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這是要把腦袋埋到地裏去
蕭煥雲被她一語逗笑,他從不知這特意探望卻還要這樣特別的方式才顯得有誠意。方才若不是他眼疾手快的将她接住,只怕眼下她這小身子骨指不定就摔殘了。他忍不住就戲笑道:"那你這誠意倒是十足,我若沒将你接住,只怕這地都要叫你砸出個坑來。"
蘇墨吟聞得他言語間的取笑之意,知道他這是嫌棄自己長得太重,想反駁,可一想到自己來将軍府的目的,那一席反唇相譏的話,她也只能在心裏暗暗腹诽:"若能将你給砸扁了,那才顯得誠意十足嘛。"
她小聲嘀咕,面上卻還是心虛,也不知自己這樣信口胡謅的話,他可會相信。
蕭煥雲見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忍不住好笑,看她這小心翼翼掩飾的心虛模樣,他一眼就看出她這爬牆頭的目的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擡眼看看挂在頭頂的風筝,莫名覺得眼熟。若他沒有記錯,這風筝該是挽兒那小丫頭的,這是挽兒生辰時,他送的禮物。只是這風筝挂在上頭,為何蘇墨吟會爬上去撿,而且還一副很怕被自己發現的樣子。
蕭煥雲想起這幾日聽風閣倒是莫名的清淨,丫鬟小厮這幾日都少有進園子的,想來是芷月那丫頭下的命令不準旁人進園子叨擾他養傷,若是叫她發現,只怕依着自己那個驕橫妹妹的性子。指不定就是一頓責罰。看來這蘇墨吟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沒想到她也忌憚自己那個刁蠻妹妹。
對于蕭芷月,蘇墨吟自然是不怕的,好歹她也是來将軍府做客的客人,她自然不能将她如何。
她怕只怕蕭芷月因沒能責難自己,而去刁難知夏,所謂殺雞儆猴,她那刁蠻潑辣的性子,她在船上的時候就已見識過了。看知夏怕蕭芷月怕的那副模樣,她便知,這責罰定也不是玩笑話。
她心裏又是憂心又是郁郁,只覺得這老天爺定是故意和她作對,若沒叫蕭煥雲逮住,她便拿了風筝下去了,神不知鬼不覺,根本不用擔心這有的沒的。而今自己辛苦一遭,卻是做了白用功。想想就覺得郁悶至極。現在這境遇,她又不能再爬上去撿,只得幹瞪眼看着那風筝靜靜的挂在枝頭随風搖曳。
蕭煥雲看她眼急卻又不敢表現,那模樣看起來倒有幾分難得的可愛,他便也一臉的故作不知,轉身開口對着一旁靜候的小厮吩咐道:"你去備些茶點進屋,然後把藥箱也拿到我屋裏去。"言畢,才回身笑着對身前微仰着腦袋一臉不甘的蘇墨吟道:"既然蘇姑娘特意來探望,那便屋裏坐吧。"
蕭煥雲有禮的做了個請的姿勢,眼裏帶着淡淡的笑意看她。
蘇墨吟收回流連的視線,即便不情願,她也只能作罷,恹恹的回以一笑,見蕭煥雲引着她往前走,她只得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可眼睛卻還是不直覺的往後瞟了瞟。
只是她這一心記挂風筝之事,一時間倒忘了之前自己惶恐見蕭煥雲的尴尬,那喂藥之事自然而然也被她抛諸腦後,直到進屋,看到一丫鬟拿着藥碗走到蕭煥雲身前道:"公子,您的藥好了?"
蕭煥雲伸手接過藥碗,眉頭不直覺的皺了皺。眼睛卻看似不經意的朝蘇墨吟看了過去。
蘇墨吟一下與他的視線撞上,腦袋裏轟然如炸開的鍋,只覺得那臉皮一下猶如那開水燙了似的難受。
那看似不經意的一眼,蘇墨吟感覺自己分明從他的眼裏看到了笑意和不一般,他定是想起那日的喂藥之事了,怎麽辦?她只覺得自己一顆心砰砰砰的似要從心口跳出來。一低頭,趕忙将腦袋埋了下去,那腦袋低的甚至都不敢去看蕭煥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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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蕭煥雲許會秋後算賬,或是當面質問那日之事,她羞愧的只想立刻找個地洞遁逃,她越想越懊惱,腦袋也忍不住的越埋越低。
蕭煥雲看到她那反應,忍不住嗤笑一聲,卻未出言點破,而是幾步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個手指點住她的額頭迫使她擡起臉道:"你這是要把你的腦袋埋到地裏去嗎?"
