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重霧迷蒙,只是剎那間的事卻仿佛感覺連周邊的空氣都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阮秋迷迷糊糊眯着眼,想看清楚自己到底身處何地,卻只聽一聲聲暧昧的呻吟從她的下方發出,猛地她只覺一道激靈掠過自己軟綿綿的身子,努力撐着漸漸消失的思緒向下望去。

“爺唔……嗯!輕、輕點嘛……”

軟軟的求饒聲,卻透露出來的是歡愉與享受。

阮秋也不知為何,聽着這把女人嗓音覺得甚為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這到底是誰的。

“弄疼你了?”

“別!”女人急急呼喚,“別走……爺,別離開我……”

“別怕,我哪也不走。”

“爺……嗯唔……唔!”

“又不聽話了,我說過,在房裏只許叫我的名字。”

沉默少許,終于女人半帶羞澀半帶興奮地開口。

“卲寰。”

“真乖,”沉沉的男音,帶着情欲的壞意,“看來我要好好獎勵你才行……秋兒。”

嘭的一聲,就仿佛腦子裏有什麽東西被打碎了。阮秋再也聽不進其他,記憶就像是沖破堤口的洪流,立時侵襲進了她的腦中。原本感受不到任何的心律跳動,似乎在這時也突兀泛起了一抹撕裂的疼痛。

他叫她秋兒……?

阮秋頭疼欲裂,身子也覺得越來越沉。

如果……如果下面那個女人是秋兒的話,那她……又是誰?

還不等阮秋有機會想明白,她只覺眼前忽然一黑,整個身子就被一陣白霧瞬間包住,緊接着就是一種令人作嘔的頭暈目眩襲來,而她的身子也開始跟着一股強大的吸力無限下墜……下墜,就這麽被拖進了一個看不清的黑暗深淵,一直勉強保持住的清醒也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再沒有意識。

第一回

春去也,共惜豔陽年。

猶有桃花流水上,

無辭竹葉醉尊前。

惟待見青天。

——《憶江南·春去也》

******************

在世人心中,江南歷來都是清閑優雅,散發着文墨書香的世外桃源,就如同畫一般,美不勝收;如同花一樣,沁人心脾。

而江南出美人兒,更是衆所周知。

就在當年的江南七省,有一位美人是不能不提的,那就是阮督軍家的大小姐阮晴。

顏若渥丹,手如柔荑,眉似青柳,唇比桃紅。柔桡輕曼,妩媚纖弱,那樣貌,當真是“普天壤其無俪,曠千載而特生。”

只不過,可惜紅顏薄命。

就在阮大小姐與異母的妹妹同下嫁于江南名門首富譚家的第二個年頭時便香消玉殒了,真是讓人惋惜不已。

同年陰歷七月。

素有“茶鄉”和“米市”之稱的久安,因為接近盂蘭節,即使有烈日當空,但整個城內的人們仍是感覺空氣好似有股寒意,不大爽快。

“少奶奶,下午茶已經備好在花園了。”

“嗯,知道了。”

阮秋懶懶地揮退傭人,從床上坐起來,立即有丫頭上來替她披上單衣。

“心楠,你在外頭嗎?”

“少奶奶,我在呢。”

心楠快步走進屋裏,小臉上紅撲撲的,甚是可人。阮秋坐在梳妝鏡前,不過淡淡瞅她一眼。

“去給我把縱兒叫來。”

心楠詫異地一愣。

“少奶奶,今天也要縱兒來梳頭?”

阮秋眼尾漠然掃過去。

“怎的,不行?”

“不是不是,只不過她是大小姐的貼身丫頭啊……少奶奶,是不是心楠有什麽做的不好,讓您不開心了?”

“不過是看姐姐已逝,她一個丫頭無親無故很可憐罷了,啰嗦什麽,快去把她叫來就是。”

“……是。”

心楠默默地退出了卧室,只是心間失落更甚。她是從小到大自督軍府就跟在阮秋身邊的,可也不知道為何,自從那件事發生後,阮晴死了,阮秋雖活了下來,卻好像跟變了個人似的,也不再與她親近,難不成真應了那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心仿佛被什麽揪了一把,心楠暗暗下定決心,腳下也加快了去找縱兒的步子。

