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第二日聞青和沈重信在車上時就聽到新聞,播報員的聲音平靜而冰冷。

“淩晨兩點在新城貨車廢墟發生了槍擊案件,目前涉及多方不法集團,現場三人死傷,警察正在調查……”

沈重信随手切掉,本就昏昏欲睡的聞青頓時清醒過來,打了個哈欠,就聽到沈重信不停在唉聲嘆氣。

聞青好笑說:“也就陪人去一趟巴黎,置于要你的命嗎?”

沈重信哼了一聲:“你道我是為了這個?我是在擔心你。”

聞青莫名其妙指着自己,“我?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沈重信噼裏啪啦埋怨:“這老狐貍,你這不都要進組了,還讓我走開,我不看着你,你還不給我

上天?”

聞青:“……”

聞青演女一號的古裝劇終于開拍,這次進組沈重信非常重視,因為這次的拍攝不僅耗資大手筆,

還是某電影壇上國際級分量的導演執導,男主角更是在大大小小獲獎無數的影帝,用沈重信的話

說,聞青就是走了狗屎運,才可以一眼被導演看中。

他說:“所以我給你找了個人跟着你進組,雖然不指望他能給你照顧生活起居,但至少有什麽事情也能看着你一些。”

聞青一臉莫名其妙,“這樣的人你還讓他跟我進組幹什麽。”

沈重信一臉吃了翔一般難看,語氣也充滿不信任,“難道會是我讓那傻逼跟你進組?老爺子的意

思而已。”說完他又忍不住重重地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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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青看到他臉色,已經有點猜到是誰了……

沈重信臉色像是要殺人:“如果給我整出什麽幺蛾子,看我怎麽宰了他。”

……

薛敬鼻梁上架着韓版金邊墨鏡,金發都被厚厚的發膠梳到後面,露出飽滿的額頭,薛敬一手插

兜,一手拉着聞青的行李,走姿風騷。

他走了兩步,霍地停步,向後望去,微微摘下墨鏡。

“怎樣,你哥今天這行頭帥吧?”

反觀很是正常的聞青,休閑格子連衣裙,收腰的地方襯得她腰盈盈一握,她抱胸審視了薛敬一

眼,他今日穿的淺藍色背帶褲,見聞青看過來,急忙騷包地擺出一個姿勢。

聞青收回目光,決定眼不見為淨。

……

開機儀式,聞青等人頂着大太陽,在劇組擺好的儀式上上香,然後大家跟着導演的口號,笑嘻嘻

地喊道:“收視長虹,大賣大火!”就這樣完成開機儀式,氣氛熱絡無比,導演同叔是個文質彬

彬的大叔,很是平易近,笑起來時法令紋明顯。

炮竹燃起炸裂的時候,聞青和飾演男主角的聞諾站在一起觀看,男人濃眉大眼,一臉正氣,身材

高大,三十幾歲,氣勢很甚。

倆人無話地站在一起,本來相安無事,炮竹突然噼裏啪啦地一跳,彈去的正是聞青腳邊的方向,

火光閃現,幸好聞諾一個眼疾手快把她往旁邊一拉,她才免于被炸傷。

“沒事吧?”

這是聞諾第一次跟她開口說話。

聞青還有點後怕,但是表情很鎮定,點點頭道:“沒事,謝謝。”

工作人員見到此景,忙趕上去關心,聞青和聞諾擺擺手,紛紛說沒事,同叔很是不滿意,責問這

炮竹是從哪買來的,有人答了,他嚴肅道:“下次換一家!”

制片人大笑:“開機就一次,沒下次了!”

同叔大手一揮,“那就殺青的時候,給他放個三日三夜!”

衆人嘩然,“導演,誇張了吧,三天三夜城管該找上你了哈哈哈。”

一時有些驚慌失措的氣氛輕松了許多。

……

聞青等人在酒店休息一會後,集體在樓下飯店吃晚飯,正吃着的時候,聞青突然感覺到有人拍了

拍她的肩,她下意識轉頭回去,只見一女工作人員怯生生地站在她身後,手裏捏着一罐藥膏。

聞青不認識她,問了一句,“有事?”

