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貴妃

第67章 貴妃

季缁近來看霍閑看的緊,偷偷溜出去兩次回來被發現之後便再也不許他出門。從前讓他出去,是知道他命不久矣,心裏的牽挂一件件了卻,如今研讀了這一堆堆的醫書,又得了名動天下的秋白相助,得知虎骨印并非無解,這些從前無比緊迫的事往後他解了毒,身子好了都能去做。

炭爐上“滋滋”冒着火星,将冬日原本森寒的內堂烤的猶如春日。

阿京在院中堆了個半人多高的雪人,醜是醜了點,但樣子讨喜,季缁和三寶一來,世子府一改往日清冷,就連阿京的話也比從前多了起來。

阿京搓着手看見三寶氣鼓鼓的從季缁院子裏出來。他大步上前,輕笑了一聲,好奇的問道:“誰氣着你了?”

三寶瞪大圓眼,氣大聲小地說:“我要出去,先生不讓。”

三寶是會些拳腳功夫的,即便一個人出去季淄也從不擔心他會吃虧,再者他還是個小孩子,在這天子腳下也沒人打他一個小孩子的主意,照常說他進出是不受限的。但看三寶的反應,顯然是他撒嬌這招都使過了,依然無用,才擺出這張臉,阿京一見他這樣,便對季淄不讓三寶出門的原因大概也了解的七七八八。

他往屋裏走,邊走邊問:“你想去哪裏先生不讓?”

“定安侯府。”三寶踱步跟上跨進屋內高才揚聲道,可見霍閑正手裏拿着本書,像沒聽見似的,于是他直接走近,小聲問:“世子,咱們什麽時候再去侯府?”

方才外頭的動靜,霍閑盡數聽了個全,三寶眼珠子一轉,他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一旁的阿京滿臉都寫着疑惑,霍閑便支起腿撐着胳膊,問他:“怎麽了?侯府有什麽東西是我這裏沒有的?”

在雁南的時候三寶一直跟在季缁身邊,卻不曾入過雁南王府,他生活的地方沒有谒都這些權貴人的許多規矩,但論自由,卻是谒都這些顯赫比不上的,他想了想,俏靈的雙眼一轉,張口說:“有啊,有漂亮姐姐給的好吃的糕點,糕點和雁南師傅做的一個味。”

“想家了?”霍閑放下手裏的書,目光卻看向阿京。

“前幾日在侯府,三寶闖到了後院,不知是哪個丫鬟給了他幾塊糕點,被謝公子遇上,将送他出來的。”阿京本想這本就不是什麽要緊事,過後也便就忘了。

“屬下想起來了,如果沒錯的話,當時這些糕點的制作方法是屬下送到裴府給紀小公子的,後來小公子謄了一份送給了定安侯,這麽說來這糕點配方出自我們的手,三寶怎麽會覺得侯府味道更正呢?” 阿京目光一怔,吞吐到:“屬下這就去查。”

話音剛落,不等霍閑答話,他已經冒雪出了門。

三寶不明所以,看着阿京的背影皺起眉頭,霍閑見狀,問:“換件衣服,帶你出去。”

三寶說:“去哪裏?”

霍閑起身走到三寶身旁,垂眸一笑,說:“帶你吃好吃的去。”

季缁聽着動靜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他在漸漸遠逝馬蹄聲中談了口氣。

三寶帶着小氈帽,一張臉凍的通紅也蓋不住喜悅,到了定安侯府門口,他跳下馬車,替霍閑掀開了車簾,霍閑俯身下馬,忽然襲來一陣寒風,他下意識的攏了攏衣領,迎着風占了一會兒。

他忽而心血來潮,望着高高懸挂的匾額攔腰抱起三寶,拐進後巷。

“世子爺,我們這是去哪裏啊?”寒風中飄着雪,三寶睜不開眼,死死拽着霍閑的衣袍說:“我再也不亂說話了,我要回家。”

不知過了多久,霍閑才停下來,三寶感覺風小了,才敢睜開眼。半晌過後他回過神:“這......這是定安侯府?”三寶四周打量了一翻猶疑問,道:“我們是怎麽進來的?”

“走進來的。”霍閑話音未落,卻見司漠和修竹匆匆忙忙,邊走邊論事。

裴熠手底下的人,斷不會眼盲心盲,霍閑遠遠看着,不覺蹙緊眉目。

“出什麽事了?”霍閑攔下二人。

對于霍閑突然出現在定安侯府除了見怪不怪,兩人此時也無心過問,修竹咬咬牙,想起那日所見,便索性坦白:“昨夜侯爺奉旨進宮,至今尚未回府。”

霍閑姿勢知道進來宮中不平,都是由于柳州受賄案一事,他刻意回避,加上季缁攔着,他已幾日不曾出過門,眼下裴熠進宮必然跟此時相關。

霍閑思索片刻,道:“何時去的?”

