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軍饷
第73章 軍饷
“侯爺打算給什麽謝禮?”霍閑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月白的錦袍下擺染了一抹污色,是奔波了一日沒來得及換的緣故。
堂風吹滅了燭臺上的火光,木窗被吹的“咯吱”作響,片刻後,就被隔擋在外。裴熠将擦過臉的熱巾丢在桌上,跨步來到霍閑面前,擡臂将人撈入懷裏,撥開他耳邊的碎發,貼着他的側頰,說:“你會喜歡的。”
霍閑有意偏頭躲開他的呼吸,可他退一步,裴熠便進兩步,隔着衣物兩人緊貼在一處,裴熠似笑非笑的說:“你好熱......心跳的也快。”
像是黑暗中的隐秘情話,裴熠噴薄的熱氣萦繞在霍閑脖頸之間,久久沒有消散。
“擔心我?”裴熠忽然問道。
“是啊。”霍閑被撩的臉上溢出了好看的潮紅,他偏過頭說:“唇寒齒亡,不能不擔心。”
裴熠在軍中多年,那些成天說為他肝腦塗地的人往往出了事跑的比誰都快,真正扛下來的反而是那些平素鮮少邀功的,這些事他十幾歲的時候就能看懂,心口不一的他見多了,可面對霍閑的說辭,他卻是猶豫了。
即便兩人離的這樣近,真真假假在這個人身上還是難斷定。
但裴熠卻并未深究,他挑了挑眉,唇瓣幾乎是碰到了霍閑露在外面的耳垂,似有若無的觸碰驚起霍閑內心一陣陣的漣漪。
“還是。”霍閑忽然轉過臉,眼角眉梢都帶着唯他獨有的風情,勾唇調笑着說“你想聽別的?”
裴熠自诩定力十足,在禹州的時候曾有不少人為了巴結他明裏暗裏都送過不少美人,其中不乏也有傾國傾城的美人,但像霍閑這樣能撩的他如此心亂的卻沒有第二個,他什麽都沒說,卻傳達了一種無聲的邀請,好似邀請疲于政務的侯貴一享人間極樂。
恰到好處的眼神迷亂着他,好似只有耽溺其中才能忘卻身處危處。
“我想聽不如你想說,你也不妨遵從自己。”裴熠再沒忍住,這樣一盤珍馐美味就擺在眼前,他饑腸辘辘,沒有不碰的道理。
裴熠吻住他,連同他的呼吸也一并奪走,被這樣一副高大的軀體壓着霍閑連大氣都快要喘不出來,那感覺就像是不會水的人失足落水,在幾近惶恐裏臨近窒息。
他的情感從來都是這般洶湧,從不稍加掩飾,他不僅要霍閑記住他們歡愛的情意,也要他記住這危險的攻略,情*久不退散,裴熠用雙臂掣肘着他無用的掙紮,他就是要讓霍閑明白,在谒都他是可以成為他的依靠的。
裴熠肆意的掠奪他的唇舌,他的一雙鳳目在昏暗下紅成了一片,在長久的刺激下,霍閑漸漸放棄了抵抗,瘋狂心跳緊緊挨着,狂熱的搏動在冬夜裏把彼此燒透。
待到背後傳來隐約的刺痛,裴熠才稍稍松開了些,霍閑背抵着竹榻,偏過頭用力的喘息,他眼眸潤亮,皮膚透着薄紅,光是這樣一幅畫面就足夠叫人心跳加速,裴熠再次貼近,被霍閑擡手攔住,“先說正事。”
裴熠伸手将他的手臂推過頭頂,含住他的雙唇,半晌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他,略有不滿的說:“何為正事,有人看萬裏山河是正事,我看莫辜負良夜才是正事。”
霍閑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想要借力起身,“我......”
