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講理

就在蕭景赫領兵出征的同時, 蔣青也領命回青州駐守,在他離開的時候,蕭景赫給了他一封密信, 讓他若是在靖北軍中陷入無法解決的困境再打開。

蔣青沒有多問,将那信函妥善收好貼身存放, 滿臉肅容道:“王爺,末将明白!”

他是天性純善卻并不真的蠢笨, 如今陛下明擺着忌憚靖北軍, 卻仍舊欽點了王爺掌兵去往瓊州, 這其中楊大人幹預了陛下決定多少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 青州就是王爺的最後底線, 更是除了表嫂之外唯一的弱點。陛下或許不會對楊大人動手, 但是對青州便未必了。

別的不說, 青州這麽些年刺史之位空懸, 靖北王一家獨大,恐怕早就已經被陛下看在眼裏立成了眼中刺。

不論如何, 只要他蔣青活着,留守青州的靖北軍與曾經朝夕相處的青州百姓,絕對會安然無恙地等着王爺回來!

***

十五萬大軍兵臨瓊州境外, 烏壓壓的一片與那高舉的靖字旗給瓊州內的周國軍隊造成了堪比窒息的壓力。

“怎麽辦?是誰信誓旦旦說那小皇帝不會派兵多半會選擇和談?現在呢?!啊?!”瓊州刺史府內,身着甲胄的高大男人神色慌張的來回走動,對着坐在主位老神在在喝茶的瓊州刺史道,“我們周國此次出兵不是來送死的!是顏閣老以名譽擔保不會真打起來!結果現在就是讓我們周國的兵将無端端與靖北王率領的十五萬大軍抗衡嗎?!”

“将軍怕什麽?這仗怎會打的起來?瓊州境內可都是大慶的百姓,那靖北王如今愛惜名聲的很, 必然不敢強攻瓊州, 我們就這麽隔城耗着拖延夠時間便是。”

“耗着?耗到什麽時候?!”那将軍一雙鷹眸死死盯着瓊州刺史, 作為一個武将,哪怕是敵國武将,對于瓊州刺史這等賣國之徒是打從心底唾棄鄙夷,更別提信任二字。

瓊州刺史陰冷地一笑:“靖北軍裏可不是鐵板一塊,等着吧,不出三日,這十五萬大軍指不定是什麽樣子。”

……

另一邊,瓊州城外,蕭景赫下令安營紮寨。

靖北軍、冀州軍的帶隊将領都聞訊趕來主賬,五個看上去一身彪悍之氣的漢子皆是一身還未脫下的甲胄,只是取下了沉重的頭盔露出了面容。

其中二人分別是靖北軍的參将與都指揮使,而冀州軍這次帶隊的是一副将、一參将、一指揮使。

“王爺。”幾位将領紛紛抱拳,齊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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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在外,不論是從何處調來的兵将,在這個時候,這個帳子裏,他們的主帥就只有靖北王一人。

“坐。”蕭景赫一身戎裝輕甲大馬金刀地坐在軍帳正中主位上,手心裏還攥着那一路上片刻未曾離身的馬鞭,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

這五位将領這一落座,就能看出靖北軍與冀州軍的泾渭分明,一左一右坐的那是相當默契。

蕭景赫不在乎這個,他今日的目的也并不是想要讓靖北軍與冀州軍将領和睦的——事實上也并沒有這個必要,打仗對于蕭景赫而言,手下将領是否和睦并不是首要的事,只要能做到令行禁止,不包藏禍心便夠了。

“王爺,好像缺人,末将去叫叫?”靖北軍指揮使看了看自己這邊可憐巴巴的兩個人,轉頭請示蕭景赫。

“不必。”蕭景赫的聲音很平靜,語氣也不帶絲毫情緒起伏,無端端裹挾着一股冷意。

話音剛落,軍帳的簾子被掀起,蕭景赫的親衛壓着三個被五花大綁,嘴裏還堵着布條的漢子上來,那三個漢子身上還穿着戎裝,面容是靖北軍将領都熟悉的模樣。

正是靖北軍裏還沒有來帳子裏議事的副指揮史和兩個千夫長!

三個靖北軍将領被硬是按跪在軍帳中央,其中跪着的那個須發花白形容狼狽,臉色卻是無比猙獰,看見坐在主位上的蕭景赫時劇烈掙紮起來,幾乎讓旁邊的親衛都按不住。

蕭景赫一擡下巴,親衛伸手扯掉中間副指揮史口中的堵嘴的步,沉默地繼續用力按着副指揮史。

那副指揮使對着蕭景赫直接破口大罵:“蕭景赫!你個喪良心的王八羔子!老子當年跟着老王爺南征北戰刀口舔血的時候,你他娘的還在京城的娘們肚皮上要奶吃!如今想要扣老子一個屎盆子除了老子和手底下的人?呸!做夢!有本事就在這殺了老子!大不了頭點地的事兒,外面幾萬的靖北軍兄弟可都看着呢!來啊!!”

旁邊坐着的指揮使正要站起來說話,就被一臉嚴肅的參将愣是用力給摁了下去,低吼道:“閉嘴,安靜看着!”

