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也無需五體投地行這般大的禮

梳洗完畢，碧嬈閉了門，正準備給蘇墨吟換衣突然憶起自己還有話都忘了同蘇墨吟交代。

蘇母出嫁前便細細囑咐過她，日後蘇墨吟嫁到将軍府，她需得小心幫襯，莫要讓她在将軍府吃了虧，受了委屈。

蘇墨吟以前總嫌她八卦，愛打聽這愛打聽那的閑事，而今倒也虧了她那八卦的本事，如若不然，她也不能把這将軍府的事事無巨細都打聽了遍。

即便蘇墨吟不大愛聽，她也是要說的。

"小姐，這些話雖然都是我同府裏丫鬟那打聽來的八卦，不過你聽一聽那也是好的，我們在這将軍府人生地不熟，規矩又多，一旦行将踏錯，我怕小姐吃了虧也不知道。"碧嬈走過去，臉上帶着鄭重其事的口吻開口道。

蘇墨吟正拿了碧嬈從箱子裏拿出來的一套桃粉色的裙裳，嬌嫩柔蔓，仿如一朵灼灼盛開的桃花。她拿着衣裙對着鏡子随意的比劃着，聽到碧嬈開口，臉上不自覺露出疑狐。只是聽到八卦兩字，她又有些哭笑不得，這丫頭還真是到哪都不忘八卦啊。

她本不願聽，可賴不得那丫頭臉上煞有其事的神色，她便也端出一副好奇的樣子開口問道："既然這樣，你便說說，這是又聽了什麽了不得的八卦，要你家小姐我洗耳恭聽的。"

碧嬈見她來了興趣。立馬邀功似的嬉嬉笑着湊過去，臉上不自覺帶上幾分得意："我這打聽的這些可全是為了小姐你哦。而今你和姑爺又是有名無實的夫妻，所以我們在這将軍府也無所依靠，這萬事便也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昨兒個，我可是和府中的丫鬟唠了一夜的家常，她才同我把府裏的情況都說了個遍。我都打聽好了，這鎮遠将軍府上上下下加上小厮下人們統共就六十多口人，這南院聽風閣住的是姑爺與小姐你，東院閱微苑是大将軍和夫人的起居之所。蕭二小姐住的是北院明月閣，西院住的是借住在蕭家的表小姐陸挽兒。"

"還有這将軍府當家做主的除了姑爺和蕭大将軍。便是那蕭芷月蕭二小姐和她娘柳素。這姑爺原是大夫人所生，只是十幾年前姑爺的娘親因生下他而患了重病，最後病故了。後大将軍續弦再娶了柳素，就是蕭芷月蕭二小姐的親娘。大将軍這人看着威嚴，但為人大度也和善。姑爺嘛，小姐你說你不喜歡姑爺的為人，可是府裏的丫鬟小厮們，說起姑爺來那都是贊不絕口的，說他不但才貌雙全，還能文能武。待人有禮謙和，對下人也最是和藹友善，也沒什麽架子。"

"還有便是蕭芷月的親娘柳素，她這個人性子寡淡，不喜與人交往，平日也都躲在房中誦經念佛的，也不出房門，府中的事物她也不大過問，反倒是蕭芷月，因為大将軍平日少在府中，大多時候都在校場練兵，而姑爺現在是禦林軍統領，也時常都在宮中走動，所以他們不在，這府中大小事務都由那蕭二小姐說了算。"

"小姐你與姑爺的婚事，那蕭二小姐可抱了很大的異議，聽那底下的丫鬟說，那蕭二小姐可放了話。往後這府中，只要有你就沒她，只要有她就沒你。小姐你與她早有不和，那時候在船上，她就百般刁難小姐你，所以我怕她以後肯定會尋了由頭來有意刁難和責難小姐你的，所以小姐你現在嫁到這将軍府，需得時刻提防那蕭二小姐，她我們惹不起，這往後見着了，小姐你能躲則躲，千萬可別同她硬碰硬，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我聽這府裏的丫鬟說，那蕭二小姐刁蠻任性不說，還動不動就對下人婢女非打即罵，脾氣壞的不得了。所以小姐你千萬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

碧嬈倒豆子似的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蘇墨吟聽着忍不住錯愕的張大嘴，她以前怎就沒發現，這丫頭八卦的本事已是這般的爐火純青了，這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她竟連府中多少口人，住在哪個院落，就連這性情她都給一一打聽清楚了，如若多給她些時日，只怕這丫頭都能刨到人祖墳不可，這這八卦的能力，委實叫人刮目相看。