譚家大宅坐落在城東的一塊綠水寶地上。因為家業龐大,譚老爺子自從将所有的商務交給了兒子和孫子去處理後,便樂得清閑的坐在了家裏享福。

遠遠的坐在後花園的搖椅上看見阮秋帶了傭人走近,面帶慈祥的笑意吩咐了身後管家加上椅子在他的身邊。

“爺爺。”

阮秋在側與譚啓賢福了福身子,譚啓賢趕緊示意她坐下。

“你的身子才剛剛痊愈,要比以前多注意才是。”

“是,爺爺,秋兒會多注意的。”

譚啓賢點點頭,繼續靠着搖椅閉目養神。

“少奶奶,這是今兒才出的上好龍井香瓜子,還有您平時最愛的碧螺春茶。”

老媽子布上小吃和點心在桌前,阮秋只看去一眼就皺起了眉頭。

“曲媽,有沒有桂花糖和金絲蜜棗?”

“少奶奶要吃甜的嗎?”

“嗯。”

“那我現在去拿。”

說着曲媽将一衆小吃又原封不動地拿了下去。譚啓賢這時也睜開了眼,漫不經心地看向阮秋。

“秋兒,我記得你以前不是不喜吃甜,怎的現在變了?”

“回爺爺的話,許是因為前段時間喝藥的緣故,直到這兩天還是覺得嘴裏苦澀難辨味,所以就想吃點甜的緩緩。”

“哦,原來是這樣。”

譚啓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沒有多在意。

因為外頭實在暑氣逼人,即使有一罐冰塊在旁幫着降溫,但仍是難以消除身上的燥熱。于是又坐了一會兒,譚啓賢便在管家的攙扶下進屋去小憩了。

送回去譚啓賢,阮秋頓覺舒逸不少,讓縱兒打着涼扇就舒舒服服的享受着這難得的舒心暢快。

“少奶奶,看您氣色紅潤,想來少爺真的很疼愛你呢!”

“你個小油蹄子。”

嬌瞪一眼,面上卻是掩不住的滿足。

“縱兒是實話實說呢!”

“行了行了,別再油嘴滑舌了,今個我就會去和曲媽說一聲,可以讓你到我屋裏來伺候了。”

“真的?謝謝少奶奶!縱兒以後一定加倍好好伺候您。”

“好了,你也不用謝我,”阮秋捋捋發絲,瞥她一眼,“管好你的嘴就行。”

“少奶奶,縱兒明白的,縱兒是您的人,您盡管放心就是。”

阮秋不再多話,滿意的收回眼神,端起茶杯剛抿下一口,就聽下人來報。

“少奶奶,少爺回來了。”

“哦?是嗎?”

雙眼一亮,剛準備站起身就往屋內去迎,可還沒來得及轉身,整個身子就被一個寬厚的胸膛緊緊擁住。

“爺,您回來了啊!”

“嗯。”譚卲寰摟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朝着她沁着香氣的脖間嗅了嗅。

“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因為想你都沒心思做事了。”譚卲寰低低的笑,阮秋頓時嬌嗔地軟在了他懷裏。

“這大熱天的,坐在外頭幹什麽,小心暑氣。”

“知道了。欸,別……還有人在啊!”

感覺着譚卲寰就往自己耳後肆意的動作,阮秋臉一紅,就要推着他的身子。譚卲寰突然覺得心中有一絲異樣滑過,但很快就被他忽略不計。

“小傻瓜,哪還有人?”

阮秋這才發現,周圍原本站着的縱兒和傭人們一下都不見了。譚卲寰瞅見她通紅的脖根,琥珀色的眼珠有精光閃過,往一邊的座椅上翩然坐下,再将她軟軟的身子一帶,讓她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就開始摸摸蹭蹭,一時惹得二人氣息都愈見急促。

如今的阮秋哪見過譚卲寰這個模樣,這麽的主動熱情,就好像一刻也不願意與她分離似的,不免心內翻騰雀躍,也絲毫不再抑制自己的情感,兩條藕臂纏上他的頸脖,就開始熱切的回應。

譚卲寰幾不可聞地一頓,微微張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容顏,心即刻又柔軟的下來。好不容易壓制住全身的澎湃,譚卲寰靜靜擁着阮秋,邊平息着心內的躁動邊就着她的耳邊輕輕開口。

“秋兒,一會兒去趟夏侯家。”

“嗯?為什麽?”

“夏侯伯父病了,爸爸讓我們一起去看望。”

“哦。”滿不在乎地回答着,譚卲寰有些疑惑,将她面對面看着。

“怎麽了?”