裴熠一把撈起他,迫他坐在自己身上,圈着他不讓他離開,說:“就這麽說。”
屋裏燃着炭火,一夜都不會冷,外頭要來伺候的人都被修竹一侯爺有要事商談給驅散了。
“我府上本就危機四伏,若是叫人聽了去傳到皇上耳邊,貴妃娘娘恐怕也會受到牽連。”
他總是能準确的拿捏住霍閑的要害,在關鍵的時候給他一擊,霍閑沉默不語,裴熠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霍閑的時候,那時他跟紀禮一行人在賽馬場跑馬遭人算計,受了傷,許是那時起這人就入了自己的心,縱情欲海不過是肉體上也想霸占。
“你還真是個混蛋。”
“哪能呢。”裴熠貼着他耳語:“她是你姐姐,也算是我半個家人了,我看這谒都除了本侯也只有她對你還有幾分真心。”
“禁了足的人。”霍閑對着他笑,“還是想一想怎麽護住自己吧。”
“我不擔心這個。”裴熠語氣輕佻,寬厚的手掌落在他的腰上,不輕不重的揉了一把,說:“阿閑何至袖手旁觀。”
這話無須回應,如今霍閑在眼前便就是最好的證明,只憑他在皇宮一夜未歸便能從近來流言猜到他在宮中遭遇,他篤定,即便皇上真在殿前為難他,霍閑也有後招。
裴熠身邊從不缺為他擋刀之人,司漠,紀禮,修竹,以至于裴崇元莊策秋白,可這些人或親友或下屬,或師長或自己有恩于他們,唯獨霍閑,他将一切都做了,卻不認,他身在皇室,當然知道這些事做起來比替他擋住劈過來的刀劍要難得多。
霍閑不動聲色,他盯着眼前這放浪形骸的定安侯良久之後,忽然正色道:“經赈災一事,曹旌怕是已經對你不疑有他了,只是我很是好奇,如他這般自鳴清高的純臣,你是如何做到的。”
“曹旌是個能夠紮實幹事的人,赈災那時便能看出。戶部握着整個大祁的財政,他任戶部尚書,看似意外,可如今看來卻不然,他再清高也不過是個平凡人,是人就有牽挂。”話說到這裏。裴熠忽然沉默,他擡眼看向霍閑,四目相對他忽然又改口說:“你這是在投石問路?”
“你會如實相告嗎?”
霍閑說得對,在這動蕩的朝局裏曹旌是個純臣,他是在其位謀其政,從前在蔡闫手下辦事,他穩妥,從不越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被天熙帝看重,蔡闫是他姑父,戶部那攤爛賬,天熙帝怎會全然不知,那是天熙帝出給曹旌的一道考題,天熙帝在乎的是曹旌能否如勝任戶部尚書,至于蔡闫所犯之事,大祁朝中的官員比比皆是,蔡闫在位才是蔡闫,一旦從戶部下來,那他便什麽都不是。
這就是坐在龍椅上的帝王所權衡的。
曹旌只有蔡闫一個親人,從前裴熠查過他,曹旌早年父母雙亡,連飯都吃不上的時候是蔡闫将他接回家中請先生教他讀書習字,曹旌縱然對蔡闫在戶部的糊塗賬咬牙切齒,可為着将他養他成人的恩情,也一定會想方設法護他性命,曹旌到今天這個位置,究其根本是為了不讓蔡闫落入旁人手裏。
這讓裴熠不禁想起此前他為保蔡闫留給自己的信箋。
旌出生之際,家道中落,門庭凄寂,人生如花落,亦随風而堕。幸得姑父不棄,于萬難中悉心教導,得成今日。姑父自命不凡,浮白載筆,在蕭齋燈昏中筆耕不墜,終得以成朝廷肱骨之臣,然未得報效卻行歧途,旌亦子亦僚,愧滿腹經綸,然大錯已鑄,此後唯投身報國以彌補一二,萬望侯爺成全。
那封信是曹旌深夜親自送來的,只裴熠一人知曉。
裴熠笑了笑,打算随意編個理由糊弄:“曹旌他......”
