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劫難(三)

第43章 劫難(三)

侯府的前院栽着一顆紅楓,是裴熠尚未出生的時候裴小舞親手栽種的,這種樹是南方的種子,在谒都也生長的極好,裴熠進門前在門口駐足擡首望了一眼,楓葉被秋風掃的落了幾片,周圍一片漆黑,唯獨院中燈火通明,他擡手接了一片紅楓,似火一般的鮮豔,即使在黑暗裏也格外奪目。

裴熠抽回手,低聲說:“他們走了。”

修竹木讷的點點頭,站在原地沒有擡腳,也沒有開口,裴熠轉過身問他:“你還有事?”

修竹面露難色,他猶豫半晌卻不言語。

“不要叫人發現了身份。”裴熠的視線掃過他,不鹹不淡的叮囑了一句便扔了紅楓,推門而入。

片刻後,侯府的管家出門牽馬,門口已經沒了人影。

修竹從侯府折返,去了一趟玉樓,亥時已過,大祁每至秋冬便會開宵禁,此時街上樓裏便都已消停,白日的勝景已經不複,夜晚便顯得詭谲。

玉樓的大門緊閉,蕭瓊安今夜宿在玉樓,此刻尚未入眠,在燈下翻着琴譜,聽到風聲頭也沒擡就開口:“定安侯府的人都像你一樣喜歡翻窗麽?”

修竹靠在窗邊,帶着滿身風霜,卻面容溫善,看着蕭瓊安的側影微笑。

秋夜寒涼,桌上的熱茶在炭火上溫着,呼呼的冒着熱氣。修竹見他穿的厚,膝上又披着厚蓋毯,便随手将窗戶關上,“蕭公子的女使都這般粗心大意,不關門窗的麽?”

他輕車熟路的坐到蕭瓊安對面,桌上放着兩個茶杯,蕭瓊安手邊的那杯他已經和過,裏頭還有半杯茶,另一個則是空的。

“等你啊。”蕭瓊安終于合上書肯擡頭看他,見到他下颌的傷口,不知為何,面上的不悅一閃而過。

修竹不以為然,他挑眉道:“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蕭瓊安倒了杯茶水遞給他:“想知道就知道了。”

修竹發現蕭瓊安在某些時候說話賀霍閑非常相似,他也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他給人的那種神秘莫測的孤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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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不來,你不是白等了?”修竹握着茶杯,他來時匆忙,外頭起了寒,熱茶在手裏傳遞着舒适的溫度。

蕭瓊安将溫茶的炭火推道對面人的手邊,說:“不來便不來,不過是再多看會兒它。”他指着桌上的琴譜笑說:“又能如何。”

修竹微微一愣,随即一笑。

“琴尚未修複,可能需要稍等一段時日。”蕭瓊安垂眸飲了一杯熱茶,略有遲疑的說:“你不妨再等等。”

“所以......”修竹疑惑起來,蕭瓊安居然以為他是來取琴的?

“咳,無妨,我過段時間再來取。”修竹抿緊唇線,目光在屋裏漫無目的的晃起來。

屋裏一時陷入沉默,靜候片刻,蕭瓊安推着輪車到了壁架旁,他似是要取東西,卻又因為腿腳不便而不得不求人。

“你要拿什麽?我幫你。”修竹意會到他的眼神,未等他開口,便跟了過去。

“第三排第四個抽屜裏有一個黑色的瓶子,你幫我拿出來。”蕭瓊安拿不着也不逞強,索性使喚起來。

修竹依言在抽屜裏翻找了一遍,少頃便拿出一個黑色的瓷瓶,問道:“是這個麽?”

“是。”蕭瓊安笑起來,他接過黑瓷瓶,又翻出手邊的木盒,修竹看着他從木盒裏拿出一節竹簽,竹簽的一頭裹着浸了藥的棉布。

“名醫調的。”蕭瓊安說:“怎麽回回見你總要帶傷。”

“習武之人便是在刀槍劍戟裏摸過來的。”修竹擡手摸了摸自己下颌上的傷口,說:“這點傷算什麽。”

蕭瓊安沒說話,打開瓷瓶,用竹簽沾了些白色的藥膏,修竹見狀便蹲下迎上去,可嘴裏卻說,“你這該不會是什麽毒藥吧?”

“謝公子有做什麽讓我下毒藥的事麽?”蕭瓊安說着便湊近小心的塗上去。

“難說。”修竹感覺傷口處傳來冰涼的感覺,還挺舒服的,“我都跟了你幾個月了,什麽都沒查到,說明你身份肯定特殊,不能為外人所知,這還不足以讓你下毒?”

“我一個開酒樓的商人,還是個身有殘疾的。”蕭瓊安擡了他的下巴,說:“哪裏特殊。再者,你也不過受人之托,況且定安侯也不是随意亂殺無辜良民的人吧?”

“你怎知定安侯是什麽樣的人。”修竹的下巴被他太高,他便仰起頭,流水般分明的線條便落入他眼裏。

“想知道便知道了。”他擦完藥,拿起案幾上的手帕擦了手,将瓷瓶遞給修竹,說:“擦上三日便往後便不會留疤。”

修竹接過瓷瓶毫不在意的說:“我一個武人,留不留疤有什麽打緊。”

裴熠回到侯府的時候,府裏大部分人都已經休息了,院裏除了燈籠的火光,只有他卧房隔壁還掌着燈,他走到內院的時候,司漠迎上來,邊走邊往他後頭看:“修竹怎麽沒回來?難道被紀禮留下來教功夫去了?”

“去拜訪蕭瓊安了。”裴熠邊解領口的披風邊說。

“他可真倔。”司漠說:“往日侯爺讓他查的人不出三五天便能查出來,蕭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麽這麽難查?害的修竹這麽半夜還要辦差。”

“辦差?”裴熠蹙起眉,脫了占了露水的披風,跨進院門說:“別反倒讓人辦了他的差。”就在司漠一臉疑問的時候,他又說:“就你一人?”

司漠疑惑更深了,沉思片刻說:“嗯吶,吳嬸燒完水我就讓她去休息了,李伯天黑前回去陪孫子了,還有石大哥.......”

“誰問你他們了?”裴熠将披風扔給司漠,頭也不回的進了門。

司漠站在門外,費勁的抓着腦袋,大聲問:“侯爺問的是世子嗎?”

話音未落,他就聽見門被“哐”的一聲從裏面關上,然後從門裏傳來讓司漠絕望的聲音:“今晚把詩經抄十遍,不抄完不準睡覺。”

“侯爺,我去練功行不行?”

“二十遍......”

司漠:“十遍,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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