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嗚嗚魚
先生不要他了。
樂渝捧着相機坐在泳池邊,第不知道多少次這麽想道。
“怎麽了小笨魚。”徐暮雲剛把客人送走,沒見着樂渝,回來才發現人還坐在這兒發呆,“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跟徐暮庭吵架了啊?”
樂渝搖搖頭,說沒吵架。
寵物是不會跟主人吵架的,只有先生單方面質問他而已。
哦不對……
現在先生也不是他的主人了,先生說他們的關系已經結束了。
“哎哎,怎麽還哭了?”徐暮雲一個頭兩個大,走過去時扯了條毛巾蒙到樂渝腦袋上,單手撐着池邊坐他旁邊,“到底什麽事,跟我說說呗。”
樂渝再忍不住,在毛巾下哭得一抽一抽,把事情原委都告訴了徐暮雲,還有徐暮庭現在很少回家,并且打算租套房子安排他搬出去住,盡早适應獨立生活。
“等等,我先插個話啊。”徐暮雲表情驚愕,“你說警察找到了我爸?人還在醫院沒死?”
“什、什麽死呀,沒有死!”樂渝哇一聲哭得傷心至極,“先生不願意見博士,暮雲姐你也想着讓博士死,嗚嗚……”
“呸呸呸,不是。”徐暮雲抹了把臉,“當年我爸走的時候,我還在外地念大學,回來看父親和徐暮庭都一臉灰暗說我爸走了,我以為……額,以為是去世了。”
樂渝哭個不停,徐暮雲沒轍,問他是不是想去看楊君竹。
“我也是直系親屬,我也可以申請。”徐暮雲說,“你要是想的話,明天跟我一起去看吧。”
樂渝點點頭,這才勉強收住哭聲,轉頭栽進水裏游了兩圈,順便洗臉。
第二天徐暮雲來別墅接樂渝,時間挺早的了,但車庫裏沒看見徐暮庭的車,問才知道人又夜宿公司沒回家,嘆了口氣,和劉阿姨打過招呼後扶樂渝上車。
去警局路上樂渝悶悶不樂地垂着腦袋,徐暮雲心裏同情,也想緩解一下自己的緊張,就主動開了個話頭,跟樂渝說起徐暮庭是如何走向變态的成長史。
“小時候父親和爸爸工作都忙,不怎麽着家,我就成天找溫景然或者交新朋友玩。徐暮庭呢,悶得很,表面看起來溫和又有教養,其實跟誰都不交心。給他遞情書的beta和omega一抓一大把,朋友就那麽幾個,後來也漸漸遠了,因為他覺得誰都信不過,只有家裏人才能信任。”
徐暮雲降下車窗,點了支女士煙夾在左手上,偶爾偏頭抽一口。
“我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觀念,反正就這麽固執地活到了二十歲,然後我爸忽然走了。當時我還不明白,現在想想可能是他覺得爸背叛了他,也背叛了父親和這個家吧。畢竟父親記挂了爸爸那麽多年,爸爸卻連父親的葬禮都沒參加……所以這些年徐暮庭一直定不下來,跟誰都是玩玩,不談感情,也沒一個長久的。”
“你很特別,樂渝。”徐暮雲笑了笑,“徐暮庭對情人向來出手闊綽,但從沒送過什麽花心思的禮物,你算第一個。不過怎麽最近都不戴……樂渝,樂渝?”
“啊。”樂渝聽得入神,好一會兒才悶悶地答,“被先生收回去啦。”
“什麽?送出去的禮物還能收回?”徐暮雲大翻白眼,“徐暮庭還是人嗎?下次見到一定幫你罵他,狠狠地罵,這臭弟弟。”
樂渝捧着臉沒吭聲。
其實他覺得先生也挺可憐的,不談感情是因為不肯信任,不肯信任是因為覺得自己沒被愛過。
——可每次聽博士提起自己的家人,分明是愛并深深想念着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先生産生這樣的誤會呢?
樂渝揉了揉臉,不經意摸到下面空空如也的脖子,又忍不住鼻子發酸,想哭。
先生是真的不要他啦。
惹眼的大紅色路虎停在警局門前,徐暮雲推着樂渝一起進去。
秦隊沒在,蕭子昇倒是傷好出院了,今天剛歸隊,見着兩人進來愣了愣,第一句就問樂渝:“你換對象了啊?”
樂渝眼淚汪汪地瞪了他一眼:“關你什麽事!”
“就是,怎麽說話呢。”徐暮雲看出他倆認識,眯眼盯着蕭子昇制服胸前的牌號,半開玩笑道,“小心我跟你們秦隊投訴你态度不好,要扣獎金哦。”
“……”蕭子昇真是怕了這倆,立馬換上職業假笑,“請問兩位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聽說你們找到我爸楊君竹了。”徐暮雲單刀直入,“在哪兒呢,我要見他。”
“額,麻煩跟我過來填一下信息和申請表。”蕭子昇看了一眼她身後的樂渝,“他也要一起嗎?是、是家屬?”
徐暮雲沒好氣:“一起,是家屬。”
未來家屬也算家屬嘛。
“好好好。”蕭子昇多抽了張表給樂渝填,心想這小人魚挺能的,換對象還找同一家,也不怕人姐弟倆鬧不和。
——不過看爸爸都沒一起來,估計本來也不怎麽和。
填好申請留了底,蕭子昇跟同事打了聲招呼就帶兩人走。
他在前頭騎摩托帶路,徐暮雲開車跟着,一路飛馳到市醫院的住院部樓下。
因為楊君竹是重案嫌疑人,即便仍處于昏迷,病房外也留了兩個警員看守,防止逃跑是其次,主要怕還有未歸案的剩餘勢力來搶這個半實驗體。
“你們進去吧。”蕭子昇打開房門,例行提醒道,“裏面有監控,別做不該做的事。”
徐暮雲說知道,圈住樂渝微微顫抖的肩頭一起進了病房,朝床上那具插着各種儀器管子的身體走近。
“博士……”樂渝喃喃地叫着,忍不住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真的是爸爸。”徐暮雲也不自覺抓緊了輪椅推手,“十年了……父親走了,爸爸也老了好多……”
楊君竹對兩人的到來毫無知覺,雙目緊閉躺在病床上,安靜得幾乎沒有生氣。
樂渝最後一次見他時還是很健康的模樣,此刻卻瘦弱得厲害,皮膚也呈現出一種類似植物枝幹的土褐色,不知到底經受了怎樣的折磨。
“啊。”徐暮雲疼得低呼一聲,滿臉驚愕地收回手,“我爸的手臂……”
樂渝也上前摸了摸,不光是手臂,被子下的雙腿也一樣,全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刺,跟玫瑰花莖似的,很紮人。
“這是什麽,皮膚病?”
徐暮雲倒抽涼氣,轉身就去拍門喊醫生,被樂渝拉了拉袖子叫住她。
“不是……是基因改造。”樂渝看着楊君竹頸側的玫瑰刺青,指尖用力得有些發白,“他們為了懲罰博士,想把他改造成玫瑰。”
人類作為哺乳動物的一種,基因改造成功的也遠遠不及失敗的多,更何況是改造成完全不存在共性的植物——這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那些人只是想把博士折磨死而已。
“……”徐暮雲背過身去,略微哽咽地罵了句髒話,“這還能活嗎?”
“能。”樂渝揉着眼睛,聲音輕輕地說,“但可能不會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