“也沒什麽,只不過有些累。爺,我們可不可以不去啊?”

“我已經答應了爸爸。”譚卲寰說着,“再說了,阮家和夏侯家是世交,而且從小夏侯伯父不是最疼你了,他病了你怎能不去?”

阮秋微微蹙眉,想說什麽,但還是沒有開口,悶悶應了聲。

譚卲寰一直看着她的反應,不知為何心中那絲異樣又掠了出來,讓他竟有些煩悶起來,可卻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擁着懷裏的人兒。也許一切都是他想多了,如今的他只需要全心全意愛着懷裏她,才能彌補當初的一切……

不自覺又想起那件事,想起要不是上蒼憐憫,他差點就永遠失去她了……那種惶恐與不安讓譚卲寰不由收緊了手上力道,他再不會讓她有機會離開他,哪怕是老天要搶也不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回

“白姐姐,白姐姐!”

城南的一家私人西醫院的後花園內,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正一臉歡快的跑向花園中心的竹木長椅前,才略喘着氣停下,笑容卻始終未變。

“白姐姐,你看,這是我娘今天從外頭跟我買的頭梳!”

看着小女孩遞過來的手心裏,果然有一把雕刻精致的木梳。白婉晨莞爾笑道:“真漂亮,小寶,你娘真的很疼你。”

“我知道!”

小寶昂着笑臉,燦爛無比。不由得,白婉晨也被她的笑感染了,拿出口袋裏的帕子替她擦去額上點點汗水。

“跑那麽急幹什麽,弄得一身汗,中午的藥吃了嗎?”

“嗯!”

小寶用力點點頭,可突然像想到了什麽一樣,笑臉頓時就垮了下來,可憐兮兮地看着白婉晨。

“白姐姐,那藥好苦,你可不可以和裴醫生哥哥說一聲,小寶以後不想喝這麽苦的藥了。”

白婉晨看她這樣委屈的模樣,直覺好笑,可還是認真告訴她:“裴醫生哥哥也是為了小寶好啊!良藥苦口利于病,小寶只有乖乖的聽裴醫生哥哥的話,病才能快點好。”

白婉晨将小寶有些淩亂的發絲繞在耳後,輕聲細語地說:“姐姐相信小寶也希望早點痊愈,然後就可以回家與媽媽還有家人團聚了,是不是?”

小寶擰着眉還真是認真地想了想,才重重點點頭道:“也對。”

重新展開開心的笑容,小寶緊緊握着手裏的梳子。

“白姐姐,那我一定要快點好!這樣我就可以出院後去給巷子裏的朋友們看我的木梳了!”

白婉晨看着小寶邊笑着邊跳着到一邊去玩了,嘴角微笑暖人。

“婉晨!”

聽見身後有人喊她,她回頭,發現是醫院廚房的黎大娘。

“裴醫生找你呢!”

“好,我就過去。”

整理好身上的斜扣白綢衣和藍布裙,白婉晨往醫院裏走去。

來到二樓唯一的一間醫生辦公室,白婉晨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就徑自推門而入。

“裴大哥。”

“來了?”裴傑從大木書櫃前轉過身,拿嘴朝着離她較近的桌上努努,“吶!黎大娘熬的龍骨湯,你快趁熱喝了它。”

裴傑說完就轉過身去繼續在書架上開始翻閱醫學資料。

白婉晨感激地看着裴傑的背影,雖然在他眼裏,不過是關心自己的妹妹而已,但仍舊心存感恩。想着裴大哥這個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白婉晨也不打算再推脫什麽,走到桌邊,端起湯碗開始慢慢地喝了起來。

“我一會兒要出去一趟,你就在這兒待着,外頭有護士長照顧。”

“哦,好。”

邊喝着湯邊應了句。她當然明白為什麽裴傑會囑咐這麽一句。

記得是前天下午,醫院推進了一個被蛇咬傷的病人,蒼白的臉色,褲腿上有大量的鮮血浸出。當時因為人手不夠,白婉晨就責無旁貸的跟着護士們進到病房想去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忙,卻不想剛擡頭就看到病人已經血糊的傷口,她臉上當場就沒了血色,更是險些暈了過去。

是的,她确定自己暈血,而且極其害怕死亡。但是,醫院裏只要是認識白婉晨的卻都會說:“婉晨那個小姑娘啊,真是膽大心細,不虧是在醫院長大的。”

聽着這些,她的直覺告訴自己,他們口裏的“白婉晨”說的是另外一個她。因為自從三個月前自這裏清醒過來後,她腦中一直有個名字揮之不去,就好像根深蒂固了,讓她更加堅信自己絕對不是白婉晨。

也許是想的太入神了,當調羹碰到碗底,清脆的一聲才把她拉回現實。白婉晨下意識地望向書架那,發現裴傑正也緊緊看着他。

“裴大哥,不好意思,我打擾到你了?”

