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SAVE 64

澤維爾狹長銳利的黑眸定定盯着溫黎。

他可沒有忘記上一次的奇恥大辱。

既然赫爾墨斯敢動手拆了他的神宮, 在他的地盤上從他眼皮子底下把她帶走。

那這一次,他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在赫爾墨斯的地盤上把她帶回他的身邊。

想象到赫爾墨斯得知一切時的反應,澤維爾便感覺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這游戲是不是很有趣?”他唇角扯起一抹涼薄的笑意, “我開始有點喜歡了。”

真是個天生的NTR人啊。

到底是什麽樣的性格才會喜歡這種“游戲”?

該說不愧是嫉妒之神嗎,溫黎暗暗腹诽。

見溫黎遲遲沒有給他回應, 澤維爾挑眉不耐地催促道:“喂,你到底答不答應?”

金發少女游刃有餘的神情凝滞了片刻,向來勾人的眸光中閃爍着不易察覺的訝然。

就像是完美無缺的面具上出現了裂痕,無端流露出幾分來不及掩飾的真實情緒。

竟然這麽失态。

至于嗎?

澤維爾的眼神瞬間沉了下去, 感覺渾身因為報複赫爾墨斯而興奮起來的血液倏地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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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來不及反應,心口便感覺一種莫名而狂躁的情緒席卷而來, 堵得他不上不下,煩躁得要命。

就因為赫爾墨斯那個家夥?

澤維爾冷着臉盯着溫黎看了片刻, 實在不想看見她那雙驚愕的眼睛, 幹脆利落地擡手按在她眼睛上。

他俯身靠近, 緊貼在她耳畔開口:“最後問你一次。”

頓了頓,他冷笑着從牙關裏擠出一句話,“選項鏈,還是選赫爾墨斯?”

其實是在問, 選你還是選赫爾墨斯吧。

真是清新脫俗的修飾方法。

溫黎默默想道,臉上卻露出一個頗有深意的笑容。

她沒有直接回答, 一瞬間驚愕的神情也盡數收起。

然後, 就像是絲毫沒有感受到澤維爾渾身鋒利的攻擊性和侵略性一般, 笑眯眯地說:

“赫爾墨斯大人可是提醒了我,讓我離你遠一點呢。”

少女的聲線本就柔軟, 此刻刻意拉長了尾音,聽上去像是鈎子一般蠱惑人心。

澤維爾俊美的臉上卻沒有顯露出絲毫沉迷的神色, 反而愈發陰沉。

他攥着項鏈的手指也不受控制地用力收攏,捏得項鏈嘎吱作響,幾乎下一秒便要被握碎在他掌心。

赫爾墨斯。

又是赫爾墨斯。

她已經在他和赫爾墨斯之間,多少次站在了另一邊?

澤維爾幾乎數不清,也不想去回憶。

“所以,這就是你的回答?”這句話就像是從唇齒間硬擠出來的。

溫黎盯着澤維爾掌心的項鏈,感覺心驚肉跳。

澤維爾下手沒有輕重,她有幸親身領教過幾回(害羞捂臉)。

她真擔心他情緒激動間一個不小心,就把這條項鏈弄壞了。

“等一下。”

溫黎連忙開口打斷他不知道向什麽地方發散的思緒,語氣勉強維持着輕松。

“剛才我只是實話實說,至于真正的答案,我還沒有告訴你哦。”

洩憤一般緊緊捏着項鏈的手指倏地一松。

但這上上下下心緒的起落顯然耗盡了黑發神明所有的耐心。

澤維爾皺着眉頭盯着她,語氣不善:“少廢話,快說。”

溫黎不着痕跡地瞥一眼他掌心的項鏈。

或許是由赫爾墨斯的神術凝集而成,它的質量不是一般的好。

在這樣劇烈的擠壓下,項鏈竟然毫發無損。

就連一點劃痕都沒有。

她小幅度地松了一口氣,正要開口,便感覺扣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再次一把按在牆面上。

蝴蝶骨猝不及防撞在堅硬冰冷的牆壁上,溫黎痛得皺了皺眉,臉色也有些冷淡下來:

“原本我有些想尤伊了,還打算答應你的要求。”

頓了頓,她沒什麽情緒地笑了一下,淡淡道,“不過,你現在讓我打算改變主意了。”

說完這些,她就用力揮開禁锢她肩膀的手。

澤維爾似乎也有些驚訝,一時間竟被她輕而易舉地推開。

“那條項鏈,你喜歡的話,那就拿着吧。”

溫黎輕輕擡了擡眉梢,笑得很無所謂。

她毫無留戀地轉過身,就像是真的被掃了興致,擡手按上房門把手打算離開,“畢竟,如果我想要,赫爾墨斯大人一定不會介意再送給我幾條更漂亮的。”

然而就在溫黎打算拉開門離開的瞬間,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卻倏地按住了門板。

“誰允許你走了?”

