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易說平淡的愛情容易産生審美疲勞。他的原話是:“愛呀!當然愛!只是難免會審美疲勞。”

我一邊把我寫的稿子投給雜志社,一邊在QQ上和周易聊天。他說:“要麽你成為霸道總裁或者什麽豪門私生子,每天都在刀光劍影中度過,總之,不讓生活平淡下來。要麽你不斷變好,變得更優秀,這樣就能推遲審美疲勞的光臨。”

我說:“推遲?”

“是呀。”他說,“你對着什麽玩意兒一輩子你不疲勞呀。”

“......我不是什麽玩意兒謝謝。”

“......別這麽貶低自己。”他說。

我懶得回他。半晌他發過來一條“你要将你美好的一面展現給他看呀。”

我說“我沒什麽美好的一面。”

他說:“我發現問題所在了!!!首先你自己要先學會自我欣賞!!”

“......”

“每天早上起床對着鏡子說三遍:我很棒!!!”隔着電腦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熱情。

我默默的關掉了QQ。

再遇見羅是在一門選修課考試時,我去的晚,只有第一排有空位,于是我便坐在第一排,開考半個小時之後,教室門哐一聲被推開,我擡頭去看,那人笑意盈盈的站在門口,對老師說:“抱歉老師我來晚了!”

老師無奈的招招手讓他自己找位置,他就坐到了我旁邊的空位,坐下來看到是我,沖我挑挑眉,我裝作沒看見,低頭答題。

一個小時之後,我答完他也答完了,我倆交了卷走出教室。我說:“你和謝如玉一個專業的嗎?”

他湊過來說:“是呀,小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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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不叫小甜心,我叫蕭禾。蕭何的蕭,禾苗的禾。”

他笑的欠揍,“那是叫你小蕭蕭還是小禾禾呢。”

我瞥他一眼。他立刻道:“我叫羅笑野。圈子裏的人叫我羅,平時身邊的人叫我笑笑。”

和他交換了號碼,他又說:“我還以為你和如玉有一腿,那天那個坐你旁邊的才是吧?”

我淡淡道:“謝如玉告訴你的?”

羅笑野誇張的笑:“完全不能想如玉八卦的樣子好不好!”

我說:“你和謝如玉很熟嗎?”

他輕挑的眼角全是妖嬈,卻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們可是青梅竹馬。”

我嗤笑一聲,“拉倒吧,你們頂多算竹馬竹馬。”

他抓了抓蓬松的卷發,坦然道:“也是哦。”

“對了,”他又說,“你和你搭檔關系怎麽樣。”

我說:“我們也是竹馬竹馬。”

他捏了捏我的手臂,“我說認真的!”

我順手扯了一片路邊的葉子夾在指縫間把玩,順口回答:“我也很認真呀。”

他突然來捏我的耳朵:“不識好人心!”我那時确實是不識好人心,嬉笑着躲開,我說:“別鬧別鬧,男男授受不親。”躲過了他的鹹豬手,我正兒八經地說:“笑笑。”

“安?”

“謝如玉什麽時候變的那麽......嗯,看起來...”我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于想出個“那麽生無可戀?”

羅笑野翻個白眼,簡直要翻出風情萬種,他說:“他自從和家裏鬧翻了就變成那德行了,哎好像也不是,自從他媽出軌他就那德行了。”

信息量好大,我看着他,示意他繼續說,他道:“你不知道麽,他媽保養了個小情人,比他大不了幾歲。他一說起就犯惡心,後來他爸媽離婚了。再後來他又不知道怎麽腦抽跑去跟家裏人出櫃了。”

我:“......然後呢。”

“還有什麽然後,就這樣了呗。”他複又湊過來,“我是難得看謝如玉搭理什麽人才告訴你的啊,你可別告訴別人啊。”

........這種套話聽起來就不靠譜,和這種不靠譜的人作了那麽久的朋友,真是難為謝如玉了。

我一臉真誠的點了點頭。

我自己在自學會計,準備考證。證多不壓身,何況只學中文讓我沒什麽安全感——我又不是成為大師的料。給周易聊天說到這個的時候,才知道于靈菲是學財務管理的。我想着不要節外生枝,沒想到周易屁颠屁颠的跑去告訴了于靈菲。那時候他們已經在談戀愛了。

據周易傳達給我的原話,于靈菲聽了之後說:“想想那麽高冷的人誠誠懇懇的到我面前求教就覺得爽!你讓他不懂的千萬來問我!”