蘇墨吟雖不知碧嬈為了打聽這些，花了多少心思，磨了多少嘴皮子，可這份真誠待她袒護她的心，她卻是知道的，蘇墨吟心中隐隐也覺得感動異常。

只是碧嬈見蘇墨吟無甚反應樣子，忍不住心急起來，深怕自己說了這一大串，她卻是一句也未聽進去，她忍不住心急的想要出聲強調道。

只是這話未出口，蘇墨吟卻看着她驀地調皮一笑，一擡手故作發誓狀，也端了一副鄭重其事的口吻連忙點頭應承道："好了。我記住了！我保證，以後見着那蕭芷月，我一定跑的比那兔子還快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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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嬈見她這般煞有其事的保證之後，适才放心為她穿戴整齊出了門去。

蕭煥雲守在門外等候，聽到門吱呀拉開，一回頭，就看到蘇墨吟着了一身桃粉色的羅裙從屋裏走出來。

顯然是經過一番精心的裝扮，那原本一頭青絲被碧嬈妥帖的挽起，臉上也不似之前的狼狽邋遢，一身淡粉色華衣裹身，腰若束素，裙幅褶褶，那張臉薄施粉黛，猶如花瓣般嬌嫩可愛，乍看之下。當真是叫人眼前一亮。

蘇墨吟施施然從屋裏走出來，一擡眼就看到靜候在門外的蕭煥雲，一撇嘴角，臉上有些不耐，見他看着自己，她卻權當看不見，搶先一步就往前走。

只是她步子一動，碧嬈在身後忍不住拉住她的袖子小聲提醒道："小姐，你別忘了，即便你不喜歡姑爺。那也要假裝和姑爺很親近才是，別讓府裏的人看出來了。"

顯然碧嬈是看到她故意置氣似的模樣，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蘇墨吟微微一愣，想到片刻前碧嬈的提醒，即便她心裏有千萬個不情願，到底也只能妥協了。碧嬈說的對，她初來乍到的，在将軍府也是人生地不熟，若真受了欺淩，她也是求救無門，只怕到時吃苦頭的也是她與碧嬈。都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她可不會笨到同自己過不去。

她一下止步，腦子裏略一掙紮，終是咬咬牙勉強扯了一絲友好的笑意看向蕭煥雲道："夫君，請吧。"

這一聲稱呼委實來的突然，蘇墨吟原只想着要表現的親近些，适才一下喚出了口，可蕭煥雲卻被她這一聲突兀的稱呼驚的一愣，他也不知蘇墨吟這心裏打的什麽鬼主意，那張臉雖帶着笑。可那笑卻有些敷衍和虛假。

蕭煥雲眸色一轉，心裏隐隐也意會過來，忍不住會心一笑，故意湊過去，走到她身側聲音帶着幾分玩味道："你若真不想叫人揭穿我們兩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那日後，你可得好好表現啊。走吧，娘子。"

蕭煥雲眉眼一挑，語氣含着意味深長，伸手竟是毫無忌憚的一把攬過她的肩頭就走。

蘇墨吟被他一下輕挑的舉止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拍他的手背，只是手一動，蕭煥雲突地側身過來，一下附耳過來淡淡開口提醒道："哎，別忘了好好表現。"

蘇墨吟一下反應，一擡眼就看到一行婢女浩浩蕩蕩的朝他們走來，見了兩人，一福身前齊呼呼的一聲問候："公子，夫人。"

看模樣卻是幾個灑掃的婢女，見她們有禮的行禮。蘇墨吟微微一愣，掙紮的身子趕忙收斂了，任由蕭煥雲摟着她的肩頭摒退她們。

碧嬈掩嘴笑着，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蘇墨吟一心只想着別叫人看穿自己與蕭煥雲貌合神離的關系，全然忘了自己竟被蕭煥雲摟着走了一路。

蕭離已早早等候在前廳，一身紫衣端坐其中，身軀凜凜，見蘇墨吟與蕭煥雲兩人攜手進門，那張端正凜然的臉上不由的湧上一絲欣慰的笑意。開口不由的朗聲招呼道。

蘇墨吟暗暗告誡自己，面對這樣的場面切莫緊張失态，可眼見大廳內已端坐了一群人，她沒來由的就緊張了。

除了端坐其中的蕭離，蕭芷月的生母柳素也端坐一側，神色淡淡的，靜靜看着進門的她。蕭芷月自她進門的那一刻，臉上那噴薄的怒氣已不言而喻，眼神刀子似的就朝蘇墨吟的臉上投了過來。