澤維爾陰戾的聲線落在她的發頂,帶着點風雨欲來的意味。

溫黎試着用力,門板上那只手閑适地搭着,看上去絲毫沒有用力。

可門卻在她大力拖拽的動作下紋絲不動。

随着一聲不悅的冷嗤,溫黎感覺到後背貼上一個懷抱。

那只按在門板上的手也輕描淡寫地松開,朝着她的脖頸處靠近,不輕不重地勾住她的肩膀。

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

近到溫黎能夠透過薄薄的一層衣料,依稀感覺到肩頭手指傳來的冷意。

空氣中沉浮着若有似無的凜冽氣息,味道渲染在她鼻尖,溫黎甚至感覺周遭的溫度都無端低了幾度。

澤維爾果然跟了上來。

她賭對了。

溫黎面上神情不變,再次用力掙了一下。

她抵觸的動作似乎徹底将黑發神明的耐心掠奪一空。

澤維爾狹長的黑眸危險地眯起,扣着她的肩膀将她轉過身來,一條長腿微屈擠入她雙月退間用力抵住,稍俯身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她。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銳利,像是有黑色的烈焰在其中燃燒,十足的侵略性和桀骜乖戾。

“我可不是你的赫爾墨斯。”

澤維爾唇角扯起一抹帶着冷意的笑容,他眼角壓着洶湧的情緒,一字一頓道,“在我這裏,你沒有反悔的機會。”

溫黎象征性再次掙動了一下,便聽見澤維爾不耐煩地輕啧一聲,松開禁锢着她肩膀上的手。

随即,她眼前一花,一條纖細的項鏈被他像扔垃圾一樣嫌棄而随意地扔過來。

“喏,我說到做到,這破玩意還給你。”

項鏈在昏暗的房間裏折射着璀璨的光暈,在空氣中劃過。

溫黎瞳孔驟縮。

她真的不擅長接東西啊啊!

上高中的時候同學下了體育課給她扔礦泉水,那麽大那麽重的目标物體她愣是一次都沒接到過。

更何況是這麽細這麽輕的一條項鏈!

溫黎連忙專心致志地盯着項鏈在半空中掠過的抛物線,雙手伸展将它接入手中。

然而她前所未有專注的神情落在澤維爾眼中,卻顯然被曲解成了另一種意思。

她就這麽在意這條項鏈嗎?

澤維爾唇角冰涼的笑意盡褪,目光不善地盯着那條項鏈。

這有什麽特別的?

要設計沒設計,要款式沒款式,金燦燦的又土又無趣,只有赫爾墨斯那種低級的審美才會喜歡。

赫爾墨斯……

他意識到什麽,眸光更冷,如墜冰窟。

就因為是赫爾墨斯送給她的,所以這麽醜陋的東西,她也願意當成寶貝一般供着?

溫黎好不容易把項鏈戴回脖頸上之後,便發現澤維爾看向她的目光鋒利得像是刀子。

仿佛要生生剜得她遍體鱗傷,帶着陰郁冰冷的寒意。

溫黎:?

這突然又抽什麽瘋?