“昨日酉時三刻。”

即便是議事或密诏,也斷沒有不留任何口訊就留于宮中的道理,霍閑面色不虞,問:“你們打算就這麽去?”

非召不得進宮,即便是朝臣也要謹守,遑論他二人只是侯府的侍衛,霍閑視線掃過司漠,落在修竹身上,說:“你該是知道。”

霍閑一語道破修竹身世,他先是一愣,随即垂首道:“世子有辦法?”

“昨日來宣旨的是誰?說了什麽?你們可知道?”

“來宣旨的是皇上身邊的李忠義,因是密旨,旨意我們并未聽見。”修竹不安的捏緊衣角,“這幾日在千機營,隐約聽見議論,總是跟貪污案一事脫不了幹系。”

看來有人要借勢發揮了,也是,這樣好的機會不是回回都能遇上的,有心人自然是要好好作為的。

“你們去皇宮沒用,皇城不是你們說進就能進的,莫不如司漠去裴國公府上走一趟。”霍閑說:“想來定安侯進宮未歸着急的不止一個侯府,你去同裴國公說明,他有直奏禦前之權,進宮一趟不是什麽難事。”

寒風刮進後院,吹起霍閑氅衣的袍角,他繼續說:“謝公子若有辦法見到莊先生,還請走一趟。”

待修竹和司漠各自去了,三寶才仰起頭說:“侯爺是要砍頭了嗎?”

“我聽師傅說過,進了宮就出不來了,時間一長就要砍頭。”

三寶也是季淄撿來的,沒有正式拜師,霍閑把他當做弟弟,在雁南的時候,三寶聽人說雁南王的兒女都住在金碧輝煌的王府裏,跟皇宮一樣,他十分向往,好幾次都溜出去想去看,後來季淄就跟他說,皇宮進去了就出不來,在裏頭待的久了就會被砍頭。

霍閑拍開他氈帽上落的細雪,笑了笑說:“不會的,他跟旁人不一樣,沒有那麽容易掉腦袋。”

三寶似懂非。

霍閑着人将三寶送回世子府,驅馬入了皇宮。

霍燕燕瘋了貴妃後便一直是天熙帝的掌中珍珠,除了皇後,她在後宮的風光一時無兩,霍閑因此也跟着也讨了便宜,得以自由出入燕貴妃的宮殿。

他有天熙帝親賜的腰牌,進出無人攔阻,不多時便進了宮殿,前頭的女官是霍燕燕的陪嫁丫鬟,容貌秀麗,活潑機靈,他遠遠見着霍閑便叫人先去知會貴妃,自己上前行禮。

“姐姐近來胃口可好?”

丫鬟微微垂首,恭恭敬敬的說:“貴妃一切安好,昨日還說世子許久不來,不想今日世子就來了。”

霍閑跟着丫鬟進了內殿,屋內暖意濃,霍燕燕自幼嬌養,喜奢華,殿內陳設僅次中宮,紫檀案上擺着幾只精美的花尊,丫鬟們手裏捧着狐尾百合,扯出殿外,濃郁的香氣充斥着四周。

霍閑路過的時候,花蕊上的花粉沾到了衣角,霍閑不喜花草,霍燕燕當即責道:“還不替世子那件新的過來。”

丫鬟連連後退,忙應身而出,霍燕燕着淡粉羅裙,梳着貴妃發髻,不妖冶但明豔,見着霍閑,上前道:“你近來也不進宮來玩兒,幹嘛去了?”

霍閑從桌上的盤裏挑了個賣相好的果子,拿手裏捏着玩,說:“我也有事忙。”

“你也唬我”霍燕燕擡手禀退下人,說:“皇上近日忙于公務,甚少來後宮走動,天寒地凍的,皇後體恤後宮嫔妃,連每日請安都免了,我像是住進了金絲籠裏。”

霍閑咬了一口果子,味道不賴,他說:“忙于公務總要吃飯睡覺的,貪污案一事年節前勢必是要有結果的,等過些時日就好了。”

“我聽采薇說皇上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這事真有這麽難辦?”她不懂朝政,自小在雁南王府,衆星捧月的長大,因她生母受寵,即便是個女兒,也被視為掌上明珠,雁南王迂腐,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自幼沒讓她讀過幾天書,對眼下這些事,即便霍閑一一去說給她聽,她也是一知半解,雖文不成武不就卻生的貌美,這大抵也是天熙帝集六宮寵愛集于她一身的緣故。