蘇墨吟權當看不見，故意別過臉不去看她的反應。

挽兒晃着小腿。端坐在最旁的凳子上。看到她，那張小臉一瞬驚喜，聲音甜膩帶着稚氣和撒嬌的意味，蘇墨吟還未站穩，那小小的綠色身影已一下撲到在她懷裏。

"雲哥哥，嫂嫂，挽兒可見到你們了。昨日知夏姐姐不讓我去找你們玩，還說雲哥哥大喜的日子，只能同嫂嫂一個人玩，所以我便只能一早叫知夏姐姐帶我來等你們，上次雲哥哥了答應了挽兒，要帶着嫂嫂一起同挽兒放風筝的，可不許食言。"

自上次風筝事件之後，挽兒對蘇墨吟可謂是說不出的好感，昨日因是成親之日，知夏攔着不讓她去找蘇墨吟，而今一早，她便是早早的起身，想着就是等着蘇墨吟能陪着自己一起玩。

知夏看她小孩子心性又來了，臉上滿是無可奈何的神色，她尴尬的笑着，趕忙上前去拉住她，這好勸歹勸才讓挽兒乖乖候在一旁等着蘇墨吟奉過茶之後再帶她去玩。

蘇墨吟看到挽兒戀戀的眼神和拉着自己衣角的手，心裏沒來由湧出一絲暖意，她忍不住寵溺的笑着摸摸她粉雕玉琢的小腦袋。

方才因為這全然陌生的人，全然陌生的環境，她還有些怯懦和緊張。而今因為挽兒這一親昵的舉止，她一下卸了心防，心裏沒來由竟生了幾分親近和暖意。

婢女端着茶水過來，蘇墨吟看着，心裏暗暗一咬牙，只得硬着頭皮想着碧嬈先前的囑咐，她有禮的接過茶盞，依葫蘆畫瓢反正全照着碧嬈教的來做就成。

碧嬈說的不錯，這蕭離雖看着嚴肅，有些不怒自威的樣子，但待人卻是慈愛親切的很。蘇墨吟奉完茶，蕭離還細心囑咐府中之人要好生伺候，更是出言告誡一旁臉色憤憤的蕭芷月莫要再驕橫無禮。

很顯然他也知道蕭芷月對蘇墨吟頗有成見，就怕她那刁蠻性子上來。又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蕭芷月氣的杏目圓瞪，原本只覺得蕭煥雲有心偏袒蘇墨吟，而今竟連父親都這樣袒護她，她越發氣恨，心裏氣的直咬牙，若不是懼怕父親發怒，她當真有沖動讓人把蘇墨吟給丢出府門去。

這個将軍府是她的将軍府，她為何要對這樣一個突然闖進他們生活的不速之客以禮相待。蕭芷月越想越懊惱，心裏滿滿的都是委屈和不甘。

看到蘇墨吟端着茶盞來向母親行禮，蕭芷月一下來氣，眼神一遞看向一旁伺候的小丫頭，那丫頭心領神會，顯然兩人之間已是預謀好的。

蘇墨吟端着茶盞正要行禮，裙擺卻叫人一下踩住，她一個頓步，腳步不穩，腿一趔趄整個人一下便朝前摔了出去。

"小姐"碧嬈驚了一跳，眼看蘇墨吟手中的茶盞應聲而碎，發出一聲脆響，那身子一下便要朝那破碎的瓦片栽下去，她吓得臉色大變，脫口不由的驚呼出聲。

"啊。"驚吓來的太快，蘇墨吟根本未來得及反應，身子一下失衡，眼看就要往那碎片上摔去，她心裏暗叫一聲不好，卻未曾想，一旁的蕭煥雲反應卻比她快得多，她一下栽出去，身子卻一下叫人給抱住了。

周圍人眼看她一下摔倒。都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蕭離眼急的喊了一聲小心。可想扶住她已是不及，他一下站起來，連帶身側的柳素也變了臉色，伸手本能的也想接住她，可蘇墨吟已迅速被蕭煥雲給一下接住了。

"只是奉個茶，你也無需五體投地行這般大的禮啊。"蕭煥雲忍俊不禁的笑着道，對于蘇墨吟冒冒失的行為他顯然是見怪不怪了，所以他也未注意到蘇墨吟身後跟着的小丫鬟那有意為之的小舉動。