她還沒想明白自己哪裏又得罪了他,便看見澤維爾倏地俯下身,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不準管那條破項鏈,趕緊跟上。”

在他身後,空氣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發生肉眼可見的扭曲畸變。

時空掀起的亂流掀起他身上厚重的長袍,還有他眉間淩亂的碎發。

夜明珠的光暈澄瑩落在澤維爾格外俊美的面龐上,将他的臉廓勾勒得愈發立體。

抿成一條線的薄唇,還有線條清晰而鋒利的下颌。

寫滿了壓抑克制的不悅。

溫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手腕便傳來一股力道将她向前一拽。

鬧脾氣的弟弟實在難哄。

溫黎心裏嘆了一口氣,只好一邊順從地跟着澤維爾的腳步向前走,一邊不動聲色地點開游戲面板,切換進入[浪漫佳約]玩法界面。

【系統,我要兌換澤維爾的個人約會線。】

【解鎖[嫉妒之神,澤維爾]的個人約會線需要支付150點肢體親密度,玩家肢體親密度當前結餘690點,是否确認解鎖?】

溫黎毫不猶豫地點擊【确認】。

游戲特效光芒瞬間占據了整個游戲界面。

光暈褪去之後,澤維爾立繪身後的入口從黑白變成彩色,小鎖圖标也消失了。

進入澤維爾個人約會線中,唯一解鎖的劇情名稱是【浪酒閑茶】。

這是什麽下午茶主題嗎?

溫黎有點狐疑。

她現在需要的是澤維爾的八音盒,只要拿到這個材料,她就可以給[漂亮的洋娃娃]升級。

不過,只要能夠進入約會劇情,她總有辦法找到借口拿到她所需要的特殊升級材料。

溫黎正要點擊進入約會劇情,系統便上線了。

【你确定真的要去?去之前,好歹找個機會把[漂亮的洋娃娃]放出來吧。】

【澤維爾不會允許我離開他的視線的。】溫黎聳了聳肩,【而且,赫爾墨斯已經識破過一次[漂亮的洋娃娃],它根本瞞不過他。】

系統沉默了一會,無法反駁。

但它還是有點擔憂:【但是這樣一來,你可就在成為色谷欠之神的未婚妻之後,第一次夜不歸宿。】

那她也沒有辦法呀。

溫黎已經想通了。

她以後遲早會夜不歸宿,而且很有可能不止一次。

她踏入時空縫隙:【我覺得,他需要提前習慣一下。】

說完這一句話,游戲面板便迅速彈了出來,光屏上的文案開始迅速滾動。

【空間在你身邊畸變,你冷不丁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一時間穩不住重心,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倒下。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并未降臨,你感覺腰間一緊,被一條有力的手臂穩穩地撈了起來。

“你可真虛弱。”

你擡起頭,對上澤維爾黑眸中的戲谑。

他漫不經心地勾着唇角,臉上是不加掩飾的鄙夷。

他肆無忌憚地嘲笑着你。手臂卻沒有松開,反而順勢将你用力按在懷裏。

“既然這麽虛弱,那就乖乖靠在我身上。掉下去被亂流絞碎的話,我可不會對你負責。”

澤維爾的語氣兇狠,眼角眉梢卻流淌着不易察覺的愉悅。

你沒有反抗。

既然已經跟着嫉妒之神離開,現在就沒有必要繼續掙紮惹他不快。

視野裏景致飛快地變幻,在一片混沌之中你辨不清方向。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像是終于沖過晦暗的隧道,重見光明。

你還沒反應過來,懷中便撲進來一道輕柔的力道。

你沒有站穩,被這股慣性撞得向後倒退了兩步。

好在腰間那條手臂微一用力,就将你穩穩地扶好。

“漂亮姐姐——我們又見面啦,尤伊好想你。”

一道軟糯的蘿莉音從你心口處傳來,似乎開口時悶在你衣料裏,聲音聽上去有點悶悶的。

你低下頭,熟悉的小火團在你懷中興奮地蹭來蹭去,渾身已經因為驚喜而變成通紅的橙紅色。

好可愛!

你被萌得心頭一軟,正要伸出手去摸摸它的腦袋,一道陰冷不悅的聲線冷不丁從身側傳來。

“喂,尤伊,給我安靜一點。”

澤維爾臉色不善,伸出兩根手指捏着火團,将它從你的懷中拽了出去。

“啊——”

小火團順着慣性向後飛了很遠,直到被一團黑霧擋住,才勉強停了下來。

見尤伊止住了動作,用黑霧凝成的纖細小手便收了回去。

黑霧團子幽幽地飄了過來,在你面前不遠處停下,正太音公事公辦地響起:

“你也是來參加澤維爾大人宴會的嗎?”】

嗯?宴會?