“朝政上的事哪是我們看的透的,門道多着呢。”霍閑笑着說,“咱們只管享樂,旁的事讓他們去操心去。”

“你糊塗了。”燕貴妃見他吃完果子,便拿起桌上的濕帕遞給他擦手,說:“我們如今在谒都,不是雁南,這些事不由我們說了算,不涉朝政是一回事,但這心裏不能糊塗。”

“嗯?”霍閑擡眸看向她,久久不語,不知是遺憾還是慶幸。霍燕燕擡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她和霍閑并不是一起長大的,姐弟的感情談不上多深厚,初回王府那幾個月,旁的世子和郡主都離他遠遠地,只因婦人之見傳言他母親是個妖妃,唯有霍燕燕常去看他。

她不聰明,卻很看重他們之間的血緣,她不精明,卻在無意中知道霍閑想離開王府順手幫了他一把。她似乎從來不過問霍閑在谒都的一舉一動,哪怕下人告狀到她跟前,說世子仗着貴妃撐腰在谒都和一些纨绔子胡作非為,她也是一笑置之。

霍閑笑了起來,收起心裏的繁雜,說:“怎麽個不糊塗?你有皇上護着,我仗勢不欺人,谒都誰敢要我們姐弟不快?”

“話是這樣說不錯。”霍燕燕不知為何,愁眉看了那丫鬟一眼,丫鬟見狀,立刻退的遠了一些。

見人離得遠了,她才小聲道:“我跟你說,皇上昨夜一夜未眠就是為了定安侯牽扯柳州貪污案一事,你先前不是在侯府住過一陣嗎,我擔心你被這事連累。”

霍燕燕是皇上最寵愛的人,她身邊的人自然也在宮中來往方便,因着雁南王是個什麽德行朝中上至官員下至浣衣局的下人都有耳聞,也便戒備不起來,正是因此,旁人與她身邊人熟絡起來打聽什麽事都方便得很,即便被皇上知曉了,霍燕燕只說自己心系陛下,也惹不上禍。

這點霍閑很清楚,也正是如此,他才敢肆無忌憚的進出。

“你同我說實話,此事你知不知道?”霍燕燕看霍閑面色沉靜,一時分辨不出真假,便繼續道:“我雖不懂政務,但這點還是清楚的,軍饷不比吃喝花光了,他定安侯私放軍饷,那是要掉腦袋的。”

霍閑聽到此時,才一改松散之氣,問她:“什麽軍饷?哪來的四十萬?”

霍燕燕見霍閑一臉茫然,才知他是真不知情,這才松口氣道:“你不知道就好,要不是因你同他有過往來,我倒也不必冒險去禦前的人那裏打聽,月前定安侯奉命前往柳州,韓顯出事後,大理寺審出韓顯曾私下出過一筆四十萬的軍饷送往禹州。”

霍燕燕并未有所隐瞞,她打聽的這些事如果霍閑知情他們免不了被牽連,自己還好,畢竟是女流之輩,且皇上也知道霍閑并非跟她一母同胞更不是一起長大的,自己撇得開幹系,可霍閑就未必了,雁南王本就不喜歡霍閑,再加上其他兄弟姐妹對他的厭惡,若是消息傳到了雁南,他們很可能會為了撇開幹系,要欲加之罪,到時候皇上必然不會手軟。

她平素從不曾想這些,但進宮這半年,太後面上和顏悅色和私下的刁難她是見過的,還有皇上和太後那微妙的母子關系,她雖不清楚原由,但吃過幾次虧也學會了未雨綢缪。

霍閑神色微沉,拇指敲打着桌面,像是在思考什麽,半晌後才平淡地說,“既是私下,那跟赈災有什麽相關?”

霍燕燕說:“赈災款自是不敢動,那銀子是韓顯搜刮民脂民膏存下的,總歸來路不正,賄賂朝廷大臣,還是作為軍饷,兩者之間怎能不相關?”

霍閑略作思索道:“那可是要下獄的。”言罷面色猶疑道:“堂堂定安侯,還能缺這點銀子?”

“缺自然是不缺,可有人送上門了,他還能拒絕,是人都有欲望,不定那定安侯表面堂堂正正背着人是個什麽胚子。”

霍閑點點頭,須臾又問:“當時同他一起赈災的不是還有戶部尚書曹大人麽?他就沒事?”

霍燕燕“啊?”了一聲,随即起身,拖着羅裙走了幾步,才說:“我是為着你才幾番查探的,什麽尚書大人有沒有事,我哪知道?”

霍閑起身,“可戶部是谒都的錢袋子,四十萬兩的銀子若是戶部記載在冊,那定安侯便無罪。”

作者有話說:

兩章合并了。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還是想說,大家有多餘海星的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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