蘇墨吟被迫擡臉,兩人四目以對,她微微有些發愣,看着那點住自己額頭的手,他只覺得那被點住的地方似被明火灼了一般,只覺得火辣辣的燙起來。
蕭煥雲像是故意一般,臉湊近,故意看她發窘難堪的模樣,蘇墨吟被他嘴角狡黠的壞笑刺激,忍不住擡手就去拍他點住額頭的手。
"你--"她手一擡,卻不想竟是一下就被蕭煥雲給一把抓住了手腕,他伸手一拉,直接将她給按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你作甚?"蘇墨吟微微發惱,紅着臉掙紮着想站起來。看他抓着自己手态度強硬的樣子,心念,蕭煥雲這模樣莫不是要以暴制暴,以為她占了他的便宜,他現在是要連本帶利占回不去不成。
那般一想,她只覺得頭皮發麻,想着自己此番來探望根本是送羊入虎口嘛,早知如此,即便叫她在家再躺個三五月,她都願意,總好過跑到這裏來受這蕭煥雲的欺淩。
"蕭煥雲你莫要亂來啊,你快松手。"蘇墨吟急紅眼,眼見掙脫不開擡手趕忙又去打他抓住手腕的手背。
"安分些。手都這樣了,打起人來倒是一點也不含糊。"蕭煥雲松開緊抓住她手腕的手,在她身側坐下。見她吓得花容失色。他忍不住就好笑。
對于喂藥之事,他早已知曉緣由,也不再深究。只是看她這樣在意,他便忍不住想要戲弄她一番,要知道,自再見之日起,蘇墨吟在他面前從來都是一副張牙舞爪樣,而今看她這一副唯唯諾諾的羞怯模樣,倒有了幾分小時候的樣子。他看着忍不住就想捉弄住弄她。
只是這丫頭反應也實在是太大了些,他還沒打算把她如何,自己的手背卻已被她打的通紅,若他再不松手,只怕這丫頭又該張嘴咬人了。且不說他被打的手背發痛,只是她這手受了傷,打起來卻是絲毫不妨礙發揮,也不覺得疼。
蘇墨吟低頭看那被樹皮磨破的手心,白皙的手掌間,有幾處都被樹皮劃出幾道淺淺的血痕,方才她一門心思落在別處,根本未在意,也不覺得如何痛,而今被蕭煥雲一提醒,她才覺得手心有些火辣辣的。
"這還不都拜你所賜。"看着手上的傷,蘇墨吟滿心懊惱卻又不能發作,只得小聲撇嘴暗暗嘀咕,心念。自己也輩子肯定是命裏犯蕭煥雲,怎麽每次見,她都要倒黴。眼見蕭煥雲松了手沒再動作,蘇墨吟趕忙警覺的站起身就要往一旁溜。
蕭煥雲見她一下子站起身,像是一下洞察她的意圖,蘇墨吟身子一動,便被他毫不猶豫的給按了回來:"安分些,我命人給你拿藥去了。"
"拿藥!"蘇墨吟驚叫一聲,眼見自己被按住動彈不得,腦子一瞬沒繞過彎來,一聽拿藥兩字,本能的以為蕭煥雲真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要給她喂藥吃。
蕭煥雲知她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忍不住好笑,看她又要掙紮,只得笑着打趣她道:"你放心,我若拿你那法子給你喂藥,只怕吃虧的還是我。這賠本的買賣我可做不來。"
"吃虧?"蘇墨吟瞪大眼疑狐看他,見蕭煥雲微挑着眉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那鄙夷嫌棄的神情,蘇墨吟一下子意會過來,他這模樣莫不是嫌棄她長得還不如他好看。
她氣的咬牙,正要開口反駁,便聽方才那小厮拿藥走了過來:"公子,你吩咐的藥箱我拿過來了。"說完小心翼翼的将藥箱往一旁的桌子放下。
只是擡眼看到蘇墨吟臉上那劍拔弩張的臉,他不由的疑惑,再擡眼看自家公子,他卻是不以為然的笑的一臉坦然。這一喜一怒。看的他實在是一臉莫名。
不過,看來這蘇家大小姐顯然是甚得公子歡心的。他家公子的性情只怕除了将軍府中的蕭家人,也只有他們幾個一直在蕭煥雲身邊伺候的人才知曉。
別看他家公子長得一副豐神俊逸的儒雅模樣,可面對那些喜歡和親近的人,他便喜歡捉弄和玩笑對方,且那毒舌的功力和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語氣,時常能把人氣的半死。很顯然,蘇墨吟在他家腹黑毒舌的公子面前已敗下陣來了。
"阿福,這裏沒你的事。你先下去吧。"那喚作阿福的小厮略帶同情的看蘇墨吟一眼,忍不住掩嘴偷笑忙依言退下了。
