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防暴組長世界
祁以南的呼吸一下子停滞了!
呼嘯的風聲伴着驟然下墜的失重感,空氣裏仿佛裹着無數個小鋼針,狂歡着一擁而上想要刺穿臉上每一個孔隙。幾乎連靈魂都要追不上身體下落的速度。
這是絕望者走投無路的謝幕,也是冒險者染瘾渴求的極樂。
可是像樓羽笙這樣,一點心理建樹也不做,一扭頭就拉人家跳樓的,完全不在正常人類理解範疇裏——根本就是不要命的行為!
一向波瀾不驚的祁以南手指掐住樓羽笙的腰背,他咬着牙,髒字馬上要蹦出嘴了。
去他xx的!樓羽笙絕對是個瘋子!瘋子!
哪怕不是一個恐高患者,都會下意識地閉上雙眼、抿緊嘴巴,更有甚者五官可能都會畏縮着擰作一團,面目猙獰又消極無助地抵抗着重力和風力的雙重折磨。
一般人是這樣的。
但是不包括像是樓羽笙這樣的人。對他這種人來說,越是驚險刺激的場景,越能讓他精神抖擻。那身上的勁兒啊,可以說氣焰高昂的就跟一只吃了摻興奮劑飼料的大公雞似的,毀天滅地怼人怼自己,野的要命!
于是在祁以南剛被失重的恐懼感包圍的時候,就見跟自己一起向下墜去的男人發出了一陣爽快的大叫。
然後樓羽笙的一只手扣住了手腕上的固定扣,只聽到“咔嚓”一聲,不斷的下墜驟然停住,然後随着纜線上的滑輪,兩人以港劇動作片裏才有的姿态快速地滑到了……或者,也可以說是快速甩到了對面一棟稍矮的樓頂上。
過強的慣性讓祁以南和樓羽笙難以控制着陸的速度,幾乎是別無選擇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狼狽地停住,場面一度十分慘烈。
而兩個人腰間的安全繩更是早就已經纏作一團。
祁以南捂着嘴,腦袋幾乎被甩成了破碎的豆腐腦。在半空中的時候他就已經幾乎是半死不活的狀态了,卻不知道為什麽着陸的時候卻沒有受到什麽傷。
他很快就明白了——原來是某人給他當了人肉緩沖墊。
一睜眼就看到樓羽笙那張完美無瑕到可以拿去雕大理石像的臉,以極大的倍率放大在他眼前,實在是有着很大的沖擊力。而這個“東方版大衛”的鼻尖和他的抵在一起,可以說是讓他更加心裏膈應了。有什麽比剛剛生理上遭遇人猿泰山式高空蹦極的惡心折磨更加讓人煩躁?
——答案就是,當生理上還沒緩好,就睜眼看到心理上更加煩躁的折磨。
此時祁以南的下-身就壓在樓羽笙腰上,樓羽笙只顧着“哎喲哎喲”地嫌他重,沒注意到兩人詭異的“體位”,倒是祁以南先意識到了這尴尬的狀況。但他現在整個人糟糕透了,根本沒心情去窘迫害羞。
“你很沉啊,別壓着我行不行?”樓羽笙被壓着胸口,一擡頭就見祁以南臉色白的像鬼一樣,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對恐高患者做的過分了,就算再怎麽讨厭這個死對頭,看到他變成這副樣子多少也會有些反省,樓羽笙摸了摸鼻子,“你……你沒事吧?”
“閉嘴。”
祁以南手肘撐在樓羽笙臉側,臉色相當糟糕,口吻更加糟糕,顯然已經連起碼的僞善和風度都不想擺出來給這個混賬看了。但是他這副模樣只持續了很短的幾秒鐘。當樓羽笙正想順勢感嘆一下祁以南有點酷的“真面目”的時候,人家祁董事長已經瞬間變得像個沒事人一樣,推開他站了起來。
好像剛才的景象不過是昙花一現的誤會似的。
樓羽笙的目光別有深意地在他攥得死緊的手背上逡巡了片刻,決定不再繼續揪住恐高的事情不放,他笑着轉移話題:“好,我倒是可以不說話,但是在我變成啞巴之前,你能不能搭把手?”
“搭把手?”
