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聞青本就喜靜低調,所以也沒打算鋪張,她覺得這本就是兩個人的事兒,倒是路生南提議請幾個親近的好朋友吃飯,也算通知一聲,聞青略一思考便同意了。
這真的是簡簡單單的飯局。
路生南叫了幾個自己的兄弟,其中包括刻子和馬陸,而聞青這邊只叫了薛敬和蕭毅染,因為她知道叫了沈重信他也不會來。
一共七個人,路生南定了個包廂,氣氛也不尴尬,很快就熱絡起來。幾杯酒下肚,路生南的兄弟便肩搭肩舉着一杯酒來到聞青面前敬酒,“嫂子,今天是你們的大喜的日子,這杯我們必須敬你!”
聞青回笑,一樣爽快喝完手中那杯。
“嫂子好酒量!” 兄弟們一陣喝彩,正要再敬第二杯時,卻被路生南伸手擋了。
路生南笑說:“她不能喝這麽多了,我幫她喝。”
結果立刻引來調侃:“哎呀我去,從來沒見南哥笑過,果然在嫂子面前就是不一樣!幹了幹了!南哥你們一定要幸福,白頭偕老啊!”
路生南對這些話很受用,仰頭幹了,動作利索地半點多餘不帶。
那知他這杯酒剛灌下,有人猛地突然拍桌而起,衆人立馬看了過去,薛敬這時微醺,大着嘴巴指着他道:“你個好小子,之前看到你跟着我們家青子就知道你不安好心,這會兒竟然還真給你拐去了。”
路生南和聞青齊齊看向他,一時沒說話。
蕭毅染還算清醒,忙拉了拉薛敬衣服下擺,“幹什麽呢,趕緊坐下,就你戲最多。”
薛敬卻不理,自顧自地叨叨道:“我這妹子是我從家鄉帶出來的,我跟她只差沒有血緣這層皮,你一定要好好對她,不然我第一個扒了你的皮。”
路生南卻站了起來,倒滿酒杯,對薛敬鄭重說:“這些年多謝你,從今以後換我來照顧她。”
說完就幹了這杯酒,薛敬也敬他條好漢,頓時大喊一聲好,倆人霎時間就突然拼起酒來。
到底是一群血氣方剛的年紀,說起拼酒那就來勁,氣氛頓時熱烈得不得了,蕭毅染看他們喝得毫無節制,忍不住小聲去對聞青說:“你也不去勸勸啊,喝這麽多那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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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青卻只是淡笑着看着他們,看到路生南少有地跟一群人喧鬧呼喝,她眉眼都是柔的,對蕭毅染說:“随他們去,管他們這麽多幹什麽。”
蕭毅染瞥見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好像還有點不可置信一樣,喃喃自語道:“沒想到你還真的結婚了。”
還是跟這樣的男人。
一個一無所有,案底重重,缺了左耳的男人。
但是當蕭毅染看到聞青看向路生南的眼神,她就知道這男人對聞青有多大的意義。
她淡漠的雙眼像是鍍了層光,
她有點好奇地問聞青:“你什麽感覺?”
聞青把視線收回來,笑着說:“什麽感覺?”
“結婚啊。”
聞青頓了頓,想了一陣說:“就是每天醒來後,都會充滿期待。”
……
倆人吃完飯後已經是後半夜,路生南已經有點醉了,但是人還算清醒,但終究還是不能開車,最後是聞青開車回到新住處。路生南在地段較偏僻,但是隐秘性較好設施完善的小區買了棟公寓,一來是之前的出租房太小,總不能委屈聞青跟他擠,二來聞青怎麽說都是公衆人物,他們這新的小區保安還做得不錯,進出控管都相當嚴格,聞青進進出出他也放心一些。
路生南今天好像是真的很高興,雖然他表情還是始終如一,淡淡的沒什麽表情,但是聞青就是能感受到他的喜悅。
倆人一進屋路生南就鬧他,聞青被撓得笑出聲,伸手去推他,“你先去洗洗,全身都是味兒。”
路生南低頭聞了聞自己,然後又拿鼻尖湊近聞青的耳旁,然後低沉沉地笑了。
說:“果然有味兒,但咱倆的味兒不一樣,你香。”
聞青被他那沉聲的笑撓的有點心悸,總覺得他今天看她的眼神有點放肆,她沒有動,靠在門板上,盯着他半響,表情淡淡。
路生南被她這有點警告的眼神給逗笑了,去捏了捏她臉頰,然後就轉身進去洗漱了。
聞青靠在門板上,看他真的去洗漱了,才不動聲色地呼了一口氣,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臉頰,有點熱,可是她明明就沒喝多少,怎麽也有微醺的感覺。