女工作人員把手裏的藥膏遞過去,小小的玻璃罐包裝樸實,她說話的時候不敢看聞青的眼睛,視

線一直飄,看起來有點害羞。

“中午的時候我看那炮竹往你哪裏蹦,不曉得你有沒有被燒傷。”她語氣變得熱切起來,“這是

我老家特産的膏藥,擦在傷口上特別快好,要不你拿着吧。”

聞青中午幸虧聞諾拉她一把,所以她沒事,她搖搖頭,“我沒事,謝謝你。”

女工作人員一愣,似乎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撓撓頭,笑起來,露出兩個小虎牙,“那樣啊,那打

擾了,你慢慢吃吧,我先回去了。”

說完就要走,誰知被聞青叫住。

聞青笑容淡淡,“你叫什麽名字?”

女工作人員趕緊回答,“我叫蘇煙,是實習編劇。”她眨眨眼,說:“我特別喜歡看你演的那部

同生,你在裏邊真的演得好厲害啊,那會兒我是高考畢業跟同學一起去看的,最後都哭得一把鼻

涕一把淚的,現在想起都覺得超級丢臉,可是又恨驚嘆原來你才比我們大一歲。”

同生正是聞青那部拿影後的小品,聞青點點頭,簡單地跟她道謝,沒有再多說什麽,蘇煙也識趣地很快離開,她走出幾步就有一個纖瘦的男人拉着她胳膊,小聲地關切道:“怎麽樣了怎麽樣

了?她說啥沒?”

蘇煙搖搖頭,微垂着的頭看起來有些沮喪。

男人跟她看起來關系親近,見她手裏還捏着那藥膏,立刻打抱不平起來:“她那人怎麽那樣啊,

你不是她迷妹嗎?她就這樣趕蒼蠅一樣打發你啊?端着也不是這樣端着吧,怪不得她黑粉那麽

多……”

蘇煙一聽立刻急了,“你別亂說,她性格一向是這樣的,沒有對誰特別不一樣……”只是她想着

沒能離心目中的女神更進一步,有些沮喪,她苦笑道:“我只要默默喜歡她,支持她就好。”

那男人看蘇煙一副歇菜的樣子,嘆一口氣,嗔道:“就你這點出息!不準哭!老子可不喜歡女

人,絕對不會對你憐香惜玉的啊。”

蘇煙破涕為笑。

而聞青的粉絲本來就不多,她也收過一些小禮物,這麽近距離地接觸來自粉絲的好意她也是第一

次,所以她也有點失措,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她自覺無以回報,所以每一部戲每一部作品

她都全力以赴,雖然讨厭她的人更多,她也覺得她能為那些粉絲也只能做這麽多了。

應該說,她本來就不能理解這些人對她的喜愛,或者是憎恨,她根本就沒有跟他們接觸過,而那些人對網上塑造的形象,或如癡如狂、或痛恨入骨,這些都是她無法理解的。他們怎麽能對網上一個有點虛構的,遙遠的,而與生活沒關系的人投入這麽多精力和感情呢?

她這想法就時常被沈重信狠狠批評。

“粉絲就是你的衣食父母,你的上帝,如果沒有他們,你的錢哪裏來啊?你的名氣怎麽來啊?如

果沒有粉絲為你買賬,你覺得還有會公司願意在你身上投錢?”

