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京(七)

“石大哥也需要讀書,弟弟不能搶在哥哥的前頭,你先看完再給我。”司漠拿着兩本書如同拿着燙手的山芋,一出掬水月便急忙要塞給石峰。

“啊...這....”石峰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舉棋不定下只好向裴熠求救。

“你石大哥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早就讀過了。”裴熠觑了司漠一眼說,“書中講的都是君子之道,你是該學一學。”

“為何要學?”司漠仗着此間無人,大着膽子頂撞道:“我不是不看書,先生要是給我兩本武功秘籍,我肯定鑽進去看。”

裴熠正要斥責他,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幾聲清嘯之音,一陣疾風呼嘯而過,緊接着便是刀劍交織的破空聲,在玄鐵利刃的碰撞之間,隐約有個男聲喝道:“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

“這個聲音是......”裴熠豎起耳朵卻只聽的清刀劍的聲音。

“好像是紀公子。”石峰道。

一聽是紀禮,裴熠臉色頓時一驚,倏而想起來時确實看見紀禮在這附近賽馬。

事發突然,他沒來得及多想,沖石峰和司漠說了句“救人”便率先拔出石峰腰間的佩刀,以最快的速度向混亂的賽馬場奔去。

他越過一座半人高的陡坡便看見賽馬場上的馬匹驚得四處亂竄,其中有兩匹馬已經倒在血泊裏,先前那幾個意氣風發的公子正狼狽的與一群粗布漢子打在一起。

雖說這幾個公子平時也學過本事,都有些功夫在身上,但畢竟對方人多,且下手狠厲,場上誰處于強勢誰處于弱勢一目便可了然。

眼見紀禮招架不住,裴熠瞬間擲出手裏的彎刀,本不敵虬髯大漢的紀禮因這一刀頃刻間就占了上風,那彎刀直挺挺的紮在大漢胸口,他當即就送了命。

紀禮目瞪口呆,他時常和這幾人玩在一起,有時惹了亂子也會與人打上一架,但眼前一刀要命的場景還是頭一回見到,直到裴熠拎着他的衣領躲開另一大漢直逼他咽喉的利劍,他才回過神。

“怎麽回事?”紀禮退到裴熠身後四下尋找霍閑的身影,

霍閑那身大紅的衣袍甚是惹眼,紀禮一眼就看見還坐在馬上左閃右閃的霍閑正狼狽的大聲呼救,只是當下混亂,所有人都在自顧不暇,他叫的再大聲也沒人理會。

裴熠從大漢胸前拔出刀,猛一把将紀禮推向石峰,疾聲命令:“護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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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禮被石峰護在身後,看着刀口處不斷外湧的血,顫聲喊道:“去救世子。”

裴熠循着紀禮的話,提刀朝人群混亂中接連砍傷了兩名試圖阻攔的虬髯大漢,血順着他的刀鋒滾滾而下,充斥着血腥味的塵土中夾雜着肅殺之氣。他們似乎察覺到他的身法,幾人相視一眼便舉着刀一齊奔向裴熠。

疾風呼嘯,塵土翻飛。

此前他們尚且能仗着人多而勝一籌,如今遇上裴熠卻相差甚遠,眼見一連四五個人在裴熠的刀下都沒讨到好處,便不再與裴熠纏鬥,而轉向其他人。

馬受了驚人立而起,凄慘的嘶叫一聲後揚起馬蹄将背上的人甩了下來,那幾人見狀朝那人一擁而上。

千鈞一發之際,裴熠再次将手裏的彎刀擲向人群,彎刀劈頭砸中一人,痛麻蔓延周身,那人發出吃痛的慘叫聲,下一刻便沉入一片暈眩之中,其餘人被這聲凄厲的慘叫怔的驟然一驚,裴熠乘隙展臂接住霍閑的腰,帶着他接連幾縱,躲開追上來的幾人,穩穩的落在馬場邊。

“侯爺,刀......”司漠不知何時将那刀拾了起來,扔向裴熠。

側翼一陣蕭寒,裴熠接過刀,以迅雷之勢解決了兩名試圖從背後偷襲的大漢,刀尖弑血,人應聲而倒。

見場上形勢逆轉,那群人并不拼命,說了句“撤”之後便朝樹林深處鑽去,天已經昏暗,他們身形利落,轉眼就消失在暮色裏。

待他們消失之後,裴熠才察覺到手中有一股粘膩的液體,他松開霍閑,明顯的感覺到他一松手,那人便險些栽倒,然而這種感覺只在一瞬間就消失了,他分明看見霍閑眉眼隐隐含着笑。

司漠離得最近,見裴熠滿手是血,當即驚呼:“侯爺,你的手......”

裴熠擡手一看,自己并未受傷,這血不是他的血。

還未等裴熠開口,紀禮便狼狽的沖過來,比方才差點命喪惡徒手裏的時候還要慌張,“你怎麽樣了?”

霍閑所站的地方,腳下已經猩紅一片,血順着手指還在往下淌,他面容蒼白的幾乎看不出生的氣息,冷寒寡淡的如同邊塞的風雪,可是他的表情卻相反。

也許是失血過多已經沒多少力氣,霍閑聲音極輕:“多謝定安侯相救。”

紀禮這才回過神意識到救他們的人還站在邊上。

他年幼時就總是跟在裴熠後頭轉,雖分隔了十多年,卻并不生分,他胡亂的抹了抹手掌上的血跡驚異未定道:“表哥......”