蕭煥雲伸手取過藥箱拿出藥箱裏的傷藥,蘇墨吟正疑狐他要作甚,手卻被他毫不猶豫的給抓了過去。
"別亂動,你再亂動我便只能叫人把你給綁了上藥了"蘇墨吟看到那被他抓住手腕的手,臉皮驀然一熱,蕭煥雲低頭一邊給她的手心上藥,一邊小心翼翼的給傷口吹氣,那耐心溫柔的樣子讓蘇墨吟一時間都不由的生出恍惚來。
低垂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一低頭那如墨的黑發微遮住臉,蘇墨吟不得不承認蕭煥雲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想到片刻前,自己分明還被他氣的火冒三丈,咬牙切齒。可現在看他體貼的給自己上藥,那些火莫名其妙就這樣跐溜一聲消弭無聲了。她明明應該很讨厭被他親近的,可是當他真的表現溫柔的對待自己時,蘇墨吟承認那一刻她像是被人使了定身術似的徹底傻眼了。
"男女授受不親,我自己來。"蘇墨吟看着看着,心裏沒來由的生出幾分慌亂,只覺得被他抓着的手都不似自己似的,她慌的趕忙收回視線想把手抽回,都說色令智昏,她怎麽能這麽輕易的為色所迷呢。
只是她手一動,卻被蕭煥雲一下給拉了回去,他微擡臉,嘴角帶着笑沖着她微微一挑眉道:"十日之後便是婚期,你該習慣才是。"
蘇墨吟聞言腦子一瞬如炸開的鍋,她怎地忘了兩人的婚事是在十日之後。先前的逃婚離家,又在路上經歷了這一系列的變故,在家養傷的時日,她已然忘了自己與蕭煥雲的婚期已越發逼近。
十日之後便是婚期,她怎地全然忘了這一茬。他說習慣,他這話的意思莫不是要她習慣他的舉止親昵,确實,她若與蕭煥雲結為夫妻。這肌膚之親自然是無法避免的。
她猛然念及母親曾囑咐過她為人妻該如何侍奉丈夫及相夫教子之事,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一顆腦袋像是被人扔進滾燙的開水裏似的發燙,她一下羞紅了臉,耳根紅的滴血,看着給自己上藥的蕭煥雲,那一刻她窘迫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也顧不得自己受傷的手的還未包紮好,猛地抽回手張口結舌的紅着臉道:"誰要。。。誰要習慣了。父親讓我來探探你的傷勢,看你這模樣,只怕一時三刻也死不了,既然死不了,那我便先告辭了。"
蘇墨吟一下站起身,臉上滿是窘迫和急切,像是深怕蕭煥雲會從自己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若是自己會錯了意,那豈不更尴尬難堪,她可不要再叫他瞧了笑話。
只是她猛地一下站起身正欲逃之夭夭,卻不想門外突地就響起蕭芷月脆生生的一聲喚。
"雲哥哥。"
那一聲來的突兀,猶如平地驚雷似的,蘇墨吟被那一聲吓得猶如驚弓之鳥一般,整個人都不由的定在當場。
蕭芷月話音方落,人已從院外走了進來。
蘇墨吟聞得動靜,忍不住一瞬心慌,腦子裏徒然就冒出知夏戰兢兢擔心自己進聽風閣被蕭芷月發現挨罰的樣子,那一刻,她也不知該作何反應的好,只想着莫叫蕭芷月撞見自己。害得知夏受罰。
情急之下眼看門口一人影就要走進門來,一慌神,她根本未來得及細想,左右一張望,腦子還沒轉過彎,擡眼一瞥蕭煥雲房中的床榻,竟是沒頭沒腦的一下沖過去扯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蕭煥雲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跳,楞楞看着閃電般躲進被窩的蘇墨吟,那一刻,他除了吃驚和不明所以,有的只是滿滿的震驚和不敢相信。
他雖知蘇墨吟懼怕自己那刁蠻妹妹,卻未想到她竟是吓的這般模樣,那架勢分明是老鼠見着貓,想到片刻前她還一副伶牙俐齒的驕橫模樣,如今卻躲得比耗子還快,他好笑的盯着那鼓作一團的被子,頗有些哭笑不得。