裴傑沒有說話,只是将手上的書放在桌上,然後一步步走向她面前,站定,看看已經見空的碗,眼中有墨一沉,再看向白婉晨,竟是帶了一絲陌生。

“怎麽了?”白婉晨有些不解他的反應,剛想放下碗站起身來,裴傑卻按住她的肩膀不讓。

“裴大哥?”

“你不是婉晨,你是誰?”

白婉晨一愣,裴傑卻又說道:“婉晨從住進這開始,從不喜吃蔥花,而剛剛你卻喝了一大碗放了蔥的龍骨湯。”

白婉晨默默垂下眼睫毛,不作答。

“婉晨也不喜歡小孩,因為她就是個每天幻想自己已經長大了的孩子,所以會故作深沉的讨厭其他她認為是幼稚的小孩。而且婉晨從小就長在醫院,所以更不會有暈血的症狀,還有你剛剛的眼神,”裴傑緊緊盯着她垂着的腦袋,“根本不可能是婉晨會有的!”

“我記得當初你醒來後,曾經說過你不是白婉晨,但我那時只覺你是大病初愈,有些沒恢複,如今想來,的确是漏洞百出。”

裴傑皺着眉頭,實在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但通過這幾個月的時間觀察和琢磨,要硬說眼前這個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人,委實讓他難以承認。所以他要弄明白,否則接下來的日子就得帶着心結過了。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裴大哥,對不起。”

不知何故,裴傑心一沉,似有什麽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一般。白婉晨慢慢擡起頭。

“我的确不是白婉晨。”裴傑睜大眼,慢慢收回手,不自覺向後退了幾步。

白婉晨眼神落寞,“但我的記憶很零碎,只記得自己叫秋兒,是遭遇了一場車禍後沒了意識,當我再睜開眼時,就已經在這了。”

裴傑不可置信地搖頭。

“荒謬,真是荒謬!”

這等牛鬼蛇神,死而複生的事,像他這樣接受過西方先進思想的人怎會接受?!

“裴大哥,我說的是真的。”

白婉晨有些急了,站起身來想要走近,卻被裴傑厲聲制止。

“裴大哥……”

“真是太荒唐了!”裴傑煩躁地踱步在原地,其實也并不是因為害怕什麽,他惱的是自己竟然會有想要相信她所說的沖動!

“如果你不是婉晨,那婉晨呢?真正的婉晨去哪了?”

“我不知道……”白婉晨目光垂下,低聲細語,“也許已經去世了,因為我就是死過一次,才有了重生。”

裴傑一窒,整個情緒頓時因為她這句話靜了下來。

婉晨……死了嗎?真的已經……死了?

忽然有種悲從中來的痛苦。曾經的種種頓時浮現在腦海,雖然當初從路邊救她回來就知道她命中注定,但這幾年想要救活她的心卻堅定不移,卻至始至終還是逃脫不掉嗎……?

“婉晨……”

他是個醫生,卻也實在無法面對一個與他朝夕相對的人就這麽離開了,真的難以接受。

看着裴傑悲傷地靠着桌沿,秋兒想上前安慰,但想到剛剛他的抵觸,還是放棄的站在原地,抿唇不語。

“裴大哥,對不起。”真心道歉,“我會離開,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還有醫院所有的人,謝謝。”

說着秋兒就要轉身離去。

“你要去哪。”

停頓在門邊,秋兒沒有回頭。

“我也不知道……我是死過一次的人,如今也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

她現在無親無故,也許只能四海為家了。

整個辦公室頓時安靜無比,似乎連二人的呼吸都能聽的一清二楚。沉默良久,忽然從身後傳來裴傑低低的嘆息。

“罷了罷了,與你這幾個月的相處,大家雖然覺得白婉晨有變化,卻也更加喜愛現在的婉晨了。”

秋兒渾身一震。

“你就留下來吧,就算婉晨不在了,至少以後還能看見她的臉。”

秋兒張大雙眼,轉身看着裴傑,不敢相信。

“裴大哥,你還願意收留我?”

