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葉甚蒙沒有騙賀藍,第二天一大早天都還沒亮傅寒就已經趕回來了。

他打開房門的時候,葉甚蒙還裹着被子在沙發上睡得呼呼作響,沙發旁邊到處是白色的紙團,那都是葉甚蒙擦了鼻涕扔的。

傅寒略微一皺眉,顯然是對這樣環境不滿意,他走過去使勁兒推了一把葉甚蒙,“起來,他人呢?”

葉甚蒙眼皮動了動,幾乎是同時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好像剛剛根本沒有真正睡着一般。他輕瞄了一眼傅寒,道:“傅總,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在你房間裏睡着呢。”

他似乎是鼻塞了,聲音沙啞又帶着濃厚的鼻音,本來就頗帶讨好的語氣更顯得極盡巧色。

傅寒知他性子,大概又要拿這件事在他面前邀功一番,于是還沒等葉甚蒙繼續往下說,便岔開話題道:“感冒了?”

“恩。”葉甚蒙點點頭,嘴唇一咧,哪兒這麽容易就把這功勞給放跑了,他笑道:“這不昨天為了賀藍的事嘛?你一個電話過來,我焦急呢,慌慌忙忙的就出門了,穿少了點,凍得人惱火。不過好在去的及時,總算把這事給摞平了,不管怎麽說,這事要見報了對賀藍對你都不太好。”

葉甚蒙一邊添油加醋的把昨天的事情過了一遍,其實他壓根就沒摻和過,那都是胖子在處理,他就是卡着時間差不多了去接了個人,況且那感冒也是早一天就事情了。

傅寒聽得頭疼,雖然他早料到叫醒葉甚蒙就肯定是這種狀況。

葉甚蒙見傅老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立刻懸崖勒馬,他雖然貪心,但也知道克制,細水長流嘛,邀功也不在一朝一夕。

傅寒踢開地上的紙團,挨着葉甚蒙坐下來,眼神暗了暗,拍着他的肩膀道:“辛苦了。葉特助啊,大晚上的麻煩你跑一趟,還弄得感冒了,我這做老板的心裏也過意不去。這樣吧,你也很久沒休過假了,之前也和我抱怨過,我安排一下給你半個月的假期,一來你正好養一下身體,二來也可以出去走走玩玩。這也算是老板我忍痛割愛感謝你這次幫忙,如何?”

葉甚蒙嘴角都僵了,他想要假的時候傅寒不給,他現在不想要假,傅寒卻拿出來搪塞他。他本意是想要傅寒把他□□M市的平安城市項目裏,這個項目是做政府的,利潤豐厚,葉甚蒙最喜歡插手這種油水多的項目,錢多嘛,誰不喜歡。他明裏暗裏給傅寒提過幾次,但是傅寒都不為所動,他以為這次賀藍的事情總歸能讓傅寒松松口,結果傅寒不但不放他進項目,還直接扯出來個大長假,把他給踢出公司了。

葉甚蒙心裏把傅寒全家十八代都咒罵了一通,連臉上的笑都要繃不住了,這才緩緩道:“小感冒而已,不礙事。最近公司的幾個大項目都在運作中,正缺人手呢,我哪能這個時候給自己長假,就是出去玩也玩得不安穩啊。”

還沒等葉甚蒙把話說完,傅寒就接過話頭繼續道:“那怎麽行,我一向說話算話,你也确實太久沒休息了。葉特助啊,你說你跟在我身邊這麽久了,你辦的事我都看在眼裏,老實說,我要給你放長假一時間還真想不到找誰頂替你,但像你這樣任勞任怨,辦事放心的人,我也不能真讓你天天都操勞,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十五天假也不是太長,這個我還是能許給你的。”

賤人!

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葉甚蒙對傅寒這番話門兒清,傅寒不是真想放他假,傅寒就是逼着他自己把這功勞給抹了,雖然這人情是撿來的,但是葉甚蒙心裏還是不高興,能撿也是一種實力啊。憑什麽他就要給傅寒做白工,憑什麽他就要給賀藍那種傻逼擦屁股?

憑什麽呢?就憑他葉甚蒙賤!

對,犯賤,那就挨不着別人什麽事了。這麽多年,他葉甚蒙給傅寒做的白工還少了嗎?傅寒說他任勞任怨還真沒說錯。

葉甚蒙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傅總栽培我這麽多年,十幾天假是小事,但萬一頂替我的人做不好,那不得給傅總添不少麻煩。傅總這心意我打心裏感謝,不過這假還是算了,我還是跟着傅總做事比較心安。”

傅寒捏了捏葉甚蒙的肩膀,手掌被對方的肩胛骨咯得不舒服。但他就偏要捏,捏到葉甚蒙忍不住叫痛。

小樣兒,和他玩。

葉甚蒙想要摻和進平安城市項目撈錢,他就偏不給,不是他舍不得,他就是單純不想讓葉甚蒙如願。這麽多年了,他唯一沒變的興趣就是看葉甚蒙做那些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用傅寒的話來說,好玩。