指揮使看了眼自家表情難看眼神晦暗的親哥,高大的漢子又看了看平日裏素來眼睛長在腦門上不正眼看兄弟,甚至一直都對因為軍功和武舉排名壓了他職位一頭的自己頗有微詞的副指揮使,想了想,最終還是坐了回去,一雙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蕭景赫。

方才還在叫嚣的副指揮使眼角餘光掃到被輕而易舉阻攔住的那個莽夫,心裏暗自罵了聲沒用,當即不顧被綁縛在身後的雙臂,掙紮着朝着東邊的防線砰砰砰就是幾個響頭,厲聲嚎哭:“老王爺!!老将軍您睜眼看看啊!!!末将陪您打了一輩子的仗,臨老王爺這是要絕齉橨了末将一族的性命啊!!!”

“沒一句有用的話,既然不想說,就不必說了。”蕭景赫的目光冰冷,“把嘴繼續堵上。”

複又看向安安靜靜跪在地上的另外兩個年輕些的漢子:“你們呢?也沒什麽好說的?”

左邊的千夫長是副指揮史的大兒子,口中用力将布團吐出來,不顧嘴角撕裂的傷口,冷靜地與蕭景赫對視:“敢問王爺,可有證據?”

蕭景赫擡手,旁邊的親衛得了令,從衣襟裏掏出兩封信,高聲道:“此乃副指揮史與瓊州刺史來往串通,企圖煽動靖北軍無辜士兵跟随其擾亂軍心,妄圖通敵叛國暗害王爺的密信!上面字跡印章俱全,人證物證俱在!”

人證物證俱在……

此言一出,副指揮史與千夫長均是一頓,看向旁邊從被綁到如今仗中跪下的另一位千夫長,這是副指揮史向來得意的乘龍快婿,十幾年來都在為他們肝腦塗地兢兢業業,更是在戰場上幾次舍命搭救副指揮史,沒想到臨了到最後,咬人的狗竟然是自家養的啞巴狗!

“為什麽?”千夫長喃喃詢問,他對這個妹夫一向視為親兄弟,自家妹子甚至這個時候還懷有身孕!

親衛見狀扯掉了另一個千夫長口中的布團,那漢子幹咳了兩聲,嗓音嘶啞道:“不論是構陷将領還是權利争鬥,亦或者是貪|污軍饷,那都是我們關起門來自己的事,我是個不擇手段想要出人頭地的小人沒錯,但是我就算是再小人,也絕不做那通敵賣國豬狗不如的畜生!”

他的妹子,他的父母都是死在蠻族的鐵騎之下,如今岳父一家做的事雖說與蠻族無關,可通敵賣國本就是一回事!敵人,永遠是敵人!

“假的!全都是僞造的!是你——是你買通了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來陷害老子!”副指揮使此時淩亂着須發,用叫嚣來掩飾眼裏的恐慌,視線朝着旁邊坐着的冀州軍參将身上瞟。

蕭景赫順着那視線冷冷逼視面色仍舊一派鎮定自若事不關己的冀州軍參将,玩味一笑,用手中的馬鞭有一下沒一下的磕着椅子扶手:“既然人證物證俱全,按照軍規,當如何?”

靖北軍參将知道王爺這話問的是誰,頂着旁邊兩雙怨毒陰狠的眼神,看上去不過而立的參将站起身一抱拳,目光灼灼地回答:“回禀王爺,當殺!”

“既然冀州軍的兄弟在場,可有什麽看法?”蕭景赫又問。

冀州軍這次來的将領裏以副将官職最大,這個問題自然是問到了他的頭上。這位将領是冀州軍主帥的親子,向來剛正不阿嫉惡如仇,當即冷聲道:“當殺!若在我冀州軍中出現這種通敵賣國的畜生,定要讓全軍将士剁成肉泥方能解恨!”

坐在他旁邊的漢子身軀幾不可查的一抖,喉結緊張地上下滾動。

“好。”蕭景赫手中的馬鞭啪得一聲打在手心裏,“那便按照冀州軍馮參将的話來,将這兩人拖出去,當着衆将士的面将罪名給本王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

不斷掙紮的兩人被親兵毫不留情地堵上嘴拖了出去。

兩個人?

頓時,帳子裏其他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那攀咬出岳父兄弟的千夫長身上。

那千夫長擡頭看向蕭景赫的眼神也充滿着希望,不論如何他也算是戴罪立功,王爺應當會免他一條死路不是嗎?!

“這個先留着。”蕭景赫看着跪在帳子裏的漢子,意味深長道,“靖北軍裏看來有許多本王不知道的髒玩意,對嗎?”

“回王爺,末将知道許多事!只要王爺能饒末将一命,末将什麽都願意招!”那漢子拼了命地磕頭,直将額頭磕出血來。

“帶下去,嚴加看管。”

“是!”

軍帳中又恢複平靜,只是除了蕭景赫,其他人的表情都多少有些不太自在。

“此次兵伐瓊州,本王的目的只有一個。”蕭景赫站起身,面容冷峻眼神淩厲,被他用那鋼刀一般的視線掃過的人俱是頭皮一麻,“就是将瓊州境內周國伸過來的爪子一寸一寸剁個幹淨!如果有人背地裏存着別的心思……只要此次兵伐主帥是本王,不論身份是何,殺無赦!”