我其實對于靈菲印象不錯,勇敢大方有主見。找個周末請他倆小情侶吃了一頓飯,倒還聊得投機。從那以後我們仨倒常常在一塊上自習。

艾穎天認識了一個大三的學長,他們計劃參加數模比賽,拉了鄭樂入夥。于是暑假他倆就留在宿舍準備,而我也不想單獨回去,就找了份在報社的實習。那個暑假我和鄭樂雖然都呆在學校,卻難得見面。

一切平靜從那時開始,被慢慢打破。

開學的時候,我收到羅笑野的短信,他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聽哪個。”

我說“壞消息。”

他說:“我在聚會上看見你家那位啦。”我知道他說的聚會是什麽意思,可他那歡脫的語讓我以為他在說好消息一樣。

然後他又說:“好消息還聽不聽?”

我說:“說。”

他說:“他坐了一會就走了嘤嘤嘤,本來我還打算去勾搭一下的。”......這語氣真的是在說好消息嗎。

我煩躁的抓抓頭發,發給他:“奶茶店見面。”抓起外套就出了宿舍。

到了奶茶店摸出手機,他回的:“哇哇哇,小甜心這是在約我嗎!我馬上來!”一張癡漢臉形象的浮現。

果然一放下手機就看到他走到了門外,點了飲料,我和他坐到角落裏,我說:“說吧,怎麽回事。”

他說:“此時此景,好想在你手裏放一條小皮鞭。嘿嘿嘿。”看我翻白眼,他扁扁嘴:“好嘛我說,就是聚會嘛,你知道的,然後我就看到他啦,我正打算在心裏為你點蠟啦,然後又看到那個誰,叫什麽天天?”我說:“艾穎天?”

他說:“我也不清楚,和他不是一路人,只是以前在聚會上看見過。他應該和你家那位關系不錯吧。”說着低下頭喝了一大口奶茶,鼓着嘴像只青蛙。

等咽下去,他又說:“可能是他帶你家那位去的。”

我說“哦。”有種意料之中的釋然。

他不滿:“喂你這麽淡定,對得起我巴巴的來告密嗎!”

我斜他一眼:“說的像你把這當回事似的。”

他眼神游移:“咳咳,我可是很專一很有節操的。”

我笑一聲不說話。過了會他又別扭着說:“其實嘛,天涯何處無芳草呢是吧,我想着不告訴你又不好,告訴了你,又怕你傷心,哎呀反正我知道你心裏現在肯定不舒服,要不,你親我兩口解解氣?”

我沒好氣的看他一眼,“菊花癢了對面水果店有黃瓜賣慢走不送。”

他滿臉嬌嗔說:“讨厭!”

.......我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難過都被他消耗光了!

這件事情我沒有問鄭樂,鄭樂也沒有向我解釋。我相信他,相信他還愛我,相信他不會背叛我。可是我知道,有些什麽東西已經變質。

感情是很嬌嫩的東西,受了一點傷就需要雙方的正視和呵護。如果假裝視而不見囫囵抹過,就會讓傷口在光鮮的外表下發膿潰爛。等到徹底崩潰的那一天,才恍然發現,我們的愛情,什麽時候變得不可挽回了。

可那時一切都遲了。

有一天我登上QQ,拉着列表找周易的時候,鐘耀月的頭像一閃而過,我皺皺眉,把列表退回去,果然不是看錯了,鐘耀月的個簽上寫着:

“西比爾,你要什麽。”

他的頭像是灰的,我敲了敲他,說:“耀月~上個假期約好的幫我畫的那幅畫呢~”

沒有回音,我立刻撥打餘波的手機號,連打了兩個都無人接聽。那一刻,我有一瞬間的茫然慌張。但我立刻安慰自己,是的,鐘耀月只是想文藝一把,并沒有什麽內在含義。別想太多,誰沒有明媚的憂傷過呢。

我撫着自己胸口,可那兒仍是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我說服不了自己!不是!鐘耀月根本不是那種人!他不會無的放矢!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像魔鬼之手攥緊了我的心髒!

我再次撥打了餘波的手機號,無人接聽......

我嚯的站起身,抓個肩包将手機錢包證件塞進去,室友在我耳邊說了些什麽我也完全沒聽清,抓起包沖出門去。直到坐上回家的長途汽車我才冷靜下來,摸出手機,裏面是王钺的短信:“你怎麽了,去哪?”