雖還有些心內矛盾,但裴傑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容,點點頭。頓時秋兒笑了。

“謝謝,謝謝你,裴大哥!”

“但以後你還是得叫白婉晨這個名字,否則要是讓別人知道你的身世,我可保不準他們能向我一樣對你寬容。”

“我知道,我一定會好好讓白婉晨活下去,一定不會辜負裴大哥的!”

裴傑看着眼前的笑容,愣了愣,然後也慢慢勾起了嘴角。

婉晨,大哥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回

“裴醫生,今天怎麽就你一個人?”

“哦,今天我的助手有點事,所以帶了個護士過來,她還些東西在外頭,一會兒就進來了。”

“這樣啊!那快請吧,老爺在房間。”

夏侯家的總管領着裴傑就往樓上走。

與此同時,白婉晨背着大藥箱在別墅後頭轉了一圈後,忽然有些頭暈了。這個地方雖然潛在感讓她覺得熟悉,可為什麽她卻連個廁所也找不着?

越往後頭走,發現了一片小竹林,隐隐的可以看見竹林深處是一間小房子,這麽隐蔽,想着那也許就是茅房了,正準備往裏頭再走去的,卻不料身後突然傳來一把男人聲音。

“你在這幹什麽?”

将她吓了一跳,慌忙轉身,看見是一個高出她一頭的男子正站在她身後,清冷地看着她。

見白婉晨不答話,男子皺皺眉,又問道:“你是新來的?”

“哦,不是,我是跟着裴醫生來的。”

“裴醫生?”男子朝她背在後頭的藥箱看過去,“你是護士?”

“算吧。”

“那你在這裏幹什麽?”

“我……我想找茅房。”白婉晨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男子看着她有些羞紅的耳朵邊緣,目光一閃。

“這裏是我私人的地方,茅廁在那頭。”

“哦,好,謝謝。”

說完白婉晨越過他的身邊就往他剛剛所指的方向去。

“等等。”

突然的出聲,白婉晨身形一頓,有些忐忑。就感覺男子沉穩的腳步聲慢慢走近,然後站定在她身邊。

“你叫什麽?”

“白婉晨。”

“嗯,你去吧。”

也不知道為何,白婉晨再不敢多待,趕緊跑開了。但即使她離開了老遠,卻還是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絞在她的身後,直到她拐過一個彎口,才阻攔住那道視線。

是他想多了嗎?為什麽從她身上能感覺到秋兒的影子?

夏侯淩雲站在原地,一直遙望不見那抹小巧的身影。眼中卻是沉沉深墨,揮散不去。

************

夏侯淳和阮正是打小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當初兩家窮苦,兩人便一起參了軍,又一起打天下,出生入死多年,要不是後來夏侯淳在作戰時身受重傷,差點一命嗚呼,如今的地位定是與阮正在伯仲之間。

不過,後來因為負了傷的夏侯淳不得已棄軍從商,來到江南白手起家,雖旁的沒什麽,卻還是憑借軍人的一身膽氣和日積月累的經驗,不過二十載,便讓夏侯家涉足在各個行業并嶄露頭角,米倉、飯鋪、布店等分號更是源源不斷的開設在江南各地,如今更是一躍而成僅次于首富譚家的大型企業家族,成為了一代傳奇。

但歲月不饒人,如今的夏侯家商業基本上都已讓小輩們接手。原本夏侯淳可以坐在家中開始享清福,卻又因為當年的舊傷患下隐疾不說,常年的打拼與工作更是讓各種老人病接二連三的跟着找上了門。

不過只是那日在家院中曬了曬太陽,剛覺得累了準備回屋去,卻不想一站起身就突然倒地不起了。

“我說大猴啊,讓你平時跟着我多去爬爬山,鍛煉鍛煉身體吧!你看你,如今大猴變老猴病猴了!讓我看了都有氣!”

一身軍裝的阮正坐在夏侯淳的床邊,雖然也是鬓邊霜白,卻仍舊中氣十足。

“不行,等你病好了!我就算拖着也得把你拖去鍛煉!”