“等等。”霍閑忽然出言打斷,意興闌珊的挪回目光,說:“不過随口一問,你還當真要說呢?”
“你問的我自不會隐瞞。”裴熠的手指勾了勾他散在背後的烏發,随意的玩弄着。
“這可不像你。”霍閑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猶疑道:“還是那個定安侯麽?”
“不信的話你摸摸看。”裴熠捉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笑言:“如假包換。”
霍閑的手很涼,觸到裴熠滾燙的臉頰很快就抽了回去,“腰牌摘了,丢了提督這門好差事,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千機營有韓通,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拼誰能按捺住,如今我連門都出不去,谒都不是還有位兵權在握的王爺麽?”裴熠意有所指的說:“新歲将至,本候就當是休沐了。”
“韓通肯聽你的。”霍閑有點意外。
韓通這個人他注意過,阿京查到的消息,他從前是禁軍的人,因犯了事才調到的千機營,但他進了千機營後卻能在短時間內收到桑奇重用迅速晉升。據悉,韓通這個人固執得很,雖有些本事,為人也算耿直,但他行事風格卻是不懂得變通的,裴熠頭一回在千機營點卯他就給這位新官來了個下馬威的事當時霍閑也有所耳聞。這樣的人在千機營這種地方,很難叫人不注意。
據阿京得到的消息,韓通調離禁軍在千機營跟着趙同安時日不短,卻打從心裏沒将這位身居高位的王爺放在眼裏,裴熠竟能在半年時間,就攬獲這樣的人才。
但回想起裴熠連曹旌這樣的文人都能令其甘願為他奔走,韓通是武将,裴熠有一整個禹州軍的武将,能收服讓韓通,雖是意料之外但細想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裴熠不置可否,對他詫異的事情似乎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霍閑忽然發現在某些時候,裴熠會刻意向他展示一些從不在人前顯露的一面。
這樣說可能有些不恰當,但給霍閑真實的感覺就是這樣,他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将自己不屑于人前的東西,以獨特的炫耀方式只給他一人來看,仿佛在無聲的邀請他來欣賞。
好像在說,天下芸芸不過爾爾,最好的這位便在你眼前了。
這樣的感覺讓霍閑看裴熠的時候,從他眼裏看出了些孩童般天真的東西。
真是見了鬼了。
他将這些亂麻一樣的東西趕出腦海,理了理有些紛亂的思緒,半晌後才說:“四十萬兩戶部有記錄嗎?這麽大一筆銀子,曹旌不會就糊裏糊塗的添筆加上了吧?”
“沒有。”裴熠如實回答,“四十萬兩不是一筆小數目,他新官上任,哪裏敢這麽糊塗。”
霍閑沒有多想,脫口而出,道:“你倒說的輕巧,私養兵馬在大祁可是死罪。”
許是霍閑說的太過自然,連自己都未意識到似乎有什麽不對勁,可裴熠在他身上期待的,就是在等這一刻,等霍閑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悄然的把自己與他放在一起。
裴熠忽然笑了,他看着霍閑,慢慢地一點一點的湊近......
就在那灼熱的唇瓣即将貼上去的時候,霍閑往後縮了縮,“......你幹什麽?”
察覺到霍閑一瞬間的錯愕,裴熠停了下來,靜了片刻,才說:“那怎麽辦,朝廷每年的軍饷捉襟見肘,我總不能讓我的将士們餓死凍死在禹州吧,再說他們是替皇上守一方太平,亦非你口中是我的私兵。”
音落,屋內驟然寂靜。
急促的心跳如鼓雷般躍動,霍閑終于敗下陣來,在這樣的距離下,他的那些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思索片刻,他将人推開,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襟,說“是不是私兵不是一道兵符決定的,周逢俍不好對付,韓顯一事只倒了個婁廷玉,他早就是谒都棋盤上的棄子,留到現在,本就是被用來換你的。”
作者有話說:
卡神更文不易,路過的小夥伴又多餘的海星投點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