聞青常常不以為然。

而目睹這一切的薛敬,叼着個豬蹄子,賊兮兮地湊到她耳邊說:“你小心點,說不定是你隐藏的黑

粉,那藥你一用,說不定就”他做了個割喉的動作,“一命鳴呼。”

聞青推開他的頭,翻了一眼,“以後少看些腦殘電視劇,看你把腦袋都看壞了。”

……

這次劇組是良心劇組,或許是大家都被同叔的敬業态度給感染,劇組上下工作人員都堅守崗位,認真而耐苦,大家都秉持着同一顆心,把這部戲給拍好。

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只有真刀實槍,只有一顆赤子之心。

聞青在這樣認真的氛圍下工作很是舒服,演戲也很是享受,比起之前待的劇組,她算合群許多,大夥提議的聚會如果她不累,都不會太抗拒,主要的在這裏大家都是平等的,沒有因為她在網上的名聲不好而對她差別待遇。

這天氣差不多四十度,他們一大班人卻在拍冬天的戲,厚厚的衣服裹在身上,簡直是行刑。

那天是一場很重要的宮廷戲,是反間計的反間計,一下 戲,演員們沒有迫不及待地脫下外面那層粽子,而是急切地去看一遍回放。

大家神情凝重地聚在一起看完,看完之後,同叔一邊抱胸,一邊擡頭問站在上方的聞青和聞諾,“你們覺得怎麽樣?”

聞青皺着眉指着攝影機,同樣不滿意,轉頭去問聞諾意見。

抱胸站在她身旁的聞諾點頭附議,同叔說:“其實這條也可以用,但是我覺得,以你的能力,遠遠能做得比這個好。”

聞青看向他,同叔說:“這只是你發揮穩定的表演,但是有所突破,還沒看到,我的戲就是要把

最淋漓盡致的表演呈現給大家,你懂嗎?不管來幾遍。”然後又拍拍聞諾,說:“聞諾,你比較有經驗,到時候記得幫幫她。”

聞諾笑着答應,“沒問題。”

聞青終于被激出狀态,聞諾也随機應變,待倆人下戲後再一起去看攝像機時,都覺得暢快無比,聞諾友好地抱了聞青一下,聞青沒有抗拒,笑得如釋重負。

……

那天收工後,同叔招攬大家一塊兒去喝酒,劇組上下大聲說好,然後浩浩蕩蕩一百幾十個人去到酒館,喝得那叫暢快淋漓。

酒菜宴席,觥籌交錯,身邊都是一起奮戰的同伴,很多人喝着喝着哭了起來。

一個總是話不多的燈光師喝醉了,哭着滔滔不絕,說:“我快半年沒見到我孩子了,有時聽到孩子的聲音,想到我這麽長時間不能陪在他身邊,總是覺得心酸。”

很多人聽了,想到家裏的人,不論是老母親,新婚的妻子,還是呱呱墜地牙牙學語的孩子,都是想家的臉色。

聞諾也說起他的家庭。

聞諾雖然是當紅影帝,但是早就在年輕的時候成家,他的妻子是高中的初戀情人,他踏入演藝圈沒幾年沒有名氣,正是最困苦最難的時候,他的妻子選擇嫁給他,第二年給他生了個漂亮男孩。

聞諾和聞青今天彪了出戲後,都萌生出一種類似戰友的友情,他翻出手機的珍藏照給聞青看,只見他的妻子不施脂粉,手裏抱着晶瑩剔透的孩子,低垂着眼簾,笑容恬淡,身後的窗口陽光灑滿一室。

聞青看了,點頭贊道:“你妻子看起來很溫柔。”

聞諾聽到聞青的稱贊,像是很開心,他也低頭看着自己手機的妻子,眼裏的溫柔像是要傾瀉出來,“我老婆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嫁給我,陪我挨了幾年苦日子,終于熬到了,我卻不能每天在家裏陪在他們身邊,其實你說,人一生到底追求着什麽呢?追求到了功成名就,卻不可避免放棄了親情,你說,到底值不值得?”

聞青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我要做的,就是不停往前走。”

聞諾收起手機,對她笑道:“你現在年紀還小,一心拼事業也是對的。可是等有一天你有了家庭,有了牽挂的人,就會懂那些無可奈何了。”

聞青今日也喝了不少,她聽着聞諾的話,聽着身邊人對家裏的牽腸挂肚,她沒有想到家裏的任何人,反而想起了路生南。

快兩個月了,她和路生南沒有任何聯絡。

他在做什麽呢?

