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降責
第71章 降責
此言一出,殿內一片死寂。
裴熠面不改色地說:“大人說話要有憑據,韓顯如今已經是死罪,歸根究底是我将他押回谒都,他對我懷恨在心是理所當然,他要拉我墊背難道我就要認?”
“侯爺當大理寺審案如此糊塗?”孟尚手心裏虛浮這一層汗液,他是個文官,在氣勢上本就矮了武将出生的裴熠一等,何況天熙帝始終也未開口說一句話,他暗暗思忖着若是他沒有憑據,皇上是否會為了定安侯的名聲當衆摘了他頭頂上的烏紗。
“四十萬兩不是一筆小數目,韓顯若是張口就來,随便一查就能知道真假,可韓顯所說的數量,皆與此前柳州官道上查出的運往禹州的一批金銀器物相近。”孟尚說:“就連運輸的時間和最終送達的地點都與韓顯所說無異,即便如此,侯爺還要否認嗎?”
這話一出口,衆人皆是一愣,就連一向不問朝政的裴崇元也不由得心裏一驚,他擡眸看向裴熠,試圖從他臉上能看出些什麽,可惜裴熠依舊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只是面對孟尚這一番話不再據理力争,而是在等天熙帝開口。
“皇上......”裴崇元剛一開口,天熙帝就擡手打斷,朝野一片寂靜,良久,天熙帝陰沉着雙目,直直的看向裴熠,說:“朕問你,可有此事?”
裴熠斬釘截鐵的說:“沒有。”
就在氣氛陷入焦灼的時候,天熙帝忽然猛地一拍龍案,龍案上堆疊的奏折随着他的動作散了一地,“放肆。”
朝堂頓時一片肅靜,天熙帝大怒道:“來人,給朕摘了他的腰牌,禁足侯府。”
官員吓得悉數跪拜,連連齊聲道:“皇上息怒。”
可天熙帝顯然是沒有息怒,他重重的咳了兩聲,就連兩側額頭的青筋都若隐若現的暴露在皮膚上,像是随時就要一命嗚呼,他忍着胸口劇烈地起伏,沉聲說:“千機營一衆要務交由趙王接管,什麽時候查明了什麽時候再還給他。”
天熙帝勃然大怒,就在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的時候,他卻一反常态的沒有再往下細究。
早已退回人群中的周逢俍此時卻上前跪拜說道,“皇上息怒,軍饷一事還有待核查,眼下韓顯......”
天熙帝借勢怒不可遏道:“給朕砍了他,這等禍害黎明百姓,貪贓枉法之人不必再留。”
一時之間,所有的官員,全都一齊跪拜,齊聲喊道:“請皇上息怒。”
天熙帝在緊蹙焦灼裏,捏緊了拳頭,他看着跪拜的官員們,再次猛一拍龍案,一衆官員連忙垂首,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李忠義忽然上前道:“皇上,該進藥膳了,過了時辰就失了藥性了。”
天熙帝聞言,半晌才道:“此事交由刑部處置。”
和神色緊繃的百官們不同,李忠義始終帶着幾分笑意,他站在天熙帝身旁,即便不在開口,官員們也都送了一口氣。
周逢俍擡眸,遲疑了片刻,道:“臣領旨。”
孟尚板着一張臉,此時已不再适宜奏請,天熙帝要就此揭過的意圖明顯,他能叫醒沉睡的,卻不能一再糾纏裝睡的。
其實他也知道韓顯嘴裏是撬不出東西了,可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明知道背後另有其人卻因為無法查下去而直接定罪。
周逢俍舒了一口長氣,他本以為孟尚一席話後,以裴熠的脾性會主張細查。
卻不曾想......果然,能使人違心的只有銀子,韓顯因財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只不過皇上有意偏袒,他沒能将這盆髒水徹底潑到定安府的頭上,想到此他忍不住咬牙,這本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今卻只能任它白白錯失了。
退朝後,他随官員們一同出宮,那不少平素就喜奢的幾位大人忍不住擦着額邊的冷汗,連冬日的風吹在身上也不覺得多冷。他身上擔着要差,其他人不敢多加叨擾,想起剛才殿前一幕竟然打心底生了寒,谒都多是烏合之衆,烏合之衆最畏懼的便是他和孟尚這種人,匆匆話完,便都見鬼一般的快步離去。
周逢俍有心還要張口人卻已經先行了一步,正待他跟上之時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熟悉又渾厚的中年男音。
雖然只一聲,但他轉身的時候卻看見了兩個人,裴崇元和趙同安并排走了過來。
裴崇元向來看不上朝廷這些官僚主義的人,兩人同行顯然不是刻意為之,周逢俍雖官拜刑部尚書,但裴崇元和趙同安兩人都是皇親,按照大祁的禮數,他是要向他們行禮的。
裴崇元果然只事草草的回應了一聲,不再言語,倒是趙同安見着周逢俍露出幾分欽佩之情,絲毫沒有顧忌到同行的裴崇元,豁然一笑,道:“還是大人周到,可大理寺這回算是将定安侯徹底給得罪了。”
周逢俍垂首輕咳了一聲,用餘光掃了一眼。
裴崇元冷着臉,站在原地,目光如同晚霞的微光直射遠處,可那道目光終究只是餘晖,發不出什麽實際的作用,趙同安像是忽然才看到他,轉身讪然一笑,說:“裴國公向來不問朝政,今日怎的也來了。”
“我進宮難不成還要向趙王爺請示?”裴崇元的脾氣向來如此,趙同安早已經習慣了,他是對誰都這般,即便是他親外甥裴熠,裴崇元也從未給過好臉色。
“國公說笑了。”
“說笑?”裴崇元冷嗤一聲,道:“我與你一樣,看皇上究竟要将那孽障如何處置。”
“國公對皇上處置的結果不滿意?”趙同安故意問。
這滿朝,敢問這話也也只有趙同安,敢回這話的也只有裴崇元,“烏合之衆。”他露出一副惡的表情,踱步走開,只留下這令人回味深長的四個字。
“這國公大人可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話音未落,兩人相視一笑,這種諱莫如深的默契,是經年累月養出來的,那眼神裏透露這四個字——目中無人。
谒都不乏趨炎附勢之徒,裴崇元這樣的,倒真的成了朝堂裏的一股“清流”。
兩人順着臺階掀袍而下,卻在剛擡腳,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這人是太後宮裏的人,常伴太後身側,他們認得。
宮人名叫福祿,見着官員,颔首行禮,随即将目光落在趙同安身上,道:“太後得知王爺進宮議事,特命小人在殿外等候。”
趙同安略一遲疑,詢問道:“太後有何事吩咐?”
福祿說:“近日太後常感胸悶頭疼,時常念叨家鄉親人,得知今日王爺進宮,特讓人泡了王爺愛喝的茶水,請王爺前去裕華殿一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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