉色卻極其蒼白,像是剛經歷過什麽可怕的事情。
“是你?”妮可瞬間認出來,冷聲追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死了嗎?”
“抱歉……”天使匍匐着艱難道,“我們——”
然而,他還沒有将後半句話說完,臉上便猛然浮現起一抹猙獰複雜的神情。
驚愕,絕望,痛苦。
像是凝集了這世間所有恐怖負面的情緒,充斥着死亡和殘忍的意味。
那是一個令人難以描述的神情。
只看了一眼,妮可便感覺頭皮發麻。
搞什麽鬼?
竟敢用這種表情面對她。
她質問:“繼續,怎麽不說了?”
回應她的,是一串痛苦的“嗬嗬”聲。
匍匐着的身影難耐地徹底倒在地上,像是忍受着什麽不可想象的折磨,癫狂地來回翻滾。
他的身體極速膨脹,仿佛有什麽即将撕碎他的身體,從裏面破土而出。
妮可瞳孔猛縮。
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本能般釋放神術護在自己身前。
随即——
轟——
愛神的神宮中再次發出一道沉重的轟鳴聲。
這道聲音比之前那道更加驚天動地,仿佛就連神宮都要被掀翻。
方圓千裏之內的神土都在顫抖,無數道視線投向動靜發出的方向。
“出什麽事了?”
“愛神最近到底怎麽了?”
“比起這個……這氣息,像是屬于那位大人的——”
愛神的神宮中塵土飛揚,風沙四濺,好不容易修複好的神座再一次化為齑粉。
神宮穹頂甚至被這一道蘊滿了愠怒的神力擊穿,光線傾落而下,将空氣中亂竄的砂石照得無處遁形。
妮可艱難地從神座之後走出來。
她察覺到這道攻擊正是對準了她的方向時,便迅速退到了神座之後。
妮可向來柔順光澤的長發上沾了點灰塵,質感昂貴剪裁合體的神袍也有些許破損,看上去竟出奇的狼狽。
妮可掃一眼神座的廢墟。
在那裏,在四散的塵煙之中,就連指節大小的殘垣都拼湊不起來。
如果她剛才的反應慢上一點,現在恐怕——
妮可驚魂未定地瞥向剛才天使所在的位置。
他就連屍體都沒有留下,在一瞬間便被強大的神力碾碎成了齑粉。
與此同時,一道蘊着冷意的清冽聲線響起。
“我說過,不需要的話,我會毫不留情地拆了你的神座。”
“珀金?!”妮可驚訝地睜大雙眼。
“妮可,別做多餘的事。”
回應她的是一道流露着嘲弄和殺意的冷笑。
“否則,下一個被我碾碎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