祁以南看了他一眼,見他竟然不趁機落井下石,心想這人莫非轉了性子?他卻不知道,樓羽笙方才是真的突然有了一絲心軟,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任務,其實他沒必要讓祁以南趟這個渾水。就算自己的計劃書做的再詳盡,也沒必要扯上沒有關聯的外人,來和他一起來承擔其中的風險。
樓羽笙心裏已經轉過幾個彎彎了,但臉上卻不露分毫,只是笑得慘兮兮的:“對呀,我起不來了,手臂好像要斷掉了……祁董事長~快點來幫下我,給我來搭把手。”
這副理所當然的大爺模樣簡直讓人嘆為觀止,一張口就異常熱絡的語氣,“來嘛一起快活嘛”一般的輕浮口吻,如果是不清楚事實真相的人恐怕會真的以為這是倆關系堪比鐵瓷的好哥們兒。樓羽笙顯然是已經快速而完美地進入“合作夥伴”的角色設定裏面去了。
祁以南眼角微不可見地抽了抽,就算是他真正的友人都萬萬不敢這副态度對他說話。
“你把舌頭捋直了再跟我說話。”一口一個“祁董事長”,卻是越聽越沒個正經,實在是不見個消停樣子。要是他這副模樣被他那些防暴局的下屬看到了,絕對會三觀震裂!
樓羽笙一臉欠揍樣地摸摸自己的嘴巴:“好吧,原來祁董事長對我的舌頭這麽有研究,真是叫人意外呢。”見祁以南一臉陰沉地看着他,他終于不再貧嘴了,擡了擡自己角度有點不正常的手臂,哭喪着臉,“不騙你,我覺得這次好像真的玩脫了。”
祁以南斂着眸子猶豫了片刻,還是蹲下-身子,一臉嫌棄地看了看……确實玩脫——臼了。
這個人沒救了!
從醫院樓頂跳下來之後就以一只胳膊為着力點和支撐點,承擔兩個人的體重。這樣快速從高空下滑,就算是防暴局行動組的精英特工,也是太胡來了。一個背包裏能裝多少專業設備?而且還是一個人的分量給兩個人用,這麽少的裝備下還要帶人,脫臼不是明擺着的事情嗎!
還真是為了那個鬼計劃鞠躬盡瘁啊,祁以南嘲諷地想着,卻還是默許了他的要求,伸手想拉他起來。
卻沒想到樓羽笙卻突然将臉湊了過來。
他想幹什麽——
祁以南心裏一緊,就感到樓羽笙帶着熱意的兩瓣嘴唇湊到了自己指根處,溫熱的呼吸打在指縫之間,鼻尖和嘴唇的觸碰讓手指上的神經都開始變得敏感了起來,幾乎想往後縮。
然後,就見樓羽笙猛地一口咬了下去!
“唔!!”一切發生的極快,祁以南的痛呼聲将樓羽笙微不可聞的悶哼蓋了下去。
他一低頭,簡直要氣笑了,原來樓羽笙方才一邊咬着自己的手,一邊就幹脆利落地把自己脫臼的那處手臂接了上去。怪不得說要自己幫忙,原來“搭把手”居然是給他咬一口手幫忙遮一下聲音的意思?!
其實這個徒手秒接手臂的行為可以說是很帥氣了——如果樓羽笙沒有幹這種蠢事的話!
祁以南臉上的嫌棄之色更重了:“咬夠了就快給我松開,喂……松不松?你是屬狗的嗎?”話還沒說完,他就倒抽了口氣。
只見那剛咬完人的家夥揚了揚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被自己咬出明顯痕跡的地方……親了一口。這還不夠,完了又用那雙帶着汗濕水汽的眼睛波光盈盈的、上挑着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說“謝謝”——還見鬼的是“騎士給公主獻上吻手禮”的那種感謝。
去他x的謝謝!
祁以南盯着自己手的表情,幾乎要讓人懷疑他會不會下一秒就沖那根手指開一槍或者剁一刀。
樓羽笙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一臉滿足地站起來:“我有種預感,我們會合作得很順利、很愉快的~”
“呵呵,你管這個叫做合作?”祁以南扯扯嘴角。
“危機挑戰下的互幫互助,是合作共贏的基石——我記得這是你們公司企業文化裏的一句呢,我可是很努力地參考了祁董事長的價值觀來進行合作的。”
祁以南臉上皮笑肉不笑:“你還真是有心了。那不如我再告訴你一個我們公司的條例?”
