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陳荔,聽說你現在是在做編劇呀,那是不是能接觸到特別多娛樂圈裏的人呀。”
“陳荔,娛樂圈有什麽八卦,說些給我們聽聽吧。”
好奇與探尋,不僅僅是貓的天性,同樣是人類深藏于心的本性。
與其說是對光鮮亮麗的表面背後的秘辛感興趣,不如說是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根莖埋進湖面底層的淤泥。
人性的劣根性,欲見高樓塌,欲見花入泥。
這場同學聚會,與她所想中溫馨的會面有許多的出入。
話題圍繞着考研,工作,職場,人際,充斥着攀比與吐槽。
“你們別問了,陳荔應該還接觸不到那些一線藝人吧。”
話語中隐藏着冷嘲熱諷,白淼淼飄然地從隔壁桌走過來,她的頭發卷成大波浪,那張臉還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點睛的穿搭和妝容,更漂亮了。
“淼淼,你還是那麽漂亮。”
“聽說你去當美妝博主啦,我關注你的賬號了,照片好漂亮!”
“淼淼你皮膚好好呀,能推薦我哪些護膚品好用呀。”
一半真心一半恭維。
甜言蜜語,誰都喜歡。
陳荔不喜歡談論工作相關的事情,啞然得寡淡無趣,大家自然也就換了話題。
陳荔坐在角落裏,冒着氣泡的雪碧入喉,甜甜的。
從主桌回來的紀纭惜手裏握着空了的玻璃杯,啤酒也帶着汽,下咽卻是辛辣的。
理想與現實,是黑夜與白晝,仿佛水火不容,卻也親密地交集在短暫的黎明與黃昏,平衡刺眼的光與無邊的黑。
白珺秀曾說過她,過分地理想主義。
現在想來,确實如此。
“荔枝,你什麽時候去敬酒?”
陳荔瞄了一眼主桌前聊得正歡的班主任和男生,搖了搖頭。
“等沒人的時候吧。”
并不是所有學生都會去敬酒,只是她作為教師子女,老師們對她的印象比較深。
如果她不去的話,多少是會顯得她不太禮貌。
陳荔窩在角落裏,餘光環顧四周。
周遭有像她一樣不願主動交際坐在一隅自顧自玩手機的同學,也有湊熱鬧在一起喝酒聊天的小群體。
“你今天怎麽了?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紀纭惜坐在她身側,眉眼裏滿是倦色。
“是不是最近寫稿子太累了?”
“不是。”心裏萌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疲憊,“只是覺得,大家的變化挺大的。”
不過四五年,大家的面貌倒是沒有大的區別,只是待人接物變得圓滑了很多。
成年人的社會無非就四個字,人情世故。
聚餐并沒有持續很久,關系好的決定去KTV繼續第二場。
不願意跟着去的也就各自回家。
“荔枝。”
陳荔循聲回頭,郁淨晨就站在飯店門口不遠的地方。
不少人也注意到了郁淨晨,用驚訝的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蕩。
“我的天,那不是郁淨晨嗎?還是那麽帥哎。”
“他和陳荔是在一起了嗎?”
“我以前就覺得他們兩個之間多少有點暧昧了。”
身後的同學在竊竊私語,陳荔眼睛望着他,耳朵也屏蔽了其他聲音。
那一刻,她的世界裏,只有他。
“喝醉了嗎?”
郁淨晨和其他人打招呼,輕聲問她。
“沒有,就喝了一點啤酒。”
郁淨晨微微颔首,攬着她的肩膀走。
車內。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吃飯?”
她是和他說過自己晚上有同學聚會,但是,他似乎沒有問過她在哪吃呀。
“紀纭惜告訴我的。”說完發動車子輕笑出聲,“她說你喝醉了。”
陳荔恍然大悟,她大概是聽到白淼淼挖苦她的話了。
白淼淼以前喜歡郁淨晨,她是想幫她找場子吧。
太可愛了。
“你什麽時候和她關系這麽好了?”
郁淨晨不慌不忙,語氣無奈:“是她看我不順眼。”
郁淨晨倒還先委屈上了。
陳荔憋不住笑:“啊,是這樣呀。”
宋宵和她說了郁淨晨的家事後,郁淨晨負心漢的形象瞬間倒塌。
誤會了他這麽久,紀纭惜心裏莫名生出愧疚。
“晚上同學聚餐怎麽樣?”
“嗯……和我預想的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
遇上紅燈,郁淨晨側目盯着她。
她從聚會的酒店出來就情緒不太高漲。
“嗯……感覺大家都成為大人了,而我到現在還像個孩子。”
工作的性質不需要過分地與人交際,她的心思也還是簡簡單單的。
可是大家似乎都在往前走,只有她還停在原地。
“你現在就很好。”
郁淨晨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紅燈變成綠燈,車流還在前進。
“不是所有人都必須成為一個樣子。你現在的樣子,就很好。”
“生活是你自己的,你覺得開心就是最重要的。”
陳荔從小就很容易受到別人的影響。
從小到大寫了無數次的理想主題的作文,每一次都不一樣。
一部電視劇,可能就會改變一次她的職業理想。
她問過紀纭惜,有沒有後悔過放棄設計師的夢想。
她很遺憾,自己沒能堅持下去。
但是她并不後悔。
那時候的她是怎麽說的呢?