可能是酒精的催化,有些東西熱熱辣辣的,在她內心裏湧動,就像一只快要逃出囚籠的猛獸,再也關不住。

她好想見他。

……

薛敬背着聞青回酒店,罵罵咧咧地把她扔到床上,随便用濕毛巾幫她擦一擦臉,“你這只豬!真是白養你了!酒量這麽差還敢喝這麽多!”

聞青哼哼兩聲,一個揮手,差點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薛敬鐵着臉,打了水給她擦了擦臉,也算仁至義盡, “媽的我又不是你媽,你自己玩去吧。” 門一甩上又出去浪了。

他這幾個月在劇組裏也算混得如魚得水,別人都知道他是聞青的義哥,都笑嘻嘻地喊他一聲薛

哥,喊得他通體流暢,他人又搞笑爽快,很快就跟大夥混熟,這會兒便是跟大夥喝第二攤去了。

聞青半夜的時候清醒了,只覺口幹舌燥,摸黑起來喝了口水,然後按亮手機看了一眼,眨了眨,

她想也沒想,按下那串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爾後傳來溫柔的女聲,提示她現在的手機沒人接。

她就像着了魔一樣,連續撥通那個手機。

到底還是沒通。

她按開免提,有些歪歪扭扭地爬起來地打開窗口,只見她的窗口外面正對着一條河,河邊的路燈

隐隐綽綽地倒在上面,波光粼粼,又那麽深沉而安靜。

她笑了起來。

這時,電話被接起。

“喂?”

她聽到他的聲音,心想,他聲音還真好聽啊。

她又笑了起來,“你再說些話。”

路生南皺着眉聽她的笑聲,只覺有點不對經,“你喝酒了?”

她又瑩瑩地笑,聲音裏都是笑,“路生南,我沒醉,我清醒着呢。”

路生南一聽,更加篤定心中的想法,這女人到底是喝了多少,才能醉成這副白癡模樣。他靠在床

頭,點燃一支煙,腦袋還有些懵,強作清醒,他為了守着狗蛋,都睡不好覺,現在事情辦穩妥

了,他好不容易安心睡下,就被這沒心沒肺的人給一通電話給吵醒。

他沒好氣地哼笑一聲,“喝醉了,才想起打電話給我了?”

說完,他自己也愣了愣。聽她沉默了,他耐心地等了一會,等到半支煙抽盡,她都沒有開口。

他聽了一陣,只覺得她呼吸均勻穩長,挑了挑眉,問道:“你睡着了?”

“沒睡。”這次她很快就回答,只是聲音很輕,更像是藝語。

聞青望着暗河,聽到他在一陣低笑,臉有些燒。

他此刻雖然沒有在面前,但聞青知道他現在肯定是垂着哞,勾着唇,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痞

氣十足,但不會讓人覺得輕佻,只會覺得,這人怎麽能集正氣和邪氣于一身,但又不讓人覺得突

兀的感覺。

聞青細細地描繪着,還真的給她描繪出來。

他說:“你怎麽總在半夜給我打電話。”

聞青眨眨眼,“有嗎?”

“有。”

“是嗎?”

“嗯。”

這樣沒營養的話題,倆人持續了一會,然後沉默下來,正當以為她以為這次真的要挂上電話時,

對方突然問:“最近你在幹嘛呢?”

“來黃城拍戲了。”她頓了頓,說:“已經兩個月了。”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問了一句聞青想都沒想到的問題。

“什麽時候回來?”

聞青頓了頓,然後快速地笑了聲,沒頭沒腦地說:“路生南,我們和好吧。”

路生南覺得有趣,掀起被子,走到浴室,看了眼鏡中的自己,洗了洗手,歪頭夾着手機,随口

道:“我們什麽時候吵的架。”

聞青冷笑一聲,“你裝失憶倒是裝上瘾。”

路生南笑,“怎麽敢。”

流水聲之餘,她清冷的聲音傳來,“真的,我們和好吧。”

路生南一頓,沒出聲。

她繼續說:“這樣我就可以在很想你的時候,跟你說,我想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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