“哦?是什麽?”見到死對頭一副被自己成功膈應到了的反應,樓羽笙的眼睛彎起一個愉快的弧度,似乎只要讓祁以南心裏堵,他就能格外的開心。
“額外的工作量需額外付錢,不在合約裏的附加條款是商業欺詐。”祁以南眼中露出一個商人算賬時的神情,“樓Sir,我相信你有的是錢,咬我一口可是要另收費的。明天我會讓我的律師将這個應該付的付款單寄給你。”
樓羽笙表情驚恐:“什麽,我們這種關系,肌膚相親一下你居然還要收錢!”
祁以南笑得更加虛僞了:“呵呵,我們哪種關系了,不收你錢難道讓你白-嫖嗎。”
樓羽笙露出一副害羞臉:“哎呀,會經常光顧的,偶爾就給我賒個賬吧~”
“不好意思,概不賒賬。”
“咦,那我沒有那麽多錢怎麽辦?祁董這是在暗示我如果交不起錢就要用身體還債嗎~”
“哦,難道樓Sir想要轉行了麽,以你的服務态度來看估計行情不太行。”
兩個人越說越離譜,都沒意識到這種行為有多麽的幼稚,而且簡直像是在比賽誰更幼稚。
“可惜我還沒有轉行下海的想法。”樓羽笙将裝備收了起來,臉上一秒鐘就變回了正經嚴肅的表情,速度快的連職業變戲法的馬戲團演員都要甘拜下風,“不如來談談我們到這裏的目的吧,擄了人質之後,‘劫匪’逃竄至幾條街以外的一家拍賣行,而這裏恰好将在第二天舉行一場拍賣活動。”
祁以南臉色有些古怪:“你說拍賣行?等等,現在這棟樓……該不會,該不會就是Daniel Chow那個古玩俱樂部即将聚會的地方吧?”
“Bingo!”樓羽笙打了個響指,眼睛裏是滿滿的志在必得,“要知道,崔迩正是Daniel Chow古玩俱樂部的新晉會員之一,畢竟很少有飛行員參加這種協會。而這樣才能讓‘被劫匪劫持’的祁先生和崔迩有所交集,你猜,他到時候會是什麽反應?”
祁以南表情終于有些愠怒:“哦,敢情我這還是多次循環利用的誘餌。”
樓羽笙的笑容有些危險:“不止有你,還有拍賣行數以百計的收藏品一起。”
拍賣行的收藏品也是誘餌?
原來他早有預謀,祁以南想起來之前樓羽笙在電話裏拒絕了自己的邀請,想來當時他的那番推辭也只是表面說辭,實際上必然早就對這次古玩俱樂部的聚會有所圖謀。
這個瘋子!
祁以南想通之後這才恍然大悟,樓羽笙根本就是為了完成任務目标不擇手段的一個人。
他沒意識到自己壓根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他本人在這方面也沒好到哪兒去。
樓羽笙朝自己手臂上的擦傷貼了一片創口貼,然後才想起來祁以南:“你應該也多少受了點傷吧,過來我給你包紮一下。”
祁以南拍了拍褲子上沾到的土,不解道:“包紮?不用,我沒流血。”
樓羽笙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你連擦傷都沒有?”
“嗯,也沒有擦傷。”
樓羽笙詫異地盯着他,一拍腦袋:“得,我忘了你的幸運體質了。也是,有些人就是做什麽都事事順遂,別人羨慕也沒用。”幸運S體質可不是只是說說而已。尤其是當有人做對比的時候,特別直觀地就能高下立判。
祁以南搖搖頭:“怎麽可能有人什麽事都順心呢。”
喂,不要裝了,那種幸運值爆表、事事都順心的人說的不就是你嘛!
樓羽笙把衣服撩起來,露出精瘦結實的腹部線條,只不過那上面有道煞風景的血口子。他一邊聽着祁以南這句令人吐血的話,一邊叼着衣服下擺小心處理着傷口,随口問道:“難道你還能有什麽不順心的事麽?”
祁以南默默看了他一眼,在突然露出來的腹肌上停頓了片刻:“有,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來自幸運S歐洲人祁以南的致命一擊:我沒受傷啊,還有人給我當人肉墊子呢(無辜臉)
非酋-樓羽笙:K.O.(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