蘇墨吟被他一下抱住，臉上楞楞的，那吓得煞白的臉緊貼着蕭煥雲的胸口。她感覺到有一只手摟住她的腰，強而有力，她連反應都忘了，直到蕭芷月一聲放肆，她才心有餘悸的緩過神來，猛地就從蕭煥雲的手裏掙脫開。

"爹，你看她哪一點像個大家閨秀，奉個茶都不會，差點就傷了我娘。你說雲哥哥娶她這樣一個冒失無禮的丫頭，到底是為了什麽啊。你要她這樣的人做我們蕭家的媳婦，簡直就是丢我們定遠将軍府的臉。"蕭芷月一下揚聲，像是一下踩住人痛腳似的，語氣滿是鄙夷和不依不饒。

柳素看到自家女兒氣惱的神色，原本欲去扶蘇墨吟的手不由的縮了縮，她自知蕭芷月的脾性，也知道自蕭煥雲要與蘇家的丫頭成親開始，這自家女兒便憤恨不已。只是她第一眼看到蘇墨吟，莫名覺得她不似她口中描述的那樣不堪。

她說她長得獐頭鼠目，舉止粗俗又無禮。可柳素看着卻覺得這蘇墨吟長得頗為嬌俏可人，舉止也算大方得體。方才那一摔，許旁人未在意，可她卻看在眼裏，是自己女兒使的小伎倆才害得她在人前失了儀态。

她有些無可奈何，見蕭芷月不依不饒的面含怒色，她又不能揭穿，只得裝作什麽也不知。

"算了，月兒。墨吟也不是故意的，沒摔着就好。來人啊，把東西收拾一下。"柳素含笑和氣開口，擡眼示意方才那故意踩住蘇墨吟裙角的丫鬟上前收拾摔碎的茶盞。

"娘。她這第一天進門就這麽沒規矩，以後只怕更無法無天。你們怎能縱容這樣一個粗俗不懂禮教的丫頭啊。"見柳素沒有開口幫腔，反倒出聲打圓場，蕭芷月越發怄氣，不由的面露怨怼開口斥責道。

卻不想她這話音一落，猛地就聽到蕭離勃然大怒的一拍案板厲聲喝道："住口！堂堂蕭家二小姐，一口一個丫頭，這就是你娘教的好規矩。墨吟如今已是我堂堂定遠将軍府的少夫人，你大哥的妻子，你該喚她一聲大嫂才是。誰許你出言不遜，這般沒大沒小的。還不快給你大嫂賠不是。"

蕭離厲聲責令，眼神冷冽且不容反駁。

蕭芷月顯然被蕭離勃怒的樣子吓住了，一時怔住。蕭離自小對她雖嚴厲，可卻不曾這樣當着旁人的臉指責過她，而今為了蘇墨吟他卻要她服軟認錯，她頓覺委屈又憤恨，看到周遭齊刷刷看向她的眼神，她頓覺有失顏面。她那樣的性子，又怎可服軟，眼圈一紅，氣的跺腳道："休想。我又沒錯，憑什麽要我道歉。"

說完也不管蕭離臉上怒氣噴薄的臉色，一甩手，猛地撞開身前的蘇墨吟就跑了出去。

蘇墨吟被她一撞，整個人都被撞的一個不穩，蕭煥雲正好站在她身側，她倒是想避都避不開。卻是一下撞到他懷裏。

柳素眼急的想出聲喊住她，卻已不及。只得幹急眼的朝蕭離投入無可奈何的一眼。

蕭離雖臉上有氣，可看到蕭芷月紅着眼跑出去的身影，他也不好再發作。只得歉疚一笑，望向蘇墨吟。

蘇墨吟被她撞得的肩膀生痛，只覺得自己委實無辜，這險些摔倒的是她，她只言片語都未來得及開口，便這般莫名其妙的被這蕭二小姐記恨上了。

這碧嬈還囑咐她以後見着這蕭二小姐能躲就躲，能避就避，而今看她這架勢，日後只怕是避無可避了。

她無奈喟嘆一聲，正想着還是趕緊把禮行完了，趕緊閃人。未想到，她這一回神，卻發現自己正躲在蕭煥雲懷裏正被他扶着。

看着蕭芷月跑開的身影，他忍不住低頭對着她無奈一笑，對于蕭芷月，他似乎也是滿臉的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