我給王钺回道:“回家,下午的課幫我看着點。”

放下手機,我才發現我是多麽沖動,萬一鐘耀月只是寫着玩,萬一什麽事也沒有,我豈不是鬧個大烏龍。

可萬一有事......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要盡我所能去阻止!

我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淺淺的人影,我對着自己嘲諷的笑了笑。

冷漠的外殼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露出破綻。

回家兩個多小時的路程我已經很熟悉了,卻從來沒有覺得如此遙遠過,快到的時候,我終于撥通了餘波的電話。來不及問候我劈頭就問“耀月呢!”

餘波愣了愣,“怎麽了?”

我說“耀月在哪!”

他說:“我今天有事,他回家了。”

我說:“你姨家?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沒,怎麽了?”餘波問。

我一邊從車站狂奔而出攔住個的士,一邊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我現在不好解釋,但我有不好的預感,你快去看看耀月。”

那邊靜了靜,然後被挂斷。我心裏可算是冷靜一點,對着司機報了地址,攥着手機發呆。幸好他姨家離車站不遠,等我到了樓下,正看到餘波也從的士上下來,我倆視線相交,餘波說:“家裏的電話沒人接!”腳下不停的往樓上跑,我跟着他身後,餘波跑的很快,我從來沒看到他跑那麽快,快到我跟不上他的步伐!

等我跑到門口餘波已經開門沖了進去,我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戛然而止,我跟進去就看見地上一大灘血,鐘耀月臉色蒼白的縮在床上一動不動,手臂垂落在床邊。

他割腕了!

餘波已經六神無主,他叫一聲耀月,撲過去想抱住他,聲音帶着哭腔。

我一瞬間前所未有的冷靜,拿出手機打了急救電話,上前去撥開無所适從的餘波,他守在鐘耀月身邊不願意讓開,我看他的樣子無由火起:“哭什麽哭,還沒死呢!”

他如夢初醒般瞪大眼,看着我,我說:“讓開。”

坐過去把鐘耀月手擡起來,壓迫住手臂上端,我仔細的看了看,幸好手腕那兒傷口并不深,現在已經有凝固的趨勢,只有少量的血還在往外滲。

我松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心髒重重落回原位。餘波也冷靜下來,打電話通知了他姨和姨夫,他看着鐘耀月的眼神自責的快要死去,我不想他繼續留在這兒受刺激,讓他去樓下等着救護車。

鐘耀月被送上救護車,餘波一行人跟去醫院,我沒有和他們同行,一個人坐車回了學校,一番折騰,回到學校已經是接近下午六點,走進食堂,我才恍然想起我還沒吃午飯。

第二天接到餘波的電話,他說:“你回學校了?”

“嗯。”

“那麽快,本來我姨說請你到家坐坐,那個......你怎麽知道他要幹傻事?”

我不答反問:“我問你,你那天是去幹什麽?”

餘波愣了愣,猶豫着說:“有個女同學約我去看電影.....”

我不自覺提高了聲音:“看電影?你要......戀愛?你!那耀月怎麽辦!”

“我肯定是找一個願意和我一起照顧他的女孩啊。”餘波自然而然的說。

面對他天經地義的語氣我突然覺得無力。

是啊,常人不都這樣想麽。

我拿着電話不知道該說什麽,良久餘波在那面喂了兩聲,我看着窗外的陽光,眼睛不自覺眯起來。

我好像愈加的畏光了。

我輕輕答應了一聲 “我在。”我說“你有沒有想過耀月願不願意家裏多一個人。”

我也無能為力了,耀月願不願意是他的事,願不願意遷就他取決于餘波。沒有法律或者道德要求餘波要去遷就耀月的想法。

餘波愛鐘耀月,但只是親情友情,而不是愛情。

我草草的結束了和餘波的通話,無論如何選擇,結局總會有一個人受傷。要麽餘波不顧耀月想法娶妻生子,要麽餘波被愧疚和憐愛束縛在耀月身邊一輩子,除非他愛上鐘耀月,否則無論怎樣,他都不會真正的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我自己親眼看見古米的西比爾吊在一個籠子裏。孩子們在問她:西比爾,你要什麽的時候,她回答說:我要死。”(《荒原》趙蘿蕤譯)

西比爾是希臘神話中的人物,阿波羅愛上了她,施予她預言的能力,而且只要她的手中有塵土,她就不會死。可她卻忘了向阿波羅要永恒的青春,于是她日漸憔悴,幾乎縮成空軀,卻依然求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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