溫黎眨了眨眼睛。

她只知道赫爾墨斯極其熱衷于舉辦各種宴會,卻沒想到有朝一日澤維爾竟然也能和這個詞語扯上關系。

溫黎擡眼看向澤維爾。

他或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黑着臉一把将黑霧團子甩開,額角青筋微跳:“小聲點,耳朵都要炸了。”

尤裏毫無反抗地被他一掌撥開。

它通體都是流動的黑霧,臉上看不出表情。

此刻上面卻莫名流露出些許困惑的情緒。

它的聲音很大嗎?

溫黎被它的反應險些逗笑,連忙抿緊了唇角重新看向光屏上滾動的文字。

【“宴會?”你有點意外,“是什麽樣的宴會?”

澤維爾抱臂斜倚在牆邊沒有說話,小火團卻像是再次找到了和她相處的機會,重新飛到她身邊。

這一次,迎着澤維爾喜怒不定的視線,它沒敢大膽地撲到你懷中,但還是十分親近地繞着你飛了好幾圈。

“漂亮姐姐,你不知道嗎?作為先任魔淵之主唯一的繼承人,按照魔淵中的傳統,每個月澤維爾大人的神宮中都會舉辦宴會。”

小火團動了動,看上去像是驕傲地揚起了頭,“魔淵中大大小小追随着先任魔淵之主的神明都會前來赴宴。”

看來,卡修斯、珀金和赫爾墨斯都不會出現在這裏。

你在心裏默默地想着。

“我也可以參加嗎?”你有點好奇澤維爾舉辦的宴會究竟是什麽樣子,試探着問了一句。

“當然可以!你可是澤維爾大人的貴賓,是他親自帶來的客人。”

澤維爾竟然是主動帶她來參加宴會的?

你有點訝然地擡眸看向他。

澤維爾薄唇微抿,銳利的黑眸卻不偏不倚地和你對視。

他沒有否認,反而格外張揚地挑眉,笑得十分放肆。

“怎麽樣,是不是感動得想哭?”】

直球永遠令人心動。

溫黎此刻真實地體會到了這句廣為流傳的真理。

她直接點了點頭,獎勵一般伸手主動挽住澤維爾的手臂,甜蜜蜜地笑着說:“看來同意你的要求并不全是壞事。”

“帶路吧,澤維爾大人。”

實際上,根本用不上澤維爾,小火團已經興沖沖地飛在了前面,帶着他們在昏暗的長廊中七拐八彎,停在一扇恢弘的雙開門前。

斯芬克斯浮雕在黯淡的光澤下反射着冰冷的機制性光澤。

小火團看上去輕飄飄的小身體貼上門板。

邊緣的火苗顏色淺淡,随着它的動作搖曳着,仿佛就要熄滅一般脆弱。

下一瞬,溫黎就訝然地睜大眼睛。

她看見那道看起來格外厚重的大門竟然被它輕松推開。

緊接着,幾乎掀翻屋頂的重低音節奏便從門縫中争先恐後地湧出來。

鼓點聲一下一下地打在地面上,溫黎幾乎感覺心髒都在跟着顫抖。

這是什麽宴會?

她瞥一眼門內的盛況,不出意料地看見了無數似曾相識的骷髅裝飾。

五光十色的霓虹射燈無規律地四處發散,舞池中無數道身影緊貼着,釋放了一切規則的束縛,在這片天地中恣意地舞動。

溫黎驚訝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哪裏是什麽宴會?

她還以為自己誤闖了哪間酒吧。

不過,倒是的确十分符合澤維爾的個性。

就在這時,熟悉的選項面板跳了出來。

【劇情玩法】

【親密玩法】

溫黎瞥一眼舞池中舞動的身影。

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什麽意義。

上一次選擇【親密玩法】,她沒有得到和珀金有關的任何背景信息。

這一次的澤維爾個人線,她選擇了解他更多一點。

溫黎在【劇情玩法】選項上輕點一下,調整好表情跟着澤維爾走了進去。

【鼓點一聲聲撞擊着你的耳膜,見慣了魔淵中的血腥和晦暗,猛然見到這樣燈紅酒綠的場面,你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