裴熠神色不動的看了他一眼,一行人都受了驚吓,世家公子私自出城賽馬雖不是什麽大罪,但這幾人家教森嚴,多半是背着父兄溜出來的,所以一時間誰也不敢做聲。

“封後大典在即,你們在這時候惹事,不要命了?”裴熠将佩刀收回刀鞘,接過司漠遞上來的方帕擦手。

見無人說話裴熠轉身,沉聲說:“還不走,要在馬場過夜?”

“走......走......”驚魂未定的衆人在裴熠的目光裏灰頭土臉的垂首,去找各自的馬匹。

“我的馬......”紀禮小心翼翼的說道,裴熠回頭循着他的目光,那兩匹躺在血泊裏的馬早已經毫無生氣。

裴熠看了司漠一眼。

“我跟石大哥可以讓給紀公子和世子一匹馬。”司漠自以為明白裴熠的意思,連忙說。

“你沒見着他們兩都受了傷,如何騎馬?”

司漠一時語塞,他費解的抓了抓後腦,一臉無辜的向石峰求助。

石峰之所以沒敢吱聲是因為出門的時候為了圖腳程,騎的是馬,并非馬車,且無論是紀禮還是霍閑,自己也不敢與他們同騎一匹馬,可眼下裴熠這樣一說,他就知道這兩位爺必定是要護送的,于是視線一掃,他當即便上前道:“紀公子請上馬,屬下送您回府。”

紀禮不動。

司漠給他搭了把手,見他一直看着霍閑,以為他是擔心霍閑,便說:“自己都受傷了了還管別人呢?”

“你......”

“我什麽,你還是讓石大哥送你吧,這裏還有侯爺呢,你放心,侯爺一定會把世子送回世子府的,是吧侯爺。”司漠眉峰一挑,看向裴熠。

裴熠頓了頓,睨了他一眼,說:“你倒是挺會安排。”

司漠好心解憂卻平白無故的吃了憋,低着頭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麽。

“紀公子随我走吧。”石峰扶起紀禮。

裴熠單手扛起霍閑勒住缰繩,翻身上馬,他步伐穩重,姿态娴熟,霍閑雖高挑,實際卻有單薄得很,裴熠在戰場上揮刀厮殺,能單手将敵方先鋒單手挑起,如今扛起一位病中的少年綽綽有餘。

司漠跟着也翻身上馬,嘀咕道:“還不是我說了算”

“你說什麽?”裴熠耳力極佳,策馬前觑了他一眼,司漠急中生智,掏出懷中的書本道:“侯爺說這些書能禦敵,果然沒有騙我,多虧它們剛剛救我一命。”

裴熠擡頭,見那兩本書正中央被利劍刺了一個諾大的窟窿。

踏雲蹄下生風,越跑越快,裴熠緊摟霍閑的腰,驅馬疾馳。

世子府位于谒都城南,不似其他王府那般氣派,離皇城有些距離,而離市坊卻很近。

午後莊策将朝中局勢一一說與裴熠聽了,唯獨這個半年前出現的雁南世子,誰也不知道他的底細,或許真如他所表現的那樣,是個徒有其表的纨绔的公子哥,但谒都的水太渾了,沒有萬無一失的把握,裴熠不敢掉以輕心。

霍閑從正門而入,門口兩個家仆見自家主子受傷,驚得趕緊一路小跑通報,不久管家便帶着十多個人趕到內院。

霍閑失血過多,一路都是靠着裴熠的胸口,雖合着眼卻心中清醒,他不比裴熠那般狠厲,但到底也是跟着師父學過多年功夫的,師父教他不遺餘力,将一身本領都傾囊相授,他自然不會真就讓幾個賊寇就要了命。

“大夫呢?”裴熠将人扶到內院卧房的榻上,也不知道他到底流了多少血,這一身的錦袍都染上了大半。

那老頭被人叫林管家,上前道:“已經命人去請了,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正當此時,外頭傳來一陣轟亂,外面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個家仆說:“外間......”他顫聲說:“有個自稱是定安侯近衛的小少年揪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闖府了。”

林伯看向裴熠,片刻後怒喝道:“叫人攔住啊,定安侯和世子什麽關系你不知道?他怎會半夜着人闖世子府,趕緊将人趕出去。”

林管家見霍閑凝眉以為他舊傷發作,連忙就要把閑雜人往外趕。

裴熠皺着眉問他:“那少年是不是叫司漠?”

家仆忙說“是。”他看了看裴熠,又看了看霍閑,最後把目光落在林伯身上,猶豫着說:“他說來找侯......侯爺的。”

林管家:“......”

他有些驚愕,連退了幾步。

“你方才問我是誰。”裴熠說:“司漠是我的近衛,那老頭是定安侯府的秋白大夫。”

秋白在大祁頗具盛名,朝廷曾有意讓他任職太醫院,可他行蹤不定,誰也抓不住他,因此朝廷也便作罷。

家仆聞言一時呆住,林管家忙說:“還愣着幹嘛,快請進來。”

不消片刻,司漠和秋白便一同進來。

臨走前裴熠囑咐道:“秋大夫明日再回府,今夜留下照顧世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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