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命數

第74章 命數

“婁廷玉在吏部這麽多年,事事都要壓李璟一頭,他一個侍郎越矩越到吏部尚書之上,遲早的事。”裴熠說:“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在你看來,本候的命就那麽好換?”

吏部乃六部之首,李璟是什麽人?新帝幼年登基,太後在朝中攬權,多少臣子仕途都在她手中覆滅,可唯獨他依舊是吏部尚書,這不僅因為他是先帝時期的老人,更是他深谙為官之道,自任職以來關于官吏的任免、考課、升降、調動等事務從未有過出錯,挑不出錯便尋不到由頭,且在天熙帝和趙氏權利的旋渦中還能以朝局為重,這樣的人動不得,既然動不了那便有了婁廷玉。

谒都是個人吃人的地方,這裏有比豺狼虎豹更可怕的東西。

“好不好換,要看各自的本事。”霍閑漫不經心的說,“眼下想踩你一腳的人可不比此前想拉攏你的少。”

“是啊,此前想踩我的人如今倒成了榻上賓。”裴熠俯身靠近,一語雙關道:“不過阿閑,你有句話倒是提醒了我,周逢俍這個人......是個變數。”

他是個笑面虎,在禦前幾句話不動聲色的挑動了孟尚,借他人之口行事,事後還能全身而退,将自己摘的幹淨,若要與這樣的人為敵,還當真是個麻煩。

“棋逢對手了?”霍閑說:“從你口中說出變數兩個字的,我怎麽倒覺得是他被你給盯上了。”

“我盯他做什麽,他又不是你。”裴熠故作輕佻,流露出古怪的笑意,話鋒一轉說,“我近日得了個好東西,你應該會喜歡。”

霍閑忽然轉頭,近在咫尺的與裴熠對視,輕哼一聲,說:“你該不會又要說你自己吧?”

裴熠一愣,随即燦然一笑,從懷裏掏出一方檀香木盒,木盒蓋上還雕着花樣,他把盒子打開放在霍閑手裏,“再晚一天就拿不到了,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呢?”

霍閑臉色一變,盯着盒內的東西,道:“加獨?”

從裴熠的神情裏他确信這就是加獨,他當那日裴熠只是随口一說,他來谒都半年,連半點影跡都查不到。這東西當年在雁南的出現和消失都是有預謀的,這事查起來猶如大海撈針。

倒不是不相信裴熠不會盡力,只是在他看來,此事實在是太難辦成了。

“不知這個謝禮,世子可還滿意?”

霍閑拿近了看,“滿意,加獨上一次出現你才多大?”

裴熠聽懂了他的意思,加獨沒有在谒都周邊的城鎮出現過,要不是身邊跟了個秋白,裴熠也難辨認。

“秋大夫說,就這一顆,就能在頃刻之間要了數十人的性命,我倒不信......”說着就要伸手去拿,不料剛碰到木盒手指就被霍閑捉住,他将木盒收回,說:“別碰。”

毒性如何,他太清楚了,年幼的時候,白瑾就是死于加獨之下。雖然記憶幽遠,遠到他幾乎想不起白瑾的樣子,但他記得白瑾臨去之前抱着他的時候,顫抖的雙手和痛苦的嘶吼,那個畫面太清晰了,以至于那些撕心裂肺的聲音往後數十年還時常在他夢裏重現,驚的他午夜夢醒總是輾轉難再眠。

裴熠這才察覺到霍閑的手有些顫抖,眼眸中充斥着些複雜的情愫,白瑾的事裴熠是知道的,那像是霍閑渾噩外表現不能觸及的逆鱗,轉瞬之間裴熠就反手握住他,也不再同他調侃,而是安慰似的放緩了語調,說:“原想抄了韓顯的私庫後,讓你自己去查,可在谒都你既無官職傍身也無朝臣依靠,王佑仁是個地方官,雁南世子在谒都因貴妃還有人觊觎三分,離了谒都可就沒人買賬。”

裴熠難得不邀功,霍閑問他:“說的輕巧,你許了他什麽?”