但很快,你就勻不出精力顧及這些。

你能夠感受到,自從挽着澤維爾出現在宴會廳之後,房間裏躁動的氣息都瞬間凝滞了一瞬。

無數道視線緊緊黏在你身上,或好奇,或豔羨,或嫉妒,或嘲弄,那些洶湧而來的情緒幾乎将你湮沒。

你有些不适地皺眉,身側那道高挑的身影卻倏地上前一步。

寬大的衣擺翻飛,有意無意地遮住了那些探究的目光。

“管好你們自己的眼睛。”澤維爾姿态懶散地站在你身前,視線似笑非笑地掃過房間裏的一衆神明。

他垂下手臂,你一時不察,挽在他手臂間的手順着他的衣料向下墜,卻被他伸出手牢牢地包在掌心。

随即,他的手指強勢地插入你的指縫,與你嚴絲合縫地十指緊扣。

你驚愕擡眸,望見他唇畔嚣張的弧度。

澤維爾似乎察覺到你的目光,低下頭不偏不倚地對上你的視線,慢悠悠地開口。

“她是我的。”】

溫黎心口一跳,按捺不住地在心裏發出一串土撥鼠尖叫。

她需要短暫地爬一下牆了。

對不起其他三位老公,她出去做個頭發……啊這個理由好像之前用過了。

總之,她一會就回來!

溫黎克制住砰砰亂跳的心髒。

在澤維爾面前,她不需要為了維持人設而壓抑自己親近的沖動,也不需要擔心過了火惹怒對方引來殺身之禍。

她可以輕松自在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哪怕是肆意妄為也沒關系。

——她相信,澤維爾根本不會對她怎樣。

溫黎幹脆蜷起手指反握住澤維爾,側過臉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

她感覺到他身體一僵,攥着她手的五指愈發用力地扣緊了她,簡直是要把她的手骨碾碎一般的力道,像是要把她捏到身體裏去。

真是沒輕沒重。

溫黎“嘶”了一聲,甩了甩手腕示意澤維爾松開手。

然而掙動了半天,禁锢着她的力道不僅絲毫并未放松,反而依稀抓得更緊。

溫黎抿着唇擡起眼,發現澤維爾也正撩起眼睫看着她。

眼神似有烈火灼燒,專注而直白。

溫黎被這種眼神燙了一下,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跳再次躁動起來。

這誰頂得住啊!

不過,光屏上再次滾動起來的字眼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想要的“背景信息”總算浮出了水面。

【望着不遠處姿态親密的兩道身影,坐在角落裏的紅發神明久久沒有挪開視線。

直到被身邊的身影撞了一下手臂,才端起酒杯感慨般開口:

“真是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坐在他身邊的神明狐疑地看向他。

紅發神明喝了不少酒,此刻已經有些微醺,竟然真的将本不該說出口的心裏話傾訴了出來。

他眯着眼睛看着黑發黑眸的少年神明,端着酒杯嘆息了一聲:

“曾經弱小且沒有天資得令先任魔淵之主瞧不起的澤維爾大人,現在竟然已經有了這樣迫人的氣勢。”

坐在他身邊的神明顯然也喝了不少,聞言回想起剛才那道壓着戾氣的警告,悶笑一聲。

“但嫉妒之神真的能夠順利繼承魔淵之主的位置嗎?”他已經在魔淵中生活了近萬年,對于一切變化都了然于胸。

如今的魔淵,已經與先任魔淵之主在位時截然不同了。

“失去了先任魔淵之主的庇護,他能靠自己争得過赫爾墨斯大人?”他語氣裏難掩輕蔑,“而且,現在的魔淵中,暴食之神和傲慢之神也不可小觑。”

說到這裏,他飲盡一杯酒,冷漠而客觀地下了結論。

“現在嫉妒之神繼承人的位置岌岌可危,可以說是有名無實。”

察覺到他言語中的不敬,紅發神明皺着眉有些不悅地放下酒杯。

“曾經或許你可以這麽說,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澤維爾大人與其餘三位主神對上,究竟誰勝誰負還不一定。”

紅發神明不再去看身邊那位自以為是卻見識短淺的神明,轉過臉專注地凝視着澤維爾颀長的背影。

“畢竟,他可是魔淵中唯一一位擁有着最精純地獄之火的神明。”】

溫黎收回落在游戲光屏上的視線。

澤維爾以前……

很弱?