夏侯淳閉了閉眼,有些無奈。

“你以為我還像以前啊!咳咳真是個軟愣頭……我這把老骨頭能頂住再過個三五年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你這說的什麽話!我看你這老猴子起碼能再活個五六十年,到時候咱哥倆一起入土!”

“好啊,那就承你吉言了。”

“那你就得快點好!我還等着和你一起喝兩回呢!不對,不是喝兩回,是喝他個幾百回!啧啧,這麽說來我倒是現在就想和你喝兩口了。”

“爸爸!”

剛巧推門進入的阮秋正好聽見這麽一句,真是有些好笑,卻板着臉走近。

“您這樣,吵着夏侯伯伯休息了。”

“哪有!我來看他,他不知道有多開心,老猴,是不是?”

“是是是,咳咳。”

阮秋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剛要開口,随後而入的譚卲寰将她腰身摟住,阮秋看看他,也就不再多言。

“爸爸,夏侯伯伯。”

“嗯,你們來了。”

夏侯淳看見阮秋和譚卲寰,似乎連精神都好了不少。

“夏侯伯伯,你現在感覺如何?”

“就那樣,老毛病了,不打緊的,還讓你們跑那麽遠過來,真是過意不去啊!”

“夏侯伯伯言重了!這是我和秋兒應當的。”

“是啊,夏侯伯伯,你可要好好休息,趕緊好起來,這樣我爸爸才不會每天唉聲嘆氣了。”

“好好好,伯伯一定好起來。”

衆人也都跟着笑了起來。這時,有傭人輕輕來敲門。

“老爺,裴醫生到了。”

“嗯,讓他進來。”

裴傑跟在傭人後頭走進來,手裏拎着個黑皮包,見着一屋子的大人物,平平淡淡地與他們打過招呼便開始替夏侯淳治療。

“夏侯伯伯,既然醫生來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我和紹寰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不留下來吃飯嗎?淩雲也快回來了。”

譚卲寰一聽夏侯淩雲的名字,原本還有些動搖,頓時摟緊了阮秋。

“不了,家父還在家等着,夏侯伯伯,您一定好好休息,保重身體。”

“這樣,那好吧,以後常帶秋兒來玩。”

“我會的。”

說着便帶着阮秋,與阮正打過招呼,走出了房間。只是剛走出大門外,恰好碰見要進屋的夏侯淩雲。

“這麽快就要走了嗎?”

夏侯淩雲不着痕跡地收回放在阮秋身上的眼神,看向攬着她的譚卲寰。

“嗯,家裏有事。”

夏侯淩雲笑着點點頭,表示理解。重新看向阮秋,溫潤微笑。

“阮阮,好久不見,你身體怎樣了?”

“已經好多了。”

阮秋可以明顯感受到譚卲寰擁着她的力道變化,暗暗開心之餘,就好像故意似的,與夏侯淩雲笑得溫柔。

“淩雲哥哥,你怎麽都不來看我?你是不是已經不喜歡阮阮了?”

譚卲寰和夏侯淩雲都是一愣,似乎都沒想到阮秋會這樣。特別是譚卲寰,恢複常态後,一雙眼都快妒忌出火來了。

“我們要走了,夏侯少爺,有機會再敘。”

夏侯淩雲點點頭,沒有多留。倒是阮秋似乎沒有察覺出什麽異樣一樣,被譚卲寰摟着往大門外走,還不忘轉回頭,嬌笑可人的與夏侯淩雲揮手告別。

“秋兒!”譚卲寰厲聲一句,“再不快點,爸爸要等急了。”

“知道了知道了。”

阮秋就這麽噙着滿足的笑容被譚卲寰拉着走出了大鐵門,上得外頭候着的車。

夏侯淩雲一直站在臺階上看着他們,面色有些複雜,就只聽身後一聲重物猛然落地的聲音。夏侯淩雲一愣,轉頭看去,原來是方才見過的那個白婉晨,舒了口氣。

“白護士,有事嗎?”

不知為何,此刻的她竟臉色蒼白,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外頭,模樣好不吓人。

“你,沒事吧?”

夏侯淩雲問着,邊就要走近去看她。卻不想白婉晨用力推開他就往外頭沖去。

夏侯淩雲在怔愣之後,連忙也追了上去。一直跟着她跑到外頭,正好譚卲寰他們的車發動開走了,夏侯淩雲看見白婉晨似乎想要追上去,但畢竟人不能跟車比。她氣喘籲籲地站在原地,緊緊望着車遠走的方向,咬住下唇。

“白護士,你還好吧?”