拍了自己的臉頰後又覺得這個動作傻,便停下了。轉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嗓子瞬間就潤了,她端着水杯環顧四周,他們也剛剛搬進來,很多東西都還沒整理好,大大小小的箱子堆了一地。
聞青心裏這才算有點真實感。
她走進書房整理時見地上放着一個箱子,好像是路生南帶過來的,其實這屋裏的東西大多都是她的,當時她看到路生南帶來的只有一行李袋和一箱子時,便納悶這人一直以來都怎麽生活的。
她彎腰去開那箱子,想着把東西都整理好。結果在拿來美工刀正打算打開時,像是想起什麽,她動作頓了頓,沒有繼續下去。
她頓時想起,這好像是路生南姐姐的遺物。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聞青回頭去看,只見路生南站在門口,垂着哞盯着蹲在地上的她,他剛洗完澡,身上都是水汽,水珠順着額前的發滴下來,只是他雙眼黑得像是身後沒開燈的走廊。
聞青只是有一瞬間的緊張,随着就把視線收回,擡手把那箱子給抱了起來放到桌上,淡淡說:“你把箱子隔這很容易讓人跌倒,我把它擱這兒了。”
路生南的目光卻只是緊緊追随着她,看她把箱子放到桌上,又看她往自己方向走來。
聞青來到他面前,站定,說:“我開到一半發現是什麽後,就沒有想要再看下去了,裏面的東西我都沒有碰過。”
她看他還是沒什麽反應,正要再說什麽時,卻沒想到路生南冷不防地伸出手,然後緊緊地把她攬到懷裏。
他低聲叫她:“聞青……”
聞青覺得他把整個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那麽沉重,那麽令人喘不過氣,她頓時覺得可能沉重的不是身體,而是靈魂。
她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的靈魂能這麽沉、這麽重。
她摸了摸他半幹的發,輕聲道:“怎麽沒把頭發擦幹。”
“想早點見到你。”
“……”
聞青無言了一陣,路生南埋首在她脖頸間,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說:“你別多想,我只是剛剛突然想到我姐才愣住了,不是因為你碰那箱子,那裏面的東西你想看都能看,我不介意。”
聞青說:“那是你姐的東西,我不會看,也不會碰。”
聞青說完,他沉默了好久,但是卻沒有松開她。
良久後,他沙啞開口:“我還沒帶你去見過我家人。”
聞青擡起一胳膊抱住他的頭,“嗯。”
“找個時間帶你去見見他們吧。”
“好。”
“選個好天氣。”
“好。”
“我爸喜歡小米酒,到時候提醒我給他老人家帶倆瓶。”
“嗯。”
路生南說完,又沒聲音了。
聞青靠在他肩膀上,問道:“你累了嗎?”
他嗯了一聲,聞青便輕聲說:“去睡吧。”
路生南又低低嗯了一聲。
那晚他們什麽都沒有做,只是路生南緊緊攬着她,倆人一起在這陌生又意味着新生活的地方一通入睡。
……
倆人一覺睡到快中午後才開車出門,想着今天要去拜祭路生南家人,聞青今天特地選了條素淡的裙子,也沒化妝,就描了個眉,但她本就生的好,這樣更顯得她氣質幹淨冷清。
路生南就買了兩瓶小米酒,其餘的什麽都不買。
倆人來到的墓園規模很小,倆人在入口處登記,聞青看到這幾年來登記簿上有路生南名字以外,還有個叫孟廣明的,不過來的次數也不多,也就兩次。
最後一次還是兩個月前。
聞青沒問,路生南也沒說這人是誰。
路生南帶着聞青熟門熟路地找到安置他父母骨灰的位置。他把兩瓶小米酒打開,然後對她招招手,說:“來。”
聞青順從過去,路生南把香遞過去,聞青接過來,一邊聽到他在一旁說:“爸媽,這我媳婦,前幾天咱倆領了證,今天一起過來看看你們。”
這還是聞青第一次見路生南的爸媽,意外發現路生南跟母親長得比較像,而他父親有點過于嚴肅,但是只要路生南面無表情的時候,那眉眼卻像極了他父親。
聞青手裏拿着香,看着二老的照片,在心裏默默說:
爸媽,阿南這輩子已經很不容易了,若是還有什麽劫難都給我吧。
路生南轉頭去看聞青時,只見她一身素色連衣裙,側顏幹淨,發絲柔軟地披在她肩上,手裏的香飄出一縷白煙,她就在這樣的場景下淡淡地跟着叫了聲爸媽。
路生南突然就覺得,其實上天也沒有對他太過絕情。
因為至少,它把這個女人留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