無論怎麽樣,她都無法把身邊這個乖張不羁的黑發神明和“弱”這個形容詞聯系起來。

此刻她正被澤維爾帶着坐在吧臺旁邊,溫黎一只手臂撐在桌上支着下巴,側過臉去看他的表情。

“澤維爾大人,聽見了嗎?”她不懷好意地提醒他,“有人在說你‘弱’哦。”

澤維爾正一條長腿踩在吧臺桌角的橫欄上,垂眸專心地調酒。

寬大的兜帽披在他寬闊平直的肩頭,動作格外豪放。

擡手将一片檸檬卡在杯沿,澤維爾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聲,把玻璃杯按在她身前。

“我又沒聾。”

他的反應比想象中平淡了不少,溫黎有點意外。

她正要伸手去接酒杯,澤維爾卻手腕一轉,嬉弄她一般把酒杯收了回去。

溫黎擡眼瞪了他一眼,看見澤維爾眸底不加掩飾的惡劣笑意。

她的反應似乎取悅了他,他誇張地笑了幾聲,一手撐着吧臺俯身靠近。

澤維爾指尖輕輕敲了一下杯壁,或許是擔心她真的生氣,這一次好端端地把酒杯塞到了她手裏。

溫黎感覺一道唇風掃過耳畔的碎發,裹挾着雪松味道的氣息在她發間亂竄。

像極了澤維爾本人,驕恣而霸道。

她的脖頸處被帶起一陣細細密密的癢,身體不由得坐正了一點。

“躲什麽。”溫黎還沒來得及退後,便被一把扯了回去。

澤維爾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說,“至于那些只會背後說閑話的東西——”

“和他們較勁?那多沒意思。”

他的聲音不算大,幾乎被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吞沒,可語氣卻蘊着濃烈的自信和侵略性。

溫黎愣了一下,側眸打量着澤維爾。

他單手撐在吧臺上,筆直的長腿玩世不恭地交疊着。

在他身後,霓虹燈淩亂而閃爍,穿透了黑暗,将整片迷亂的空間照得更加深邃神秘。

燈光落在澤維爾脊背上,鍍上一層五顏六色的光邊,絢爛的光影襯得他五官看上去愈發桀骜不馴。

舞池中放縱的身影和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在空間裏蔓延。

整個宴會廳都陷入一種和黯淡永夜截然不符的狂亂之中。

這種目空一切、挑釁一切的态度,簡直像極了澤維爾。

溫黎原本以為澤維爾會因為那些話而憤怒,可他并沒有。

她莫名覺得自己更了解了他一點。

收集到了新的訊息,溫黎想起她還沒有開始進行的“任務”。

她收回視線,在宴會廳中環視一圈,佯裝好奇道:“這裏沒有看到樂器,也沒有魔使演奏——音樂聲是從哪裏傳來的?”

在宴會廳角落的沙發上,坐着一道修長的黑色身影。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長袍,款式不同于魔使那樣簡單,衣擺滾着銀色暗紋,質地看上去極為講究。

雖然遠不及魔淵四主神的神袍那樣華貴,但看上去和魔淵中的衆多神明沒有什麽區別。

他戴着寬大的兜帽,帽檐處的空隙中零星露出幾縷湖藍色的發尾,還有一小截淩厲的下颌線條。

“魔淵中什麽時候出現了一位這麽英俊的神明?”

在他不遠處,幾名身材曼妙妖嬈的邪神已經蠢蠢欲動良久。

終于,其中一名留着深藍色長卷發的身影扭動着腰肢,緩慢地靠近角落那道高大的身影。

“夜安,這位大人。”

她伸出一只纖細的手指,極有暗示意味地勾動了一下那人湖藍色的長發,舌尖舔過唇瓣,眯着眼睛露出笑容。

“好巧,我們的發色很相近呢。”

“砰”的一聲,那人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偏頭将發尾從她指尖抽離。

“是嗎。”他語氣平淡地說,聲音是恰到好處的低沉,聽得深藍長發的神明愈發心動。

顯而易見地,她被拒絕了。

但她并沒有感覺到失落,反而燃起了更濃郁的征服欲,順勢撐着桌面傾身靠近他,吐氣如蘭:

“您的氣質很獨特,不像是魔淵中的神明,倒像是來自于神國。”

說着,她察覺到,面前的身影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下。

深藍色長發的神明自以為說中了。

她輕笑一聲纏繞着自己卷翹的發尾,嬌滴滴地道,“您——是從神國來的堕神嗎?”

