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番外一

第九十四章 番外一

“魏辛。”

小宛喚那窗邊的人,半晌不得回應,再瞧,魏辛還蔫兒嗒嗒地趴在桌上,一副百無聊賴的姿态。

自衛梓怡攜陸無惜離開京城,魏辛就一直是這個樣子,時常望着窗戶外面出神,盯着院子裏飛舞的蝴蝶都能發一個時辰的呆。

像極了被主人抛棄的小狗,沒精打采,郁郁寡歡。

可衛梓怡臨行前還給她安排了任務,讓她好好輔佐小宛打理天衍宗,所以她心中牽挂歸牽挂,卻不能擅離職守,更不可能大老遠跑去江南探望衛梓怡。

小宛走到魏辛跟前,敲了敲桌面。

咚咚咚……

魏辛驀地回神,瞪着雙渾圓的,濕漉漉的眼睛,疑惑不解地看向小宛。

“想你家衛大人了?”小宛打趣似的問她。

魏辛面色窘迫,尴尬地抓了抓後腦勺,一本正經地糾正她:“衛大人是陸宗主的衛大人,不是我的,你不要這樣說。”

明明沒有人聽見,而且,即便當事人就在這裏,她們也不會介意。

可魏辛卻一板一眼,老老實實的樣子,讓小宛愈發覺得她像個小傻子。

是一條性格憨直,又呆又拗,對主人忠心耿耿的小狗。

衛梓怡在的時候,她便熱情洋溢,仿佛一顆擁有無限光與熱的小太陽,上蹿下跳,無所不能。

衛梓怡不在,她就蔫頭耷腦,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致。

那衛梓怡果然是個薄情寡義的涼薄之人,否則怎麽能忍心将這樣赤誠的小狗狗抛下不管?

但轉念一想,拐走衛梓怡的是她們家本領高強的陸宗主,這一切似乎又順理成章。

小宛無奈,搖了搖頭,又問魏辛:“你既挂念衛大人,要不去江南看看?”

魏辛立馬擺手拒絕:“不行的不行的,大人吩咐我留京自有大人的道理,我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忘乎所以,大人知道了會生氣。”

“左一個衛大人右一個衛大人,她反正也不在這裏,你是不是個傻子?”

小宛惱了,失去耐心,“你就在此地天天盼,盼得到什麽呢?”

魏辛不說話了,腦袋耷拉下去,神情沮喪。

小宛見她這副模樣,本還有更嚴厲的話,全哽在喉嚨裏,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她嘆了口氣,斟酌着開口:“雖然宗主将天衍宗交給我打理,但畢竟我只是代理,年末還得把京城各項事務整理總結向她彙報。”

“諸事繁雜,非是信上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得派個信得過的人去江南,玉绾與衛大人不對付,我正為此事犯難。”

魏辛猛地擡頭,眼裏淌出一簇流光:“我可以去!”

“這下不繼續拗着了?”小宛挑起一側眉毛,笑她。

魏辛很不好意思,皺起鼻子辯解道:“我這不執行任務嘛,又不是擅離職守。”

小宛呵地笑了,伸出手指,戳戳她的心口:“你這叫假公濟私!”

“反正我臉皮厚,由你說!”魏辛得了個美差,哪管小宛如何打趣她。

她笑起來,像太陽從雲層中露出半個腦袋,視野變得敞亮清透,連窗外吹進屋裏的風,都和煦溫暖。

小宛心中一動,下意識脫口喚她:“魏辛。”

狗狗歪頭:“嗯?”

“沒什麽。”

得了小宛的承諾,魏辛變得幹勁十足。

小狗狗恢複了朝氣與活力,每天都保持着十分旺盛的精力,将小宛交代給她的任務保質保量地完成。

宦臣賊首已經伏誅,但收尾的工作并不輕松。

朝中藏龍卧虎,不少佞臣都偷偷在府中豢養了死士和殺手,任何決策失誤都關乎天衍宗兄弟姐妹的性命,

身在其位,小宛才能真正體會當初陸無惜身上的壓力,那些精密的謀劃與滴水不漏的布局是多麽不易。

旦有厮殺便難免出現傷亡,一份份名錄報到小宛面前來,令她心中憂慮日漸堆積,整日整夜難以成眠,年紀輕輕,一頭青絲中便夾了幾根銀發。

她時常感慨,彼時陸無惜坐鎮天衍宗,所承受的壓力比她多出數倍不止,以陸無惜事事都要思量周全的心性,如何能安心養病?

幸得衛梓怡将陸無惜帶走,遠離了這京城內的紛擾與喧嚣,卻不知如今,陸無惜的身子養得如何了。

“宛姑娘。”身旁人傳來的人聲将小宛的思緒拉回,随即便聽此人向其禀報,“魏姑娘回來了,受了很重的傷。”

“什麽?”小宛拍案起身,“怎麽回事?她傷哪兒了?”

“入府擒賊時遭了埋伏,背上挨了一刀……”

來人話未說完,小宛已繞過桌案,匆匆朝門外走。

以至于,後面半截她沒聽見。

“林姑娘已經過去了。”

天衍宗據點內設有單獨的醫館,所有傷員都會集中到醫館,由府內醫師醫治,魏辛自然也會被送到這裏來。

小宛得了消息,離開書房就直奔醫館。

未及客房,遠遠就聽見屋裏傳出魏辛的聲音:“你輕點兒,很痛欸!”