王佑年比韓顯謹慎,他知道離谒都越近,也就離死神越近,他寧願在越州做個芝麻官也不願意和韓顯沆瀣一氣,尤其是韓顯出事後,他更是茶飯不思,半個月老了十歲,他有他的懼。

“命。”裴熠說:“他與韓顯交往甚密,韓顯人頭落地,他連個整覺都睡不好。”

霍閑聞言便垂眸一笑。細細想來恐吓人确實像是裴熠能幹出來的事。

只是裴熠說的輕巧,王佑仁自出生便沒碰過家中産業,更遑論早就被祖父擯棄的藥材生意,他是真不知道,只在入仕之前偶聽家人抱怨過,說祖父放着如日中天的藥材不做,突然改做絲帛的生意,全因當時一位朝廷的大官。

那大官的便是當年前往雁南監察官的齊世廣和李茂宗。

當年他們奉命前往雁南,卻在到訪雁南不久就遇上王妃薨世,死于劇毒之下。這事在當時并不難查,但凡雁南王有心,白瑾都不會死不瞑目。

下毒的人特意留了證據指向戍西,那是借機收服雁南給那草包王爺擺的一局,可千算萬算都沒想到,雁南王對于王妃被害一事根本無心細查,雁南王雖蠢但他知道谒都對雁南的野心,他用一個女人的性命和自己的草包換來了雁南的平安,所以王妃死後他縱情享樂。權利的争奪與他無關,他只要在有生之年不帶遺憾走,至于是遺臭萬年還是名垂千古,他都無所謂。

洞察到雁南王無心權位,下毒的人迅速将自己留在雁南的痕跡擦除,在明明有機會翻出真相的時候陰差陽錯就這麽錯過了。以至于過了十幾年,到底是李茂宗還是齊世廣,霍閑再想查清,卻橫生了道道險坎。

千算萬算,奸商遺算,王家聽之任之哪能連條後路都不留給自己呢,王佑仁不知道的,家族裏總有其他人知道。

裴熠說:“王家幾十條人命都在這一顆藥上,本就不是什麽鐵骨铮铮的好漢,經不住吓的。我許他們一族此生平安,這買賣怎麽算他們都不虧。”說着裴熠看向霍閑,語調一轉:“侯爺還是頭一次為自己以外的事這般上心,不知可否博得美人一笑?”

他看着霍閑語氣不覺又輕佻起來。

霍閑冁然而笑,眼波裏似乎含着情意,在昏暗的光線裏,像藏着終年不散的大霧,朦胧又深情。

或許裴熠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要讓他如何償還。

霍閑看着他,虛虛擡手,順着他的眉眼滑到下颌,裴熠由他的手掌在自己臉上放肆,湊近給他碰。

“沒少費功夫吧?”

裴熠從不跟他客氣,直言道:“确實花了點時間。”

霍閑看着他,“難怪都瘦了。”

他的手剛要收回,卻被裴熠一把抓住,摁在自己的臉頰上,眼尾一挑,說:“你不來看我,我自然是想。”

他真是個情場裏的高手,心驚肉跳的情話張口就來,輕佻之餘還能讓人感受到他說的纏綿缱绻,夾雜着些許暧昧和情意,連投射出來的目光都帶着明目張膽的欲/望。

霍閑摸到了他的脊骨,的确瘦了,上一次摸起來還沒有這麽明顯,他拍了拍裴熠的背,說:“哪裏?”

他說這話的時候給人一種在挑逗的錯覺,仿佛是在問,哪裏想的,而這話不能深思,一旦深思便帶着急于證明的意味在其中。

話剛說完,裴熠便俯身傾了下去,他的臂膀結實,撈過霍閑顯得不費力氣,攔路的椅子背碰翻在地,霍閑挂在他身上,說:“放開。”

他嘴上說着放開,卻不掙紮,任由裴熠把他抱到榻上,放到柔軟的被褥裏。

他背上起了汗,有些難忍濕濡,剛要開口,唇上就被一片溫熱覆蓋。

作者有話說:

明天雙更!大家有多餘的海星打賞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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