她滿心期待着對方的回應,卻沒想到下一秒便被毫不留情地一把掀開。

“離我遠點。”

坐在沙發上的身影倏地起身,兜帽随着他的動作晃動,露出他不悅而抿得平直的唇線。

來人正是杜勒斯。

他無意和魔淵中的邪神多作糾纏,絲毫沒有憐惜之情地繞過跌坐在地的邪神之後,便快步離開。

路過吧臺時,他眼眸微眯,借着兜帽的遮擋瞥向不遠處緊貼着倚在一起的兩道身影。

嫉妒之神身邊的那個……

在斟酌究竟是用什麽詞彙來描述她時,杜勒斯心底頓了一下。

他沒有在她身上體會到神明波動的氣息。

他冷眸微眯。

或許,她就是妮可大人在找的那個人類少女。

……

按照愛神的吩咐潛入魔淵之後,杜勒斯正巧聽聞嫉妒之神神宮之中即将舉辦宴會。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最好的機會。

在這一天,信仰先魔淵之主大大小小的神明都可以前來赴宴。

杜勒斯本想來打探與預言中提到的那名人類少女相關的消息。

卻沒有想到,他的運氣不錯,竟然直接遇到了她本人。

杜勒斯最後瞥一眼黑發神明身側笑得狡黠的金發少女。

他能夠看穿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

而在這名金發少女身上,他卻發現她的過去像是被濃霧包圍,他半點都無法看清。

但她的未來卻一片明媚。

杜勒斯能夠清晰地看見,在不知道多長時間流逝之後,她将會坐在高而華麗的位置,穿着這世間最珍貴寶物制造而成的衣裙,身側環繞着四位英俊強大的神明。

其中,有着他一早便聽說過的傲慢之神,還有那位令他至今都崇敬的暴食之神。

當然,也包括她現在身邊的嫉妒之神。

不僅如此,竟然還有那位傳聞中花心浪蕩、夜夜笙歌的色谷欠之神。

杜勒斯眸中掠過震撼的情緒,氣息不自覺淩亂了一瞬。

妮可大人提到的預言,果然是真的。

在他看見的未來裏,淡漠冷倦的暴食之神眼神溫柔叫她“加西亞”,倨傲驕矜的傲慢之神以貼身女仆的身份強行将她扣在身邊。

她在風流英俊的色谷欠之神神宮中享受着未來神後的待遇,而她竟然還以色谷欠之神“未婚妻”的身份,明目張膽地勾搭嫉妒之神……

杜勒斯瞳孔地震,倏地挪開視線,努力将剛才驚鴻一瞥之下看見的畫面從腦海中趕走。

他出生在神國,看不得這種污穢的畫面。

就在這時,笑意盈盈正與嫉妒之神交談的金發少女像是察覺到什麽,狀似無意地側過臉。

她淡金色的睫毛擡起,一雙明亮的鳶尾色眼睛,不偏不倚地對上了杜勒斯的視線。

四目相對。

那雙眼睛似乎帶着某種魔力,眼型弧度優美,瞳色令人簡直難忘。

最迷人的是她的眼神,清純聖潔之中帶着些令人心跳的誘惑勾人,又純又欲,讓人不舍得挪開視線。

猝不及防撞入少女這樣的眼神裏,杜勒斯腦海中轟的一下一片空白,本能地飛快錯開視線。

真是個可怕的人類少女。

他一定要替妮可大人解決掉這個麻煩。

杜勒斯伸手扯了扯兜帽的邊緣掩住面上的神情,一言不發地與他們擦身而過。

溫黎卻沒有收回視線。

她定定地注視着湖藍色長發神明的背影。

直到他穿過擁擠的舞池,被層層疊疊的身影遮蔽得看不真切,她才緩慢地垂下眼。

溫黎從未見過那個神明,他看上去也和這宴會廳中的神明們沒有什麽差別,似乎只是不經意間看了她一眼。

但這些天來三番兩次降臨的危險卻充分鍛煉了她的敏感度,溫黎感覺心髒跳得快了些。

那是一種危險降臨時本能的反應。

她伸出手若無其事地撫了撫心口,唇角卻微微勾了起來。

來了?

這一次,不小心被她發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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