小宛眉頭微皺,心往下沉,一腳踏進門檻。

随即,她的腳步頓在門邊。

魏辛光着半截身子趴在床上,林玉绾坐在她身旁,手裏拿着沾濕的絹帕,正替她清理後背的血污。

她的腦袋偏向室內,并未瞧見門口來人,感覺林玉绾突然停下,她又道:“繼續啊,愣着幹什麽?我就那麽一說,也沒有真的那麽痛,你繼續。”

“我跟你講啊,你是不知道,那夥人好陰險!要不是我躲得快,那一刀落下來就不是這點傷了,我腦袋還在不在都不知道。”

林玉绾掃了眼門邊的人,手裏繼續清理傷口,口頭上應她:“你還洋洋得意?”

“可不得嘛!”魏辛笑嘻嘻的,快樂得像條無憂無慮的小狗,“我又沒死,任務完成得漂亮,讓宛姐姐給我記首功!”

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清清冷冷一句:“你做夢。”

“啊?”魏辛大驚,下意識直起身,卻撞上林玉绾的手,猛地拉到傷口。

她倒吸一口冷氣:“嘶——啊啊啊好痛!”

小宛面露驚慌,情急之下快行兩步,可她剛到近前,林玉绾已先一步按住魏辛的肩膀,不讓她亂動。

将魏辛制住,林玉绾回頭,疑惑地看着小宛,問她:“你怎麽來了?”

小宛死死盯着她按在魏辛肩上的手,眉頭緊擰着,良久,才呼出一口氣。

“玉绾,你先出去。”語氣格外生硬,“我有話和魏辛說。”

“嗯?”林玉绾非常驚訝。

她沒想到小宛竟然會這樣和她說話,而且沒有前因,不說理由,還以她代宗主的身份向她施壓。

這莫名其妙的态度也讓她感到沒由來的憤怒,便反唇嗆道:“什麽話非要現在說?不能等她傷口處理完嗎?”

心裏蹿起一股無名火,小宛聲音擡高:“不能!”

詭異的寂靜充斥在狹小的房間中,氣氛忽然間劍拔弩張,魏辛趴在床上,扭着腦袋,吓得大氣也不敢出。

林玉绾與小宛對峙好一會兒,終是不情願地妥協了,起身往屋外走。

經過小宛身邊時,她冷聲說道:“你最好是有合理的緣由,否則你今日頤氣指使之事,我會寫信告訴宗主。”

小宛抿着唇,沒吭聲。

林玉绾與她擦肩而過,腳步聲漸漸遠了,她還在原地站着。

魏辛趴累了,小心翼翼地回頭,瞧了她一眼。

見小宛臉上神情陰沉,變幻莫測,魏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本想喚她進來坐,這下也不敢開口了。

屋裏沒人說話,小宛倒是冷靜下來,她來到魏辛床邊,看向後者背上鮮血淋漓的刀傷。

魏辛感覺屋裏的氣氛更沉重了。

随即,便見身旁人執起被林玉绾扔下的絹帕,一點點抹去傷口旁的血漬。

魏辛瞪大眼,讷讷地喚:“宛姐姐。”

“嗯。”小宛應她,“別動。”

“唔……”魏辛重新趴下,試探着問,“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小宛冷硬地回答她:“沒有。”

魏辛碰了一鼻子灰,戰戰兢兢耷下腦袋。

良久,背上的血跡擦得差不多了,魏辛又擡起頭,很小聲地說:“不能記首功啊?”

小宛聞言,神情複雜地看着她。

與她的目光對上,魏辛委屈地撇撇嘴,轉開臉,嘟囔道:“不能就不能嘛。”

耳邊響起一聲嘆息。

“魏辛。”小宛喚她。

魏辛臉枕着胳臂,自下而上回望小宛,聽她道:“你那麽執着于首功,就是為了之後見到衛大人,聽她表揚你兩句,是嗎?”

“呃……”魏辛撇開視線,将臉埋進臂彎。

小宛瞧着她的後腦勺,搖搖頭,撿起桌上的銀針,手法熟練地封了傷口四周穴位。

魏辛驚訝,扭頭:“宛姐姐?”

小宛不言,只遞給她一根木筷,示意她叼在口中。

魏辛依言照做,随即,小宛手執針線,飛快縫合傷口。

劇烈疼痛刺激之下,魏辛額角直冒冷汗,死死咬着筷子,臉都疼得發白。

盡管是過慣了刀尖舔血的日子,可這種傷痛怎麽都不可能習慣,等小宛替她将傷口縫好,魏辛滿頭大汗,只剩出的氣了。

傷口縫合之後,小宛又幫她上藥包紮,魏辛只能任由她擺布。

直至繃帶纏過胸口,又在後背紮緊,魏辛才勉強緩過勁來,長出一口氣。

“別再受傷了。”小宛悶悶地說,“若我将此事寫信告訴宗主,就算給你記了首功,你看衛大人是誇你還是罵你。”

魏辛哭喪着一張臉,無法反駁。

小宛繼續說道:“衛大人會擔心你。”

“嗯。”魏辛點頭。

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魏辛掀起眼皮,見小宛俯身下來,與她四目相對。

極近的距離,似乎可以聞見淡淡的,如蜂蜜似的,甜甜的香味。

那雙潤澤的紅唇輕輕開合,吐出輕如羽翼的三個字:“我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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