好玩。如果有其他人知曉傅寒心中這份想法,估計心底要起滔天大浪。傅家大少爺,人如其名,冷得跟冰棍兒似的,話少,表情少,連動作都少。玩,這個字和傅寒搭不上一分錢的關系,看着他就跟看着一雕塑沒兩樣,就算他說話了,動了,有表情了,也讓人覺得他這個人漠然得很。

開始葉甚蒙只覺得捏在他肩膀的那只手有點重,他還佯裝着笑臉繼續拍傅寒的馬屁,後來那疼痛的感覺就開始蔓延,他非得咬着牙才不會叫出來。

再後來,葉甚蒙忍不了了,他深吸一口氣,使勁兒吸了吸鼻子,轉身掰過傅寒的手掌,雙眉一垂,哭喪着臉道:“我錯了,傅總。我真錯了,你不讓我接平安城市的項目肯定是為我好,我不接了,真不接了。再說了,幫賀藍掃尾那都是我份內事兒呢,我怎麽好意思向你讨長假啊。傅總,你看再給個機會呗。”

傅寒斜着眼珠瞪着葉甚蒙,松了手,還幫他揉了揉肩膀,皮笑肉不笑道:“阿蒙,我就說你辦事我放心,放你離開一天我都舍不得。既然你實在不想要假,那就算了留着以後再說吧。”

葉甚蒙看着傅寒略帶笑意的臉,有點發嘔,那張臉分明是很好看的一張臉,寬眉闊眼,鼻立唇翹,耳豐目明,膚色略深,骨架高大,充滿男性氣息。他往那一坐,就讓人覺得他像一座山,堅實而挺拔,巍峨而峭立。

但葉甚蒙知道傅寒不是山,傅寒就他媽是塊臭石頭!

葉甚蒙又打噴嚏了,晶亮的鼻涕仿佛散彈一般射到傅寒胸口。

他是故意的。

“傅總,對不起,對不起。我給你擦了,要不你脫下來,我拿去洗了。”葉甚蒙連抽了幾張紙巾,作勢要把他那團鼻涕給毀屍滅跡。他一邊說一邊還拍了拍自己的臉,罵道:“你看我這破鼻子,真不中用。”

傅寒知道葉甚蒙這厮是故意的,他有點潔癖,但他現在懶得理這厮。只是把外套脫了下來,扔在地上,然後嫌惡的看了葉甚蒙一眼,道:“趕緊把這裏收拾了,去給我煮碗面。”

“喳。”葉甚蒙立刻鑽進廚房搗騰起來,不多會兒就把面端了出來,他弄食的手藝不錯,但真正下廚的時間不算多,主要是忙,留給自己的休息時間并不多。不過葉甚蒙喜歡做吃的,只要有空就搗騰些新鮮東西。

傅寒接過面碗,挑剔的看了一眼,又敝了一眼一直在吸鼻子的葉甚蒙,道:“你剛剛沒打噴嚏吧?”

葉甚蒙搖搖頭。

“沒偷吃吧?”

葉甚蒙搖搖頭。

“沒背着我吐口水進去吧?”

葉甚蒙一笑,露出兩顆白白的虎牙,看起來不可愛,倒是陰險得很。

葉甚蒙點點頭。

“你敢。”傅寒夾起一卷面條送進嘴裏。

那你問個屁啊!葉甚蒙癟癟嘴,傻逼。

“還站着幹嘛?趕緊給我收拾幹淨,到處都是你的鼻涕,惡心不惡心。”

一大碗面很快就見底了,傅寒有點意猶未盡,吃得恰恰的,本來想讓葉甚蒙再去煮一碗,但是看了時間都已經快八點了。他坐在沙發上盯着葉甚蒙打掃衛生,像個吝啬的監工,一會兒指指這個角落,一會兒說說那個旮旯。

等葉甚蒙打掃幹淨四周,伸手去取面碗,他突然抓住葉甚蒙的手臂,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對方,略一躊躇道:“阿蒙,你真想進平安城市這個項目?”

葉甚蒙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有戲,眼珠兒一轉,笑咪咪的湊到傅寒面前,軟聲道:“都看傅總的意思。傅總要覺得我還合适,那我就全力去試一試吧。”

這會兒外面已經漸漸亮敞了,光線射進傅寒的瞳孔裏,能看到那一瞬間,深棕色的瞳孔微微縮了縮,片刻,傅寒推開葉甚蒙,“去洗碗。我去樓上看看賀藍。”

葉甚蒙端着碗站在客廳聽着傅寒上樓的腳步聲,有那麽一點點失神,只有那麽一點點。他很快回過神來,看着空空如也的面碗咒了一句:“死豬一只,吃這麽多,還敢嫌棄老子。你想吃老子口水,老子還不願意給你吃呢。傻逼。”

不過葉甚蒙罵完很快就笑了,半挑着眼睑,勾着嘴角掏出手機發了條短信,發完就删了。

一邊哼着小曲兒,一邊鑽進廚房洗碗。

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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