“陳荔,生活不是小說,不是所有人都能一帆風順地成功。我不能自私地為了我的夢想而不顧現實。我确實遺憾,但也并不後悔。若是回到選擇的時候,我依舊會做相同的選擇。”
“不要用現下的條件去考慮當時的情境,做出當下的選擇必然會有當時的理由。”
陳荔明白自己是鑽牛角尖了。
“年後要入組?去外地嗎?”
“嗯,和另一個編劇一起撰稿,還要和導演見面開會吧。”
郁淨晨沉默了一小會兒。
“怎麽?舍不得我嗎?”
“嗯,舍不得。”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
“但是沒辦法,這是工作,我知道的。”
陳荔被他這麽一說,車內突然就染上了離別的酸澀味。
車子停在家樓下。
“現在不是寒假嗎,我也還沒走,我們去旅游吧。”
陳荔想一出是一出:“這幾天我們就膩在一起吧。”
“不愧是我們的大作家,這話聽得我也好心動。”
郁淨晨湊近她,摸了摸她的頭。
“那現在我可以先預支一下行程的定金嗎?”
什麽定金?
他的五官在眼前放大,快速地靠近,快速地落下一個羽毛般輕柔的吻。
“定金我收下了,那麽,我們要私奔去哪呢?”
他在耳邊的低語,像是惡魔的咒語把她定在原地。
說走就走的旅行。
兩張機票,兩個人。
“哇,好漂亮!”
陳荔沖到酒店的陽臺上,陽臺外夕陽落山,油畫般的粉紫色的雲霞暈染無邊的幕布,藍色的大海波光粼粼的。
最南部的城市,熱帶的氣候暖和得只需要一件短袖。
“去換件衣服,我們去海邊走走。”
“帶拖鞋了嗎?”
“帶了平底鞋。”
腳踩着綿軟的細沙,耳邊是海浪拍沙的聲音。
郁淨晨手裏提着她的平底鞋,跟在她身側。
她在踏浪,他在看她。
“郁淨晨,我們等等去吃什麽呀,我肚子餓了。”
“你想吃什麽?”
夕陽在她身後,她在發光。
“來海邊,果然還是要吃海鮮吧。”
“好,想吃什麽就去吃。”
在海邊的水龍頭洗掉腳上的細沙,郁淨晨就蹲在她腳邊,用紙巾幫她擦幹腳,鞋子就放在她腳邊。
他低着頭,她搭着他的肩膀保持平衡。
原來程序員的發量也可以這麽多呀。
吃飽喝足就坐在露天的座位上吹吹海風。
“出來放松也太舒服了。”
海風吹亂了她的頭發,不自覺就伸出手幫她理好耳邊的發絲。
“是呀。”
如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就會失去自己的時間。
那麽工作似乎就變得沒有意義了。
如果全年都在休息,那麽此時此刻的休息也就沒有特別。
只有忙裏偷閑,水中憋氣久了擡頭出水面的片刻喘息才是最舒爽的。
是夜,帶着酒氣的微醺。
“郁淨晨,我真的好想你。”
“別哭。”
陳荔死死地拽着他的領子,呓語着淚水從眼角落到枕巾上。
他低頭落下一個吻在她的額間,伸手将她的淚水擦幹。
“對不起。”
白晝,光從天邊射進房內。
揉了揉眼角,她側身,他就躺在她身側。
手指摸着他高挺的鼻梁,臉頰,下巴,脖頸,喉結。
然後被抓住。
“一大早,做什麽呢?”
“你怎麽睡這了。”
“那還不是有人一直抓着我不讓我走嗎?”
“我有嗎?”
陳荔喝醉的次數很少,酒品不算差也不算好。
喝醉了不會鬧騰,但是會一直碎碎念,說多了還能把自己說哭。
她依稀記得自己似乎是做夢了。
只是做夢的內容她記不得了。
“我有說什麽嗎?”
“你說,你愛我。”
郁淨晨存了心鬧她,一手攔過她的腰。
她與他貼近,手掌撐在他的胸前。
小兔子受了驚吓地瞪大雙眼。
“你!你怎麽不穿衣服啊。”
他拽着她的手往下。
竟然有腹肌。
不對啊,他不是剛起床嗎?
“你該不會是裝睡吧……”
好心機啊這個男人。
“你想太多了。”他摟着她,吻上她的唇。
“你知道你剛剛的舉動代表着什麽嗎?”
“既然點了火,就要負責滅。”
“也是時候收尾款了。”
窗外的天亮了,海水拍打着礁石。
他們被潮水包裹,一點一點地深陷,溺水又掙紮。
想把你揉進我的骨肉裏。
“嘶……”
那顆小虎牙稍稍用力咬在了她的鎖骨上。
“你是我的了,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