蕭芷月一下跨進房門,正好撞見蕭煥雲楞楞發笑的樣子,她忍不住奇怪的看他一眼開口問道:"雲哥哥你在笑什麽?"見他看的出神,她也不由得尋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沒什麽。"蕭煥雲趕忙收回視線故作無意的開口,既然蘇墨吟怕見她這個刁蠻妹妹,他也不勉強。因為蘇蕭兩家的婚事,她這妹妹本就對蘇墨吟存了成見,而今這樣反倒省了兩人見面生了沖突。他不由的往床前站了站了,有意擋了視線不讓蕭芷月瞧出床上的端倪。
蕭芷月也根本未在意他床上的異樣,歡喜上前,伸手卻是一把拽住蕭煥雲的胳膊眉開眼笑的道:"雲哥哥,你快看看,看我把誰給你帶來了?你肯定想不到。"她笑着開口,臉上帶着邀功似的得意。
蕭煥雲正好笑蘇墨吟那一瞬的反應,也未留意蕭芷月進門時,身後卻還跟着一位令一位侍女打扮的年輕女子。擡眼看時,嘴角的笑意霎時間戛然而止。
"微臣蕭煥雲,拜見公主。"蕭煥雲一瞬反應,看到眼前那侍女打扮的年輕女子竟是一下子恭敬拜禮。
"雲哥哥。"蕭芷月見蕭煥雲如此反應,不由地驚了一跳,伸手趕忙想去拉他起身。
"煥雲,你這是作甚,你快免禮。"那被稱作公主的女子見他如此大禮,急得忙不疊的也想去扶他。
只是她近前,蕭煥雲卻像是有意避開她的手,自己直起身恭敬的道了一聲:"謝公主。"
那語氣畢恭畢敬,顯得淡漠又疏離,那被稱作公主的女子緩緩收回僵硬伸手的手,臉上頗有些難過和苦澀。
"雲哥哥,迦禾公主可是特意從宮裏頭跑出來看你的,你怎地這樣生分。"蕭芷月看到那迦禾公主臉上略帶難堪的神色,心裏只覺得不忍,忍不住近前挽住她的胳膊為她抱不平。
"月兒,你又胡鬧什麽。你難道不知公主身份尊貴容不得閃失,萬一生了什麽意外,我們蕭家怎擔待的起,還不快去叫人備車把公主送回宮去。"蕭煥雲突地板臉疾言開口,倒叫蕭芷月驚了一跳,那語氣竟完全不似片刻前的溫文。
她本以為蕭煥雲見了迦禾公主會很驚喜很開心才對,可眼前,她不但未從他臉上看出絲毫的欣喜與喜色,反倒人才進門他便要差人将人給打發回去。
"可是?"蕭芷月微一遲疑,看到迦禾公主臉上露出的難過神情,只覺得滿心不忍,這迦禾公主為了出宮可是歷了千辛,她今日本是受邀進宮陪公主賞花的,後來入了宮才知這迦禾公主要她進宮卻是托她想法子領她出宮來見蕭煥雲。
她擔心他的傷勢,一心想出宮探望,可奈何宮裏門禁森嚴,要出宮談何容易,蕭芷月适才想了法子将她打扮成自己的侍女将人帶出了宮。
她這樣不遺餘力是為了什麽?還不是想盡力撮合他與迦禾公主,可看蕭煥雲的反應,他卻是毫不領情。人才進門,他便冷冷的下了逐客令。他難道還不明白迦禾公主對他的一番心意嗎?
"雲哥哥,公主冒這麽大險偷跑出來是為了誰,還不是因為擔心你,想見見你,你怎地這樣不近人情啊。"蕭芷月又是委屈又是不平,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月兒,你莫要胡言。公主金枝玉葉,微臣斷不敢勞公主挂心。我的傷勢已無大礙,為了公主安危,還是早些回宮的好。"顯然對于蕭芷月的話,他全然未在意,像是完全聽不懂她言語間的意味,語氣淡漠的生分的像是個陌生人。
蕭芷月心中氣悶,見蕭煥雲毫不領情,她只覺得委屈不已,張口還待說什麽,卻已聽到蕭煥雲淡淡開口招呼門口的小厮去備車。
迦禾公主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咬着嘴角似在拼命隐忍,她擡眼定定看着态度冷淡的蕭煥雲,複又看一眼努力維護她的蕭芷月,那雙眼滿是悲凄與不舍。
"芷月,我有話要同你哥哥說,你可否回避一下。"她猛地吸了口氣,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一般,猛地擡眼直直看着身前的蕭煥雲,那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決絕和不顧一切。
蕭芷月微微一愣,似徒然間意會過來,她幾乎是想也未想便忙不疊的點頭答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