來到白婉晨的身邊,夏侯淩雲雖滿腹疑惑,卻在見着她的異常時,還是擔心地扶上她的肩頭,卻發現她竟然渾身在顫抖。

“白護士?”

“是他……是他們……真的是他們。”

她自言自語。夏侯淩雲皺緊眉頭,剛想說什麽,白婉晨忽然大叫一聲,抱住頭就蹲下了身子。

“白護士!”

夏侯淩雲慌忙也跟着蹲了下來,想要扶上她的雙肩,不想她卻忽然身子一歪,夏侯淩雲趕緊接住她。

“白護士!白護士?來人啊!快來人啊!”

“裴大哥……”

最後一秒的清醒意識,白婉晨迷迷糊糊看着眼前夏侯淩雲焦急喚人的模樣,唯一的想法卻只有一個。

裴大哥,或許、或許你的婉晨也跟我一樣……還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回

意識漸漸回籠,當白婉晨睜開眼時,入目的是醫院潔白的天花板,一如當初她在這裏睜開眼時的一樣,但此刻的心境卻不再相同。

“醒了醒了!”

有醫院護士進來看見白婉晨睜着一雙大眼望着天花板,興奮地趕緊跑向醫生辦公室。

裴傑急急忙忙來到病房,見着白婉晨果然清醒了,松下一口氣之餘,立即替她做了個全身的檢查,發現除了身體虛弱以外,沒有任何異常,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婉晨,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要不要先喝點水?”

被裴傑扶着坐起,靠着床頭,白婉晨一張小臉蒼白無血色,搖搖頭,讓裴傑看了心疼不已。

“怎麽就會突然暈倒了呢?”

白婉晨抿唇不語,只是默默垂着眼睫毛。

“婉晨?你怎麽了?”

“裴大哥,”沉默良久,白婉晨低着嗓音答他,“我記得了。”

“什麽?”裴傑一愣。

白婉晨慢慢擡起眼看着他,眼神中不再有前段時間一直都存在的迷茫與彷徨。

“我記得了,我記得我是誰,以前的生活是怎麽樣的,也記得當初我是怎麽死的了。”

裴傑看着白婉晨蒼白的臉色,原本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卻也只一瞬,眼一瞪,慌忙看了看周圍,确定了病房內只有他們兩人,才壓低了嗓音湊近她身邊坐下。

“真的?”

白婉晨點頭,說:“我真正的名字叫阮秋。”

“什麽?”裴傑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她,卻看她面色沉靜,也不像是在說大話。

“你說你叫阮秋?那個阮督軍家的三小姐,也就是譚家少奶奶?”

“是。”

“不可思議,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裴傑邊搖着頭邊消化着所得知的信息。雖說早先知道她不是真正的白婉晨時有過震驚,卻絲毫不比眼下得知原來才見過的活生生的人,居然真正的靈魂卻在眼前。

“如果,如果你是真正的阮秋,那我前天在夏侯家看到的那個又是?”

白婉晨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看得裴傑心裏突然冒出些不安。

“裴大哥,很有可能,在我身體裏的是真正的白婉晨。”

裴傑一怔,雙唇隐隐張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瞪大眼睛,開始不安的在原地踱步,直至病房窗口,雙手抱胸,沉沉的思考着什麽,良久突然說道:“不對。”

白婉晨眼神不解,裴傑轉過身來卻是一臉篤定。

“如果現在在督軍府的是婉晨,那麽她醒來的第一症狀應該被診斷為失憶。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她誰也不認識,就像當初你在這裏醒過來一樣。”

白婉晨低頭想了想,說:“或許,婉晨她跟你出診過見過督軍府的人。又或者,她喜歡督軍府的生活,想完完全全代替……”

“胡說!”裴傑一聲喝下,白婉晨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莫名其妙就發火的裴傑。

“對不起,婉晨,不,是阮秋小姐。我們家的婉晨是什麽樣的人,我自己再清楚不過了,所以……”

“對不起,裴大哥,是我魯莽了。”白婉晨默默低下頭,真誠道歉。

裴傑也不清楚該說什麽,如果她真是阮秋小姐,那他這樣大哥的身份還當得起嗎?

“裴大哥。”

裴傑望着白婉晨,等待着她的話。白婉晨擡起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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