“傳令下去,醜時一刻,攻城!”

***

醜時·瓊州刺史府

“你說什麽?!”傳令的斥候還跪在廳中,瓊州刺史聞言打翻了桌上的茶盞,失态起身,“他們開始攻城了?攻城……他怎麽敢……”

周國将軍冷哼一聲,起身道:“事态如此,陛下與丞相将周國的兵士交給本将軍之時便說過,我們周國無意去做無畏的犧牲!現如今六萬對十五萬,還是靖北王領軍,刺史大人即使不是行伍之人,也應當明白這是個什麽局面。”

“周國立時撤軍,接下來的戲,刺史大人自己唱吧!”那周國将軍甩袖離去,在走到門檻處時忽然停頓,側頭陰沉着語氣道,“顏閣老貴為內閣重臣,刺史大人也是身居高位,莫不是今日這一出,便是專門用來坑殺誘騙我周國精兵将士的?”

“今日種種,本将軍回國定會一五一十報告給陛下與丞相大人!”

說罷,還不等臉色大變的瓊州刺史解釋,徑直走出了前廳。

***

京城·靖北王府

黑鷹是個素來懶散的鳥,以前在鎮撫司的時候狼崖每每想讓黑鷹送信都得好說歹說威逼利誘好一陣子,還得是黑鷹心情好才能成功一次,可自從來了靖北王府,也不知道蕭景赫對它做了什麽,馴得那叫一個服服帖帖,除了還記得楊晏清是自己的主人外幾乎已經是跟着姓了蕭,如今給蕭景赫一天一趟往京城送信撲棱得倒是勤快。

狼崖酸溜溜地看着正落在窗棂上啄自己胸前羽毛的黑鷹:“喲,這是哪個翅膀尖兒朝外拐的鳥?”

黑鷹半點都沒有理那個看上去酸不溜秋的奇怪生物,跳到桌子上用喙貼貼楊晏清的手指,撒嬌般的輕鳴。

楊晏清順手捋了一把鷹腦袋,取下黑鷹腳上綁着的小竹筒,伸手将旁邊早就準備好的生肉條放在黑鷹的面前。

“沒想到這場仗居然沒怎麽打周國就退兵了。”狼崖說起這個也是一陣唏噓,“周國圖什麽?白白暴露了瓊州刺史這麽深的釘子。”

“因為瓊州刺史聽命的不是周國,而是顏修筠。”楊晏清展開紙條快速掃了一眼,眉梢微揚。

“怎麽了?”狼崖見楊晏清表情有變,坐直身子問。

楊晏清将紙條對折放進旁邊已經滿滿一層紙條的匣子裏,淡淡道:“沒什麽,就是王爺看糧草還有富裕,打過了瓊州邊境線。”

“打過瓊州邊境線……”狼崖的腦子裏反應了一下,猛地站起身,“等等——那不是已經打進了周國境內嗎?!”

“嗯。”楊晏清的表情十分淡定。

狼崖:“……”

“你等我緩緩……”狼崖慢騰騰地坐下,沉思了一會兒,一臉的匪夷所思,“不是,王爺是真敢啊?”

打瓊州,周國是能退,但是打周國,那可就是兩碼事了!況且陛下的旨意可只是打退瓊州的周國大軍,這十五萬大軍說是好看,但是更多是為了威懾周國,可沒打算和周國徹底翻臉。如今靖北王這麽一打過去,味兒可就變大發了!

“打不起來,王爺只是過去講講道理。”楊晏清含笑伸手挑撥着正在專心吃肉的黑鷹,惹來黑鷹伸翅膀推開這只打擾鷹吃飯的手,繞着碟子轉了個圈用鷹尾巴對着楊晏清。

“靖北王府的道理是打到別人邊境線講的嗎?”狼崖面癱着臉,有些無語。

“這不是有些不自量力的人好話不往耳朵裏去,咱們當然就只能用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逼着他們聽了。”楊晏清把手揣進袖子裏一副笑眯眯的惬意模樣,“大軍壓境,這樣的講道理才立竿見影。”

“再說了,和周國達成某些協定的是我大慶的閣老重臣,心向大慶,設計想要趁此機會對日益強大的周國發難,合情合理。王爺只是順應顏閣老的計劃為我大慶征戰沙場,都是理所應當的分內事。”

半晌,沒聽見狼崖出聲,楊晏清挑眉:“怎麽?”

狼崖表情古怪地比了個拇指,發自肺腑由衷感嘆:“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

一個心黑,一個手狠,這賜婚,也是絕了哈!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馬鞭,對,還是那位基友,我忍不住要作話送她出道——

我:[貼出留言截圖.jpg]親馬鞭嘿嘿

基友:什麽……馬鞭……

我:就正常的馬鞭啊[迷茫]

基友:我第一個反應是代指emm,唉,不要說了,我滿腦子黃色廢料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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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蒼狗神煩 10瓶;客至、粟子 5瓶;

貼貼寶貝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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